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苏嫣然不解。
“小姐她……死了。”
……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苏嫣然回到丞相府后，府中代替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个“魅”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苏嫣然怎么找，它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回到丞相府的第一个夜晚，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嗒嗒的打落在房瓦上发出响声，清脆清晰得就如打落在在苏嫣然的心底一般。
短短两年的时间，这丞相府中竟已物是人非，那个待她就如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好的主母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她，离开了丞相府里所有的人。
听二姨娘说，秦秋容走后，苏丞相就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将自己困在屋内整整十日，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再出来时便下令见苏秦送去怀阳城，任凭苏秦如何哭喊，始终无法让苏丞相回心转意。
要知道，丞相府的这四个小姐里面，苏丞相向来最疼爱的便是嫡女苏秦的啊。
一切似乎到此处便算是尘埃落定，此后苏嫣然再也没有踏出院子半步，终日在屋子里练习琴棋书画，对外界的事情选择了刻意躲避的心态，她依旧是外人眼中那个恬静美好的第一美人。
只是有些事情岂是苏嫣然想怎样就怎样的，屋外的丫鬟以为苏嫣然睡熟了，便肆无忌惮的在屋外小声的聊起了今日京城中所听闻的八卦消息。
“……韵郡主都嫁入将军府一年多了，肚子里都还没传来消息，我听人说啊，国公府那些老人们对她很不满意，张罗着想给秦将军纳妾呢。”
“纳妾？郡主那脾气哟，秦将军要真纳了妾，还不得有他好受的。”
“那能怎么办，国公爷膝下四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秦将军一个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
苏嫣然睁开眼睛，茫然的望着帐顶。
连日来虽在屋内与琴相伴，可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二姨娘带人过来为苏嫣然量身打算给她添置衣服的时候，苏嫣然突然问道：“姨娘，若人死后复生，会当如何？”
“自然是被当成……”二姨娘的声音突然卡住，面色尴尬的看着苏嫣然。
苏嫣然抬起头，与二姨娘四目相对，“当成什么。”
二姨娘咬了咬唇，屏退了下人，走到苏嫣然面前握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嫣然，不要再管国公府的事情了。”
“会被当成妖怪是吗。”苏嫣然只当做没听到二姨娘的劝阻，自顾自的道，“国公府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将他送离京城隐姓埋名对吗。”
“嫣然……”二姨娘还想说什么。
苏嫣然抽回手，垂下眼帘，淡淡道：“姨娘我累了，这尺寸改日再量吧。”
二姨娘心知苏嫣然现在听不进自己的话，也不勉强，便带人离开了。
屋内空荡荡的，只余下苏嫣然一人。
苏嫣然颓然跌坐在凳子上，面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她是不是做错了，他自小体弱多病，还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儿，她不敢想象，他离开京城后没有了国公府的庇护和照顾，甚至连姓氏都不在是自己的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
短暂的休假期结束，秦天戟自然是要回去镇守边疆的。
大清早的，天初初亮，四周笼罩着薄雾，秦天戟领着两个亲信将将走到城门前，一抹身影横空而来挡在了他的马前，秦天戟反应极快的握住缰绳的手用力往后一扯，堪堪让马停了下来。
两名亲信立即上前将来人困在，“来者何人！”
“戟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秦天戟面色骤变，几乎想也不想的，翻身下马。
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面容，秦天戟目光不觉柔和下来，“嫣然，有事吗？”
苏嫣然小手攥住秦天戟的衣袖，“戟哥哥，带我出城。”
秦天戟面露惊讶，但见苏嫣然目光坚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将苏嫣然揽入怀中，带着她上马。
行至里京城有些距离的郊外，苏嫣然将秦天戟将自己放下了。
“嫣然，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哪里？”
苏嫣然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沉静，心中亦是平静非常，再次相见，她竟没有了从前对他的那种悸动，反而因为他的这张脸，总让她克制不住的想起另一名男子，想起那个她要去寻的人。
不愿对秦天戟说谎，可下意识的也不想与他说真话，苏嫣然只得道：“找一个不辞而别的朋友。”
“朋友？”秦天戟眼底显然有些怀疑，不过见苏嫣然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而自己也赶路，便也没有勉强，叮嘱了苏嫣然一番，才领着亲信重新上路。
苏嫣然目送着秦天戟几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这才环视起四周围来。
天色尚且太早，即便在这官道上，也看不到什么人。
苏嫣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她只凭着脑中的一团热火便跑了出来，没有先去国公府打听过消息，可天下之大，找个人就如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啊。
