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诚说,“睡觉!”
两个人真的在这里住了两天,与这一家子相处十分愉快。阿成的嫂子似乎十分欣赏薛允诚,到了第三天,居然说要给他做个媒。
她的高嗓门儿把这话题提出来,几乎吓着了练离。
她说,“就是我舅舅家的邻居。隔壁村的,去年刚刚考上北京的大学,是个才女,长得又好。才放了寒假回来的。她们家,生意做得好,乖乖哤的咚,那一份嫁妆不会少。”
练离心里怪怪地,气了起来,竖起耳朵来听薛允诚说什么。
薛允诚稳稳地说,“多谢。只是,在。。。我早已定过亲了。”
练离的心一路沉下去,重见的喜悦瞬间就消散了。有什么很沉重地压在心里。
原来他早就定过亲了。也不知是哪一位仙家。
想要问一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第二天晚上,两人跟那一家人告了别,阿成还特意赶回来,给练离带了一个蛋糕。
薛允诚说,“我们要找一个静谧之处。”
练离说,“你要从那种地方回地府去吗?”
薛允诚点点头。
离阿成家不远,是一个私人别墅区,周围有大片的树林。
薛允诚与练离来到这里,茂密的树木,几乎遮蔽了天空,夜色里,更显十分的幽暗,正是地气极旺盛之处。
薛允诚突然说,“等一下。”
练离问:“怎么了?”
薛允诚说,“此处,有仙家的气息。”
恰恰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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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离恨长
1
离恨长
1
黑君黎在地府做了无常的第三百年,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下午,他来到地府偏殿。
昏暗的殿堂里,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里衣,外罩了一件绯色的鲛绡,身姿轻盈高挑,垂了一头长长的秀发。
黑君黎想,她不象是地府十殿的女侍啊。这里的女侍原本稀少。女性的仙家与人间的女性一样,属阴性,与阴间相斥,所以不宜在此久居,仅有的那几个,都是八字至阳的女孩子,负责些针线细活儿,那些黑无常都很熟悉。这一个,单从背影看便眼生得很。
黑君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转过了身。
是一张极年青的面容。夜明珠的光也没有的晶莹皎洁,秀丽的眉头微微蹙着,一点点的不耐烦。(猜猜他是谁?猜猜。有看到这里猜中的吗?举手。也是文中出现过的人哦。)
黑君黎张开阔大的嘴笑起来,温和地说,“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女侍们都在西殿那里住着。快回去吧。”
那孩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象被一只大手抹去了似的,眉毛斜斜飞起来,飞入鬓角。
黑君黎看她不做声,心里暗说不妙,这个孩子,别是王新近收的侍妾吧。没听见说啊,再说,王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也难说。
正在尴尬间,有人咚咚地跑了过来,脆脆的少年的声音传来:“七哥,七哥。是你来了么?我来了,我来了。”
进来的是少年时期的薛允诚。脸还是孩子的轮廊,温白圆润的,不似后来的清晰,神情却活泼许多许多。
黑君黎想,王的七哥?在哪里呢?
突然听到对面的那个散着长发孩子说,“你可来了。等你半天,我都洗完澡了。”
那是男孩子清越明净的声音。黑君黎吓了一跳。
薛允诚扑到那少年的怀里,“七哥七哥,我有公事要理呢。你可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还是要带我去哪里玩?”
