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天塌了。
打着嗝好不容易停下哭泣的永革眼前充满一片红,再次仰头嚎啕大哭,张着双手希望有一个依靠,这时候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快快,都见血了,快拿东西来包扎下。”吕氏也是满脸愁容,金价还没分家,二三弟出事怎么也会连累到他们。
她不说,可她身下还有孩子,小孙子才刚出生,大女儿也马上就要出嫁。
如果舒氏大吵大闹也许她也会立马提出分家,好躲过这场难事。
不过看着相处多年的妯娌像无魂般,吕氏也狠不下心现在就闹分家。
金启武像是回过神,见到舒氏手心满是伤痕,他诺诺的小声开口:“孩子他娘。”
舒氏推开大嫂侄女要来包扎的手,她两眼直直看着前面,“五十两?我这一辈子都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还不如带着我儿我女死了算,省的拖累他们。反正都要死,还费心干嘛。”
金启武好酒,经常就是喝的大醉。
就在前段日子,他被几个狐朋狗友招去喝酒,酒大壮胆,被其他几人忽悠的去了赌场。
一入赌场深似海。
金启武起先只是人混了一些,爱喝那么一口,对赌却是一点都不沾。
在赌场赢多输少他也知道,何况他兜里也没两个钱,就是去喝酒都是朋友请,自己光着身子上门的。
也许是近端时间,舒氏老在他耳前唠叨两个小儿要上学堂的事。
别看金启武吊儿郎当的,自己也就两个儿子他怎么会不急。
大哥的儿子有门手艺傍身,三弟的两个儿子有学问,以后更是不愁,也就他没本事,想不出个法子。
当时听着朋友念叨今日又赢了多少银子,金启武也来了心思。
撑着舒氏不在家,偷偷将她存下的几百个铜板拿走,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偷偷摸摸了去了镇上的一家私房。
私房里面人不少,每个人都赌红了眼。
他瞧着一个壮汉,也就转眼之间,手上的钱反了十几倍。
他羡慕的厉害,却又不敢下手。每次都是带着钱去,带着钱回,来去几次后,见着那个壮汉换下一身粗布,穿上锦衣。
那时候的金启武才忍耐不住,终于下了手。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运气,不过两把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金启武手上的五百个铜板变成了二两银子。
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也如生根发芽。
金启武这段时间常常偷偷一人跑去镇上,期间有赢有输,最多的时候手上甚至拿到了十两银子。
也正是这样,他彻底沉迷进去。
好运不长,也是两把也是不过片刻的时间,手上的银子输的一文不剩,一路上,金启武是腿软的走回来的。
他失神的在家待了两天,又被几个朋友唤了出去喝闷酒。
几个朋友都知道他赌博的事,赌赢了他也会拿钱出来喝酒吃饭,输了他们在旁边安慰再接再厉。
但是再安慰也没用,因为他手里拿不出一文钱,舒氏哪里的钱被他偷偷拿光,之后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找到一笔钱,他又一人去了镇上,等回来时背上压了五十两的欠债。
金启武当时真的连死的心都有,可实在舍不得家中的媳妇和孩子,这两天只能每日躲在家中,期望不要有人找上门。
金老爷子年岁大,见的世面也多,一听就知道二儿是被人做了局。
“你的那些朋友了?”
金启武没有回话,依旧盯着媳妇的伤口看。
“问你话呢。”吕氏狠狠推了他一把,就看不起他没用的样,近给家里添乱。
“找,找不到了。”金启武羞愧,他不傻,现在仔细想想就知道是他这几个朋友和外人挖了个坑,要他往里跳。
“爹,该如何是好,那帮土匪明日又要上门了。”金启文没有主意,如果不是时候不对,他真的想好好教训这个弟弟。
旁边金叶一听急了,哪些人可是说了,明天拿不出钱,可就要拿她出去还债。
她心里不由有些怨恨,如果她爹能能干一些,她又怎么像现在这样。
金叶决定自救,她想都没想,就跪在祖父面前:“祖父。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不想被卖掉,两个弟弟也还这么小。”
金老爷子有些颓废,五十两?他又如何能拿的出来。
“祖父,香寒婶婶不是有钱放在您这吗,您拿出来救救急,香寒婶婶肯定不会责怪您。”金叶哭着道,她不知道那笔钱有多少,杨香寒在富贵人家当差,又这么多年,存下的银子肯定不会少。
舒氏也想到了这,不顾手心的伤,爬着过去抓着金蒋氏的衣摆哀求:“娘,求求您,不为了我们,也为了您的两个亲孙子。”
金蒋氏哑然,舒氏的天塌了,她的天也她崩塌了。
五十两!就算将香寒那里的钱拿出来又如何,才不过五分之一,剩下的是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就算是将他们全家人卖掉也卖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没用的。”金启武低沉,他翻到躺在地上,地面上的碎块压得很疼,他都不在意。
因为,他想翻本的本钱是从娘的房间翻出来的。
这是,金启武没感觉到悔意,只能感觉到厌恶,忍住喉间的呕吐,他想着,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过就是爱躲懒,爱喝上几口小酒,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人人厌恶的赌徒!
