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走到她背后,一连叫了数声,她仍然没有理会。
辛龙孙讶异忖想道:“这一局棋不知有什么奥秘,居然使得她那等着迷,我若不是心中有事的话,真想花点时间瞧瞧。”
他发觉夏雪确实十分入迷,当下伸手推一推她。可是夏雪依然不理不睬。
辛龙孙索性开玩笑地伸出双手,托住她左右手肘,暗运真力,稳稳地把她整个人托了起来,纵开寻文,把她放在另一张石椅上。
夏雪仍然凝眸思索,生似连自己被移开了也不晓得。
辛龙孙好奇之心大起,暗想几上的棋局到底有什么奥妙,能够使她这等着迷,于是自家也走到石几前,放目细看。
片刻间,他也入了迷似地俯首研思,身外之事,都付诸不闻不问。
夏雪呆坐了许久,突然眼珠一转,这时似乎有点清醒,原来她的眼睛转动乃是去瞧那几上的棋局,但这刻她已经移离原位,自然瞧不见几上黑白棋子。
她缓缓地抬头望望碧空,眼中是茫然之色,歇了一会儿,忽然张开樱唇,吐出一口鲜血。
祈北海打右边摆过去,他在断垣败壁中走了一会儿,忽地瞧见前面一条人影晃闪。
他疾忙掠扑而去,转瞬间已纵过那堵破墙,只见眼前是一间业已没有屋顶的小型佛堂。
一个人凝洒地在佛堂中缓缓踱步,此人自是蓝岳。祈北海洪声道:“蓝兄,你在这儿干吗?”
蓝岳望也不望他一眼,面上流露出深思冥索的神情,双手交叉在背后,态度洒落俊逸之极。
祈北海又问了一句,蓝岳仍然不理不睬,自顾自负手走来走去。
祈北海以为他瞧不起自己,拒绝答复,是以怒从心起,厉声道:“喂!你可听见我的话?”语气不善,充满挑衅之意。
蓝岳仍然没有转眼望他,却开口道:“不要吵我,这一着棋真难下……”
祈北海起先不知所云,但接着已见到近墙边有张石几,几上摆有许多黑子白子。
他虽然不懂奕道,但听说过酷嗜此道之人,往往可以废寝忘餐地坐在棋抨边数昼夜之久。当下哑然失笑,不再理他,径自向前面继续搜索。
穿过七重院落,陡然见到前面是座宽大的殿堂,地上都铺着白色的石十年下来,武林中还有没有知道我这个马痴的人,已经难以考证。”
无名氏接口道:“老前辈爱马成痴,唾弃世间浮名,这等胸怀,值得佩服!”
欧阳铭道:‘你无须对我过誉,你要晓得有些人不宜于在刀枪中建立名气,就像我一般,凡是动手相搏,多半会分出胜败,而在未动手之前,怎知道对方会不会击败你?此所以我一直都放弃在武林扬名的念头,因为我怕面对不知底蕴的敌人。”
无名氏讶然道:“老前辈这话真是肺腑之言,在下相信许多人必有同感,只是他们硬着头皮,不肯承认心中的惊惧而且!”
红面老人道:“话得说回来,固然有人心存畏惧,不愿上阵交锋,但也有些人是这种材料,一生好勇狠斗,不管胜败生死,均以为乐。”
无名氏颔首道:“对,对,像祈北海就是这种人,辛龙孙却比他差了一点,不过辛龙孙已经迫上梁山,只要和祈北海在一起,他就不能不抢着动手!”
