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价值连城的白玉猫业已失去踪影。
他心中大吃一惊,思前想后,顿时明白自己竟在无意之中落在骗子计算中,目下已变成人质,押在这个金老板手中。
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还微笑一下,回到座上之后,他先发制人地道:“这只玉猫的眼睛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看过之后没法忘记,日后我对着此猫,也许能够和它瞪上半天眼睛。”
他顺口把别人骗他的话略加修改,用来掩饰他突然开箱瞧看之故。
金老板深信不疑,当下又命人另行取出一些珍宝,让他鉴赏。
无名氏一面鉴赏珍宝,一面大动脑筋,寻求化解今日的局面。
他心神仿佛之中,竟意外地口若悬河地把那些珍宝好坏之处都一一指出来,所说的话内行之极,并且眼光独到,使得金老板及几个陪席的掌柜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忽然发觉了自己居然具有鉴识珍宝的功夫,这一点不免令他大吃一惊,用心想时,脑中一片空茫混沌,找不出一点印象。
时候已耽误许久,金老板他们都微微流露出着急的神情,无名氏可比他们更为焦急,然而他又不能蹬脚上房,仗着一身功夫开溜。更无法赔出十八万五千两银子,这件享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无法解决。
他暗暗叹一口气,突然起身道:“我命他们去提银子来,怎的还未来到?我还是自己去瞧瞧……”
金老板面色倏然一变,但立即陪起笑脸,连声说好,暗中去打个手势,并且推一下旁边的人。
他们都一齐起身,金老板旁边那人迅速地走到箱子旁边。
无名氏早就瞧见,这刻要是被那人打开箱子,马上就原形毕露,可是那人已经走到云石桌子旁边,他纵然改口说不出去,也阻不住那人开箱。
情急之下,无名氏再也不能考虑,大踏步冲到桌子旁边,伸手按住那个箱子,厉声道:
“你干什么?”
那个掌柜吃一惊,呐呐道:“没有……没有什么……”
无名氏把面孔一拉,道:“你动这个箱子,敢是不相信我么?”
金老板连忙上来道:“李爷不用生气,他太不懂事啦,无怪李爷不悦“ 那个掌柜连忙退开,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无名氏大刺刺地道:“这才像话,哼!哼!我岂肯受这种闲气。”
说着话时,已向门口走去,刚刚走出厅门,金老板追了上来,道:“李爷可认得路么?”他一面堆满献殷勤的笑容,无名氏心中大感歉疚,蔼然笑道:“谢谢你,我只到大门口瞧瞧,并不准备走远。”
金老板见他举止潇洒,风度高贵,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大过多疑,像对方这么雍容高贵的人,怎会是骗子之流。
他连忙应道:“如果李爷只是在大门外瞧瞧,那就是在下过虑了……”
无名氏心中甚为聚张,可是面上仍然从容不迫,转身举步向外走去。他每跨出一步,便不由得沁出一些冷汗。
好不容易走了六七步远,眼看大门就在前面,忽地后面传来一声怪叫,一听而知乃是金老板的声音。
大门外的家人闻声挡住门口,无名氏如果要出此门,其实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却站住,徐徐转身。
只见那金老板手中捧着红木匣子,面容大变,嘶声喊叫旁边的人追上来。那两个带刀劲装大汉疾然纵到,一前一后夹住无名氏。
金老板冲过来,口中直喘气,把匣子推到无名氏手中。
无名氏冷静地接过那个空匣,在外表上看来,他仍是胸有成竹,镇定之极。但其实他心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一点应付之法。
金老板喘了一阵,才能够说话,他已急出满头大汗,呐呐道:“玉猫呢?那只玉猫呢?”
