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叹了一声,翟要将挂在外头的招牌灯熄灭,关掉大厅与二楼会客室的照明,只留下前廊的一盏小黄灯,好指引返家的人归途後,便准备要上楼洗个澡,吃顿迟来的晚餐。
嘟噜噜噜~~柜台上的电话响了。
翟要摸黑捉起电话。“‘侯翟房屋仲介’。”
‘……’
是打错的电话吗?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翟要再重复了一次公司的招呼语後,这才听到电话彼端有抽抽噎噎的声响。
“你是……橘橘吗?”
‘我、我刚刚跟……育轩说了……’
翟要紧握著话筒,蓦地一阵心神不宁,他的直觉抢希橘芳一步,预告了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我还是不想放弃阿蓝。我知道这么做很傻,我也以为听到他只是在逗著我玩,寻我开心时,我会非常的愤怒。但……我很失落。没有看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他的音讯,我完全无法入睡。我好想、好想他。’
单纯的人,一旦付出了真心,往往无法自拔。
‘我不能对育轩撒谎。当我已经知道真爱是什么的时候,我回头去看,才发现我和育轩从没有过来电的感觉。我还是很喜欢他,可是现在我有了更喜欢的人了。’
“你……跟育轩说了之後,他怎么说?”忧心地蹙起眉。
‘他什么话也没有讲,就走了。’
翟要叹了口气。“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个吗?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我……我知道自己提出的请求很无理,可是我只有你能问了。除了你,我不认识阿蓝身边的人,你是我唯一能掌握的线索。能否请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才能见到他?’
“……”要搜索阿蓝的去处不难,只要联络几个朋友就可以。翟要迟疑的是,橘芳想见他的理由。
‘我知道,我没希望,他不会爱我的。不光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我还大他六岁,他不会对我这个老女人有兴趣的。不过,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心意,就算被他拒绝也没关系。起码我能彻底地死了心,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
翟要的唇畔扬起温柔的微笑,奈何电话没有影像,传达不到对方眼里。
“你愿意跟我保证,自己一定站得起来吗?不会因为……而自暴自弃?”
橘芳以充满信心的口吻说:‘我保证!’
“好吧,那,我得知他的去处後,会联络你的。”
‘谢谢你,翟要!’喜悦的电波透过话筒放送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先告诉你。以後别再对阿蓝说,要保护他的这种话。”
‘咦?’
“那字眼会引起他的恐慌。”
翟要从没想过,要对第三者说出自己知道的、关於阿蓝的秘密。可是橘橘或许会是另一股拯救阿蓝的力量。她正直、乐观,总是向前看的态度,对放逐自己的阿蓝而言,有可能会成为阿蓝可信赖的重锚。
“阿蓝从小就是个走到哪儿都受人瞩目的孩子。人见人爱的长相,以及在还未经历这事件前,聪慧善良的乖巧性格,让他毫无疑问的像个天使。然而,美好的事物不是只对良善的人具有吸引力,对於心怀不轨的人也是极具魅力。在升上初中後,某次上学的途中,他被绑架了。”
电话另一头,橘芳倒抽一口气。
翟要没有停顿地,继续往下说道:“想当然耳,他的家人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报警、上电视新闻求歹徒放人,但都没有回应,而且也没有接到什么勒索电话。过了一周,他们家人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时,阿蓝自己逃离了绑架犯,回到家中。”
‘他、他有没有受到伤害?’
“身体上的伤害,大致上是没有。不过他的心灵再也无法相信人、相信爱情了。他一直觉得那是洪水猛兽,是会让人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的毒素。因为,绑架他的人,竟是他小学时代就读了六年、很熟的安亲班女老师。她的口头禅就是‘保护’两字,阿蓝因此对这种说法深恶痛绝。
“据说,那名女子在囚禁他的期间总是喃喃说著:‘我要保护你’、‘你需要保护,否则会被恶魔给带走’、‘你不适合在外面污秽的世界生活,你就在我的羽翼下安心地过日子吧,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语,反覆地对阿蓝洗脑。
“对方是熟人一事,彻底地破坏了他对人的信赖感。对方将爱挂在嘴巴上一事,更让阿蓝不再相信什么爱。你想让阿蓝有所改变,没有抱著赤脚过炭的觉悟,恐伯办不到。”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好好地思考。’橘芳带点鼻音地挂上电话。
橘芳气愤却不失冷静的反应,让翟要更确信自己告诉她是对的。希望这对他们俩都是种契机。
翟要也将电话挂上。
咚、咚、咚!大门外突然传来如雷的敲门声,以及醉醺醺的叫门声。
“开门,翟要!老子回来了!快开门!”按压著太阳||||穴,翟要知道下一场硬仗,正要开始。
3
门一打开,冲天酒气扑鼻而来。翟要反射性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朝自己倒下的男子。
“呵呵,我肥来了,世界上最笨的家伙肥来了!”口齿不清的,育轩歪歪倒倒地缠著他嚷道:“来,快点拍拍手,笑我是个大笨蛋!”
“你喝醉了。”
“我不能喝醉吗?”
