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姬望着镜子竟不违拗,缓缓把丝巾取开。
明亮的镜子中出现两个丽妹,面貌一模一样,全没半点分别。
这两个艳色美人呆呆凝视住镜子,过了一阵,左面的一个叹口气,道:“我的确老了……”
突然一个丫鬓急急奔入来,道:“夫人,外面……”她目光一扫,忽地讶然住口。美艳夫人纤手一挥,那丫鬟应手倒地。
凌玉姬不知不觉中又用丝巾掩住面庞,惊道:“你……你你把她杀死了?”
美艳夫人眼珠一转,道:“没有,她昏过去而已!”但她马上就把她拉到另一间卧室去,不让凌玉姬有机会查看地上的丫鬟。
卧室内布置得华丽无伦,每样陈设家具都是极为贵重之物。
凌玉姬似是从未见过这等高贵富丽的房子,讶然地看来看去。她踏在厚厚的地毡上,感到基是柔软舒适,低头看时,那地毡上的图案十分美观悦目。耳中但听美艳夫人道:“这地毡是从波斯国运来,你也许从未见过……”凌玉姬点点头,只听美艳夫人又接着道:“唉,这些本来你也可以从小享用,可借你一直都不在我身边。”
凌玉姬大感惊讶,举目望望房中,但除了自己和她之外,没有别的人。
美艳夫人又遭:“孩子你不用迷惑,我的话是跟你讲的。”
凌玉姬道:“夫人之意竟是当我是你的女儿么?”
美艳夫人道:“你刚才在镜子中不是看得很清楚了么?假如你不是我的女儿,怎会这等相像?”
凌玉姬道:“我们虽是长得很像,但以天下之大,人物之众,偶然相似也不足为奇!如果你和我一道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姊妹!”
美艳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很是受用,顿了一顿,道:“但孩子你也许不相信,我今年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平生只生过两个女儿,大的今年二十二岁,小的只有十八。这个十八岁的小女儿在裙褓中已经失去!你今年几岁?”
凌玉姬双眼睁得大大的,道:“我……我今年十八岁!你的大女儿呢?”
美艳夫人道:“她么?你早就见过了,就是把你带来的那一个!”
凌玉姬怔一下,付道:“那青衣女子不但一身侍婢打扮,而且口中也对她自称婢子,若果真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会沦为婢仆?但她也没有必要欺骗我啊!”
美艳夫人微笑道:“孩子你心中想的什么,我都知道。我把大女儿这等安排,自有道理。”
凌王姬冲口道:“俄不相信!”
“我一说你就明白了,第一,她自小长得不大好看,目下虽然不算丑,却也无法与你我相比。她既然没有天赋的利器,因此也无法传承我的衣钵。”
凌玉姬道:“天赋的利器是什么呢?”
美艳夫人道:“就是美丽!”
凌玉姬道:“难道掌管产业钱财,也要长得美丽才行么?”
“我的衣钵不是产业钱财!”
“是什么呢?”
美艳夫人默然片刻,面上露出深沉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就是媚惑天下男人!”
凌玉姬明明知道她的话没有半点虚假,但当她瞧见美艳夫人艳绝当世的容颜,心中突然泛起不忍把她当作淫荡卑贱的女人之念。不知不觉娇碗一笑,拉住她的手臂,道:“不,那不是真的……”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妥呢?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女人堆一的武器就是美丽,这项武器天下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所以,你不必锻炼武功,只要学会我胸中一套学问,包管天下男人都在你裙下称臣!”
凌玉姬感到十分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听她那柔曼的声音又在耳边道:“孩子,你有像我一样的容貌,也有我的血液,因此我深信我那套媚惑男人的绝学,你很快就会精通……”
她的话声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你想想看,我的小女儿十八年前失踪,而你刚好是十八岁。你的面貌长得和我一样,你的声音也和我毫无分别,所以早先作一出声,就使得厅中那些男人个个向你惊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证明,假如我说得不对的话,你可以不认我做母亲。”
凌玉姬但感无限迷们,随口道:“塔什么证明?”
