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雅愀然变色。
那是她心里的大忌讳,鼻翼边散落的一些雀斑给她无限的烦恼,用了很多的方法也不见一点效果。
恰恰接着说,“子雅姐姐不用担心,用茉莉花种和玫瑰花种研碎了兑上花蜜和清水,涂上两次就全好了。绯红姐姐脸上的就是这样治好的。”
子雅的脸色越发地沉暗下去,不说话。
祈承远也不说话。
恰恰慢慢地感到了不对劲儿,却并不明白是倒底不对劲儿在哪儿,大眼睛凄惶的望向祈承远,祈承远正好看过来,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恰恰怯怯地笑起来。低下头转着手里的勺子,再也没有说话。
祈承远送子雅回去的时候,子雅突然说,“远远,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小表弟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对劲?”
祈承远吓了一跳,“不不不不。。。不, 没有,他只是。。。雅雅,其。。。其实。。。恰恰,他。。。他是。。。”
子雅笑笑,转过头,“其实这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绝症,何必瞒着呢。”
祈承远说,“不,雅雅,你。。。你听。。。听我说。”
黄子雅说,“哎,我得进去了,不早了,太晚回去,我爸要不高兴的。”
祈承远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恰恰坐在门边等他。
看见他回来,想要上前却又向后缩一缩。
祈承远问,“怎么了恰恰?”
恰恰突然伸手拉住祈承远的衣袖,“哥哥,对不起,我今天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我其实,我不知道在人间该怎么说话才能讨别人的喜欢。哥哥不要生气,请子雅姐姐也不要生气。”
祈承远揉揉他的头顶,“不要紧恰恰。哥哥,也要说对不起,哥哥今天说谎了。”
恰恰问,“为什么不能让子雅姐姐知道我是什么人?”
祈承远说,“我是想告诉她的。开始,是怕她不相信,怕她笑我童话写多了昏了头。后来我想告她,但是。。。恰恰,你知道吗,人间的人,有的时候,并不是故意想要说谎,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心灵蒙尘,只是,有时,当我们想说真话的时候,却得不到信任,得不到理解,渐渐地,我们会习惯撒谎,这种习惯,象刻在骨头里的痕迹,很难磨灭,其实也是一种伤痛。恰恰,你还小,身份又这么特殊,也许你现在不太能明白。”
恰恰慢慢地偎到祈承远怀里,“我明白的哥哥。”
祈承远轻轻拥着怀里小小的身体,这个来自天宫的小仙子,这一刻,离他这样的近。
恰恰歇一下又说,“哥哥,帮我找茉莉花种和玫瑰花种好不好?我想把药制好,送给子雅姐姐,请她原谅我。”
祈承远笑起来,“好的恰恰。”
忽然想起一件事,祈承远又问,“恰恰,你在天宫,真的认识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
恰恰点点头,“是真的。他们俩总是绊嘴,但是却很要好。公公说他们是欢喜冤家,他们曾去过人间修行。”
祈承远说,“恰恰,你知道吗,象他们那样,就叫有情人。”
恰恰若有所思,“哦”,他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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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人间
祈承远睡到半的时候,翻个身,手下意识地摸摸身边。
是空的。
过了挺长的时间,祈承远觉得有些不对,起身走到客厅,听到有低低的呻吟之声。
祈承远吓得睡意全消,拉亮灯,看见恰恰睡在卫生间门口,整个人团得紧紧。
祈承远冲过去把他抱起来。
恰恰面色死灰,嘴唇却是奇异的青紫色,半睁着眼,满额的冷汗。
祈承远手足无措,只知道拉起衣袖给他擦汗,很快湿了半边袖子。
祈承远把恰恰抱紧一点,叫他,恰恰恰恰,恰恰,听见我说话吗?
