哭声夹杂着雨声在树林里回响,变成了鬼魅一样的声音,四周黑压压的树札交错,头上的叶片隔挡着哒哒的雨水。这些场景在玫瑰心中又刻下了新的恐惧,仿佛在森林里藏着什么野兽,于是她狠狠心用疼得钻心的脚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在刺骨的秋雨中,那橘黄色的光对于此时的玫瑰来说有一种要命的吸引力,一种温暖的吸引力。秋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的线,杂乱地隔在她和那份温暖中间,但一点也没有减轻玫瑰对它的渴望。于是已经浑身冰冷的玫瑰像飞蛾一样,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靠了过去。
那光越来越近,终于,玫瑰看到了一幢熟悉的小竹楼。在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冷冰冰的人——蓝冰,他手里拿着一把油伞,目无表情地看着玫瑰。
玫瑰不想再牵扯进去,更不想对着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所以玫瑰转身想离开。
“玫瑰姑娘?”背后传来了一道非常好听的声音。
玫瑰回头一看,无忧站在竹楼门口,一脸的惊讶,淡蓝色的衣衫在黑漆漆的雨中竟然也带了些薄薄的柔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秋夜的雨冰冷刺骨,玫瑰很想走到那个人身边去,很想走进那幢竹楼。但看见庭院中那个和秋雨一样冰冷的人,玫瑰摇摇头,坚决地拖着伤脚离开。
虽然路很滑,脚很疼,但玫瑰走得并不慢,她只想远远地离开所有与郭家庄有关的东西。
忽然玫瑰的肩猛地被人扳住,是很温暖的一双手,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你的脚都成什么样了,还跑,真不乖。”
听到这话玫瑰的脚当场就软了下来,连带着她这个人都软了,所有被忽视的痛觉立刻翻倍地往大脑上涌。
“疼——”玫瑰带着哭腔说。
他绕到玫瑰前面,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流淌着柔和的波纹:“疼,就不要再跑了。”说完,他一把打横将玫瑰抱起。
玫瑰手脚无措地搂住他的脖子,却不小心弄断了他的几根头发。
他吸了一口冷气,淡淡地笑道:“我也疼了。”
蓝冰跟在他们后面打着油伞,但一把小小的油伞根本遮不住无忧和玫瑰两个人,所以,一些美丽的水滴挂在他的墨黑的头发上,将他的皮肤衬得白玉般剔透。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在雨中也很好闻,再加上他好听的声音,让玫瑰狂躁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手也不那么僵硬了。
回到竹楼,里面一片温柔的莹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似乎还有一种温暖的水汽让这小房间陡然温暖起来。
“我正准备洗澡,也好,浴桶就让给你吧。”他低头笑道。
玫瑰很累,所以只是缓缓地点点头。
他抱着玫瑰绕过竹帘,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摆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气,将玫瑰放在了浴桶里,还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两只脚搭在了浴桶沿上。
温暖的水立刻将玫瑰包围,把她的烦躁彻底逼到了旮旯角。
“谢谢。”玫瑰看着他被热水湿透的袖子,感激地说。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浓的连此时的玫瑰也忍不住想要勾起嘴角:“我去给你找几件衣服来,你先将就着,等明天再到街上买吧。”说完,他替玫瑰放下了浴室的竹帘,拿着一盏油灯轻轻离去。
他走后,玫瑰仔细看了看搁在浴桶上的两只脚,有点惨。裤子角被竹子拉成了一道一道的破布,露着里面无数条红红的血道,有点像摆放得不规则的扣肉。还有一只脚乌黑发亮,肿得老高老高,她试着动了一下,脚脖子已经没反应了。
“好惨,婉儿,你好惨。”玫瑰自言自语地说道,并不想开始动手洗澡。因为她太累了,懒得在浴桶里脱衣,懒得动,也舍不得拨动这桶温暖的水。于是她就这么呆呆地泡在浴桶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问道:“好了么?”这声音将玫瑰从发呆的状态拉了回来,这才发现桶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凉了。
“无忧,”玫瑰答应着想从桶里站起来,可是全身已经冰凉得麻木了,脚又很疼,于是她重重地坐了回去,“泼——“的一声,溅起了很高的水花。
“怎么了?”无忧撩开了帘子,看见玫瑰的狼狈样眐了一下,摇摇头笑道:“还真是小孩子样。”
“无忧,我好累,不洗了吧。”玫瑰努力想装出一个笑容。
“好。”他没有反对,走过来再次将玫瑰横抱起。
“对不住,又把你的袖子弄湿了。”玫瑰小声说。
“不急,一会我也要洗澡换衣服。”他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
第三十一章 血海孽缘(12)()
无忧的会客室、卧房、浴室都在这个间房里,拉下竹帘就可以将这些空间隔出来,所以他抱着玫瑰出了浴室便转进了卧室。
玫瑰看着那个熟悉的书架夸奖到:“无忧,你好节约,一屋多用。”
“我说过,只是到这歇歇,太复杂我不喜欢。”他将玫瑰小心地放在卧榻上,把浴巾递给她,“我找了件自己比较短的袍子,你先擦干披上睡。”
玫瑰将浴巾蒙在头上,挡住刚才又有些红的眼圈,点了点头。
