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面孔,在与我视线相交的瞬间露出了笑容。他的士兵朋友退了出去,我站起身,罗曼快步走来,同时松松地张开双臂似乎想给我一个拥抱,我有点意外,因为我和他从来不曾达到过这等程度的亲近,于是我笑着伸出一只手,他眉头一抬,动作流畅地接住我的手,优雅地送到嘴角边碰了一下,笑着说:“好久不见,席拉,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心里微微一沉。眼前这位,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青涩少年了。
“别取笑了,你才是……”我略带腼腆地看了他一眼,侧身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里,“我这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别嫌弃。”
他面上露出微微的惊讶来,捧着茶杯坐在沙发另一侧,说:“你跟我不用客气。”
我一笑没有作声。
默默相对喝了半杯茶。罗曼主动打破沉默:“我没想到你会同意见我。”
我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因为那个杂志……”他尴尬地笑着说。“我以为你一定很生我的气……”
我等他把话说完,笑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你不生气吗?你们……我是说,你的那位朋友,杜珊,我希望这不会让他感到不快……”
“不用担心他,”我含糊道,“我们很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聊了半个小时。气氛渐渐融洽了,我开始问到他就职的特卫机构。他详细介绍了雇佣保镖及安全顾问的各种情况,我表示自己可能也需要雇一些人:“你知道,我还是得罪了一些人的。”
“你的确需要人保护,不过,普通的保镖可能不合适,”他看上去并不意外,热心地说,“像这种公开的特卫机构。都经过官方授权,如果遇到与军方发生冲突的情况,会优先服从国家命令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那就没办法啦。”
“倒也不一定,”他犹豫片刻说,“我听说,‘巢’里其实有地下的特卫机构,不过需要门路。”
“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未必有吧,”我喝了一口茶,“最近‘巢’里平静得很。”
“生意是不会停的。只是换个地方而已。”罗曼神秘地一笑,“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托人联系。”
“再说吧,”我想了想,“我需要考虑。”
“好。”他应道,接着话题渐渐转到四五年前的事上去。
“我可是还没来得及表白,你就毕业离开了。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他半真半假地说。
我看着他一笑,并不回答。
沉默了半分钟后,他再度试探:“看来,如果我想约你,你是不会出来的吧?”
“再说吧。”我仍旧含糊地说。
“你还真是谨慎啊,”他笑道,“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望着那张曾经思念过的清秀的面孔,与他含笑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说我的保镖会与军方发生冲突?”
他看似一时没听懂:“什么?”
我摸了摸太阳穴:“我得罪的两位大员,已经休假去了。为什么军方还会看我不顺眼?”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想不到你这样多疑。”
我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呢。”普通保镖不合适,他没必要告诉我的。
他一愣,沉默许久后苦笑起来。
“有人找过你吧。”我把茶杯搁在一边,用肯定的语气说。
他渐渐变得焦躁,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停在我面前:“当年就那样走了,我后来很后悔,这是真的。”
我温和地看着他:“我真的喜欢过你。”
“我知道。”他忽然显得有些泄气,揉了揉额角,重新坐下来,“我知道。不过我是个傻瓜。看到你留给我的诗之后,我明白我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女孩。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发生了什么?”
“你说得对,有人来找过我。一开始我以为是记者,他们想要你的消息,主要是你,如果我能把你约出去他们会给我很大一笔钱。我很抱歉。”
我沉吟了一会儿:“军方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的职业,”他笑了笑,“来找我的人……我起了疑心,所以跟踪了一段,结果反而被发现了。他们很专业。他们稍稍威胁了我一下,所以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钱,还是威胁?”
“都有,”他苦笑了一下,“更重要的,我也想来看看你,或许,提醒你一下。”
“那个男孩,斯托,是他们的眼线吗?”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从来没和他交流过这个……不过的确是他主动联系的我。”他低头想了想,“他这人挺好的。”
“他们威胁你什么?”
“让我失业,让我的东家办不下去什么的。都是些官僚式的威胁,所以他们肯定是军方,不是黑社会,”他厌恶地撇撇嘴,“我讨厌这些官老爷。”
“他们只是要我的消息,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吓了一跳:“天哪,当然不是。不过,他们确实想让我把你约出去。”
我继续沉吟。罗曼看了看我。面带歉意地说:“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你说‘巢’里有地下的特卫机构,是真的吗?”
“……是的,”他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要与军方对抗吗?”
我笑起来:“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找你的那些人就算真的来自军方,背后也不一定是官方的意思。”
他想了想,大概觉得自己听懂了:“你是说,施拉姆霍恩可能在操纵他们?”
