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道:“在下也不晓得为何涌起一阵冲动,便这样做了,或者是我不愿意他死掉!”
欧阳老人道:“这就奇了,你既说讨厌他,而且此人面貌虽是俊美飘逸,卓尔不群,可是双眼射出的光芒阴险狠毒,决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无名氏道:“在下也感到此人心地险毒,不易相与。等在下想出为何这样做的道理,再奉告你老!”
蓝岳的双目忽掀忽阎,面上神情瞬息万变,可见得他内心挣扎之剧烈。
过了一阵,他倏然双目大张,向原先摆着石几立处望去。
红面老人用手肘轻碰无名氏一下,道:“看见了么?他终于没有从这一盘谜棋中挣脱出来。如果你没有移开那个石几,他这一回非死不可!”
蓝岳看不到那个石几,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游目回看。这一来就把他的注意力分散,顿时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回顾之际,墓地发现无名氏和红面老人就站在右侧两丈之外,当下忘“了那盘谜棋,冷冷地凝视着这两人。
红面老人洪声大笑道:“蓝岳,我看你眼中露出不善之色,莫非想对我这位老弟不利么?”
蓝岳冷然遭:‘原来他已经得到老头你做靠山,是也不是?”
红面老人道:‘那也不是,我对这位无名老弟十分钦佩,他何用找别人做靠山?”
蓝岳接口道:“好极了,假如他能够不败在我手下,我也会对他钦佩……”说时,举步向无名氏走来,但走了几步,便已感到不对似的停住脚步。
红面老人道:“你且调元运气看看,我劝你还是打消动手的念头为妙。”
蓝岳怒声道:‘你们用什么诡计暗算我蓝岳?”
红面老人哈哈大笑,道:“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如果不是得到这位无名老弟打救,这刻哪还能在这里乱冒大气片
蓝岳征一下,顿时忆起自家如何沉迷棋局中的情形。他本是聪明绝顶之八,马上就明白这一局谜棋竟能取人性命,只不知是否真的由无名氏打救,把石几移开?更想知道他为何要打救自己?
无名氏忽然开腔道:‘哦晓得你想问我为何这样做?”他的声音朗朗悦耳,态度也从容不迫,完全没有迷失心神那种痴呆的样子,而且一开口就说中了蓝岳心中所想之事,是以不但蓝岳为之大讶,立时对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刮目相看。连那红面老人也愕然地转眼望着无名氏。
无名氏继续从容不迫地道:“我自家也不知是何缘故会出手救你一命,这一点倒不必再提,单说你想与我动手之事,我也很想向你领教,不过目下你身负内伤,其势不是我的对手。这种乘人之危,胜之不武的事我向不屑为,你不妨静心调养,等完全康复之后,我们再行动手不迟!”
蓝岳完全被他的气度所慑,一时目瞪口呆,怔怔注视着他。
红面老人鼓掌大笑道:“好,好,从小可以窥大,无名老弟你当真是领袖武林的人才!”
蓝岳听到这话,不由得妒火中烧,冷哼一声,道:“那也不见得,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且在此地调元运气,等到复原之后,必定向无名氏请教一次!”
他举手撮唇长啸一声,啸声尖锐刺耳。红面老人突然间面色大变,身躯地颤抖起来,已经站不住脚。无名氏连忙扶住他,道:“你老怎么啦?”
红面老人欧阳铭连话也说不出来,颤巍巍举手指着蓝岳,道:“他……他也懂得这一下……”
无名氏越觉不解,道:‘你老别紧张,他懂得那一下是什么?”
红面老人道:‘哪……敏是我早年招呼我的……我的爱马……小火龙的法子……”
无名氏啊了一声,方自忖想这红面老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就算大家招呼马匹的方法一样,也不须这等大惊小怪。
蓦地一个念头掠过心上,冲口道:“你老失去的那匹爱马就是火龙驹么?”
