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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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1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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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从义可以确信,皇后肯定是希望自己的表兄回去的,之所以无法成功,是因为宰辅们联手干扰。除非是赵匡胤、赵光义在位,否则就是之后。。 ””的真宗、仁宗,遇上眼下的局面,也只能暂时收手。但他再了解韩冈的xing格不过,岂会因人成事?

    无论在京宰辅们怎么样折腾都改变不了韩冈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只要太子身体有些不适,只要天子的病情稍有反复,就没人敢拦着皇后将韩冈召回。

    从一开始,冯从义就知道,韩冈想要宣讲气学肯定会阻力重重。随着他一心想要将他的‘气学’发扬光大,挡在前面的拦路石将会越来越大。现在的局面,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皇di du做了好几次堵路石,但都给韩冈一脚踢飞了,现在只凭几名宰辅,又能当住多久?

    天子不能视事,皇后又缺乏经验。少了上面的束缚,外在的威胁又不复存在,在京的宰辅们要做的,自然是肆无忌惮的划分势力范围,抢夺重要的职位。

    “就算家表兄和吕枢密不打算争权夺利,照样会被提防着。何况怎么可能不争?这其实跟做买卖一样啊。”冯从义说得肆无忌惮。

    不论到哪里开商号,地头蛇哪有会主动让出地盘的?如果不能亮出后台把人镇住,就要争斗一番了。有放火烧屋的粗手段,也有收买衙役上门找茬的细手段。往往都会粗细搭配着来。

    “文诚先生刚刚去世没几ri,程家夫子就赶着过潼关。王平章甚至把枢密这个女婿当贼防着。大家都看在眼里。”

    “冯世兄,有什么要我们做的?”

    “家表兄做事,何曾因人成事。他想要回来就能回来,说起来家表兄的三十岁整生ri就要到了,肯定要赶回来跟我那表嫂和侄儿侄女团聚。”

    ”宰执天下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31)”反倒是地位更高一点的吕枢密,他回京的可能要低上许多。

    跟新党相比,韩冈手上的势力可谓是微不足道。但只要有王安石在,吕惠卿就控制不了新党,新党也不需要第二根主心骨。而韩冈,支持他的力量,却要比吕惠卿来得大。

    “眼下的问题,对家兄来说,只能算是道小门槛。真要回来,可是当轴诸公能当得住的?”

    没人会质疑。现在大家都还记得,当初天子想要把韩冈留在京西,韩冈直接就把牛痘拿出来了,逼得皇帝把他召回京城。

    “要是再有个牛痘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上一次的牛痘,可是用了整整十年才得到一个好结果。”

    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得到的收获,哪里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但冯从义相信韩冈肯定能够有办法让朝廷不得不将他召回京城。只要回了京,不管是用什么名义,韩冈都有办法留下来就是吕惠卿也肯定有办法。这两位枢密使现在的问题仅仅是不能回京。

    冯从义之所以不为他的表兄担心,是因为韩冈的手中有实力和规模都冠绝中国的雍秦商会。

    他的目光扫过了厅中,雍秦商会所代表的,就是厅中之人背后的庞大势力。

    跟随韩冈的脚步将势力扩展到天下四方的这个商业团体,行事却十分低调。京城只有棉行这样的关西行会,以及顺丰行为首的商号,几乎没人听说过雍秦商会这个名字。可是实际上,其向心力远比京城两大总社那种松散的联盟要强的多,筹备了许久的飞钱业务即将开始运行,各家”宰执天下”的联系将会越来越紧密。

    因为关西属于铁钱和铜钱通用的区域,与关东币制不同,从商业上便与崤山以东有着很深的隔阂。而气学扎根于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学术到商业,已经与中原分道扬镳。有了雍秦商会的支持,天下各路的蒙学中还是以千字文、兔园册为蒙书。而关西早已变成了三字经、算术和自然。只有论语是共通的。

    王安石能够将他的新学捧成官学,让三经新义成为钦定的标准。那么当韩冈当政之后呢?以他对气学的重视,会继续留着新学在国子监中一统江山不成?

    没有人会怀疑韩冈ri后能不能成为一国辅弼,那只是迟早的问题。一旦气学成为官学,那么自束发受教以来,便进入气学门墙的关西子弟,便有了绝对的优势。

    比诗赋,关西永远赢不了人文荟萃的南方。比经义,关西士子也比不过中原、河北的文人。在过去,西夏尚为中国之患的时候,多少关西士人去jing研兵法,打算依靠军功跻身官场。张载都是其中之一要不是范仲淹让张载回去读书,如今世上也不会有气学的存在。

    但如果有更好的进路,谁还会去冒风险去投军?