无名氏道:“我老实告诉你,我想出去的原故,正是要去查明此事。”
他本来还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因有谁会相信他竟然也是受诱骗,谁会相信他失去从前的记忆? 何况他刚才还吓唬了人家一顿,在在都显出他乃是知情的同谋共犯!因此,他只好闭起嘴已。
此刻的一切,生像是掉在醒不转的恶梦之中,既尴尬又困窘,任何言语都不能令人置信。
金老板向他说了好些话,他都没有听见。后面的劲装大汉突然怒喝一声,伸手抓住他手臂,运力一扭,扭转他的手臂。
无名氏被人制住之后才发觉,他向金老板望去,只见他面色忽青忽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看了之后不觉暗暗叹口气。
金老板喝道:“你到底供不供出来?”
无名氏身后的大汉运动劲力,屈扭他的手臂,无名氏感到手臂快生忻断,不由得运功行气,护住手臂,那汉子察觉他运功抵抗,便更加用力,无名氏本能地用臂背时向后碰去,一碰着对方前胸时,立刻发出暗劲。那劲装大汉哼了一声,再也抓他不住,不但松手,同时身形也禁不住飞开数尺,叭踏一声跌在地上。
另一名劲装大汉厉声道:“好贼子,居然还敢动手抗拒!”喝声中右手抽出利刀,左手使个擒拿手法,疾扣无名氏臂弯脉穴。无名氏发觉此人出手不凡,大有名家风度,真不敢让他扣住脉穴,沉肩旋身,避开对方左手攻势。
这个劲装大汉右手利刀虽是出鞘,却不使用,仍然以左手迅疾擒拿,所取部位更是人身要紧穴道。可知此人一身艺业,的出名师无疑。
无名氏轻而易举地一闪开对方三招,第四招便吃对方五指扣住右手前臂。
那劲装大汉冷笑道:“谅你也无法逃得出我这秘传神拿七式。”
无名氏道:“尊驾出手神奇,不知是何人门下?”
那劲装大汉道:“我杜镇国决不怕你日后寻仇报复,但师门渊源却不能告你!”
无名氏道:“我并无丝毫日后寻仇之念,只不过觉得杜兄手法光明磊落,大开大起,必是名家所传,故尔好奇出口相询!”
金老板见杜镇国已擒住无名氏,忙忙道:“杜师傅快用绳子把他捆起,别教他挣脱跑掉。”
杜镇国道:“他纵然力巨如虎,也挣不脱区区五指,我抓住他经用绳子捆还要妥当!”
无名氏淡淡道:“不见得吧,我若是要挣出杜兄之手,却恐怕以后你们更不相信我的话。”
杜镇国愣然道:“这话怎说?”
无名氏道:“杜兄手法虽是奇奥,尚难不住在下,但在下想到今日之享,已经无法取信于金老板,如果强下去,更变成情虚抗拒,岂不是倾西江之水,难洗嫌疑?”
杜镇国这时才听懂了一点,道:“依你说来,你竟不是骗子?同时也是故意让我擒住的?是也不是?”
无名氏道:“杜兄说的不错!”
杜镇国仰天大笑,神态甚是威猛,并且这种威猛神志纯是出乎自然,令人印象深刻异常。
无名氏惊讶地注视着他,暗自忖道:“看他的态度举动,好像是一个有把握赢得天下群雄的高手一般,我虽见过不少奇人异士,都是在武林中享名甚盛,其中也有的以凶残著名之人,但都远比不上他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慑人气派。”
杜镇国接着道:“你且挣一挣看,如果我抓不牢你,那时我们再行动手,可就不必留情了!”
无名氏迟疑一下,道:“在下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知道金老板及杜兄都不会相信……”他停了一下,接着又道:“因此在下只好遵命挣上一下,以便证明在下虽有逃脱之力,却元此心……”
杜镇国嘿了一声,道:“你即管挣一下试试……”
无名氏暗运内力,护住穴道,然后道:“杜兄小心了!”手腕一翻,只见杜镇国五指撒开,手臂震起两尺之高。
要知道无名氏一身内家功力,非同小可,连名列爵榜的高手们出手击中他的穴道,也能忍受,何况杜镇国功力远比不上那些封爵高手,自然扣不住他的穴道。
杜镇国双眉一展,沉声道:“好家伙!当真有一手,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道:“在下忘了自家姓名,因此目下就叫做无名氏。
杜镇国嘿嘿冷笑一声,道:“无名氏?刻下在武林中声名虽是响亮,但决唬不住我杜镇国……”
无名氏道:“杜兄不相信在下就是无名氏?”
