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孝杰领命。收了分赏下来的战利品,自然不会有人要将两人重重治罪了。毕竟是耶律乙辛看重的人才,能保自然是尽量保。
“再去信跟他们说,没事别往宋军军阵上冲,教训了多少次,都白教训了。”耶律乙辛怒意上涌,“一群记打不记吃的夯货!”
……………………
郭逵正忙碌着,距离受到遂城捷报已经两天了,突入河北境内的辽军受到了强烈的阻击,攻势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受害的村落乡镇虽多,但终究没有让其深入河北内地。
这几日,宋辽两军在保州、定州大小百十仗,有败有胜,但几座城池依然安然无恙,而雄州、霸州那边,辽军更是没能突破三关防线。
辽军的攻势远比预计的要软弱,事前预测辽军并没有做好大规模战争的准备,现在看来是正确的推断。仓促进兵,自然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就想打进河北内地,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且据细作回报,耶律乙辛自开战后就坐镇在析津府,半步不敢南下。
郭逵忍不住都要冷笑,耶律乙辛太过小瞧人了。真宗时辽人犯界,可是太后和皇帝亲征的,这才打到了澶州。耶律乙辛担心背后,不敢出动,这前面的兵马又怎么可能有太多的信心?
河北的军队纵然再糜烂,囤积在边境上的兵马也不是可以轻辱的。任何一座军州武库中的兵器甲胄,都能装备上万人马。保甲法更是训练了乡中丁壮。一旦朝廷召集忠义乡兵,边境上转眼就能多出十万兵马,岂是旧年可比?
眼下当然还用不着召集乡兵,只要河东兵马照计划从太行山方向,抵达了真定府,直接就能配合保州、定州的守军将南侵的辽军给歼灭。
郭逵嘴角抽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能到了,按理说早该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郭忠义匆匆踏进房中,兴冲冲的说道:“大人,河东的兵马到了!”
郭逵神色一缓,轻松的微笑出现在脸上。河东的援兵比想象的来的还要迟,迟了最少两天。不过终究是来了:“终于是到了。”
“多谢韩学士在河东斩首数万的功劳啊!”郭忠义撇了一下嘴,“他任用的将帅全都给调走了,补上来的都是颟顸无用之辈,只迟了两天,还算是好的了。”
“别乱说!”郭逵冷喝一声。次聪明外露,喜欢招摇,让他很是担心。远比不上长那般省心。
郭逵的长郭忠孝,旧年曾参赞军务,为机宜文字,但此时并不在大名府。郭逵将他留在了东京,让他好好读书准备考进士。之前已经失败了两回,这一回据说是很有把握了。军功再多,也比不上一个进士及第,若是郭忠孝能金榜题名,一点军功又算得什么?
而且对辽的这一战,郭逵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万一这一战打得不好,帅司行辕中的大小官吏都会受牵连,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里,郭逵更不会将一枚天鹅蛋放进破篮里。
不过现在看来,次也可以挣一份军功了。
站起身,郭逵笑道:“现在我们就看一看,怎么让客人都留下来吧。”
……………………
“那就是雁门关?”黑夜中,一人远眺着群山间一道黑黯幽沉却有着数百灯火妆点的暗影。
另一人在他身边低声道:“正是雁门关。”
“看来路没白走。”前一人低声笑了,又是一声轻喝,“把雁门关攻下来,为尚父祝寿!”
两人起身而行。
紧随在两人的身后,陆陆续续从山林中蹿出的身影,竟有数百上千之多。一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就这么在夜幕中,向北直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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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24)()
雁门陷落!
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若不是身在殿上,韩冈都会为之击节叫好。谁也想不到辽人会弃河北、取河东。
而这条从河东用金牌急脚送回京中的消息,让向皇后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晕倒在屏风后。
宋用臣赶紧上来扶着,心里直发毛,“圣人!不要紧吧?不要紧吧?”要是皇后也跟着中风,这可就全完了。
下面的宰辅们也慌了神,向皇后虽然不管事,但终究还是代天子听政,万一出了意外,谁也当不起这个责任。
在屏风后,向皇后重新坐好。这两天尚因为河北的局势没有恶化且逐渐好转而兴奋着,谁曾想那根本是辽人故意上演的好戏。她恍恍惚惚了好半天,最后方才开口问道:“此事确认了吗?”
“军国重事,没人敢作假。”王安石冷着脸说道。
“是吗?”向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了,过了片刻,而又重心提振起精神,“好歹河东的城防不差,兵马将校都是历练过的。”向皇后自我宽慰的说着,又问韩冈,“韩卿,可是如此?”
再怎么说,韩冈之前在河东待了两年,又很是打了几个胜仗,路中应该是有不少精兵强将。虽说代州败了,可不是还有太原吗?