    冯从义知道,关西士林中,已经很多人已经赌在了他的表兄身上。

    只要韩冈有需要,自然会有人愿意帮忙。若是韩冈点火,自会有人去扇风。若是韩冈要放水,自有人去掘堤。

    有此为凭,加上皇后的看重,韩冈回京只是时ri问题。

    从会馆回到在京置办的宅邸,冯从义很安心的让下人去整理礼物,收拾好””后便去韩家的府上拜访。

    “四郎,这是枢密昨ri的奏本。”冯从义随身的家丁悄无声息的进来,递上了一片纸页,然后躬身退下。

    冯从义拿起来只扫了一眼,脸sè顿时变了。

    与外国使者的对话可都是要记录并上报的。韩冈与张孝杰的对谈走得正常的驿传,经过十余天后,终于抵达了京城,

    天下奏章,基本上都要经过通进银台司其‘掌受三省、枢密院、六曹及寺、监、百司奏牍,文武近臣表疏,及章奏房所领天下章奏案牍,具事目进而颁布于中外’。通进银台司下属的通进、银台两司的吏员几乎都有这样的本事一眼看到几千字奏章中的重点,并牢牢记在心中。

    比如哪路旱,哪路涝,或是朝野内外哪个的官员被弹劾,又或是那位的官员受到了荐举,这些都是有价值的情报,记下来后都可以拿出来换钱的。有的是人拿钱来买。

    地位越高的官员,他们奏章中蕴藏的价值就越高,韩冈的奏折当然是属于价值最高的一部分。

    之前的奏章,韩冈举荐了一批幕僚。不过还留下了很多空缺让在京的候补官员争抢。具体的官缺,是很多人想要的。

    韩冈最近的这一封奏章,并不是让人关心的官阙问题,不过这封奏章传出来的信息更加让人不由得悚然一惊。

    大宋万里疆域,竟然快要不敷使用了。人口ri多,而田地不增,长此以往,的确免不了韩冈所说的那一个结局。

    牛痘,是救人,还是杀人?

    耸人听闻的题目,转眼就在冯从义的脑中闪过。如果以此为题,这一期的报纸,肯定会卖得很疯。

    “这是投石问路不对,是兴风作浪。”

    韩冈投进水里的石头太大了,已经不是问路的路数了。

    竟然当着辽国宰相的面说出这番话,看来无论宋辽,哪一国的朝堂都要乱一点或许才符合他表哥的心意。

    韩冈的一番话,使得两国未来的国策都要受到影响,甚至点明了ri后大宋将会大举扩张。

    指点江山都到了这一步,究竟是召他回来,还是不召?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1)() 
起来的时候,王安石先拉开窗帘望了望天sè。

    透过新近装起的玻璃窗,看不到天上的星月,黑沉沉的一片。当是yin天无误。不过打开窗后,迎面而来的风很是凉爽,没了前两天让人烦躁的暑热。

    吴氏被王安石的动作给惊醒了:“今天要上朝?”

    “是要上朝。”王安石叹了一声,转过身来,“你再睡一会儿吧。”

    “哪里还能睡得着。”吴氏也起来了,叫了外屋的使女进来服侍更衣。

    换上了朝服,匆匆用过粥饭,来到院中,王旁和出行的元随队伍已经在等着了。

    “大人。”王旁上前问安。

    他很早就起来了。这段时间在粮料院只挂个名,实际上主要的工作还是管家。家中迎来送往的大小事宜,都是王旁来处置。至今也没有上朝的资格,不过他要为父亲王安石准备,上朝ri时还是免不了要早起。

    小心的服侍着父亲上马出门,王安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姐今天要带钟哥、钲哥回来,别忘了准备了。”

    “二妹妹昨天就派人来说过了,这两ri暑热,就不让钲哥他们过来了。”王旁纳闷,自家的父亲怎么不知道,“今天下午就二妹妹自己来。”

    王安石楞了一下,脸sè又黑了两分,这一回闹得,连女儿都生分了,“你娘知道吗?”

    王旁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安石一眼:“就是娘昨儿说给儿子的。娘还说这两天去常乐坊那里看看。”

    王安石心情更坏了,他没想到吴氏竟然绝口不提,“辽人多诡诈,且河东北方诸郡人心不稳,只为这一事,玉昆就得多留在那里几ri。”

    他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说了两句,摇摇头,挥鞭驭马往皇城去了。

    夏ri的朝会比起冬天来,要让人感觉好很多。

    不仅仅因为不用冒着凛冽的寒风,也因为只有清晨时才有的凉爽。

    迎面而来的凉风,尽管带着城外铁场的烟火气,王安石胸中的郁闷也为之消散了些许。

    王安石为平章军国重事,其位权柄极重,军国重事无不可以与闻,故而之前被约束到五ri一入朝视事。

    不过在战争期间,王安石则riri上朝主政,实际上已经把军政之权牢牢控制在手中。不过战争结束之后,他又回复到之前的状态,并没有恋栈权位的意思。

    不是因为觉得麻烦,而是心怀愧疚,所以尽量避免多去见赵顼——每天宰辅们都要入宫探问,王安石正是为此才不愿意多去朝堂。

    他能得到今ri的地位,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一直以来的抱负,都是当今天子重用他的结果。现如今却要将国事欺瞒,纵然有着充分的理由,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着沉重的负罪感。

    “王平章今天的脸sè看起来不太好。”