美艳夫人曼声道:“我记得你还在裙褓时,你左右两乳之下各有一颗小痣,现在长大了,这两颗痣应该更加显明,告诉我,你有没有这两颗小痣?”
凌玉姬娇躯陡然一震,缓缓抬头望她,目光中流露出万分迷惆之色。
美艳夫人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定睛和她对望,也不开口催促。
隔了一阵,凌玉姬轻启来唇,道:“我想先知道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你说吧,凡是我答得出来的问题,总会教你满意!”
凌玉姬道:“谢谢你,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我真是你的女儿,你有什么打算?”
美艳夫人眼中露出兴奋之光,道:“这么说来;你身上真的有那两颗病了!”她顿一下,接着道:“你既是我亲生女儿,我自然要把能使天下英雄俯首称臣的绝学传授给你。那时节,尽管江湖上高手如林,却都是你裙下的飞鹰走犬。你的享用,不论是衣食住行,可以比当今皇帝还要奢华,你的权势,在武林中无人可及……”
她本来越说越兴奋,但忽然瞥见凌玉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响往之色,不禁打住话头。
凌玉姬眨眨眼睛,缓缓道:“对不起,我……我身上没有那两颗小痣!”
美艳夫人翠眉微剔,沉着道:“你别想瞒得住我!”
凌玉姬退开两步,提高声音,道:“我绝不骗你,的确没有像你说的两颗病……”
美艳夫人颔首道:“或者你真的不是我亲生女儿。不过,或者你长大之后,那疾移了地方……”她温和地说着话,一面走近她身边,突然间玉手一抬,已点中凌五姬的穴道。
凌玉姬本想喝问她出手点住自己穴道有何用意,但忽地发觉连开口说话也办不到。
只见美艳夫人迅快地解开她的上衣,顿时露出凝脂般雪白的铜体。
她在这具铜体上细细查看,但见丰若有余,柔若无骨,阵阵女儿幽香送人鼻中。胸上两个乳房宛如新剥鸡头肉,雪白无瑕,当真没有她所说的两颗黑痣。
美艳夫人大失所望地凝眸望住凌王姬裸开的前胸,自言自语道:“奇怪……真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么说来,这孩子当真是天生长得和我一样,却不是我那自小失去的亲生小女儿了?”
她抬手替她整理好衣裳,玉掌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
凌王姬吁一口气,道:“我想出去!”
美艳夫人摇一摇头,道:“不行,外面不知发生什么变故。再说你已知道我不少秘密,怎能让你出去泄露于江湖上?”
凌玉姬露出惊恐之色,道:“夫人可是要把我囚禁起来?”
‘那也不一定,只要你听我的话,那就暂时失去自由而且。”
“但我并不知道夫人有什么秘密啊!”
美艳夫人面色一冷,道;“你已知悉我两件最大的秘密,第一件就是我曾经生育过两个女儿,其一尚在,其一失踪的秘密。第二件,我的岁数从来无人知道,你也知道了……”
凌王姬道:“那我记着以后不对任何人说就是了,请你相信我!”
美艳夫人摇一摇头,仰首望着天花板,沉思了一阵,缓缓道:“我本已猜出你父亲是哪一个,但你身上竟然没有两颗小痣,却又使我迷惑起来。但无论如何,只要消息传到他耳中,他一定会亲自来此把你要回去,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父亲到底是谁了!”
她这番话似是对凌王姬说,又似对自己说。凌王姬搭不上胜,游目四项,但见房中所有的家具陈设,无不精美名贵,见所未见。还有许多玩珍首饰之类,散放各处,珠光宝气,眩人眼目。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美艳夫人走出内室,只见外间门口站着那个青衣诗婢。
她举步走过去,突然心中一阵激动,伸手按住那青衣传婢的肩头,柔声;“瑛媛,以往我可曾亏待你么?”