我含糊地说:“可能吧。”
“这么说,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的。”
“我就知道,”他显得有些愤慨,“我就知道这些官老爷不把我们当人看。”
“跟我说说地下特卫的事吧。”
……
载着我们去伊丹大公府邸的仍然是三天前维兰派来的那辆车,司机也是同一个人。今天我穿的是湖蓝色的丝绸礼服裙,下摆很宽松适合跳舞;搭配蓝方石首饰,头发也在脑后做了盘花。凯林穿着黑色小礼服,不过跟追思会那晚肯定不是同一身。我好奇地问他准备这些东西的费用从哪儿来,他说自从杜珊家宣布恢复他的继承权,他就又可以从自己的信托基金账户里面提钱了。
“在你身上花的钱我都有记录,”他瞥了我一眼。“放心吧。你可以过些日子再还。”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天,木木地把脑袋转了回来。
我努力不去想自己已经背负了多少债务,以及如果要靠老老实实赚钱来还债的话得还到什么时候,但还是难免有些郁郁寡欢。伊丹大公府邸的奢华景象也没能提起我的兴趣,直到发现来宾中除了各国贵族还有不少名人时才稍稍打起精神。
这场派对可比之前的追思会规模大多了,到处都是人,无不珠光宝气五颜六色。我根本没找到维兰在哪里。甚至差点和凯林走散。我只得站在一张摆满饮料杯的长桌旁四处张望,心想凯林总要喝东西的吧。没有移动电话真是不方便。地堡里没有信号基站,无法使用移动电话,再说一来怕电波影响他布下的炸药控制系统,二来怕被窃听,所以我们与外界联系基本靠电视和传真。
我在转身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位年轻男士,他杯中的酒泼了出来,足有一小半都溅上了他的衣襟。他“噫”了一声。连忙放下酒杯拿起长桌边上的手巾擦衬衫,我吃了一惊。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对面连连道歉,心说不知道这是哪位人物,会不会当场给我难堪。
他擦了好几下,白衬衫上还是留下了淡红色的印迹,于是放弃,把手巾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真是非常抱歉。”我咬着下唇说。
他无奈地笑:“算啦,也是我没注意,”然后看看我,伸出手来,“何塞。利斯特,钢琴家。”
“席拉。塔拉。”我赶紧也伸出手去。
他没有行吻手礼,而是像对待男人那样握了握手,看来是个不太拘小节的人,而且显然不认识我。
“对不起,我太孤陋寡闻了,”他一脸茫然地说,“您是……”
“我是……三境岛学院的学生。”
“哦,”他兴趣缺缺地说,“那是一所很著名的学府。”相对无语了几秒钟,他重新拿起一杯饮料,朝我示意了一下,然后告辞离去。
第104章 新年派对()
这时我才看见凯林站在十几米外一处摆满食物的长桌前,东张西望的似乎也在找我。我们都属于个头比较小的,视线总是被人高马大的家伙们挡住不说,由于目标较小还经常被忽略掉,所以实在很讨厌这种人挨人的场合。这不,凯林正在努力穿过人群,他要是不发出声音请人家借过,人家就不会主动发觉挡了他的路。
他一脸不高兴地跋涉到我身边,示意我跟他往一个方向走。
我好奇地问:“你以前来过这里?”
“去年夏天的清凉节派对是在这里举行的,我来过一次,”他低声说,看了看我补充道,“其实那次是为了庆祝德加尔上大学,所以在伊丹举行,同年入学的许多新生也被邀请了——贵族新生。”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凯林领着我进入大约是主会场的礼堂,说:“他在上面。”我抬起头,果然看见楼上另有一处开阔的空间,但是普通宾客显然无法上去;正装的维兰与一个身着华丽长袍的美大叔站在一起,一面低声交谈,一面随意地看着下面的人群。
美大叔的脸曾在媒体报道中出现过,是伊丹大公。我细细打量维兰名义上的爹,见他身量颇高,只比维兰低小半个头;灿烂的金发直梳向后,拢在耳边,露出宽宽的额头,几乎没有什么皱纹;容貌清雅,眉眼颇为俊秀;穿着挺括而修身的暗金色长袍,领口扣着一枚很大的椭圆形宝石;他对着维兰表情十分温和,频频露出笑容。
有人走过去对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便都离开了平台。
十几分钟后,他们重新回到平台上,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二男一女,分别是维斯特米尔国王和诺森大公夫妇。维兰的生父是个神情淡漠的美男子,身高与伊丹大公相仿,一头黑色长发直直地梳向脑后;五官深邃。眼睛是通透的蔚蓝色。他与维兰除了发型与身高不同,相貌上确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维兰还是像法米亚更多些。
诺森大公的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站在另外两位元首身边,显得略低一点点,但毫无疑问仍是一位有魅力的人物;柔顺的银色长发绑在脑后,一双金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诺森大公夫人的表情和维斯特米尔国王一样淡漠,但她显然是一位美人,宝石发网藏住她的大部分浅色卷发,衬托得五官更为精致美丽。
宾客们瞬间安静下来,不需要礼仪官多话。人境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共同点燃了一束魔法烟花,派对就算正式开始。人们欢呼起来;楼上的人微笑着看了看楼下,纷纷走下平台,但并没有进入大厅。凯林说他们只是露个面而已。接下来多半就各回各家了。不过维兰还在,他只消失了一会儿就又回到平台,倚着扶手打量人群,不过也可能是在炫耀他的美貌。
舞会开始了。一对舞蹈家走下巨大的舞池;乐队奏起一支欢快的圆舞曲。随着领舞者在空地上翩然旋转,一对对新的舞者也加入进来。维兰还站在楼上,直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美女走向他。两人交谈了几句,维兰与她一同下楼,牵着她的手进入舞池,旁边的人自觉地让开场地。
“是苏菲公主。”凯林看着我说,“诺森大公的大女儿。”
我看着他们满场旋转,问道:“她不是三境岛学院的吧?”