他放下竹帘后走了出去,玫瑰用浴巾使劲在脸上擦了一把,命令自己:哭哭啼啼的干嘛?赶紧想以后怎么办才是正经。终于强忍住了自己的哭意。
脱下自己那堆已经不成形的衣服,玫瑰换上了无忧的长袍。因为没有内衣,所以只好将就地将长袍裹在了身上。无忧的衣服柔软而光滑,带着他淡淡的香味。这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很让人遐想,但此时的玫瑰只是身体微微发了点热。
钻进被窝,他的被子里也带着那种特别的味道,很让玫瑰安心。透过竹帘那密密的缝隙,她隐约看见无忧正支着头,支着脚,斜靠在坐在围棋桌旁看着书。蓝冰正忙着给隔壁的浴桶换热水,进进出出的,但弄出的声音并不大。
一会儿,蓝冰走到无忧身边,低声说道:“爷,水准备好了。”
无忧站了起来,走进了隔壁的浴室。
玫瑰的心突然咚咚地狂跳了起来,要知道,透过竹帘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啊。
可是无忧好像一点自觉都没有,手一扬,外面的长袍滑落在地,露出了一片大好的春光,虽然竹帘挡住了重要的部分,但还是秀色可餐。
无忧优雅地抬腿,走进了浴桶,慢慢地坐了下去。蓝冰收好衣服,沉默地告退。
“蓝冰,明早再来收拾吧。”无忧淡淡地吩咐道。
“是。”蓝冰诺了一声,拉上了外边的房门。
无忧开始洗起来,弄出了一阵阵有规律的水花声。因为浴桶遮住了他的重要部分,所以,玫瑰有些发僵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混沌中,玫瑰透过大开着的窗户看着外面,雨已经快停了,小得没有了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无忧拨水的声音就像一种催眠的调子,那么清澈,那么纯仆,使玫瑰回忆起了夜里的海边。
海面上飘着一层淡紫色的雾,空气里带着一种水草特有的腥味。浪花偶尔在雾中跳跃一下,便无声无息地逃走了,那是一尾失眠的鱼儿在拜月。
渐渐的,玫瑰忘了现在她的烦恼,甜甜地睡着。
半夜,玫瑰被冷醒了。
因为就快要入冬了,夜里极寒,无忧的被子又极薄,玫瑰刚才还忘了关窗户,所以这一觉睡得她手脚冰凉。现在应该是半夜了,无忧还歪在外边的围棋桌旁看着什么,烛火一闪一闪地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很安静,外边的世界也很安静,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很干净,没有一丝云雾,亮晶晶,蓝幽幽的,又高又远。
一轮圆圆的月亮大大方方地挂在天上,银色的月光撒满了眼前的整片竹林,俊秀的竹子们顶着银色的光华,将一些婀娜多姿的竹影投在庭院里。空地上的水洼反射着皎洁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好像一块块碎宝石。
活着真好,还能欣赏到这个美丽的世界。玫瑰一直看到手脚发麻,这才想起要关窗户,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用力拉那扇窗户,不过它好像卡住了。
“又怎么了?”无忧觉察到玫瑰的声响,走了过来,轻轻掀开竹帘。一时间那银色一样地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他多了一些神祗般的气息。
“我,我关窗户,有些冷。”玫瑰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那扇纹丝不动的窗户。
“我平常开窗睡觉都习惯了,没想到这一层。”他看看窗户,笑着脱了鞋,坐到卧榻上,趴过去关窗户。玫瑰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衣服,挨得近了,他身体上诱人的香味更加清晰,一丝一丝地钻进玫瑰的鼻孔里,痒痒的像是小虫子在爬。
他一用力,将那片银白的世界关在了外面,风一变,烛光猛地闪了一下。玫瑰不安地向后缩了缩,却不想身体没挂住宽大的长袍,一下子露出了她大半个前胸。她慌忙地把袍子往上一提,不料上面是遮住了,两条大腿却露了出来,要不是大腿以下伤痕累累,一定春色无边。
还没等玫瑰再把下面理好,他正好回头看到了这一幕。
“衣服有点大。”玫瑰晃晃水袖,尴尬地笑笑。
他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看了看玫瑰的脚:“这个我也忘了。”说着很自然地站起来走了出去,玫瑰趁机七手八脚地用衣服盖住了全身。一分钟后他坐回到了卧榻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脚伸出来吧,我给你上点药,女孩子留疤了不好。”
“我自己来。”玫瑰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自己抹药?
没想到他忽然手一伸,玫瑰的一只脚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随即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将她的脚拉了出去:“都四更天了,我帮你赶紧弄完睡觉。”他话音刚落,一种冰凉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脚上,疼痛立刻减了一大半。
“这药效果真好。”玫瑰夸道。
“嗯。”他用食指蘸着白色的药膏,仔细地抹着,指尖碰到哪里,哪里便一阵酥麻。温柔的暖黄铺在他的脸上,使他有如施了一层淡淡的薄粉。药膏清新的薄荷香在空气中悄悄地弥漫开来,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凝固剂,将这一份美丽永远刻在了玫瑰心中。
“为什么,你的脚这么凉?”他擦完了药突然问道。
“刚才没睡暖和。”
“有心事?”
