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预警地被迫“欣赏”了男子vS少年的亲热画面,育轩看傻了眼,还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对。
原来翟要是个GAY啊!
过度的惊讶,使得眼前画面的震撼威力相形之下逊色许多,不至于叫人晕倒厥过去。
过去育轩光是想象两个男人亲热就觉得恶心、违反大自然异性相吸的法则,他相信自己要是亲眼目睹,肯定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地作呕。
可是不知道是这两个人的开放态度很自然、不造作,抑或是人类总是容易被“好看”的东西给吸引了去,育轩竟没发生上述的“生理”反应,倒是很不好意思自己成了大灯泡。
纵使无法昧着良心,说这两人是天生一对(这种字眼,只能用在男人与女人身上。若用在男人与男人身上,成何体统?天罡人伦要放哪里去?),但育轩愿意承认他们的外型很匹配,都是不相上下的美型男。
可比古文中高大白皙的美男代表——潘安,与养尊处优的骄纵美少年——贾宝玉。
育轩好不容易平息了点错愕,心想:“GAY也是人,翟要想和男人或女人恋爱也不干我的事,还是别太大惊小怪,免得伤了人家的自尊心——”之际,便听到那个“贾宝玉”一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连篇鬼话”!
谁是杜宾狗啊?!
“你不高兴啦?”
笑嘻嘻地,自我介绍完毕的少年阿蓝,将伸出的手,改为上前拍着育轩的肩膀,说:“其实这是代表翟要他满欣赏你的。他那个人自己像只挑剔的猫,对不得他欢心的人,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注意。顺道一提,以前他在夜店里,有人向他搭讪,缠着他要电话,你知道那家伙做了什么事吗?他竟然报了殡仪馆的电话给人家!”
育轩对那个倒霉的家伙并不寄予同情,千错万错只能怪他自己不长眼睛,没看到翟要的性格有多么的扭曲。育轩可是早早就看出来,翟要的脾气绝不像他欺人的笑容一样的和蔼可亲。
“阿蓝。”从后方搭上年少情人的肩膀,翟要微笑地说:“你不停地把我的秘密抖出来,是想干么?怕人家不够讨厌我啊?”
“因为你超会勾引人,不打点预防针牵制一下怎么行?”
翟要宠溺地掐掐他的鼻子,念着“你这爱耍心机的小雪鼬”,再朝育轩扬扬下颚道:“放心吧,光是知道我是同性恋这点,人家就巴不得和我保持距离了。”
“喔?原来Mr。杜宾犬是个顽固的欧吉桑啊!”
“我、我不叫杜宾犬,也不顽固!我如果是欧吉桑,你旁边那个是什么?欧巴桑吗?”不禁羞恼地反驳。
“嘻嘻,人家说你是欧巴桑耶,翟要!那,我们应该换一下,下次你做零号好了!”
“你想反攻我也行,条件是你得改掉早泄的毛病。”翟要故意亲密地勾着他的脖子一勒。
“都是你不好,老是挑我最弱的地方下手!”
晾在一旁当隐形人的育轩,看他们卿卿我我、没完没了,忍不住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你们要亲热可以移到房间里去吗?我身边没可鲁,看也知道我不是瞎子,你们闪得我眼睛很痛。”
讲完,双手抱胸,育轩再道:“还有,我要严正声明,虽然我觉得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怪怪的,但我还分得清楚一个人的性向和一个人的人格是不同的,是GAY不代表你是穷凶极恶的家伙。我也不会以一个人是不是GAY,来判断这个人的价值。”
育轩瞄了一下翟要含带特殊意涵笑意的眼,再补充说:“我只是讨厌莫名其妙就被人误会,所以才特别说明的,不要以为我是在乎你的看法。”
“我的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高兴你不是‘以偏盖全’的那种人。”翟要浅浅地微笑以对。
“哼,我不过是懒得管别人关起门来在干什么,因为碍不到我,爽也不会爽到我。”育轩将吃完的饭盒收拾收拾,准备回楼上继续油漆。
“要哥,Mr。杜宾犬叫我们到房间去亲热,这意思是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这,你可以自己问他啊。”
育轩回头一瞪。“我又不是屋主,问我做什么?不过你们要是敢在邻房猫叫春,吵得我睡不着,小心我提冷水泼你们!”