那少年亲热地捏捏薛允诚的脸,“七哥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
黑君黎这才明白,这位原来是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他赶紧恭身施礼。
薛允诚过来拉着他的手说,“黑哥哥,不要这么拘礼。”
那少年只从眼角瞥黑君黎一眼,淡淡地说,“小弟,你的这位属下,眼神有点儿问题。”
薛允诚道:“哪里会,黑哥哥的眼神最好了。什么样的大鬼小鬼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董允诺冷哼一声。转身坐在椅子上,说,“黑火炭儿,给我倒杯茶来。”
薛允诚笑弯了腰,“七哥你的嘴还是那么尖利。”
黑君黎也不生气,转身去倒了茶来。
董允诺甚至都没有尝一口便说,“这雪岭青碧是要八分滚的水冲泡的,你这水温不对,叶子都黄了,看了就倒胃口。重泡过端来。”
黑君黎说,哦哦,好的好的。
薛允诚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哥哥,从小因为长得在兄弟中最好,所以最受母亲宠爱,哥哥们都护着他疼着他,连下面的三个弟弟也要让他三分,所以性子很有几分骄纵。他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把他错认做女孩子。小时候,母亲想个女儿,却一连得了六个儿子,生第七个,看那小小婴儿,玉雕粉堆一般,以为是个女孩儿,却不料又是一个男孩儿,母亲失望之余,也不顾老阎王说荒唐,从小把董允诺当女孩儿养。直到他快十二岁时,懂事了,死活不肯再做女孩子打扮才恢复男儿的身份。这是他心底的一个痛处,兄弟们提都不敢提的。
不一会儿,黑君黎又端了茶来,这一次,董允诺伸出细长白暂得透明的手,将杯子端到眼前,又豁啷一声丢回到桌上,“这次水温又过低了,叶子都还缩着,小弟,你的这位属下,不仅眼神差点儿,脑子也不灵光。”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软软的上扬的尾音,即便说着刻薄的话,也清冽动人。
薛允诚嘟起嘴说,“七哥不要骂黑哥哥。他最疼我最帮我啦。”
黑君黎呵呵地笑起来,说,“我是笨手笨脚的,不懂风雅的东西。七王爷不要生气。乖乖的,等我重泡了来。”他平时哄惯了薛允诚,一时间竟然没有查觉自己语气有哪里不妥。
董允诺听他那哄孩子的口气,气得飞红了脸,晃着手指对着薛允诚说,“你对下属太过宽了。会纵坏他们。”
薛允诚说,“才不会。”
那一天,黑君黎一共泡了六次茶。最后一次端来说,“来来来,尝尝,这次合适不?”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怒色,只有一派憨憨的宽和,不知为什么董允诺看在眼里就更气,仿佛他是故意这样做,只衬出自己的幼稚与无理。正好他也口渴得紧了,端起来便喝了一大口,也顾不得平日里的讲究,要在平时,他会把他现在的这种喝法儿嘲笑为牛饮。一下子,呛着了,伏在桌上大咳起来,一头长长的乌发象水流一般轻轻颤动起来,怪让人心痛的样子。黑君黎禁不住上前替他拍着。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清面前的人,一下推开他,斥道:“黑火炭,不要拿你的黑炭手碰我。”
连薛允诚都觉得不对起来,他的这位小哥哥,虽说有点挑剔,倒还没有不讲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道:“七哥,不要这么说黑哥哥。我最喜欢他啦。”
董允诺说,“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
薛允诚道:“我当然最喜欢你。我也最喜欢黑哥哥。”
董允诺道:“不行,你只能最喜欢我。别喜欢他。最,意思是只能有一个。”
薛允诚道:“最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我要两个最。”
董允诺道:“一个。”
薛允诚道:“两个。”
黑君黎听着两个小少年毫无章法的对嘴,傻傻地笑。
董允诺哼一声,抬腿就要走,薛允诚拉住他,“七哥别走嘛。为什么今天你火气这么大?”
黑君黎说,“哦,天这么晚了。两位小王爷一定是饿了吧。饿的人难免是要发脾气的。我们吃饭好不好?”
