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王晋再去打听消息,凌玉姬和楚南宫谈了一会儿也转身回到内进休息。
在房中她正要卸衣就寝,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转身一望,只见窗门洞开,房中已多出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面色青白,毫无一丝表情,那副面孔宛如死人一般。
凌玉姬大吃一惊,其中一个黑衣已迫前一步,冷冷道:“姑娘最好不要叫喊,否则的话,你可怨怪不得我们手底毒辣!”
凌玉姬以前由夫人府逃走时,曾经被那神指丁岚,鄂都秀士莫庸等人追踪,吃过苦头。
此时一听那人口气,便乖乖不敢做声。
另一个黑衣人接口道:“其实就算楚南宫赶人来,我们也不怕他。不过,我们想私下与姑娘了结一事,不必传出江湖,所以请姑娘不要做声!”
凌玉姬长长嘘口气,道:“什么事呀?”
左面较矮的黑衣人道:“我们请姑娘出去一趟,希望在天明以前解决一件私事,悄悄回来,免得传扬出江湖!”
凌玉姬道:“到哪儿去?…
较矮的黑衣人冷笑道:“走吧,你也有不敢去的地方?”此人口气不善,似是对她毫无好感,另外那一个却显然和气得多,这时接口道:“师弟莫把凌姑娘骇住,姑娘请吧,大概不会十分为难于你!”
凌玉姬道:“要我走并元不可,但到底是什么事,你们总得说说啊……”
较矮的黑衣人道:“姑娘想必还记得死在你手下的玉虚宫浮尘子此人,我们师兄弟就是从玉虚官来的!”
凌玉姬顿时记起在夫人府中,有个长身玉立的中年道人因揭开她面上丝中,所以死在她口中毒针之下。目下这两人既是从玉虚宫来的,元疑是要替浮尘子报仇,此去哪有好结局?
不由得花容失色,退了一步。
那个黑衣人又接口道:“我们已深悉姑娘并未练有武功,因此今晚如果我们强行出手,早就把姑娘带走啦!可见得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
凌玉姬深感迷惑,想不通为何他们对自己竟元恶意。不过他们用强的话,早话可以点住自己的穴道带走了。
她寻思一下,颔首道:“好,我跟你们走!”当下她先走出房去,经过后园,打后门走出街上。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夹住她向另一条街走去。转眼间一辆马车元声元息地驶来。凌玉姬上了马车,车厢中只有她一个人。不过那两名黑衣人却分贴在马车两旁跟着疾奔,牢牢看守住她。
马车走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最后驶人一条僻巷之内,倏然停住,凌玉姬下车,立时被那两名黑衣人夹在中间,走人一个后园,然后进入屋内,凌玉姬很快就发觉此地敢情是个道观,地方相当宽敞,不久,她被带到一间灯光明亮的静室中,室中已有一个人等候着她。
那个人背面而坐,因此凌玉姬看不出此人相貌,只知道是个身躯瘦长的道士。
她人室之后,那个瘦长的青衣道士动也不动,宛如不知有人人室。
那两个黑衣人齐齐叫声“观主”,青衣道士依旧不动,较高的黑衣人定睛望着凌玉姬,看了片刻,突然轻叹一声,道:“刚才匆忙之中,怕惊动楚南宫他们,所以没有细看这个妞儿,哪知道长得这么漂亮……”
较矮的黑衣人作个手势,意思要他注意那个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
较高的黑衣人皱一下鼻子,道:“观主人定未醒,这又不是第一次在他背后说话,怕什么?”
他又转眼望着凌玉姬,道:“凌玉姬,你把面纱除下来,让我修元真人瞧一瞧!”
凌玉姬吃惊地退了两步,却不料后面就是一张太师椅,双腿受阻,顿时坐在椅上。
那个修元道人面上全无丝毫表情,缓步迫到她面前,冷笑道:”我的样子好看么?”