阿蓝频频眨眼。“嘻嘻,好好玩喔!Mr。杜宾犬想参观我们A片现场耶!我晚上可要努力地叫了,哈!”
“阿蓝,别戏弄老实的杜宾犬了,他若咬你一口,你这只小白鼠肯定一命呜呼喔!”翟要调侃地说。
育轩真想翻桌怒吼:又是狗、又是猫、又是老鼠的,你们把这里当成动物园呀?!又不是在演猫狗一家亲!
※※※
“捏,外头有个鬼鬼祟祟的人站在那儿耶!”正在厨房帮忙切菜的阿蓝停下手,从通风专用的小窗户看出去,说道。
中午听侯育轩抱怨不想再吃便利商店的饭盒后,翟要决定发挥一下自己鲜少展露的做菜功夫——菜色是万年不变的什锦虾仁蛋炒饭。材料都陆续处理完了,就等着下锅快炒的一刻。
他停下火,跟着探头望了望。暗橘色的夕阳下,荒芜的院子里风吹草动,就是不见什么人影。
“是你看错了吧?我只看到外头的一堆杂草。”
“没有,我发誓,我是真的看到了!欵,要不要出去看一下?说不定是小偷,想进来偷东西。”
以毛巾擦掉手上的水珠,翟要莞尔一笑说:“小偷?那八成是个笨贼。看也知道这破屋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也许是个走投无路的贼啊!”
接近黄昏时刻的院子里,躲藏着无数蚊子大军,翟要对于出去“捉贼”一事,实在兴趣缺缺。但是口口声声没看过贼长什么样子的阿蓝,硬拗着要他陪自己去外头一探。翟要敌不过他软硬兼施的撒娇,只得提着手电筒,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始终没看到什么人影。
“奇怪,我看得很清楚耶,一道瘦瘦小小的人影就在这边晃来晃去的呀!”
“你是不是看见这棵小木瓜树,错当成是人了?”指着挂着颗青木瓜,远看时外型有几分像人的树儿道。
“才不是呢!”阿蓝不服地鼓起双颊,皱着眉东看看、西望望。“啊!翟要,你快看!那个!”
沭目惊心的红油漆泼洒在老屋斑驳的灰泥外墙上,斗大的“快点滚出去!不然会有不幸降临在你身上!”的字样,写得颤抖而歪斜,每个笔画与笔画间滴流下来的红痕,宛如腥红的血般。
字字间渗出的敌意与恶意,顿时使得翟要的心情沉重,说不出任何的话。
“这只是附近小鬼的恶作剧涂鸦而已。”几分钟后,被叫下楼来的育轩,看着墙上的杰作,伸手沾了沾油漆说:“瞧,他们用的是水性油漆,只要下场大雨就会冲掉了。如果真有警告意味,写字的人应该会用更不容易擦掉的水泥漆来涂写。我想可能是那些小鬼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我们与邢老太太的约定,觉得好玩,所以想来吓跑我们吧!”
事情真有这么单纯吗?翟要远眺着外观依然阴森,内在却逐渐在侯育轩的巧手之下变得明亮许多的邢家大宅。
或许是翟要比较悲观,他总觉得犯人的动机不是“恶作剧”这么简单。多分未雨绸缪,就能杜绝意外发生的机会。剩下的这十几天,他得多点谨慎小心了。
※※※
吃完有点焦的什锦炒饭后,翟要与阿蓝占据大厅中的长沙发,育轩一个人坐在单人手扶椅上,三人一起围在电视机前看新闻。
“捏,你们不觉得我们很像在男生宿舍里吗?三个大男人一句话都不讲,光看电视,好无聊耶!”
“我看是两个大男人,一个问题儿吧!”育轩嘲讽地瞥他一眼。
古灵精怪的少年吐吐舌头,反击道:“原来Mr。杜宾犬喜欢制造问题啊!真可怜,一定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吧!”