恰恰幻散的眼神慢慢聚拢来,看向祈承远,然后把面颊贴到他的胳膊上,很低地声音叫哥哥哥哥,恐惧里交织着软弱无助,听得祈承远心酸无比。
祈承远说,“恰恰,是不是那碗汤的缘故?恰恰,恰恰,对不起,对不起。”
恰恰抓住祈承远摇头,扯一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牙齿打着颤,发出的的的声音。
祈承远急急地一迭声地问,“恰恰,恰恰,告诉我,怎么帮你,我怎么才能帮你?”
恰恰声音断续,用力地说,“蜂蜜。。。紫云英。。。兑上。。。清水。。。”
祈承远把恰恰抱起来,送到卧室的床上,用毯子裹紧他不断颤抖的身体,“恰恰,等着我,等着。”
恰恰的手紧紧地抓住祈承远的衣角,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呻吟与破碎的听不清的低语。
祈承远狠狠心拉开他的手,“恰恰,不怕不怕。哥哥去买你说的药,很快的。来听话,不怕的。”
祈承远只在睡衣外套了件风衣,便冲出了门。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不是成熟社区,在过两个街区,才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超市,往常二十分钟的路,祈承远飞奔之下,只用了几分钟,可是翻遍了货架,却没有找到紫云英花蜜,抓住一个售货员结结巴巴地问,“有没有。。。紫。。。紫。。。紫云。。。云英蜂蜜,售货员说,“这不都是蜂蜜,干嘛认死理,三更半夜的,现为您进货也来不及呀。”
祈承远又冲出来,半道上看见一家小杂货铺子,里面已是灭了灯,一片黑暗。
祈承远稍一犹豫,过去敲门。
好一会儿,才有细碎的声音,然后灯亮了,门开了。
店主是一个老人,蹒跚地走出来,半睡半醒,眼睛还未完全睁开。
祈承远说,“对不起大爷,打扰您。您这里有紫云英蜂蜜吗?”
老人含糊地说,“没有。”
祈承远说,“对不起,您再找找看,对不起对不起了。”
老人说,“我还不糊涂呢。这么晚,要那个干什么啊。”
祈承远说,“治病。”
老人看见眼前的年青人,满面的汗水,急切的神情,“店里是没有这个货,可是,我家里还有半瓶剩下的,要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等祈承远回到家把蜂蜜兑好了清水端进卧室的时候,才发现恰恰的牙关已经咬紧了。
祈承远的手抖得几乎打翻了装着蜂蜜水的碗。
祈承远把手指伸进恰恰的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地撬开他的牙关,一边说,“恰恰,张嘴,恰恰,恰恰。”
一碗水只灌进去一点,其余的,顺着恰恰的嘴边直流到脖子里。
祈承远说“恰恰,恰恰,张嘴呀,来,张嘴呀。”
终于,恰恰的喉间传来咕咚一声,随后,恰恰咳了出来。
恰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祈承远再兑了一碗蜂蜜水喂给他。然后把恰恰抱进怀里。
恰恰微微动了动。祈承远问,“恰恰,你想要什么?”
恰恰没有说话,抬起手,抹掉祈承远脸上的汗,还有,眼泪。
祈承远这才发现,原来眼泪早已纷披了自己满脸。
祈承远开始傻傻地笑起来,“恰恰,恰恰,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恰恰才要说什么,突然开始大口呕吐起来,祈承远扶着他左右摇晃的细瘦身体,由着他一口一口把晚饭时喝的汤全数吐出来。
终于恰恰吐干净了腹中之物,软软地仰倒下去。
等祈承远收拾干净了坐过来看时,恰恰已经睡过去了。
细发被汗水粘在额角,让人看了替他痒。
祈承远伸手替他拨开,低低地说,“恰恰,对不起。”
恰恰气息微弱却平稳。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索着。
祈承远伸过一只胳膊去,恰恰抱住了,满足地用鼻子蹭蹭,继续睡去。
祈承远趴在床边睡了一夜。
早晨,祈承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恰恰的头顶着他的,软软的头发扫在他额头上。
恰恰已经醒了,脸色好了许多,看见祈承远醒了,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含糊柔软的笑,把祈承远衣袖上的一颗扣子含进嘴里咬得咯蹦咯蹦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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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人间
恰恰一夜折腾,终于醒来了。
祈承远摸摸他的头发问,“恰恰,你好了吗?”