    文德殿前的队列中,张璪低声跟蔡确说着。两人在zhèng fu中势单力薄,自然而然的就走得近了。倒是曾布,却谁都不理,似乎要做一个孤臣的模样。

    “平章家的娇客无所不用其极。做岳父的脸sè如何好得起来?”蔡确笑道。

    前ri当政事堂收到了韩冈与张孝杰对话的记录,大发雷霆的王安石到了最后也只能决定看看再说,最后什么有意义的决议都没有做出来,

    “那番话也亏韩玉昆敢说。传扬出去,东南西北都难安稳了。尤其是陕西那里,吕吉甫一直都在想办法回京,得了韩冈的提醒,还不知会怎么做。”

    妄启边衅的罪名一向不轻,这是为了约束边臣不要贪功生事,而且在朝堂上的宰辅们一般来说也不喜欢会破坏朝中政局平衡的战争。但韩冈的话却是给边地守臣的野心找足了借口。

    无论是在张璪眼中,还是在蔡确看来,韩冈的一番言辞都是彻头彻尾的威胁。无论朝野都会因他的一番话而动荡起来。

    按说朝堂的变动不关小民的事。可韩冈是种痘法的发明人,他说出来的话,又是与种痘法紧密相连,怎么可能不会引起民间的议论?那毕竟是韩冈说出来的,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引起的反应当然不会一样。

    一旦天下士民听闻韩冈的言辞,恐怕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话,而希望朝廷能解决这个其实并不是很急迫的问题。

    尽管如此,两府却对此很难驳斥或压制。韩冈评价自己的功业,而且是贬低,外人如何能插话?而且从道理上说,他的一番话没有半点不对的地方。

    道理极为朴素,百姓吃不饱饭要么饿死,要么造反,后者的可能xing还高一点。而要让人吃饱饭,就要开辟出与人数相适应的田地来。但要做到这一点,就要看是什么地方了。

    蔡确是福建人,很清楚在他的家乡,那些平民百姓为了保证能养活家中已有的子女,最后会怎么处理之后生下来的幼子。

    除了种痘法之外,韩冈还有一系列有关医疗厚生方面的成果,也都推行到天下。

    别的不说,蔡确的族中,近些年来所生育的幼子,夭折的比例比十年前要少了近半。原本是五五开,现在至少能有七成了。

    这个看似喜人的势头,却正好印证韩冈一番话的正确xing。

    因为能长大g rén的幼儿多了,田地增加的速度赶不上人口的增长。如果不能增加可以耕种的田地,增加的人口也就会变成水里的亡魂。

    可在韩冈本人而言,这一番话肯定是借口。为了回到京城的大棋局上而下的一手。

    两府之中,人人都是眼睛雪亮。谁也不会相信韩冈只是乱说话。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们根本不知道韩冈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以选择的手段太多了。就像是石头砸进了缸里,同时破了几个洞,不止一个地方会漏水了。

    处在相同的位阶上,张璪怎么可能明白不了韩冈的想法,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这也是免得有人把他当软柿子来拿捏。总结起来,终归就是一句——

    “他是唯恐事情闹不大!”

    “谁说不是只是韩冈这么一来,陕西那边也少不了会有动作。”蔡确:“谁让吕、韩都有便宜行事之权。”

    “不过宣抚、置制不可久任。拖也拖不过一年半载。”

    现如今,两府以御寇备辽、以防反复为由,让吕惠卿和韩冈继续以宣抚使、制置使的名义,留在陕西和河东。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两人手上的便宜行事的授权是不可能收回的。

    此外宣抚使和制置使都是临时xing的差遣,并非经制官,这就是棘手之处。经制官,一任两任三任三年六年九年的丢在任上,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很正常的人事安排。但宣抚使、置制使权柄过重,因事而置,事毕则罢,若是久任多年,即便现在不会出一个藩镇,有了故事循例,ri后也是重蹈唐时覆辙的肇因。

    蔡确并不在乎ri后会不会变成中唐晚唐的局面,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如果两府决定让吕惠卿或和韩冈以宣抚、置制二职久任地方,肯定会引来极大的反对声,这便是给了皇后以借口。上下相逼,两府何能一意孤行?届时朝堂上的风向一变,吕惠卿就必然会借力返回京城。

    可难道还能任命他们为安抚使不成?那可是形同贬责。赏罚不公,同样会掀起轩然大波。

    “其实能有个一年半载也差不多了。”

    把他们拖在京外,总能寻到错处。且如今因为对辽战争的胜利,两人名望大增,可晾上半年之后,声势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大,到时候怎么安排都容易。

    “平庸之辈自是如此,但吕吉甫、韩玉昆可都是敢做敢为啊。这一回不正是明证?”

    他们可绝不会缺乏挑战底线的胆略。

    韩冈当着张孝杰的面所说的一番话,传出去就是给了吕惠卿再次整顿武备的借口。甚至韩冈本人都有充足的理由整军备战,保护边地的百姓在辽人的鼻子底下开田种地。让朝堂为之提心吊胆。

    蔡确设身处地的为吕、韩二人着想,如果他处在两人的位置上,一切的关键就在那‘便宜行事’四个字。

    “那怎么办?”

    “现如今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蔡确很无奈,“陕西、河东就不消说,光是开封市面上的谣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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