红面老人没有作答,他根本来不及说话,目光注定在右面。
陡然间一阵清脆蹄声入耳,接着一团红影出现现线之内。
团红影正是名驰武林的火龙驹,但见它来势神速异常,刚一入眼,便已驰到切近。来势虽是急骤异常,但要停就停,宛如渊停岳峙。
蓝岳冷笑一声,撩起长衫,正要纵上马去,忽然中止了上马的动作,凝目望住那匹火龙驹,道:“你……你怎么啦?”
但见那匹火龙驹昂扬起头,侧望着那边的两人,颈上的红鬃根根竖起,形态威猛,极是动人。
那火龙驹的眼睛本来就比普通的马大上不少,此刻睁得更大,宛如人类发现了惊讶奇怪的事物那等表情,如果是人类,自然不值得奇怪,但一匹马居然会流露出这么强烈动人的表情,却是闻所未闻之事。
蓝岳顺着那火龙驹的目光望去,只见无名氏身侧的红面老人也像那匹马一般,满头白发蓬须勃竖,双眉斜剔,双目之中,先是精光暴射,转瞬之间,已变成一片潮湿。
那火龙驹低嘶~声,刷地纵起寻丈,凌空飞落在红面老人面前。
欧阳铭缓缓伸出右手,去摸火龙驹的面颊……
无名氏不但见到欧阳铭眼中泪水,同时也见到那火龙驹居然滴下眼泪来。这一幕教他感动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侧开面庞。
红面老人头上白发渐渐垂下,恢复原状,顿时变成一个龙钟老努。那火龙驹颈上红鬃也缓缓平复,忽然也流露出老态。
欧阳铭涩声道:“孩子……俄的好孩子,想不到我们在万里穷荒之外居然重逢……”
无名氏眉头一皱,付道:“既然幸而重逢,岂不是大足欣慰之事?为何还流露出一派生离死别的样子?”
红面老人自然听不见他心中的话,他伸出双手搂住火龙驹的头颅,呼嘘地道:“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你看,我已剩下孤单单一个人!我再也不养其他的马了,你可知道……”
蓝岳剑眉一挑,举步走过来,道:“此驹乃是我向巫老前辈借用,我不能不亲自交还……”
红面老人挥泪道:“我晓得,我不会把它夺走!但你让我们多聚一会儿如何?”
蓝岳冷冷道:“不行,你们再聚下去,势必难舍难分,还是快刀斩乱麻好些!”
他伸手拉住火龙驹的嚼环,拉它走开。火龙驹屹然不动,仍然望着欧阳铭。
欧阳老人征了一下,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时间一久,我也许不肯让你把它带走!小龙儿,你跟他去吧厂
火龙驹突然垂下头,驯善地任得益岳拉走。
欧阳老人眼中泪水泉涌,望着火龙驹的背影,这一瞬间,他变得异常地苍老,眼中尽是绝望的光芒。
无名氏哼了一声,厉声喝道:“蓝岳,你站住!”
蓝岳正要跨鞍上马,闻声不禁一楞,回头瞧看。
无名氏大踏步跟,决然道:“你赢得我双掌的话,尽管把此驹带走,如若不然,此驹就归我所有!”
蓝岳仰天冷笑道:“好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此驹乃是恶石谷巫老前辈的宠物,谁敢动它一根汗毛?”
无名氏摆手道:“不必多说,你如果不敢跟我动手,就把此驹留下,恶石谷以后怎样我自会接着!”
蓝岳气得嘴唇发白,但他自知内伤不轻,非潜心静养数目不易痊愈,是以此时不肯轻举妄动。总算他乃是城府甚深之人,虽然气得要死,却不曾目乱步骤。
他冷冷笑道:“我辈武林人物,凭一身技艺赌些东西原无不可!刚才作自己说过,恶石谷的一关,之后由你自己接住,是也不是?”
无名氏道:“不错!”
蓝岳道:“还有我这~关,你自己也敢接着,对也不对?”
无名氏道:“这个自然,我决不反悔失信!”
蓝岳道:“目下我身上尚有内伤,这是你也知道之事,因此我一定要占点便宜才行!”
无名氏道:“你尽管说出来!”