那青衣传婢眼珠微转,道;“夫人一向对婢子推心置腹,深恩如海,婢子不知何以为报!”
美艳夫人凝目望着她,寻思道:“这孩子当真城府极深,我这等态度虽是突如其来,但她仍然不动声色。”
那青衣侍婢动也不动,面上不露一丝喜怒之情。美艳夫人心中余波荡漾,叹一口气,道:“你一向只有名字,我觉得不大妥,以后你可对人说姓宋,名字仍用瑛媛。”
那奇在传螺面色忽然颜色变动,连忙低下头去应一声是,掩饰住面上的表情。
美艳夫人仰头凝想了一会儿,又轻轻叹一口气。
那青衣传婢宋琅媛抬起头,面上已恢复原状,道:“启禀夫人,蓝岳已经到府中,曾经和丰都秀士莫庸及神指丁岚动手,先后把他们迫退!”
美艳夫人哦了一声,道:“这人真了不起,但你为何不阻止他们动手?”
宋瑛媛道:“婢子刚好离开暖阁,等到回去时,他正与神指丁岚动手,是婢子把他们分开……”
她点点头,道:“你先出去,把蓝岳带到晴碧馆去,我立刻就来!”
于是她又转身走回内室,凌玉姬注意地看着她,道:“蓝岳来了?”
她点点头,道:“你要见他,是不是?”
凌玉姬摇头道:“不,我希望永远不再见到他!”
美艳夫人大感惊讶,想了一想,道:“那样也好,你安心在此地等候,我不久就回来看你!”
凌玉姬忽然问道:“你的大女儿一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美艳夫人面包一沉,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再问及这件事!”
她转身走了出去,凌玉姬呆了半晌,便向房外走去。只见房门都没有上锁,心中觉得十分奇怪,便不客气,一径向外面走出。外面却是一座花厅,她举步踏出厅外,只见廊上一片静寂。
这时,她反而有点迟疑不决,心想如果美艳夫人存心囚禁自己,定然派人严密防守。目下从这情形看来,她分明对自己十分信任。-‘于是,她转身回到厅内,只见对面另有一道房门,便随步走过去瞧瞧。
那房间布置得清雅绝俗,壁上挂着名家的书画,还有琴剑卷轴之属。
她走入内间,只见窗下摆着书桌,文房四宝均全,窗外是个院落,植满奇花异卉。她凭窗外望,忽见一丛树后露出一个人头,把她了骇了一大跳,定睛看时,那人头只不过是有人在树后探首出来,并非悬挂在那儿,这才定下神来。
那人露出牙齿向她笑一下,凌玉姬觉得很是面熟,忽然记起这人正是到客店去的四个汉子之一,并且就是那个要揭开她面上丝巾的人。
只见那汉子眼珠骨碌碌向四面转动,似是查看有没有别的人,神态诡祟神秘。这一来可就把她弄得不敢开口说话,怔怔地望着那神秘的汉子。
那劲装大汉突然一扬手,只见一点白光疾射而到,凌玉姬吃了一惊,赶快闪开。那点白光疾而不劲,打在窗框边,只轻轻响了一声,便掉在地上。
凌玉姬低头看时,原来是一枚小纸四。顿时醒悟,忙忙拾起打开一看;只见白纸上写着:小可华奎,深感姑娘救命之恩,欲效犬马之劳,请姑娘吩咐。字迹甚是潦草,显然是匆忙中写下。
她凝目想了一下,在她感觉之中,那劲装大汉面貌端正,似乎不是诡橘阴毒之八,大概可以信任。当下取起桌上根毫,就在那白纸背面写道:我想离开此地,可有法子?