要跟喝醉酒的人讲什么道理?翟要撑起他一边的肩膀。“上床睡觉去吧。睡醒了,脑袋才会清楚些,看事情也比较不悲观。”
育轩摇头晃脑地拒绝他的援手。“放开……我还不想睡,我还要继续喝!”
实在看不下去了。翟要故意松开手,任由他摔倒在地。
“你这样还能喝的话,就去喝吧。”
育轩赌气地想爬起来,到厨房去取酒,但手脚却怎样也不听使唤。他抬起醉意深浓,红丝密布的眼,道:“你,是你唆使的对不对?你故意叫阿蓝去引诱橘橘,害得我被橘橘抛弃,是不是?”
摇了摇头,翟要的胸口怒火狂炽。自己该怎么做?打侯育轩一拳,好让他清醒一点儿?或是干脆拂袖而去,丢他一个人喝到爆肝,酒精中毒算了?
育轩的胡言乱语尚未结束,翟要的不作回答,反过来添了他的酒胆。
大笑三声後,歪歪斜斜的视线,绕著翟要打转,说:“你喜欢我,对吧?你是下是想上我啊,你这个GAY!那怎么还不过来?你扑过来啊!你用尽那些肮脏手段,不就是要我接受你那下流的爱,还在那边假仙什么?”
“信不信,我真的会挥拳揍到你醒?”
育轩嚷著“才不会伯你”,然後在地上翻滚著身体,故意将屁股翘得高高的,左右摇摆著说:“看,这是你最爱的小屁屁喔!很想要吧?我偏不给你!”
彻底的语无伦次,完全的自暴自弃。翟要痛心疾首地说:“你现在在侮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喜欢的人,不是蹲在地上下肯起来的这个窝囊废,而是笑著告诉我说,‘我今天终於赢过你了’的那个永不服输的家伙;是亲口说,即使我是个GAY,那也与我的人格无关的家伙;是心直口快、笨拙、老爱管人闲事,满身都是缺点,但却还有一个最大优点足以盖过这一切的家伙。”
“我的……优点?”
翟要瞪著他道:“现在这优点也快被你自己毁了。那个绝不逃避现实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育轩瑟缩了下,缩起自己的手脚,蜷曲著身体。“面对现实,有什么难的?反正,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臭小子都能强过我,将我交往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给拐跑了,这就是现实!”
“没有错,你是输了。”见他平静了些,翟要蹲下来,与他平视道:“但你是因为失去她而心痛,还是因为输给了阿蓝而心痛?你摸著自己的胸口,你是感觉到怅然所失、心里空了个洞,还是气愤难消,认为自己的所有物被抢走了而不满?”
傻傻地,育轩照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吗?”翟要握住了他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这儿是会说话的,它不会骗人。我明知你有了橘橘,眼里不会有我,和你合夥开公司的话,我就得看著你和橘橘每天同进同出、双双对对,心每天都会喊痛,但我最後还是点头同意的理由是什么?”
奸烫、好热的视线。育轩吞咽了一口气。
“因为看著你只是痛,可是不能在你身边,这颗心就死了。”翟要紧紧掐著他的手。“要不是我怎么也甩不开你的影子,我干么自找麻烦陪在你身边?我何必压抑自己,克制自己不能去伤害到你?”
育轩垂下眼,他掌心底下的心脏,确实跳动得非常的强悍、激烈、快速。急切地以另一种语言,述说著同样的一份感情。
“不过,一切也到此为止了。”
翟要深吸一口气,续道:“明天一早,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所讲过的这些话,我都已经打破了自己的誓言,犯了和过去求学时代一样的错误——爱上了不属於我们这个圈子的你,还让你发现了……早知道,在先前你对我鄙夷、对我排斥、对我开始闪躲之际,我就该离开的。现在,我更是非走不可了。”
又是……离开?育轩睁大眼睛。
阿蓝定了、橘橘走了,连他——翟要,都不要他了吗?每个人都要离他远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非走不可?”
似乎没想到育轩会开口这么问,翟要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以前我有过同样的经验,而那经验教会我一件事——该走的时候不走,事後一定会後悔。”
放开育轩的手,翟要缓缓地站起来。“现在我离开的话,至少我们之间还有个东西留了下来——这几个月的生活真的很有趣,我会好好珍惜这些回忆的。”
他要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育轩被酒精泡烂的脑袋,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挽留。慌慌张张中,他捉住脑中唯一浮现的一根救命绳索。
“慢著!”绝望地开口。
翟要停下脚步。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练习对手?”
转过头来,翟要蹙起两道姣好的剑眉,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育轩攀著一旁的办公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的女人,被你的‘女人’给拐跑了,现在你得负责做我的练习对象,好让我知道下一回该怎么和女人相处,该怎么哄她们,她们才不会甩了我。”
冷峻的脸庞进射怒火。“你是要我……教你怎么追女人?”
好……像不该这么说。育轩手足无措地找寻更好的说法。“追、追男人也可以!”
“什么?!”