院子里面的人都看着闭上眼睛的金启武,之间他微微张开嘴,吐出的话简直晴天霹雳。
“爹娘房间的银子,我偷偷拿去赌了。”
第二十六章:混战
绝望,金家沉寂在一片绝望之中。
舒氏松开抓着衣摆的手,手上掩面,泪水夹杂血液流淌脸面。
金蒋氏简直不敢相信二儿的胆大包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到房间,找到木盒,唯一记得的是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替香寒存下的银子一分不剩。
如果说先前金蒋氏还有心救他,现在是连掐死他的心都有。
一口气接不上来,金蒋氏喘过不气,闭上眼,直直向后倒去。
好在后面有跟来的吕氏接住,不然不堪设想。
“来人啊,娘被老二气死了。”吕氏也是慌了神,这样的话都脱口而出。
屋内一片慌乱,不大的房子挤满了人。
“老大家的,你怎么说话。”指尖还能感受到金蒋氏的呼吸,金老爷子放下心又是怒火冲天。
吕氏知道自己说错话,这话要传到外面,他们金家怕在村子里面待不下去了。
将金蒋氏安顿好,金老爷子站在旁边一一安排:“老大,你去镇上把你三弟一家叫回来,永新你去喊个郎中。”
老婆子的身体一直很好,这次恐怕是气的不轻,怒火冲心,
可金老爷子也不放心,还是决定叫个郎中上门看看,家中拿不出钱,大不了以物抵债罢了。
这一天过的很混乱,这一夜除了金芸没有人能睡个安稳觉,就是还在昏迷中的金蒋氏,也是皱着眉头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金启文就带着三弟一家匆匆赶来。
金芸是第一次见到三哥一家,只见这位三哥穿着一介布衣,却十分考究,衣领和袖边上都绣有条纹。
再细细一打量三嫂,金芸总算明白为何舒氏不满,总有抱怨。
瞧着三嫂穿的布料也不是顶好,头上也是光光如也,很是寡淡。
可手腕间隐隐漏出的银镯却逃不过金芸的双眼,手上都如此,头上还会少了银钗?怕是要回村子,临时摘下罢了。
再看旁边站着仰着头,一副鼻孔朝天的两个侄子,和一身黝黑的永新完全没法比,对比下绝对就是镇上的公子哥。
也难怪如此,我们在家辛辛苦苦供着你读书,你却好吃好穿活的像个富家人,别说舒氏,就是金芸看了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就差了许多。
要说金启双一家不知道家里情况,那绝对不可能,可既然知道,却视而不见还理所当然,这就是品格的问题。
“爹,娘如何,可还好?”金启双先作个揖,再问道,礼数周到。
可在农家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金老爷子重叹一口气,摇手道:“你娘没事,还在歇息。家里的事你大哥都给你说了吧?你是咱家最出息的一个,你说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金启双没说话,身后的许氏插身上前,诉苦道:“爹,您不知道我们听到有多急。启双都已打点好,明年必中秀才,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现在到好,如果传出去启双有个赌徒哥哥,别说秀才就是他前程都要完了。”
舒氏一夜没睡,本想靠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没想到才进门他们就已经开始嫌弃。
“也就是这个赌徒哥哥一家,才供的你们吃喝拉撒,才供的你进城赴考。”舒氏咬牙,配着苍白的一张脸色,显得鬼魅。“拿钱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发达到嫌弃我们这个穷亲戚?”