杜镇国又流露出那种震慑人心的威猛神志,道:“不管你是不是,目下我只要知道你的同谋躲在何处?”
金老板陡然冲上来,劈胸抓住无名氏,气急败坏地嚷道:“你这骗子把我的玉猫弄到哪里去了?”
无名氏愣住不动,自然他如果存心闪开的活,金老板连影子也扑摸不着。
他窘得无法分辩,又不肯逃走,僵在那里,真是进退维谷,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了进去,免得现丑丢人。
金老板情急之下,向他拳打脚踢,无名氏身上面上挨了几下,陡然间这种痛苦窘迫勾起他以往的冷漠消沉的应世态度。
原来大凡一个人碰上解不开的死结时,天生就会激起逃避的本能。无名氏虽然不晓得自己以前用这种态度逃避什么?但此刻却明白了自己以前对世事那等漠冷消沉,敢情真是逃避心中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的外壳。因此,他才会失去记忆,才会用肉体的痛苦来减轻内心中深沉的痛苦。
金老板喘着气放开手,嚷道:“你虽然肯捱打,也得把玉猫还我。”
杜镇国一直没有哼声,旁边一个掌柜道:“把这厮送到官里去,不怕他不招供出来!”
金老板面色陡然发白,喘吁吁道:“喂,你趁早说出来,我得找回那只玉猫,就不送你到衙门去!”
无名氏长叹一声道:“你们把我送到衙门,我也无法阻止……”他的话声表情都显得十分真挚,令人无法不信他的话乃是出自肺腑。
他接着道:“我有个建议,可是在目下的处境中,你们自然很难相信而听从。”
杜镇国突然插口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无名氏道:“我实在是被那两人诱骗,心中也极恨他们,所以也希望能够捉到这两个可恶的骗子,然而他们刻下已鸿飞冥冥,不易查访,除非目下立即由我和杜师父分头追查,假使他们畏罪急急离开此城,我想他们绝对还在路上,也许可以追上,若果你们不肯相信,把我送到官里,再一耽搁,那时就算把天上神仙请得来,也无法挽回了!”
这一番话诚然有理,可是谁能相信他当真被骗?杜镇国乃是武林中人,听过无名氏的名声,虽会相信,但如果要他担保,他也不肯干。
因此杜镇国摇头道:“此路不通,你不用再说啦!”
无名氏摊一下手掌,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只不过勉尽人事而已!”
金老板面色忽青忽白,似是在思付一件十分重大之享,众人都定睛望着他,等他决定。
过了片刻,金老板突然道:“好,就依你的法子!”