红面老人道:“你说的就是那两个小伙子么?根据我的经验,观察一个人是不是生下就是好勇狠斗之辈,不能光看他年轻气盛时所作所为,目下这两人因自负武艺超人,故此养成自骄自大之心。假如多年之后,他们屡经挫折,那时就说不定会发生变化!更不可以就一个人性情来判断哪一个勇敢些,像祈北海生性暴躁,动辄抢先出手。辛龙孙阴沉一些,凡事不会十分着忙。可是也许辛龙孙更为阴狠险毒。”
无名氏听了这番理论,大为折服。红面老人不须听他说出来,光是从他眼中之中,就看出他心中钦佩之情。
老人接着道:“真真正正喜欢以性命相搏,在动手时感到快乐的人,我所知的有一位,他外号称为长胜将军,姓吕名飞,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无名氏眼睛一睁,道:“晤!好像以前听过。”
红面老人道:“你如果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才怪哩,他虽然近数年已经退出江湖,不再动刀抢枪,可是他的名气,就像是武林中最大的宗派一般,譬喻少林武当等,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名氏兴趣盎然,催促道:“你老快说下去吧!”
马痴欧阳铭道:“他自从三十余年以前出道以来,大小几千余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威名赫赫,如日中天,要知武林中享名甚盛之人不是没有,但由于他以搏斗拼命为乐事,打的次数谁都比不上,是以名声特别响亮,差不多一般武林人都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无名氏道:“具有这种勇气之人,在下听了也十分佩服!只不知他如何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当真未曾败过么,他的武功比起帝疆四绝又如何?”
红面老人道:“他当真比不上帝疆四绝,但帝疆四绝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他是我们痴友中之一,也就是说他嗜斗成癖,已经是不能自制之事,况且他的武功确实不可与帝疆四绝相比,是以帝疆四绝对他是胜之不武,加之明知他是痴友之一,便不打击他……”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吕飞初出道时,由于他以打斗为乐,完全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故此碰上武功比他略强一筹的,总是被他那种换命的打法骇退,不能再战,久而久之,他的武功越发高强,加之结交了我们这一群痴友,其中如陆凡诸晓天下各派武功,对他大有增益,于是越发厉害,更加找不到敌手。”
无名氏道:“原来如此,在下如果有机会拜识这位老前辈,那真是平生之幸……”
欧阳铭讶道:“奇怪,你变得样样都有兴趣啦,为什么呢?”
无名氏道:“我也不大清楚,有一个时期,在下被一位姑娘鼓励得雄心勃勃,锐志苦心修习武功,准备与天下群雄争一日之长短,可是后来在下放弃这个雄图。也许那个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我听到像目老前辈这等勇士,不由得兴起拜识之心。”
欧阳老人道:“这话也有道理,吕飞听说住在洛阳城外一座小村庄中,目下江湖上已无人知道他的住址,也许老居也到他那儿去了!我可能和你一道走一趟,但如果我改变主意,那就烦你把这本达摩秘录交给吕飞,请他设法代为归还伽因神尼。”
他取出一本比手掌还小的书卷,交给无名氏。无名氏接过看时,但见这一卷武学中最是奥妙的秘录不但体积甚小,而且极薄,每一页薄如蝉翼,是以一共不过像米粒般厚。他随手翻动一下,只见卷内图解均由朱笔画成,工细生动异常,还多了一些口诀,每个字比米粒还要细小,如非目力特强之士,当真没法阅读。
他虽是随手翻看,但突然间心中却涌起一阵波澜。他感觉到自己业已掌握住宇宙中一种无上秘学,而且这一卷秘录又是武林人无不崇敬的达摩祖师手泽遗著。于是,在他面上流露出一片飞越的神情。
若然要他细加分析,为何捏着这一卷秘录之后,就会情不自禁地激动昂扬起来,只怕他自家也难以解释。
红面老人欧阳铭十分不解地凝视着这个奇异的少年,他越来越对这个俊逸不群的年轻人发生兴趣,极想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的身世如何?怎会识得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他的武功如何?
却见无名氏把那卷达摩秘录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同时问道:“访问老前辈,这卷秘录何时须送达目老前辈手中?可有限期么?”
欧阳铭拂一下颔下白髯,道:“时间不须限制,或者你愿意代劳找到神尼彻因大师将租录交还她的话,可以不去找吕飞。不过,我却想知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无名氏道:“在下想多学一点秘录上载着的绝技,所以如果不限时间的话,在下也许真能够学一些!”