凌玉姬不敢不说,呐呐道:“不……不好看……”
修元道人举手在面上一抹,忽然变了样子,竟是个修眉朗目的人,相貌相当英俊。
第十四章 鹞蚌相争失陷烦恼峡
凌玉姬怔怔地瞧住他,修元道人道:“我的真面目等闲不让外人见到,目下既然给你看了,你自然也该揭开面上丝中才公平!
她颤声道:“请不要迫我……不要迫我……”声音异常哀婉动人。
那个较矮的黑衣人倏然大步上前,沉声道:“修元,你最好走开,不然的话,我一定禀告观主!”
修元道人冷笑一声,道:“修心你敢禀告观主的话,尽管请便,但现在走远些……”
修心道人举手把人皮面具抹下,露出真目,却是个鼻大唇厚样貌的人。年纪也在三四旬之间。只见他露出愤慨之容,沉志道:“好,我忍了多年,这一回一定要禀告观主……”
修元正想开口,突然室外有人叫了一声,修元转目一瞥,便匆匆出去。
室中只剩下修心道人和凌玉姬,加上一个不言不动宛如活死人的青衣道士。
修心道人忿然作色,道:“观主订的规矩太以令人费解,因此那修元虽是屡次违背观主之命,我都迫得忍在腹中,这一回已忍无可忍,非告发他不可!”
凌玉姬对这道人大有好感,道:“你怎生告发他呢?”
修心道人道:“观主曾命我们不得对姑娘无礼,我照直把事实说出就是了……”
凌玉姬讶道:“既是如此,难道还有什么妨碍不成?”
修心道人叹口气,道:“观主前此订下一条规则,说是如果发生这等情形,将由告发者与被告之人决斗,以一方倒地不起为止!”
凌玉姬惊异地哦一声,修心道人接着道:“我的武功一向比不上修元,所以忍气多时,不过最近自觉颇有进境,因此决意与他一拼!”
“你可有把握么?”
修心道人沉重地摇摇头,没有做声。
凌玉姬想了一下,忽然道:“我虽然没有修练武功,可是却识得一些深奥武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传你两招,或者会有点用处!”
修心道人大喜道:“姑娘如果有心指点,请趁这机会赶快传授……”
凌玉姬立刻指点他两种手法及脚下方位,虽然只有两式,可是修心道人却学了老半天才算学会,这两式原是十二散手中的招数,奇奥异常。但仅是十二散手其中两招内的一个变式而已。
修心道人比划了两次,正确无误,凌玉姬刚刚点点头赞许,修元道人就走了进来。
这时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突然长长吐一口气,修元、修心两人顿时肃立一旁,声息毫无。
那青衣道士深深呼吸几下,突然开口道:“凌姑娘已经带来了么?”他身子仍然面壁僵坐,并不转过来。
修心道人恭身道:“启禀观主,凌姑娘业已在此室中!弟子等没有惊动楚南宫等人!”
那青衣道士缓缓道:“你们办得很好,可退出去!”
修心道人忽然道:“弟子尚有下情面禀观主!”
修元道人轻轻冷笑一声,凌玉姬转眼望去,只见这两人面色都变得甚是苍白,显然内心都甚是紧张激动。
青衣道士沉声道:“什么事,你即管说!”
修心道人道:“弟子等奉命不得对凌姑娘轻薄,但修元却违背观主命令,此事凌姑娘可以作证!”
青衣道士哦了一声,透出惊异的意思。接着便道:“本观主不须再询问凌姑娘,只问你可记得本观的规矩?”
修心道人应道:“弟子记得,但像修元这等三番四次违背观主之命令,弟子实在忍无可忍!”
青衣道士哼一声,不置可否,凌玉姬忍不住道:“观主这条规矩似乎不大合理!”
青衣道士接口道:“这是本观之事,凌姑娘不该干预……”
凌玉姬只好缄口不语,只听那青衣道士吩咐修元搬开静室中桌椅丹炉等物,然后道:
“此室地方足够,你们可以在室内动手!”