董允诺原本也不想走的,可是自己上了高台子下不来,眼见有台阶也就下了。回念一想,想起这台阶是谁给的,更气起来,一顿饭间把黑君黎支使得团团转。黑君黎心里只觉得那是个有点小任性的孩子,也不往心里去,何况这孩子,长得真是好。修眉俊目,玉一样散着光华,不由得让人心软。
从那以后,地府七殿阎王董允诺便常常造访十殿,一呆就是几天,也不带随从,只点名叫十殿黑无常侍候。他一来,黑君黎办完了公事,又添了照顾七殿王爷的重任。
他不来时,董允诺安静地坐着看书或是画画,他一来,他便变得十分挑剔,连打个秋千也诸多不满。
他坐在秋千上喊:“黑火炭,过来送送我。”
一会儿高了,一会儿低了,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净脸洗手的水也是,一会儿冷了,一会儿烫了。黑君黎走在他前面他说挡着他的光,不懂规矩,走在他后面又说他行动迟缓如龟,是不是不情愿来随侍。总之,这个黑家伙就是不好,所有的一切都不好。但是奇怪的是,下次来,他还是要他随侍左右。
黑君黎从不生气或是觉得屈辱,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计较,说什么屈辱不屈辱?他乐呵呵地面对他的挑三捡四。小小七王爷,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生气,飞红的脸,如同初春新桃。黑君黎只觉赏心悦目。
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恰恰来临
谢谢支持,也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和贪玩儿,这两天特别想写这个番外,因为好玩儿。对不起各位等着恰恰和小白的大人们。不过他们都没事儿,他们都会很好的。这个番外也不会很长,过两天就更新恰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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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与地府十殿的王薛允诚私自去了人间,碰巧就遇见了下凡视察的星君,天宫知道了这件事,本来玉帝也没打算为难两个孩子,就让老阎王自己将孩子带回去惩戒一下。谁知老阎王觉得在众仙家面前自己的颜面大大受损,这一气非同小可。董允诺一看苗头不对,就把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到人间去玩儿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小弟是被硬抓来作陪的。老阎王原本就觉得王妃与几个成年的大儿子过于宠爱七儿子,惯得他跳跶任性,再加上他心里始终认为,允诺这个孩子,长得过于好了,难免会有些娇骄之气。老王妃竭力劝阻,老阎王狠声说若是有谁再敢拦着,便要把身家官带一并交给他,自己要寻一个清净处再也不回来了。这几样气加在一处,老阎王居然动用了缚仙索,将允诺捆绑起来好好地教训了一顿,还不准老王妃留下他养伤,不准给他用灵药,把他送回了地府七殿,让薛允诚回十殿闭门思过。
薛允诚不放心七哥,就把黑君黎叫到身边,让他带上许多补品去看看。
黑君黎到的时候,董允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见小童报说十殿的黑无常来了,挣扎半天终于坐起来。黑君黎看到的,就是他坐在床上,还是那副爱理不理,小小别扭的样子。其实,允诺真的是咬牙狠命地硬撑着,火烧火燎的痛已经顺着脊背一并升上来,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黑家伙面前倒了架子。
黑君黎看他,脸色苍白,额角都透出青来,满满是痛出来的细汗。一双青碧莹润的桃花眼也失了光彩,两只细细的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那是缚仙索留下的伤。那个东西,黑君黎是知道的,一旦缠上仙家的手腕,便如同活物一般,一点点向里钻,越挣就缚得越紧。最后会在手腕上留下及骨的伤,痛彻心肺。黑君黎在心里叹一声,没想到老阎王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那个孩子说,“是你来了。你听着,当着本王,你要是敢在你那黑脸上露出一点点的笑模样,我就。。。我就。。。”话语是狠的,声气却弱。
黑君黎也不说什么,走过去,把塞在允诺身后的被子拿掉,让他平躺下去,一边说,“你这么坐着,会疼得更厉害。乖乖躺着吧。我保证不笑,若是笑了,你就把我扔到十八层殿里,搁油锅里炸了吧。”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敦厚宽和,如今的允诺听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酸极了,委屈极了,突然就埋首在黑君黎的胸前,哭了起来。
他不过是想去人间看看,象人间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偶尔偷个小空逃家出去玩一下,买一个无宵节的灯笼或是端午节彩线编的小粽子,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呢,浑身是伤,孤伶伶地在阴冷潮湿的地府,就因为他是仙家,是地府的王,他就要收起他的天性,收起他的委屈,最终磨成象父王那样不苟言笑的人,刻板地过着他长得没有尽头的一生。允诺突然觉得特别地灰心,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的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还是一个希望。他哭啊哭啊,眼泪把黑君黎的前襟全打温了,哭声断续而绝望。
终于哭完的时候,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头还一径埋在黑君黎怀里,翁翁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黑君黎说,“我不会那么快走的。我们的王,惦记你得紧,要我好好陪陪你。你先睡一下吧。”黑君黎亲自重新拢了火盆,地府潮气极大,象允诺的那样的伤,如果经了潮气,会惹出大麻烦的。
空气渐渐温暖起来,混合了百合清甜的香。允诺渐渐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殿里没有黑君黎的身影,只有两个小童坐在殿前打着瞌睡。允诺想,难道黑火炭已经回去了吗?