哎哟!育轩捉乱了发,自己只是要他留下来,可是好像弄巧成拙,反而在翟要的怒火上浇了油,让他更生气了。
“总之,你对我还有责任未完,你不能一走了之!”
“……你,现在是在挽留我吗?”
育轩低垂著脑袋,不敢接触他的眼。“‘侯翟犀利’,难不成又得变回‘侯犀利’吗?好不容易,我们才将名声打出来的……”
“我没在问你公司的事,我是问,你要我‘翟要’这个人留在你身边吗?我不但是个GAY,还是个‘觊觎’你的GAY,你无所谓吗?”
有所谓。他还不想绝子绝孙,如果和翟要在一起就意味著得绝子绝孙的话,育轩不得不慎重考虑。
“可是,你觊觎你的,我又不一定会被你吃掉。”
翟要跨两个大步,来到他面前。“你不在乎自己的贞操面临危机吗?”
“贞操”这个赤裸裸的字眼,让育轩的背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我们打个商量,我觉得我的男子气概比较重,你能不能放弃勾引我的‘後面’,改为引诱我的‘前面’?这样我会比较自在一点。也就是说,我把你当成女的,你把我当成男的,这样也许行得通。”
“你是要我作零号?”
育轩满怀希望地点点头。
翟要想了想,竟然颔首同意了。“你比较喜欢当壹号,就让给你。”
“咦?真的吗?”
翟要揪住他的手,微笑地说:“你如果不相信,我们现在就来试试看。”
现在?会不会太快了?“改天吧,我今天喝得有些醉,怕自己力不从心,这样对你不好意思。”
“好事不宜迟。在你明天早上否认这一切发生过之前,我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好运溜走。”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既然自己保住了後面……育轩吞了口口水,道:“那,你不会再说你要离开了吧?直到我很熟练之前,直到我同意你走之前,你都不可以离开这儿喔!”
男人没有回答,他动手将育轩的T恤拉高过头,甩到地上。手掌迅速地探索到育轩裸露的肌肤上,双唇则在他的肩胛留下一道道灼热的吻径。育轩不知道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不过至少翟要不会离开了。
“唔……”
头痛欲裂地醒过来,育轩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就连腰杆儿都因为前一天晚上激烈的“情交”而酸疼不已。
X的,他总觉得昨晚自己被拐了!
“哈啊……啊……等一下,你不是说我是壹号?你、你的手指为什么在我里面搅动……快抽出来!”
“即使定壹号也得先放松。”
“唔……唔……真的吗?”
“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
“……”
“把脚打开一点。”
“……我、我不是应该要在上面吗?”
“你是第一次做壹号,所以由我主动会比较容易进行。”
“……啊啊啊!好痛啊!”
呼、呼、呼。
“……哈啊……哈啊……哈啊……这一定弄错了!……你骗我!”
呼呼、呼呼、呼呼。
“……不,你做得很好,第一次做壹号就能让我……如此欲仙欲死……真有你的。”
“但是……啊啊……做壹号好痛!”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要紧。等你习惯了,就会觉得……很舒服了。因为你很柔软,适应力很强……你天衣无缝地包容住我的一切……嗯啊!”
呼呼呼呼呼呼。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想,育轩都觉得怪。
翟要那家伙,该不会欺他什么都不懂,加上自己喝醉酒,判断力又差,所以一路哄诱他坐上了贼船,被他傻傻地吃掉了吧?
臭翟要!他人在哪里?我非拿刀子砍了他不可!
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也没听到声响,育轩只好捧著快要一分为二的脑袋瓜子,颤巍巍地伸腿下床。可是双脚才一碰到地面,由於腰杆儿使不上劲,双膝一软地,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可恶……”
狼狈地爬起来,再度小心翼翼地攀著床起身。幸好自己这丢脸的模样没有人会看得到,要不自己的一世英名才真的放水流了!
花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时间下床、盥洗,育轩在折腾了将近一小时後,力气渐渐地回复。他换好衣服,慢吞吞地“蛇”到楼下。
“翟要,你躲到哪里去了?”
喊了一遍,没人回应。再喊一遍,安静无声。
育轩急了起来,他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找寻,最後终於在翟要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对不起。
昨夜知道你希望我留下,一时高兴地冲昏头,竟做出了占你便宜的错事。
我正深刻地反省著。
假使,你不想再见到我,我能理解,也不会再上门找你。你就把昨晚的事当成梦,忘掉它。
又假使,在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之後,你真的不愿意我离开,我在错误的起点等著你来骂我。
翟要笔
看完,育轩气得将它揉捏成团,丢进垃圾桶。结果自己不但换来一阵屁股痛,还被翟要“始乱终弃”了!
白痴才要去接你!说好了不离开,结果呢?你这不守信用的家伙!
育轩走进厨房想动手弄杯咖啡来喝,却看到了翟要在离开前,不忘替他准备的早餐,不禁停下脚步。
“你这个大混帐!你要得我团团转不够,还非得让我满脑子都是你,你、你吗?”
冲动地捉起餐盘,想仿效纸条一样,将盘中的食物全倒进垃圾桶内。就在这时,外头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