修心道人激动地道:“弟子遵命广修元道人只简短地应了一声,转身向着修心道人,冷冷一笑,道:“这番动手,只怕难以留情啦/修心道人面罩寒霜,道:“哪个要你留情!”
他跨步迫近,举掌劈去。修元道人等他掌势使足之时,陡然出掌硬对。“噶”的一响,两掌相交,但见修心道人震得退了一步,显然内力比不上修元道人,凌玉姬顿时大感紧张,颇悔没有把修罗七诀中“借势”大诀传授与修心道人。
可怪的是那青衣道士直至现在,还不回转头看修元,修心二人搏斗。
凌玉姬紧张地瞧看着,只见那修元道人趁着一击之势,连环迫攻,一连四五招,把个修心道人迫得绕圈疾退,完全落在下风。
修元道人冷笑连声,双掌运足内力,直劈横扫,越打越见凌厉。
修心道人虽然屈居劣势,但面色甚是沉凝,显然他功力是比不过对方,可是这修心养性的镇定功夫,却十分够火候。
那修元道人又连环疾攻了七八招,修心道人倏地手脚一慢,被修元道人抓住机会,大喝一声,抢人去一拳当胸猛击。
修心道人在这形势危迫之际,一扭腰身,左边时掌先撞后劈出去。
这一招看似没有什么奇怪特别,但配合起他的脚法,却化腐朽为神奇。
只见修元道人首先那只拳头被修心道人一时撞开,他急急趁势旋开,哪知修心道人手掌已到,恰到好处地拍在他胁下要害。要是修元道人不是疾旋开去,这一掌绝对无法击中胁下要害。
修元道人惨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立即栽跌地上,动也不动。
修心道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招得自凌玉姬指点的手法这等狠毒,一击即毙对方于掌下,怔了一怔,面上涌起愁容。
那个青衣道士低低嘿了一声,道:“修心,你用什么手法把修元击毙?”
修心道人呐呐道:“启禀……观主……弟子自家……也不知道……”
青衣道士冷冷道:“这话可是当真?”他的话声蕴含着一种震慑人心的严酷。
修心道人不敢抵赖,道:“弟子蒙这位凌姑娘指点,学了两式,想不到’一出手就把修元击毙!”
凌玉姬颇感不解,忍不住接口道:“观主的规矩既然是规定告发和被告双方动手搏斗,这位修元真人死得虽是悲惨,但是这位修心道长却不该有罪啊!”
青衣道士沉默片刻,才道:“修心以别派绝学杀死同门,自是大大不该。况且,姑娘可知修元是贫道的什么人?”
凌玉姬摇摇头,哪青衣道士生似已经瞧见她的动作,接着道:“修元就是贫道尚未出家时的独生爱子!”
凌玉姬娇躯一震,呐呐道:“对不起,我可想不到你们这间有这种关系!”
青衣道士沉声道:“贫道自修元年幼之际,即弃家学道,潜心武学,那知当了玉虚观观主之后,修元这孽子竟投到我观中出家。其后,此子武学精进,冠于同辈,他虽不知贫道就是他生身之父,但贫道却不免对他宠爱偏私,为了恐怕他做错事而为同门告发,以致我不得不按门规处置,因此,贫道不借破坏祖师家法,另立规矩,不准他们同门向贫道告发别人罪行,其实全观弟子哪一个做过什么错事,贫道心中仍然十分清楚……”
凌玉姬这才懂得那玉虚观观主定下这条奇怪的戒律,敢情是为了保护儿子。但由此也可知道他这儿子必定时时犯错,禀性顽劣元疑。
青衣道士又道:“修心的话,我只能相信一半。他说不晓得这一招的威力竟能出手毙敌,诚然可信。但说是由姑娘所传,却难以教贫道置信!”
凌玉姬连忙道:“他没有打慌,却实是我教的!”
青衣道士沉声道:“姑娘还要替他隐瞒么?我试问你,你懂多少招?”