恰恰咬着扣子笑着点头。他的嘴唇退去了可怖的青紫,却淡成一抹水色。
原本祈承远想请一天假陪陪恰恰,可是拿起电话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正好是月底,他们公司每逢月底要结一次账,祈承远手上还有两张发票没有和会计结,今天不去可就糟糕了。
祈承远不知如何开口对恰恰说。
恰恰看着他犹豫为难的样子,说“哥哥是要去上班吗?”
祈承远点点头。
恰恰说,“那为什么还不快点呢哥哥?不是说不能迟到的吗?”
祈承远说,“对不起恰恰,今天。。。哥哥有重要的事,不能在家陪你。”
恰恰望着祈承远笑,雪白的脸色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地幽深水灵。
“我明白哥哥。”
祈承远起身去洗漱。
恰恰披了厚厚的毛毯跟在他身边,小乌龟棒棒从他怀里伸出小小的脑袋。这已经成了每天早晨的习惯。
往常恰恰会一直送祈承远到门口,今天他却说,“哥哥,走时锁好门,我要去再睡一会儿。”
祈承远出门的时候,恰恰从卧室里伸出头来,“哥哥,早点回来。”
祈承远说,“好的恰恰,好的。”
这是恰恰第一次说,“早点回来。”
这也是祈承远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对他说。
祈承远想,人们那么想回家,是因为家里有等着的人,原来自己的家里,那个租来的,陌生感始终萦绕不去的小屋里,也有了等着的人了。
这才把这小屋变成了家了。
祈承远下午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窗口趴着的恰恰。
祈承远走到窗边,揉揉他的头发,“恰恰,窗口风大,不冷么?”
恰恰身上依旧裹着毯子,半个身子探出来,额头顶着祈承远的额头一迭声地叫“哥哥,哥哥。”
祈承远稍一使劲儿,把他从窗子里拉出来。
恰恰趴在他肩头,不肯抬头,长长的睫毛扫在祈承远的颈项,有点痒,然后,有热热的泪落进祈承远的脖子里,顺着脖子一直滚落到背上,划出一线湿润。
祈承远说,“来来来,恰恰,我们一起回家。”
自这一场病过后,恰恰似乎一下子没有缓过来,每天都有些昏沉,睡的时候也多起来,常常说着话的当儿就睡过去了,而且很畏寒,总是蜷缩在毛毯里。
N城到了十月底,开始有了浓重的凉意,尤其是晚上。恰恰总是缩在祈承远的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却天天在睡到半夜里流了满额的冷汗。
祈承远想起以前恰恰跟他说过的话。
花侍,由花中修成|人形,是离不开露水的滋润的。
周六那天,祈承远三点多钟便起了床,给恰恰留了条儿,出门去了。
祈承远去了紫金山。
祈承远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紫金山,是上初三的春天学校组织郊游。
一晃快十年了。他没有想到变化有这么大。差一点儿就迷了路,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有收获。
回到家里,恰恰还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
祈承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凉凉的手扶上恰恰的额。
“恰恰,恰恰,看我给你找什么好东西来了?”
恰恰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祈承远递过来的东西。
一个矿泉水瓶子里,盛着大半瓶水。
祈承远说,“恰恰,是露水,乖,好好喝了它。”
恰恰伸手接过瓶子,视线却落在祈承远湿了的裤腿与袜子上。
恰恰起身,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下床在祈承远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脚。
片刻之后,祈承远湿了的裤腿与脚重又变干了。
祈承远把恰恰拉起来,“傻孩子,废那个劲儿干什么?湿了换下不就得了。”
恰恰靠进祈承远的怀里,用两只手包住祈承远冻得冰凉的手掌。
“哥哥,”他叫。
祈承远问,“什么?”