“妇人之言。”金启双甩袖,也不知是说的许氏还是舒氏。“爹,我们进屋说。”
舒氏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跟着进去听听他们商量的结果,没想到才迈开步子,就被许氏拦住。
“二嫂,家中大事还是男人解决的好,咱们坐下来聊聊,我好宽慰宽慰你。”许氏掩面,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金芸突然觉得,许氏不是不怕舒氏的恼怒,反是希望舒氏能恼怒起来,而且闹的越大越好。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怕只有一个吧。
那就是分家。
金启双如今不比当初,在镇上生活多年,现在的他有的是人脉,身上的家产怕也不会少,既然有权有势为何还要拖着一家累赘,不止要养着这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还要累心怕他们惹事。
许氏的话说的并没有错,如果金启双为官,家中有个金启武这样不省事的人,必定会连累到他。
费钱还算小事,丢官简直就是和丢命一样。
金芸想的不错,许氏还真是有打算,他们不是老大需要奉养二老,直接将他们分出来,每年给些银子粮食就能让外人称赞。
昨日大哥上门,两口子就待在屋内秘密西西商量起来,如果大部分都是许氏再出主意,可金启双也没不同意,她就知道这事准成。
所以这次上门,她就是有分家的打算,而且金启武那个蠢货欠的五十两银子她是一分也不打算出。
“宽慰?我为何要你来宽慰?”许氏脸上的笑意简直刺痛了舒氏的眼,明显的嘲笑如今连遮挡都不遮挡一下,就这样**裸的站在她面前嘲笑。
“哎呀,瞧我这张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二嫂你可别生气。”许氏掩嘴,衣袖顺着手腕下滑,露出手指粗的银镯,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这下更加加深舒氏的恨,呼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利落的动作完全不输之前的金蒋氏。
许氏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下意思想去躲,但没来得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简直将她打昏了头。
永嘉永利见到母亲被打,想都没想就冲上去,对着舒氏又踢又咬,完全没了之前的骄傲劲。
舒氏到底没太过分,对着两个小侄子下不去狠手,只是护着自己不让被踢到,将人推开。
人没被推开,双胞胎和金叶又混了上来,对着永嘉永利就是拳打脚踢。
别看他们个子小,下手的劲可不轻,转眼就揍的两人哇哇大叫。
许氏听着两个宝贝儿子的惨叫,也不顾侄子侄女小,上去就是狠狠的逮到一个掐一个。
许氏加入进去,舒氏哪有不动手,上前就是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上。
金芸依着墙角看热闹,食指扣了扣鼻梁,真的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简直就是一场混战。
第二十七章:分家
“住手。”金老爷子气的脸铁青,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妯娌,伯侄居然厮打在一起。
这几人中最狼狈的就数许氏,却见她从容的整理好发饰,将扯骗的衣物穿戴好。
半响,她跪在院中,却一言不发,泪水晶莹眼眶,微微仰头不让泪珠滴落。
和两个嫂子相比,许氏显得丰腴些,比在村子里每日经过风吹雨晒操劳的她们年轻许多。
白泽的肌肤显得眼睛更加嫣红,满脸的委屈却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比一旁歇斯底里的舒氏,倒显得她隐忍负重。
一直以来,舒氏在几个妯娌之中是算得上最聪明的一个,她识时务、懂人脸色,也最为沉默。
也许是多年的忍耐在这一刻爆发,心中的委屈遮挡住了她的双眼,她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穿金戴银的许氏。
这么多年的艰辛,两个儿子六岁只知道在泥土里打滚,相公欠下庞大的赌债,他们一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可眼前的女人,居然还有闲钱来置办首饰。
那么粗的一根银镯,顶的全家不愁吃喝一年足以,顶的两个儿子背着书袋上学堂。
现在却带着手腕上,来刺瞎她的双眼。
舒氏不憧憬别人家的好生活,哪怕是头上戴满金钗她也只会羡慕一下。许氏不同,金家没有分家,所有人赚来的钱都是上交给金蒋氏,虽然会私下落下一些,也不会是很大的数目。
前些年,他们省吃省喝,累的两腿发软就为了赚些银子来供金启双读书,直到金启双在镇上有了活,才稍微轻松一些。
但即使这样,每年也是会送上不小的一笔钱,害怕他们一家在镇上不好讨生活。
如今看许氏的样,那是缺银子花,却这么多年来,理所当然的收下他们的血汗钱。
“你们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舒氏瞪大带着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二嫂简直不知所谓,我不过就是劝了几句,明明就是二哥犯下的错,到怪起我来。”许氏坚挺背脊,毫不畏惧。
舒氏越过大嫂拦腰抱住的手,想要去抓那个可恨的人。
“金启武是犯了错,他罪该万死,那你们了,我们这样艰辛是谁害的?”
“启全有今天的地步是大家的功劳,可那也不是为了以后有更好的生活吗?”许氏惊讶,她露出伤心的表情:“可启全难道不辛苦吗?十年苦读,天还没亮他就起床读书,一读就是一整天。他知道家里为了他付出许多,这么多年没有一天是落下过。”
许氏掩面,终于泣不成声:“他是没考中秀才,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可这方圆十里又有几个是童生?这也是他多年付出的结果啊。”
金蒋氏听着她满腹委屈的哭泣,不由感触。她的三儿是她的骄傲,是她在村里的谈资。
即使过的再苦,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她走过去,弯腰伸手扶起许氏,这是金蒋氏的态度。
舒氏微愕,在众人有些指责的眼神中,她突然醒悟过来。
在她和许氏的战争中,她输了,输在金家对于金启双的重视,输在金启武的不作为。
可看着许氏微低的脸上,那隐隐约约上浮的嘴角,仿佛有一块重石压在她的胸口喘不过气。
她不服气,她攀附在大嫂的手腕上,用最后的力气叫喊出来:“那你手腕上的银镯呢?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汗,省吃俭用,活的像个乱民就为了给你置办首饰用的吗?”
“银镯?”
“什么银镯?”
如一滴水坠入热油中,炸的特响。
许氏的衣袖不长,却完全遮挡住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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