正想着,黑君黎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允诺细细看去,原来他抱的是一捧树的枝条。
这种树密密地长在冥河边,枝条比人间的柳树更加细韧柔软,随风轻摆之间,带起隔世的离愁,所以这树的名字,叫做离恨长。
黑君黎走近了,看见允诺醒了,他没有忘记他那不准笑的可笑命令,但是他的眼睛全是温柔与关切。
他说:“哦,你醒了吗?”
允诺低低的说,我要坐起来。
黑君黎走过来,手伸到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拿了床厚被子垫着,又把另一床被子折成长条形,让允诺半侧了身子,把那长条状的被子放在他身后让他依着。允诺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他说:“你仿佛是很有经验似的。”
黑君黎道:“可不是。我小的时候,在人间为人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惹事生非,没少挨我爹的打。”
允诺一直低垂着眼,怕他看出肿了的眼,只见这话,抬起眼睫,问道:“真的?”
黑君黎道:“真的。我在人间那会儿,可不是什么好人物,罪孽深重啊。”
允诺道:“但是你现在这么。。。这么。。。还算不错。”
黑君黎摸摸他的头,“哦。我修炼了许多许多年了,就为了赎罪。啊,你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吧,然后好吃药。”
允诺扭过头去,“不吃。”
黑君黎说,“吃过了,我弄好玩意儿给你玩儿。”
允诺说,“你不要拿玩意儿来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黑君黎说,“但是我保证这个玩意儿大人也是不常见到的。”
允诺回过头来,停了一歇,终于道:“把吃的跟药给我端过来。”
吃完了饭,又吃了药,允诺才知道黑君黎所说的好玩的玩意儿是什么。
黑君黎坐在床边,让允诺斜斜地靠在他身上,拿了那离恨长的枝条,开始编东西。细细的青绿的枝条在他粗黑的指间上下翻飞,变成了蝴蝶,蚂蚱,小猫小狗小羊,还有小桌子,小椅子,小床,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允诺的唇边终于有了笑意,微肿的眼皮下,是荡漾的水波,有一点点的压抑不住的轻笑泄露了出来,虽然他不过是个孩子,却也是在仙家有几百年的修为,好的奇的东西有什么没见过?倒是这种小小玩意儿,带着一点人间的世俗乡土的气息,他真的是从未见过。
他问:“你还会编别的什么不会?”
黑君黎道:“我会。我什么都会编。可是,现在你得歇着了。我跟我们王说,明天再来看你。”
允诺难得听话的让黑君黎帮着他躺下来,忽视握住了他的手,道:“你答应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黑君黎说,“哦,好的好的。”他伸手扶扶他秀致的斜飞入鬓的眉,又说:“给爹打一顿没有什么丢脸的,象我,想让爹打一顿也不能够了。”
黑君黎果然是等着允诺睡着了才走的。
可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