她望着殿中的臣子,希望得到韩冈和宰辅们的认同。
韩冈没有回答。章惇、蔡确和薛向却都阴沉着脸,不见半点释怀。两府之中,只有他们是之前留任下来的成员。对当初胜州之战引发的一系列事端了解得很清楚,赵顼为了打压韩冈,究竟做了什么,他们都是见证者甚至是参与者。
“殿下,河东北界的知州、知军都是这两年才换上的。”蔡确叹着气说道,“旧日并无实绩。”
韩冈在河东,因为黑山党项的两万多斩首功,让赵顼弄得好生没面子。皇帝将韩冈调回京城,任了闲差,而跟着韩冈的河东将领们,也成了迁怒的对象。有功的升了闲差,没功劳则更是调到了数星星的地方。
尤其是代州的刘舜卿,西陉寨的秦怀信等七八名韩冈举荐过的将领,无一例外全都被调到了南方——荆湖、蜀中,秦怀信去年秋天的时候甚至病死在了夔州路【今重庆、贵州】任上。而之后接任的将领,要么是河北、要么是开封,还有一个来自于江南。
“怎么……”向皇后正想问个究竟,随即便醒悟了过来。
这当然不是打仗的路数!
就算是向皇后也明白了过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依蔡确说法,今日河东危局,其源头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天子。
韩冈有几分不满的扫了蔡确一眼。都到了这时候,还玩心眼。这话一说,皇后怎么也不可能将河东战败的消息透露给皇帝了。只是单纯的失败,提上一句两句,说不定还能从天子手上得到些帮助。但眼下的失败,肇因却是皇帝本人,刚刚有了点气色的赵顼,如何听得来这个噩耗?恐怕又要堕入深渊了。
不过韩冈心里的确也有怨气,不论是西陉寨,还是雁门寨,或者是代州州治所在的雁门县,只要有一名良将坐镇,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雁门要塞,西陉寨是前关,而雁门寨是后关,代州城更是屯有重兵。官军据险要之地,却还让辽人连破三关,这是将帅之责。”
赵顼将韩冈举荐和重用过的将领们纷纷调离前线,换来了一批‘老成稳重’之人。他们很好地完成了赵顼的任务,没有挑起边界事端,更清除了韩冈对河东边界的影响力。变成了今日的结果,韩冈自然不会将这个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现在岂是争论是谁的责任的时候?!”王安石焦躁道,“太原府的兵马呢?!”
薛向立刻回答:“太原府的主力刚刚去了河北,现在应该到了真定府。如果要召回,他们从井陉赶回来,至少要五天。”
太行八陉,从北至南,分别是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和轵关陉。
其中最北面的军都陉、蒲阴陉皆属于辽国,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居庸、紫荆二关皆在辽人手中。
南面一点的飞狐陉,则宋辽两家各居其半。辽人据其东,为应州、蔚州,大宋据其西,即为代州。以瓶形寨——也就是后世的平型关——为界。
至于轵关陉、太行陉和白陉,那是河东连接中原的要道。作为联通河北、河东的战略通道,其实只有井陉和滏口陉一北一南的两条路。
从太原府至真定府的井陉,眼下是最为重要的道路——这井陉即是娘子关的所在,不过现在的名字叫做承天军寨。河东派往河北的援兵,就是走的这条路。
“麟府的兵马如何?”
“不用想河外之地的兵马了。雁门关既然被攻,北虏的目标又是太原,麟府军和胜州的兵马肯定会受到北虏的牵制,不可能腾出太多的人马来救援。”
向皇后慌了,没了麟府的援军,仗可怎么打:“这……这如何是好!?”
“太原不失,河东无忧。”韩冈立刻说道,皇后六神无主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薛向也接口:“河东形胜之地,丢了代州,也不是灭顶之灾。先行保住太原,北虏便南下不得。出援的兵马解决了河北之敌,回师夺回代州也不在话下。”
向皇后吃惊不小:“去河北的兵马不用调回来?!”
“来回奔波几百里,其间劳而无功,那两万多兵马就是调回来也没力气和士气打仗了。”章惇强调道:“解决入寇河北的北虏才是重中之重!”
“那太原能不能守得住?”
关键的节点便是在太原。对照着沙盘,就是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向皇后,也知道太原到底有多重要。太原西南连接关中,向南便是中原,东面有井陉道通河北,北面便是代州。
河东地理,就是从南到北一连串的盆地所组成。即便雁门关失陷的现在,只要太原能守得住,那么局面就不会落到最坏的境地。可万一失陷了,那么
“殿下勿须担忧。太原乃是当世坚城,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韩冈说着违心的话,安慰着皇后。
现如今的太原城,可不是唐时的仅次于长安、洛阳的北方名城,北汉灭亡后,太宗皇帝烧了那座方圆二十四里,人口数十万的雄城,迁址重建。如今的太原城,里面是一条条断头路,几乎没有易于通行的十字通衢,整座城池的修建目标是防止后世叛贼据城叛乱,防御的目的是防内而不防外。虽然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太原城依然是天下有数的大城,可惜其防御能力还不一定能比得上一座普通的县城。
向皇后听出了韩冈话中的言不由衷,无力的一声叹,“王。克臣可能守得住太原?”