“啧,人小鬼大!”不愧是和翟要“臭味相投”的伴侣,连耍嘴皮子的能力也如出一辙的高竿。
阿蓝不理会他,转头向翟要提议道:“要哥,把电视机关掉,我们来做更好玩的事!”
“你想做什么?”
“提到宿舍,现在又是农历七月,当然只有一件事可做啊!”阿蓝甜甜一笑。“我们来讲鬼、故、事!配含这间老房子的气氛,要越恐怖的越好喔!”
闻言,育轩忙不迭地跳起来说:“真是无聊,我要去睡觉了。”
“你害怕啊,Mr。杜宾犬?”
“神经病!区区鬼故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育轩将目光投向翟要,想拉拢次要敌人,说:“你也觉得这种三岁小孩子的把戏很无聊吧?”
翟要一笑。“偶尔当个三岁小孩子,也挺有趣的。”
靠北!自己果然太天真了,在这栋屋子里,他是势单力薄的一方。
“那么,赞成讲鬼故事的,请举手!”
诉诸多数决暴力的阿蓝,挑衅地举手。而翟要也在阿蓝的催促下,默默地伸起右手。态势一面倒,形单影只的育轩吞下一口窝囊气,一只手不得不跟着举起,以免真被人看扁,当成胆小鬼。
“好!那,鬼故事竞赛开始!如果有人途中皮皮锉,受不了地跑去躲起来,那个人就要负责当其他两个人的奴隶一天!”
“什么?!讲鬼故事就讲鬼故事,你附加什么但书啊?”阿娘喂,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他!
“不这样做,就不好玩啦!”
阿蓝兴冲冲地自厨房找来几根蜡烛,点燃。“OK,关灯!先由我这个提案人开始说,我要说一个有关无头女的故事……”
育轩如坐针毡地,将发抖的双手藏在膝盖间,频频向神佛祈祷着,自己不会听到一半就吓晕过去。
“……然后她就将那个负心汉拉入池水中,消失了。”
卖弄完说学逗唱的夸张演技,阿蓝以期待的眼光看着四周,但是两个大男人毫无反应的表现,让他嘟起嘴道:“不好玩!你们怎么都不害怕?”
翟要低笑道:“谁叫你的表情比故事还精彩,光顾着看你,我根本没时间害怕。”
阿蓝啐了一声,再看向坐在旁边,头一直压得低低的、动也不动的男人。“Mr。杜宾犬?喂,你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啊?”
翟要好奇地挑起一眉,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侯育轩?你没事吧?”
陡地一跳。男人抬起头,迟缓地看着左右。“已经……说完了吗?”
“是啊!你真的睡着啦?”阿蓝讶异地说:“这样你也能睡着?天啊,阿蓝大受打击!我讲得有这么沉闷吗?呜呜呜~~”
“闷是不闷啦,但刺激度不够。”
“要哥,你这样哪算安慰人家啊!”噘嘴,哀怨地一瞟。
“这不是比赛吗?攸关胜负的事,我可不会偷偷放水的。”咧嘴笑着。“下一个轮到谁讲?侯育轩,你想先讲吗?”
男人点点头,不过却站起身说:“我先去泡茶,你们等我一下。”
望着他消失在厨房中的身影,阿蓝乘机挤到翟要身旁,咬耳朵说:“一定是刚刚Mr。杜宾犬被我的故事给吓得口干舌燥,所以想喝茶。我可没有输得一塌糊涂,明天你不能叫我做奴隶喔!”
觑眼,取笑他道:“当初是自己开出来的条件,现在知道陷害到自己了,就想反悔啦?说你是贼老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呢!”
“我以为自己不会输嘛!”
以手指点点他的鼻尖。“知道啦,我不会叫你当奴隶。不过在床上你若是主动要当我奴隶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
“大色鬼!”