红面老人欧阳铭失色道:‘你要学那秘录上的武功?这话可是当真?”
无名氏道:“自然当真的啦!”
欧阳铭泛起化色,道:“我本以为你与常人不同,所以才敢把这卷达摩秘录交给你,但现在看来,你在这一方面也与常人没有很大的区别……”
他沉吟一下,突然提高声音接着道:“漫着,你刚刚说依想多学一点,难道说你已经学会了一些,只是数量之多少而已,是不是?”
无名氏道:“你老真行,在下果真是如此,早先在石墩上看到那些图解,不知不觉都记在心中,刚才静坐之时,忽然悟出其中三个图解的妙用诀窍,真是奇奥绝伦,若果在下没有瞧见那些图解,一辈子也想不到世上有这种出奇神妙的手法!”
红面老人惊讶不置,道:“像你这种资质颖悟的人,实在是上上之选,你一定要好好利用你的天赋,才不辜负造物主对你的厚爱。”
当下两人向外面走去,红面老人边走边道:“蓝岳及夏雪早就沉迷在棋局之内,只不知析北海和辛龙孙二人下落如何,我们一道去瞧瞧么?”
无名氏道;“在下愿意奉陪!”
他们向前面走去,首先却发现了徘徊在石墩附近的祈北海。
只见他绕着石墩来走去,时时举头向石墩凝望,生似是由于石墩上的武林绝学图解过于奥妙,是以沉迷不去,苦苦寻思。
欧阳铭微笑道:“你看他是不是神迷心醉于石墩上的武功图解?”
无名氏点头道:“不错,相信他已想出一点,所以不育走开!”
欧阳铭道:‘称这就猜错了,他并非在寻思石墩上的武功秘图,却是和你一样,眼前现出种种幻境,按照着他心中所惧和所爱的意念,现出那种景象。在他自然不会知道,因为他已被石墩周围布置的阵法所困,迷失心神,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了时间,而在局外的人看上去,他却似是在寻思石墩上刻着武功图解的奥妙。”
无名氏听得目瞪口呆,道:“在下怎的看不见有什么阵法?莫非地上那些错落的红砖,就是形成阵法之物?”
红面老人道:“不错,这不过是师诸葛武侯用石头堆砌八阵图的意旨,并非凭空杜撰。
目下我们纵然大声说笑,他也无法听见。”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你不妨走过去,踢一踢其中一块红砖,以你的脚力,应该可以踢出老远,但这些砖头,已经形成阵法,成为一个整体,所以你最多只能踢升一尺左右。若果你不懂得破阵之法,怎样用力也弄不走一块砖头!”
无名氏不大相信,缓步走到一块红砖旁边。
他用脚蹴一下,那块红砖滚开半尺,便不再动,无名氏突然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错落纵横的红砖。
欧阳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头,道:“怎么样,服气了吧?咦,你在想什么呀?”
无名氏长长吁口气,道:‘哦还是不追想的好!你老有所不知,在下刚才望着这片阵法,忽然觉得很是熟悉,似乎我以前曾经研究过。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地泛起渺茫的往事,说得正确点,那是一些熟悉的感觉,而非具体的往事。当我用力寻思之时,却渐渐消散。”
欧阳铭微微笑道:‘哦先告诉你破解这个阵法的法门……”
他清晰地仔细告诉无名氏之后,便默然不语。
无名氏又流露出迷们寻思的神态,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长长叹口气。
红面老人道:“是不是当你听到我解说破阵之法时,你又泛起熟悉的感觉?”
无名氏点头道:“不错,啊!原来你老乃是想设法使在下触忆起往事,因而恢复记忆,所以把破阵之法也不吝传授。遗憾的是在下虽然对你老所述的破阵之法似曾相识,然而仔细寻思时,却竟又徒劳无功卜’
欧阳铭道:“你不必心急,照你这样说来,你未失去记忆之前,一定擅长奇门遁甲之学!”