“在害怕一些事情,所以全身都凉了。”
他微微一笑,眼角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幅度,用有些霸道的口吻说道:“只要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玫瑰指指心脏:“我不怕,可它在怕,有东西在里边,所以我还是冷。”
他笑得更欢了,爬到玫瑰身后,张开双臂搂住了她。两只宽大的衣袖像被子一样盖住了她的身体,上面的梅花刺绣栩栩如生。
被他这个动作一惊,玫瑰紧张得呼吸几乎停止了,只能木木地感觉到那诱人的温暖顺着每个毛细孔钻进了她的身体,在里面搅起了一阵阵奇异的热浪。
“无、无忧。”玫瑰模糊地喊。
“暖了吗?”他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蛊惑力,让玫瑰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暖和了,可你不用这样。”玫瑰的话变得有气无力,因为那种热浪舒服得让她想睡觉。
“别在意,在这,你想是谁,便是谁。”
霎那间,所有的烦恼都随着他的话音的逝去而消失了。她抬起头看着他:“是谁都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的嘴唇勾了勾,那唇有能诱起人心中最原始**的好看轮廓,,而且那唇上好像还散发着一种玫瑰很渴望的东西。
“那我,”玫瑰话没说完,无忧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飞快地在玫瑰额头啄了一口,再缩了回来。玫瑰眼前一阵眩晕,面前的场景换了,玫瑰知道,她又出现幻觉了。
第三十二章 血海孽缘(13)()
玫瑰此时不知身在何处,荒凉的平原上,触目所及一片灰青色,包括前方的那条河流,在阴霾的天色下,呈现出灰蒙蒙的波光。
前面有个身穿白袍,长发垂腰,纤长的食指上戴着一只黄金指环的人提着一个灯笼,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跟着那盏灯笼,默默的走着。
玫瑰不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跟着他走,或者说,为什么看见那盏灯笼的第一眼,就像被某种东西粘住了,情不自禁的朝它飘过去。
此时,呜呜的洞箫声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像鬼魅在哭泣。河的那一端,缓缓划来一只小船,一个黑衣女人在船头吹箫。她的身子挺得很直;白发如垂泻而下的光束,没有风,一动不动;容颜却看不出个究竟,似乎是个妙龄少女,又似乎已是年过中旬的老妪。
白袍人在河边停下,转身看着身后的少女,眼睛像暴风雨将至的天空,浓墨般黑,却隐现着淡淡的浮光。
玫瑰忽然觉得很害怕。
船靠向岸边,黑衣女人放下手中的洞箫,声音如飘在天边:“就是她么?”
白袍人颔首。
黑衣女人漠然的看向少女:“三魂七魄已去其九,即使你用灵犀灯引来了这最后一魄,也恐怕轮回不易。”
白袍人沉默许久,道:“这是最纯善的一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令人砰然心动的节奏,仿佛佛音与魔乐的融合。
黑衣女人露出明了之色,朝少女招手:“过来。”
少女便身不由主的朝她飘了过去,她递给少女一碗泛着浅碧光泽的清水,水中映出少女的模样,雾朦朦一片,依稀缭乱。
为什么会这样?!
玫瑰震惊的盯着那碗水,转头再看白袍人,之前听不懂的话顿时变得通透起来。这里难道是冥界?这人用灯笼引少女到这,是带她来投胎的吗?
可她是谁,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死的,死前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幻觉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玫瑰百思不得其解。
“喝了它,我用法力送你进入轮回。能否成功,要看你的造化。”
少女捧着那碗水,思维一片混沌,正不知该不该喝时,一道光破空飞来,那只碗顿时碎裂,里面的碧水呲的变成了白烟。
天边彤云涌现,红光之中一男子骑着蓝羽巨鸟急速飞来,口中喝道:“不能让她进入轮回!”
白袍人衣袖一挥,空中顿时布起了无形结界,将他拦在外面。
男子从鸟背上一跃而下,怒喝道:“修竹,你疯了?”
白袍人听若未闻,径自对黑衣女人使了个眼色,黑衣女人会意,朝地上一招,那只碎了的碗就自动愈合飞回她手中,再度递给少女时,里面又装满了水。
“不要喝!”男子站在结界外大喊,“玫瑰,你不要喝!”
少女愣愣的望着她,不明所以。
她到底是谁?是在叫我吗?她的名字也叫玫瑰?为什么?玫瑰在一旁看着更是一头雾水。
“修竹,你为何要逆天而行?你可知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白袍人淡淡道:“事情总该有个了断。”
“她已魂飞魄散,难道这不是了断?”
“当然不是。”修竹戴着黄金指环的那根手指轻轻一点,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桃花纷飞,景象本是绝美,但突然间,那些粉色花瓣都变成了殷殷碧血,漫天遍地的扩散开来……
修竹挥袖,镜子瞬间消失,而那股血腥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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