“她比我们低一届,本来应该今年上的,但是今年暂停招生。”
“她比我们小一岁?看着可真成熟。”我盯着诺森大公主丰满的胸部。
凯林瞄了我一眼,没有作声。
一曲完毕,维兰挽着她走到场边,言笑晏晏看上去相谈甚欢。乐队又奏起了另一支曲子。她向他说了什么。似乎建议他再跳一曲,但维兰笑着摇摇头,转向旁边的一位姑娘。牵着后者下了舞池。他可真能跳。
“现在是诺森大公的二女儿,”凯林播报道,“安妮公主,还未成年呢。”
接下来维兰又与好几位贵族女子跳了舞,曲曲不落,不过没有和谁跳过第二次。
周围的宾客一开始还顾忌着要给他们空出场地,后来也都各跳各的。我看得有点儿晕,随口问身边的凯林:“要跳么?”
他干脆地回答:“不。”
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跳舞,但看他拒绝得如此不假思索还是有点郁闷。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还在,真是太好了。”
我惊讶地侧过脸去,见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看上去十分眼熟。他见我反应有些迟钝,挑了挑眉毛说:“您已经不记得我了吗?何塞。利斯特,那个钢琴家。”
我看到他的衬衫衣襟上一大片淡红色,方才恍然大悟,同时不禁有些脸红:“哦……不,我当然记得,真的很抱歉。”
“所以我在想或许您能换个方式来表达歉意。”他微笑道,我表示不解。
“您看,我今晚真的很想跳舞,但是我这个样子,无论邀请哪位小姐,恐怕都不合适……”他笑着说,“不知您能否陪我跳一会儿舞呢?”
凯林面无表情地看看何塞又看看我,没有作声。
我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是个很差劲的舞伴,我怕如果跟您跳舞,会让您更加难堪。”
“您在拒绝我吗?”
“呃……”
“这样吧,您先跟我跳一曲,如果您真的差到没辙,我只好偃旗息鼓,垂头丧气地独自离开派对了,”何塞轻松地说,“不过我是个不错的舞伴,就算您是新手也完全没关系。”
“呃……”我看了看凯林,“好吧。”
我被这个算不上认识的钢琴家牵着进入舞池,跳起了华尔兹。一开始十分紧张,生怕踩错了节拍,不过何塞的确是个很好的舞伴,乐感很强且不拘泥于舞步,在他的引导下,我渐渐找到了感觉,而且摇摆、回旋都由对方来掌控,我跳得毫不费力,随着裙摆翻飞,人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现在您跳得像个专业舞者了!”他故作惊讶说。
我知道这只是他的恭维,但还是笑了起来。
一曲结束,我刚想抽回手,何塞做出恳求的表情:“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舞伴了,这可是拜您所赐。”
我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凯林不动声色地站在场边,维兰搂着一个身材超好的姑娘跳得正欢。于是我又与何塞跳了第二支舞。
然后是第三支。
因为这位年轻的钢琴家意外是个非常风趣的人,他那些小笑话逗得我几乎合不拢嘴。
不过第三支跳完我无论如何不能再跳了,因为我注意到维兰好像已经离开了舞池,凯林站在场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有话要说。
“哦,《小海马圆舞曲》!”新的舞曲响起时何塞快乐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舞曲,请您千万不要拒绝我。”
“我很想继续跳,可是实在没办法,”我满脸歉意地说,“我的脚趾可能扭了。”
他惊讶地说:“真的吗?……需不需要我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