凌玉姬道:“一共一十二招,每招变式多寡不同,称为十二散手!”
青衣道士急急接口道:“且说出这十二散手每一招的名称及口诀!”
凌玉姬为了证实此事,连忙背诵出招名及口诀,背了六招之后,才住口道:“观主可相信么?”
青衣道士默然不语,半晌之后,突然缓缓道:“你的武学竟然真是帝疆绝艺了?下面的六招呢?”
凌玉姬忽地恍然大悟,道:“原来观主也想学我的十二散手,所以利用刚才的情势,使我背诵出口诀!只不知那修元道长是否真的就是你的令郎?”
青衣道士道:“姑娘真是聪明不过,贫道出家己达四十余年之久,投身玄门之时,尚是童子,怎会生有儿子。只不知道这么一来以后,姑娘还肯不肯把十二散手口诀相告?”
凌玉姬听他这么一说,本来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可是见他居然置那死去的门下弟子尸身不理,先急着要学武功,这种行为又使得她发生恶感,当下闭口不语。
那青衣道士直现在,仍然面壁而坐,不曾转过而来。他接着道:“那个死在你手下的浮尘子乃是玉虚观在武林中声名最盛的高手,名列爵榜之内。贫道为他报仇,取你性命,想来武林之人也没话好说!不过,这样做法,损人而不利己,凌姑娘如果答应把十二散手详详细细传与贫道,我们之间这段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姑娘意下如何?”
凌玉姬这时才晓得对方竟是开始就存心要从自己身上学艺,看来他对自己一切已调查得十分详细。这项半夜劫持,谅必早有安排,楚南宫他们万万难以寻找得到自己,本来他提出此法,可说甚是宽大。然而她总觉得这个青衣道士诡异可怕,自己的家传绝艺如果传了给他,不啻是助纣为暴。于是。她低头缄口,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青衣道士等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道:“修心,带她到隔壁石室之内,锁在刑架上!”
修心道人恭声应了,带着凌玉姬走出石室。
他们走人隔壁的石室之中,只见此室空元所有,当中竖着一具坚实粗大的十字形木架。
凌玉姬自动靠着那个十字形木架,伸展开双臂。
修心道人在她双手腕,玉颈,足踝等处扣上钢制的圆环,于是凌玉姬再也不能动弹。
这个道人一直垂低目光,不敢与凌玉姬眼睛相触。
凌玉姬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等扣好钢环之后,自己轻轻叹息一声。
那个修心道人怔了一下,低声道:“姑娘请勿见怪,贫道奉命而为,实是迫不得已……”
凌玉姬道:“我怎会怪你呢,你们的观主那么阴沉诡异,连我也甚是害怕,别说你们是玉虚观门下弟子,自然更加恐惧他了!”
修心道人低声道:“凌姑娘说得是,玉虚观中,上上下下百人之众,无不十贫敬畏观主!”
凌玉姬道:“你们这个玉虚观主在江湖上可有声名?”
修心道人颔首道:“当然有啦……”他接着道:“不过他自从在十多年前惨败在长胜将军手底之后,对外就佯称已经仙逝,由贫道的师父玄水真人出名接掌观主之位,此事极为秘密,至今尚未有人得知,所以现在提起他的名头,武林中人知者恐已无多!”
凌玉姬眼中露出惊慌之色,道:“你把这么秘密的事说给我听,如果让他晓得,一定处罚甚重,你最好不要说啦!”
她一片慈悲心肠,处处为人着想,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矫揉做作,完全出自真心,这种伟大的品格,实在令人深为感动。
修心道人怔了一怔,道:“啊,凌姑娘你真是我平生所见心肠最好的人!”
凌玉姬道:“我哪里称得上心肠最好的人?道长你大概一直在玄门中,与外界接触不久所以不晓得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比我还好得多的人……”
修心道人默然片刻,然后像是费了很大力量才说得出来似地道:“凌姑娘,你最好把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