不过苏嫣然到底是幸运的，虽然国公府封锁得太过严密她还是未曾听到任何有关于秦天晋的消息，但她却意外的遇见了一个人。
一袭衣裙洁白如雪，容色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此人不是才分别不就的明月又是谁。
明月见到苏嫣然，当即就笑了，“苏姑娘，看来你我二人甚是有缘呀。”
苏嫣然也笑了，“确实有缘。”
明月点了点头，视线在苏嫣然身上扫了一圈，眉梢轻挑，“那位公子没与你一起？”
提起秦天晋，苏嫣然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姑娘有所不知，我此番出城，正是为了寻他。”
明月了然，没有多问，只是道：“反正我闲来无事，不若我陪姑娘一同找吧。”
苏嫣然心中一喜，不过没忘记明月来燕京的原因，“那，姑娘你呢，你可见到那个人了？”
“他啊……”明月转身，望向燕京的方向。
第119章 【119】苏嫣然（9）（）
“他啊……”明月转身，望向燕京的方向，喃喃道，“见不见到得人，又有何关系，总归东西还了给他，有些事情也算是两清了。”
苏嫣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见明月心情似乎不太好，识趣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话锋一转，笑道：“明月姑娘，这马上就到饭点了，前面有家饭馆听闻饭菜味道不错，可要一起？”
明月收回目光，“也好。”
于是这场寻人之旅，从苏嫣然独身一人，变成了两人同行。
自那日之后，苏嫣然没有再问过明月关于那人的事情，甚至不再提起。每个人都有不愿被提及的事情，那些事情只合独自埋藏在心头，苏嫣然懂。对苏嫣然而言，遇见明月就是她这个时候最幸运的事情。国公爷将消息封锁得很紧，但因着明月人脉广阔消息来源渠道多的关系，她们零零散散的得到了不少关于秦天晋的消息，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乱跑醢。
终于，四个月后的某一日，苏嫣然寻到了秦天晋。
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明月没有跟着进去，只在院子里等着。苏嫣然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烟雾立即扑鼻而来。
“咳，咳——缇”
苏嫣然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子，一边拍散眼前的烟雾一边往里走。
“老吴，去看看，谁来了。”
清淡无力的声音从床榻的方向传来，熟悉得让苏嫣然双眼忍不住一热。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苏嫣然面前停了下来，那人看清苏嫣然的面容，手中的铁盆“哐当”的一声掉落在地，盆内淡粉色散发着血腥味儿的水撒了一地。
苏嫣然没有理会他，直接饶过他朝床榻走去。
“老吴，怎么了？”
榻上的人许久没听到老仆开口，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正欲挣扎着坐起身来，后背突然被一双手扶住，往前一托，让他顺利的坐起身。
秦天晋沉默下来，没有看向来人，也没有说话。
外头传来关门的声音，苏嫣然知道那老仆出去了，再也忍不住，开了口：“秦公子，许久不见。”
秦天晋依旧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嫣然在榻边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子，心里头一时之间百味杂陈。数月前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虽只是一魂，可却是面容英俊意气风发的，可如今的，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满头灰发，面容苍白，整个人瘦成皮包骨。
苏嫣然咬了咬唇，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起，“抬起头来。”
秦天晋没有动。
苏嫣然扬高了声音重复道：“我说，抬起头来。”
这回，秦天晋总算是有所反应了，缓缓的抬起头，对上苏嫣然的双眼，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苏嫣然气笑了，“我来做什么，我苏嫣然救回来的人可不是让人去糟蹋的。”
说着，苏嫣然握住秦天晋的手，站起身，“走，我带你回去。”
秦天晋没有挣扎，任由着苏嫣然将自己拉起来，神情依旧没有一丝波动，“回哪里去？”
“回……”苏嫣然动作顿住。
“不要傻了，安安心心回去当你的大小姐，我救了你一次回你也救了我一次，我们算是两清了，你不必再管我。”
苏嫣然回过头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呢？”
秦天晋默了默，低声道：“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苏嫣然眸光轻颤，握着秦天晋手忽然一紧。
……
既然找到了人，明月也没有再跟着苏嫣然的必要，不等苏嫣然开口，便借口有事与苏嫣然告了辞。
苏嫣然没有挽留，只是道：“明月小姐，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如若日后有需要，我定当尽我所能。”
江湖儿女行事干脆利落，明月没有拒绝，“定然。”
目送明月离开，苏嫣然回到屋内，一眼瞅见榻上那人正在看书，立即走过去，二话不说将书抢走，“都病成这样，就不要装什么读书人了，好生歇着。”
秦天晋静静的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夜间的时候，老仆突然来找苏嫣然，神情甚是严肃。
“老奴能否打扰苏二小姐小片刻。”
苏嫣然目光闪了闪，“吴伯，请说。”
“老奴看着少爷长大，心中早已把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如今少爷落成今日的地步也属命运造化，怪不得别的人，老奴只希望少爷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远离那些肮脏的纷争，所以还请苏二小姐不要将少爷的消息透漏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嫣然懂老仆的意思，“我知道了，吴伯你放心吧。”