蓝岳见他豪气异常,不禁暗暗心折,但另一方面更加嫉恨。当下道:“你刻下先接我五招,若然接得住,此驹暂时归你保管,等到五天之后,我内伤痊愈,我们再决一高下,你道如何?”
无名氏道:“这样甚是公平。”
欧阳老人忽然大声道:“无名老弟,你要小火龙干什么?我……”
无名氏迅即打断他的话头,道:“在下甚是喜爱此驹,反正蓝岳他也同意赌上一赌,你老不必多管!”
他横移数步,屹立不动,等蓝岳来攻。
蓝岳因内力不继,决定采取巧攻手法,纯以变化奥妙克敌。当下走到无名氏前面四步以内,左手禁发即收,右手同时横扫敌胁。这一招虚实莫测,实在不易抵挡。尤其是出手之际,显示出变化极多,如果被他施展下去,势必更难抵挡。但见无名氏迅以右手扫拍,左手沉时捏拳,护住胁下大穴。
两人急如电光石火般一触,蓝岳在这瞬息之间,右手连变七式,却因对方防守严密得如金汤城地,竟无~丝空隙,迫不得已,斜斜绕开两步。
红面老人欧阳铭情不自禁地喝声彩,无名氏含笑遥遥向他点头,口中道:“蓝岳你发第二招吧!”
蓝岳俊脸凝霜,眉宠杀气,双手齐发,分袭他上中两盘。
无名氏左掌作出削劈之势,掌锋罩住蓝岳右手臂弯上的脉穴,右手摇摇摆,看似毫无目的,其实封得万分严密。
蓝岳又不得逞,退开一步,重整旗鼓,只见他的右掌倏然变成青紫之色,迎面击去。
红面老人大喝道:‘那是灭神掌,无名老弟千万小心……”
无名氏本已出掌抵御,闻言微微一挫,似是因听到警告,想立刻变招换式。
蓝岳哪容他缓手,疾如电闪般踏步迫攻。
无名氏来不及变化,原式封架,“啪”的一响,已换了一掌。
蓝岳面色一变,腾腾腾连退三步。无名氏道:“灭神掌也不过如此,你还有两招……”
蓝岳此刻吃他奇重的掌力震得胸中作闷,真气波动甚剧,竟然无法开口作答。若果开口,势必压不住腾涌热血而吐出来。
他忍住满腔羞耻愤怒及仇恨,全心全意运气压制内伤,歇了一会儿,这才长长透一口气,冷冷道:“火龙驹暂时归你,但你要记着数日后的约会无名氏道:“这个自然!”举步向那火龙驹走去,伸手拉住嚼咀。
火龙驹鼻中不住喷气,瞧着蓝岳,又转眼去看红面老人欧阳铭。
无名氏微笑放开手,摸摸它的面颊,道:“你可是感到不知适从么?不要紧,你先和旧主人聚首几日,说不定以后你永远都和旧主人厮聚,过去吧!”
火龙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低嘶一声,便向红面老人走去。
蓝岳自觉伤势不轻,连忙取出一粒丹药服下,接着就在墙角盘膝跌坐,再也不理会无名氏他们。
无名氏陪着红面老人,带着火龙驹走开,穿过两座残破院落。欧阳铭道:川。火龙乃是当世间唯一的通灵神驹,它的脚程也是天下第一,我真想再尝尝御风飞驰的滋味!”
无名氏道:“为什么不?你老尽可以随心所欲,放怀骋驰啊!”
欧阳铭道:“你有所不知,像小火龙这等盖世名马,遇上擅长骑术的人,一旦放辔骋驰,可能连续飞驰数昼夜方始停下。我怕那时赶不及回来,你如何对蓝岳交代?”
无名氏晒然道:“你老太多虑了,如果依在下愚见,你根本就不须回来。”
欧阳老人摇头道:“你虽是满怀信心,估量那蓝岳赢不了你,可是我却不以为然。”
无名氏道:‘咖果你老不信,可以试一试在下的武功程度。”
欧阳老人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且试你一试,再说别的。”
他和无名氏对面而立,道:“我看你手法之中,竟有帝疆四绝凌波父的绝艺,但又有一招似是而非,也感到很是诧异。现在我们动手,你可以全力进攻,我才查得出你武功深浅。”
无名氏点头应了,两人开始绕圈窥伺,待机而发。
双方走了两圈,红面老人修地向身后望去,道:“是谁来了?”