恰恰说,“哥哥,我以后,我是说我回去以后,。。。会想你的。”过一会儿又补充道,“会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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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地府
练离的性子灵动跳达,但也只不过是个少年人,他还不惯看在地府里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
练离说,我很想我娘,我有三百年没有见到她了。
他的神情楚楚,笑里带泪。那一刻,薛允诚真的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一下。
可是,他在那阎王的壳子里呆得太久太久了。
那壳子,把那本来的他,罩住了,出不来。
那一句不相干的话便说出来:“我的厨子,也很会做凉糕。”
过了两天薛允诚的七哥,第七殿阎王董允诺邀薛允诚去他的宫殿一聚。
薛允诚想起自己的这个哥哥,小时候与自己最是要好,长大了,性格却相差巨大,那个人,最是风流会享乐,算起来,也有几十年没有见到他了。便答应了去一趟。
薛允诚到的时候,七殿阎王董允诺早已迎了出来。
薛允诚兄弟十个,分司十层地府,分别是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王包,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董、薛等不过是他们的封号,允,才是他们家族的姓氏。
董允诺远远地站在殿前望着薛允诚微笑,走得近了,他一把抱住薛允诚,用清朗明快的声音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我的小弟。”
薛允诚稍稍挣挫了一下。他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但是从哥哥的身上传来的那遥遥的,却熟悉的气息,却让他有片刻的楞神,慢慢地放软了身体,与哥哥贴近了一会儿。
董允诺放开薛允诚,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真是长大了。”
薛允诚道:“七哥,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坐坐?咱们兄弟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你真的是长大了啊,以前,小时候,在家那会儿,是谁天天小尾巴似地粘在我身后的?咱们兄弟俩,人见人爱,佛见佛也赞的,干了多少好玩的事儿?”
薛允诚咳了一声。
董允诺笑,“好了好了,进来坐吧。哥哥今天高兴,忍不住要把乐子跟小弟分享呢。”
薛允诚瞪他一眼,“你又纳了几个妾?”
董允诺原本那一又灼灼的桃花眼眯起来,一边的眉轻轻挑起来,竟是无限的风韵:“倒底是我的好弟弟,一猜就准。”
薛允诚没有说话,心理颇不以为然。面上不禁带出两分严厉来。
董允诺一路携着他手走着道:“看看看看,又是那个招牌表情。你呀!我们弟兄几个,就只有你,最得父亲的真髓,越大就越象,难怪老爷子最喜欢你,年纪轻轻的,不懂得及时行乐,难道真的想成佛?”
薛允诚又咳一声,不说话。
两人进了董允诺平常起居的偏殿。
薛允诚又微微愣了一下。
殿堂里,雅致的轻纱无风而曼舞,早已暖暖地升了暖炉,去了那潮气,隐隐地有一股淡而优雅的香。陈设也比薛允诚几十年前来时更为精美,却没有一丝伧俗。这哪里是地府偏殿,竟比天宫的许多殿堂都更为舒适,更为精美。
薛允诚皱起了眉头。
董允诺拉他坐下,早有侍女端上精致的酒菜,董允诺那美丽的王妃也过来相见。
一时间,大家坐定,居然上来四位面目娇好,身段颇动人的女孩子,各持了乐器,在殿前演奏起来。另有一群衣着雅丽的女孩子轻哥曼舞起来。
薛允诚大吃一惊,“七哥?”
董允诺拍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的,这里四周都被我下了结界,哪里就会被父亲知道了?”
又看见薛允诚腰背挺直,正襟危坐的样子,扑一声笑出来,那一对桃花眼更是流光逸彩,“好弟弟,放松点。咱们生来就注定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府呆一辈子,走出去一个个的都是脸色惨白,若不自寻些快乐,真真要委屈死了。”
薛允诚也不答他。无意地朝那一群女孩子看去,一看之下,微微吃惊。
见那一个执空篌的女孩,面容清丽,嘴角微微上翘的样子,真的有几分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