无名氏道:“也许是这样,在下很想去瞧瞧蓝岳和夏雪姑娘,还有辛龙孙,不知他跑到何处去了?”
欧阳铭道:“我们去看一看便知,跟我来。”
两人步离此处,无名氏回头望望祈北海,忽然发觉他跌倒在地上,接着挣扎着爬起身,动作呆滞,生似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
无名氏心中微动,不过这时已走出相当远,方一犹疑,红面老人已领着他转弯,遮断了他的视线。
他们穿过几座残破院落,红面老人举手指一指左边的院落,道:‘你看,那厮不是蓝岳么广
但见蓝岳缓步在院中走动,双手放在背后,头部微微向天空仰起。
他一举一动都十分薄洒,此刻剑眉轻皱,露出焦急的神情,却无碍他俊朗的风度。
无名氏禁不住轻叹道:“这厮长的真帅,无怪女人都要为他着迷。”
红面老人欧阳铭何等老练,已听出一点端倪,但这等事却不便询问,只能旁敲侧击,当下道:“以我看来,他的风度还及不上你!”
无名氏道:‘你老不过对在下偏爱罢了,其实蓝岳文武全才,处处都比我强股!不瞒你老说,我对于蓝岳这人本来没有什么,而且毫不相识,可是不知怎的,只要一听到他的姓名,我就抑不住会涌起仇恶之心!”
欧阳铭道:“你想不出其中原故也不要紧,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问你何时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无名氏忖思一下,道:“就在个把月之前,我第一次从祈北海。辛龙孙及夏雪姑娘口中听起他的名字,那时候我和他们三人一道北行,祈。辛二人还未认识蓝岳,不知为何他们已混在一起?”
红面老人道:“这些暂且不去管他,我说这蓝岳的天赋资质也与常人大不相同,他耽迷在这局棋的烟云变化之中,最少也超过一个时辰了,但他仍然没有倒下。”
这时蓝岳负着双手,洒落地走来走去,暮然间脚步一停,举手按揉胸膛,似乎感到胸中十分疼苦。
红面老人欧阳铭笑道:“他也受不住啦,我刚刚还在替棋痴何钟山难过,因为这一局棋是他毕生心血所聚,据他说纵是一流高手也绝对无法解得开此局而呕血惨死……”
无名氏轻轻道:“啊,你老请看,蓝岳已经开始吐血啦!”
只见蓝岳咯出一口鲜血之后,立即在一个石凳上坐下,瞑目调息。
红面老人讶道:“他居然能从这局迷棋中挣扎出来么?假使他能够一直闭目不看,调元运息,那就顶多将养三五天就可以复原。”
蓝岳瞑起双目调运气机,歇了一会儿,但见他眼皮轻颤,似是要睁开来,但又不想睁开似的。
红面老人欧阳铭道:“无名老弟你看见了么?他此刻内心正如波浪翻腾的大海,一方面想瞑目不管那一局谜样之棋,一方面又受不住那引诱,想睁开眼睛再度研思。”
无名氏道:“老前辈说得是,目下他内心挣扎极为激烈,我想他如果睁眼再耽迷在棋局之中,怕只非死不可,对也不对?”
红面老人欧阳铭道:“他如果忍不住睁眼,其下场就正是你所期望的,那就是必死无疑户
无名氏突然迅疾地一掠上前,悄无声息地落在刻棋局的石几边,双手抄住那张石几,猛运真力,把石几托起,然后迅快纵开,把石几放在残垣后面。然后退回红面老人身边。
欧阳铭大惑不解,道:“你为何要打救他?须知这一次让他从棋局中挣脱出来,下一次他就不会再被棋局所迷了!”
无名氏道:“在下也不晓得为何涌起一阵冲动,便这样做了,或者是我不愿意他死掉!”
欧阳老人道:“这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