翟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认识阿蓝才短短几个月,但他是自己交往过的情人里,与自己最情投意合,心意最相通的一个。往往对方在打什么王意,他们两个互瞄对睇一眼即知,宛如一对拥有心电感应能力的双胞胎。
可是,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他们两个是发展不下去的。
他们太相似了。
都不爱包袱,都不想有所负担。执着于一个人、执着于一份爱,太过于沉重,不若一个人自由自在来得轻松。
翟要是在情场上吃过多次的苦头后,才渐渐体会到“爱”的重量难以负荷。可是阿蓝年纪轻轻的,却有同样的想法,就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起初翟要还以为他只是年轻、贪玩,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本住在台北,家庭富裕,过着看似无忧无虑幸福生活的阿蓝,因为一件事而改变了他。他将自己放逐到东部,放弃了人生,开始戴上嬉皮笑脸的面具,从不对人、事、物认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至今尚未愈合。
若不是某些因缘,翟要从别的地方得知了原因,他可能也跟其它人一样,完全不知道阿蓝是以“笑容”来掩饰“伤痛”。
这样的他,令人心疼。
翟要一向对“特殊的人”没有抵抗力,所以他忍不住想提供阿蓝一个臂弯,想抚平他的伤口。
“要哥就是喜欢怪胎,像我这种‘心’都不见了的笨蛋,或是隔壁阿伯养的性格杜宾犬,只要越怪、越不容易讨好的怪胎,你就越爱。呵呵!”
虽然阿蓝把自己说得像是慈善家,但其实翟要只是喜欢与伤痕累累的“同伴”互舔伤口、互享寂寞滋味罢了。
“可是你这种性格,真的太吃亏了,要哥。就算你把别人的伤治疗好了,那又怎样呢?你自己的伤口,要靠谁来治疗?怪不得你经常在与人分手。别人都以为是要哥花心,其实刚好相反,是大家都良心发现,不好意思再继续利用要哥,所以才离开你的吧!”
翟要不觉得自己有这么伟大。
阿蓝,你错了。我不过是一个走不出过去阴影的胆小鬼。
看着那些过往情人重新振作起来,离开自己身边,寻找下一段爱情的背影,起码能让翟要累积一点勇气。说不定,某天,他的勇气累积足了,他就会勇敢地跳进爱情里。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要哥?”
“嗯……”暧昧地微笑着,回道:“不知道我们俩,谁能早一步走出阴影?”
阿蓝诧异地望着他,半晌过后,难得伤感地一笑道:“这不用猜,一定是要哥吧。我呀,并不需要谁来救赎,就这样过一辈子就好。在要哥身边轻松又没负担,让人想一直赖下去,可是……”
阿蓝忽然翻身坐在翟要的大腿上,歪着头叮咛道:“呐,要哥,你身边要是出现了能让你认真去爱的人,可不要因为我而放弃大好机会喔!对了,像Mr。杜宾犬先生就不错,你们这么爱针锋相对,说不定会成为很棒的欢喜冤家呢!”
“傻瓜,那家伙不是GAY。再说,我们两个连做朋友都有困难了,哪可能会是‘一对’?你乱点鸳鸯谱也该点得像话点吧?”
揉乱他一头羽毛剪刘海的时髦短发,翟要一边在嘴巴上否认,肚子里的肠子则已经笑到打结了。他和侯育轩?哈哈,小孩子的幻想力真丰富啊!
“茶泡好了。”
侯育轩端着茶盘过来,一一在他们面前放下茶杯。“很烫,你们慢慢喝。”
阿蓝吐舌,从翟要身上移开。“又被逮到了。呵呵!”
“那么,我要开始说故事了。”
仿佛没听到阿蓝调皮的话语,侯育轩坐回自己的沙发,盯着晃动的烛光,慢慢地述说了起来。
“那是一个电器还不普及的年代,这周遭还是大片的田地,汽车是昂贵的奢侈品,人们使用电视、冰箱的普及率不到百分之二十,电话更是找遍全镇只有少少的两、三户人家供应得起。交通不便,使得小镇民风纯朴、保守。大部分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即使每年得缴地租给地主,却不会有所埋怨,反而还频频感谢地主肯将土地租给他们耕种,让他们有口饭吃。
“幸好,地主也不是个恶德苛刻之人,他造桥铺路,乐于助人行善,在地方上是人人称赞的大好人。他生了三个女儿,个个都美如天仙,老大是……”
喝着茶,阿蓝边听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俏声地对身旁的男子说:“这故事真的好恐怖喔,要哥,人家听到都快睡着了。”
翟要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