众皆沉默。如果是空泛的问一句太原是否可守,还能学韩冈那般敷衍一下,但具体到人,谁也不敢打包票。
现任知太原府是王。克臣,同时也是河东路经略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臣子,仅仅是身份不低,并没有多少值得让人期待的地方。
王。克臣的儿子王师约是驸马都尉,尚了徐国公主,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夫——徐国公主并非高太后所生,并不是太受看重。不过终究还是天家儿女,王。克臣的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能与皇家结亲,必然是勋贵世家出身。王。克臣的曾祖是国初名将王审琦,对太祖有翊戴之功。其祖王承衍更是太祖皇帝的女婿,作为太祖皇帝曾外孙的王。克臣当然是标准的世家子弟。而且他还考中了进士,在勋贵中算是很出色的人才了。
他的能力并不算差,在京东任职的时候,曾经在一次洪灾中惊醒的提前整修河防,拯救了满城百姓。可说多出众也算不上,比起一干名臣来,还是有不小的距离。只是在皇帝而言,他比韩冈要听话得多,而且祖父和儿子都是驸马,与天家关系极深,作为自家人也更得信任。
但要谈到王。克臣能不能应对眼前的局面,殿中君臣十几人没一人看好他。朝野上下,也不会对他有一分半点的信心。而且知太原府的责任并不仅仅是太原。
没真正领过兵,手下又没有良将,河外援军很可能会被牵制住,麾下精兵更是刚刚被派去了河北,一时间赶不回来——按章惇的说法,甚至是不能调回——河东的局势已是坏得无以复加,想要王。克臣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回天之力,未免太过苛求人了。王。克臣他本人,也在方才送到的八百里加急中,附带了求援的奏表,半点也不能让人放心的将河东的安危交托于他。
想要挽回现在的败局,数遍朝中,有这等能力的,其实并没有几位。眼下在殿上,最合适的也唯有一人。
向皇后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同宰辅们一起望着殿中的那名深得她信任的年轻臣子。
在她而言,药王弟子坐镇京城,儿子的健康就能有所保证。只是儿子很重要,但国家安危更重要。而且这个坏消息还得瞒着天子,以免病情加重,这就决定了必须尽快解决入寇河东的北虏。
成了众望所归的焦点,韩冈暗暗一叹,说不得,这一回又要去河东走一遭了。
只是再过两天,就是太子正式出阁读书,连仪式都已经准备妥当。要是自个儿去河东这么一耽搁,王安石和程颢那边可就要抢个先手了。
这番心思一闪而过,韩冈仍没有多作犹豫,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上前一步,韩冈对着向皇后拱手道:“臣韩冈,愿为殿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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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25)()
韩冈自请缨,殿上君臣都松了口气。
世所共知,韩冈在河东声隆望重,功勋累累。甚至不用等到他抵达河东就任,只要将他将至河东的消息传过去,人心立刻就能给他安定下来。而京城之中的民心,也同样能安定下来。
——有良臣守边,国中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向皇后急声吩咐身边人:“宋用臣,你去玉堂传诏,命蒲宗孟速速起草韩学士的任命,安抚河东并总管河东兵马。”
“不可!韩冈为安抚则误大事!”蔡确突的跳了出来,大声反对,“安抚河东必为太原知府,如今军情紧急,岂有余暇顾及政事?且任命一下,王。克臣恨不能立刻交接,如何会安心署理军政?韩冈决不可代为安抚。”
蔡确的话说得在理,韩冈重为安抚使的消息一到,王。克臣就可能会立刻整理行装,太原军民看到之后会怎么想?或许王。克臣有名臣风范,但谁敢冒这个风险?而蔡确话中的另一层用意,殿中更是都听明白了,向皇后也不例外。
“……宣抚河东如何?”向皇后缓声问道。
“正该如此!”蔡确肯定的点头,“非此不足以稳定河东,统御一路将帅兵马。”
“只是宣抚使应该要两府中人吧?”向皇后问得明确了。
韩绛十年前宣抚陕西、河东两路时,他是东府第一的昭文相,吕惠卿现如今宣抚陕西一路,则为西府之长。
想要担任扶绥边境、宣布威灵、统兵征伐、安内攘外的宣抚使,无论是翰林学士,还是单纯的资政殿学士,都是不够资格的。
“韩冈当为枢密副使。”蔡确说道。
“相公说得有理!”向皇后点点头,肯定蔡确的意见后,方才征求其他宰辅的看法:“诸卿可有何意见?”
两府之中自是无人反对。
韩冈早就该入两府了。参知政事辞了,枢密副使推了,日日参与崇政殿之会,世人都是视其为不挂名的宰辅,两府之中也视若平常,到了这时候,哪里还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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