无名氏不觉转头去看,摹地感到风力压体,这才晓得欧阳老人竟是使用诈语,当时但觉对方出手直如风雷进发,凌厉异常,如果闪退的话,决不及他迅快,唯一死中逃生之法便是设法封架。
说得迟,那时快,欧阳老人双掌已堪击到无名氏身上,但见他身躯微沉,旋了半圈,左手顺着微旋之势骄指疾戳。
欧阳老人如果仍然不变化招式,则纵然能够击中无名氏,可是自家也得被无名氏这一招重手法未死。是以他只好悬崖勒马,陡地停住前劈之势,双手急沉,其中一掌已抓住无名氏手腕脉门。
无名氏运气护住脉穴,五指翻上去拂扫对方腕脉。欧阳老人五指一紧,仍然不能制止对方反击,疾忙向侧推开,件使对方因角度不对,无法拂中自己腕脉。
哪知无名氏正是要他这样,暗运真力,施展出修罗七块中第五块“扣曲”心法,疾如闪电般将受制之手缩了回来。
两人顿时又变回对面相峙之势,欧阳老人微笑道:“你虽是手法奇奥,居然还夺闻出我五指大关,但如果对方的指上练有外门奇功,如那蓝岳的灭神掌或武林太史居介州的千毒指,你早就吃了大亏啦!”
无名氏道:“老前辈说得是,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欧阳老人挺直身躯,放弃了进扑之势,无名氏也跟着放松了身躯。就在他松懈之际,欧阳老人快如飘风般掠迫到他面前,一掌当胸拍去。同时之间,底下一腿迅快踢出。
无名氏万万想不到欧阳老人故技重施,再度偷袭,慌急之下,本能地一横虎躯。但这一下躲得开上面一掌,却躲不过底下一腿。
欧阳老人这一回已十拿九稳,就在快要得手之际,方要撤回真力,那样即使踢中无名氏身躯,最多也不过把他踢开数步,决不致令他受伤。
谁知无名氏居然横侧着身躯发出掌招,底下双脚先提起数尺,恰好避过他一腿,接着连环踢了出来。
只见无名氏整个人横测在空气中,宛如一枚煮熟了的大虾。
这等招数因是出人意料之外,但接下去却难以为继,别说继续抢攻敌人,连逃开也不大易。
欧阳老人经验丰富,不由得长笑一声,一面发招,一面喊道:“你这是哪一门的心法……”
话声未毕,他的一只手掌已经拍中无名氏的鞋尖,另一只手正向他胁下直劈落去。
忽见无名氏身形疾退,在空中一翻身,回复正常姿势,稳稳落在丈许以外。隔了这么一段距离,欧阳老人武功再强,也没有办法接续加以追攻。原来无名氏乃是借他一掌拍中鞋尖之力,陡地借势飘身飞开。话说得容易,其实却甚为困难。
欧阳老人怔一下,道:“啊!这一招叫什么名堂?怎的你的怪招层出不穷?”
无名氏笑道:“这是从石墩上学来的达摩图解中一个变式,在下不知不觉中,居然用了出来……”
欧阳老人微愕道:‘那本达摩手著秘录不知害死多少天下英雄,而你居然能得到益处,真是咄咄怪事?”
他举步向无名氏走去,无名氏有了前次教训,连忙蓄势以待。
欧阳老人摇手道:“不必再试你了,这一回可不是装伪啦!你有这种怪招在身,纵然功力尚未足以教找放心,但想来蓝岳也无法将你怎样。”
不过,他显然不能十分放心,因为他双眼之中仍然流露出优色。
无名氏微微一笑,洒落地道:“纵使他能赢得我,我也不在乎……”
欧阳老人道:“目下这局势变化得连我也无法控制啦!你可知道我为何两次偷袭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