她将白纸捏成一团,从窗口掷了回去。
那个名叫华奎的劲装大汉看毕白纸,面上流露出为难之容,沉吟一下,突然从树后跃了出来。
此人身法迅快异常,飕地纵火窗内,急急贴身墙上,以免被窗外之人看见。
凌玉姬见他这等举动,心知外面必定另有埋伏,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她为人天生慈爱,时时替别人着想而忘了自我。这时低声急道:“假如你被人发觉的话,后果怎样?”
华奎用手掌在预子比一下,道:“简单得很,这样一刀过去就了结啦!”
凌玉姬忙道:“那多么危险啊,你快点走开吧广华奎坚决地摇摇头,道:“姑娘不必为小可担忧,只不知姑娘要逃到何处去?”
凌玉姬道:“我也不知道……”
华奎讶异地瞧瞧她,略一寻思,便:“那么出去再说吧,目下是唯一的机会了!”
凌玉姬这时倒不想冒这个险了,只因她晓得假如被美艳夫人手下发觉的话,她本人多半不会有事,但这个华奎定然逃不了一死。
但那华奎已纵出窗外,转身催她快点。凌王姬生怕他在窗外现身太久,被人发觉,不暇多想,赶紧爬上窗户。华奎眼睛不禁睁得大大,似是想不到她连窗户也纵不出来。
他本想伸手扶她,忽又缩回手掌。凌玉姬跳落院中,华奎立刻转身向树丛走去,她跟在后面,转入村后,这时才发觉树后地方不小,地上还躺着两个劲装大汉。
华奎轻轻道:“他们都被我暗暗点了穴道,姑娘不必害怕……”他一面说,一面向墙上开的一道小门钻出去。
凌玉姬默然跟住他,左弯右转,走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才见他停下步子。
她放眼一望,只见处身在一条冷僻的暗巷之内,四面没有门户,倒不知他打算怎样走法。
华奎向那塔高达文半的石墙指一下,道:“出了此墙,下面就是一条河流,过河之后,翻过河边峭壁,就是天险之地,谁也不敢追来!”
凌玉姬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何以不怕?”
华奎道:“等会儿再慢慢向姑娘禀告,目下情姑娘伏在小的背上,以便越墙出去广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茫,因此使得凌玉姬忽然感到疑心,暗忖这厮会不会借这题目以亲近自己?不然的话,他为何露出奇异之色?再一深想,忽然发觉若果这厮乃是诱骗自己到荒僻之所,才向自己横施强暴,岂不是自取其咎?
她心中疑虑一生,眉眼中便流露出迟疑之色。
华奎突然道:“凌姑娘可是对小的生出疑心?”
凌玉姬虽默然半晌,才点点头,道:“我觉得你的神色有点古怪,所以使我不安起来!”
华奎道:“这也难怪姑娘生疑,小的早就想到姑娘会考虑及孤男寡女的问题,所以心中感到十分不安,因而面色便有点不大正常!”
凌玉姬道:“我听不懂你话中之意!”
华奎道:“因为小的说出一件秘密之后,姑娘定必放心信任,但那件秘密小的实在难于启齿,所以心中甚是不安,神色也因而显得不正常了!”
凌玉姬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把秘密说出来,省得心中不安,我相信你就是了。”
华奎征一下,然后道:“姑娘居然肯信任我,小的感激万分,那就请姑娘准备!”
他蹲低身子,凌玉姐望望他宽阔的后背,付思一下,咬咬牙趴伏在他背上,华奎两手抄住她的大腿,提气用力向上蹿去,飕一声已纵上墙头。
凌玉姬忍不住道:“华大哥你的武功真好,背着一个人还能毫不费力地跳这么高!我真奇怪你为何肯屈居厮仆之列?”
华奎长叹一声,道:“小的心中的苦衷,一时也难以说得明白!”
凌王姬听他这么说,不便再问,放眼向前面望去,只见墙下只有数尺石地,过去就是滚滚河水。河流的那一边峭壁耸立,少说也有五六丈高,形势甚是险恶。
地道:“华大哥,我们怎生渡过此河?”
华奎跃落墙下,急急向左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