“多谢苏二小姐。”老仆冲着苏嫣然躬了躬身，“还有件事情，需要请苏二小姐帮忙。”
苏嫣然站在房门口，看着手中盛满问谁的盆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下来，她只知道她现在好想逃。
“老奴的手自冷天受了冻便一直没好过来，老奴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给少爷擦拭过身子了，苏二小姐也知少爷他行动不便……”
苏嫣然脑海中回响起老仆的话，心一横，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的秦天晋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见到苏嫣然满脸通红的模样，微微愣了一愣，旋即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水盆上，苍白无色的脸瞬间也涨了个通红。
秦天晋撇开头，手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嫣然心中一惊，顾不得害羞了，赶紧放下水盆小跑过去，替秦天晋顺背，“好端端的，怎么又咳起来了。”
秦天晋推开苏嫣然，半趴在榻边，朝着门口的方向喊：“老……咳咳……老吴……”
聪明如苏嫣然，立即看出了什么，放开秦天晋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夜深了，我让他回房去休息了，你喊也没用。”
秦天晋：“……”
最终不可避免的，秦天晋“宝贵”的身子落入了苏嫣然手中。
苏嫣然伸手探进被子里替秦天晋擦拭身体，眼睛却不停的望向别处，嘴里还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约莫是佛经一类静心的东西。
而躺在榻上的秦天晋，一动不动的僵直着身子，额头上不停的有细汗冒出来。
两人第一次觉得，时间原来是这么的漫长。
苏嫣然擦着擦着，可能是佛经起了作用，倒觉得没什么了，察觉到秦天晋还是很紧张，心底忍不住暗笑，不过还是很好心的找了话题，打算转移秦天晋的注意力。
“我瞧着屋子简陋，万一刮风下雨说不准房顶都会被掀开，不如明日我出去找个好些的房子搬出去？”
“不必，”秦天晋摇头，“这里安全。”
苏嫣然动作顿了一下，“安全？”
秦天晋只是道：“我在这周围设了阵法，一般的人靠近不了。”
“那我怎么进来了。”苏嫣然问。既然她进来了，要么就是这阵法不管用，要么就是她运气好误打误撞跑进来了。
秦天晋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只是托了明月姑娘的福，不要想太多了。”
苏嫣然：“……”
苏嫣然瞪了秦天晋一眼，又问道：“你是不是应该与我说说那日我离开之后的事情。”
秦天晋挑眉，“我为何要与你说？”
许是因为苏嫣然在的关系，屋子里多了一丝生气，连带秦天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还有兴致逗弄起苏嫣然来了。
苏嫣然伸在被窝里的手用力一凝，如愿的看到了秦天晋眉头紧皱的样子，“你说不说？”
秦天晋痛的脑袋发晕，赶紧道：“你先松手。”
苏嫣然得意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醒来后，我父亲便来找我谈话，让我离开京城罢了。”秦天晋语气淡淡，就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苏嫣然自然不信只有这么一些，“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和老吴在这里住下，然后你就找来了。”秦天晋说着，目光突然变得复杂，“你呢，你丢下家人千里迢迢跑来找我，可值得？”
………题外话………
12号迟来的更新，太忙了，差点儿就忘记更了。。。13号还有一更。苏嫣然这段往事差不多要结束了~
第120章 【120】苏嫣然（10）（）
“你呢，你丢下家人千里迢迢跑来找我，可值得？”
苏嫣然问：“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我不来这一趟，或许日后我会后悔。”
秦天晋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那你可还喜欢他？”
苏嫣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
秦天晋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秦天戟。醢”
苏嫣然怔住。
喜欢吗？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他，只是从前还爱慕他的时候，每日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将他想上一遍，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两人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现在呢，若非那日清晨她出城被阻时恰好看到他要出城，她几乎都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
人心真的很善变，曾以为能够放在心里一辈子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说忘就忘掉了缇。
“嫣儿，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拿开。”
失神中，秦天晋的声音传来，苏嫣然蓦地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天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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