众人都惊讶起来,几个掌柜都纷纷发言反对,只有杜镇国没有做声,无名氏道:“金老板眼光魄力都不是常人可及,在下甚感佩服。目下就请你备一匹好马,以充脚力……”
金老板闻言毫不迟疑,立即命下人备马,那几个掌柜更加反对,都认为此事不值得冒险,更不该多赔上一匹好马。
金老板把无名氏及杜镇国送去之后,才对这些掌柜们说,他作此决定,原因是一来见无名氏武功高强,杜镇国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如果他要逃走的话,早就逃掉,可见得他自称被骗的话不无道理,二来那玉猫价值连城,如果闹到官中,怕只怕玉猫未曾找回,先得破去上万的银子。三来他己看出杜镇国业已相信对方,这杜镇国为人精明能干,又是个老江湖,连他也相信了,这事就不算得十分冒险。
且说无名氏和杜镇国各跨骏马,扬鞭急驰,杜镇国熟悉道路,因此着他向北门追去,到达黄河之后,折向东方,赶到盂津,再兜回来。这个圈子可真不小,但那匹骏马脚程甚快,也许还来得及。他自己则西出洛阳,疾驰古幽谷关,再折向南赴宣阳,沿官道兜回洛阳。这几条官道如果都截不到骗子们踪迹,那就可以能尚自潜伏在洛阳城中,或者已经远走高。
第十一章 销愁妃子石室困俊男
无名氏把路线记在心中,急急扬鞭驰去。出了北门,天色已近黄昏,他心中十分着急,催马急驰,一路上尽力运用眼睛及智慧,查看形迹可疑的行人。
不久已走了数十里路,到达黄河岸边,纵目一瞥,河中虽然船只甚多,但其势不能一一查看,只好兜转马头,沿着河岸向东驰去。
就在他转向疾驰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叫“无名氏”的声音。
他在马上回头瞧看,只见河边刚好有一艘渡船靠岸。渡船上有人有马,急切问瞧不清楚船上之人,由于这艘渡船乃是从对岸驶来,因此他方才略去不看,是以竟不知是谁认识自己。
他仍然纵马挥鞭,急急驰去。在他心中只有追查骗子的事最是重要。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理。
天色昏暮中他业已驰到孟津,也不入城,径向洛阳折回。这条官道宽大平坦,行人甚多。他跳下马,牵着走回去,好教坐骑歇歇力。
不久工夫,已走离洛阳数里之处,他大感失望,不觉停下脚步,细细寻思。这时夜色已经笼罩大地,但因刚刚人夜,故此路上尚可见到三两行人走过。
他站在林边的黑暗中,宛如幽灵一般,过了许久,已经没有行人,周围一片死寂。
一阵蹄声,倏地从沉思中惊醒,抬目望去,只见一骑从洛阳那边如飞驰来。那骑士身手不俗,虽在黑夜之中,犹自纵马疾驰。
转瞬间这一骑已到了他前面十丈左右,倏地向岔路转入去,片刻间蹄声渐远,不知所终。
无名氏仗着超人目力,隐隐看出那个骑士乃是个劲装疾服的大汉,背上插着长剑,他虽是知道此人身上必有急事,但因与自己无关,所以懒得理睬。
只过了片刻工夫,他又发觉低微的蹄声,当下运足目力瞧去,只见黑暗中有三骑相继驰到,可是蹄声甚轻,大概已经用软布扎住马蹄。
这三骑也在他前面十丈左右处停住。然后向岔路转入去。
无名氏耸耸肩,没有理会,忽然想起自己既然截不到那些骗子,回去也没有用处,倒不如上前去瞧瞧这一批人是什么来路?
他迅即把马系在林内,然后施展身形,快如闪电般向前面赶去。
到达那一处岔道,但见甚是宽阔,可知平日必有许多人出入。
他的轻功不俗,转瞬间已上后至的三骑,走了一程、只见他们都慢下来。
马上的人个个身穿短衣,插着兵刃,头上都用红中包住,显然是一种记号。
他们在一片林边勒住坐骑,飘身下马。动作迅快轻灵,一望而知他们身上武功都不俗。
其中一个把马匹都牵人林内,接着便走出来,三人聚在一块儿,低声商议。有个身量瘦长的汉子似是领袖,沉声道:“我大师兄再三提醒此事内中可能有诈,因此两位务必小心,如果发觉情形不对,立刻退走,最上之策是不让对方发觉,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别使用飞星爆月,以免对方确定我们的来历……”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邢兄说得不错,适才那厮不惜露出形迹,催马疾驰,以致叫我们容容易易跟在后面,此中必定有诈无疑,至于尽量不泄露来历一事,令师兄也曾面嘱我们,邢兄毋须担心!”
三人商议既定,一齐向前面走去,动作甚是小心,无名氏隐身在他们侧边的一棵树后,虽然已听清楚他们的话,可是却听不出什么头绪。
当下仍然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