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韩冈的诰敇,向皇后又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章,脸色陡然变了:“枢密院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不早报上来!”/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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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浮生迫岁期行旅(五)()
这是环庆路经略使发来的急报)
急报中的内容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地方。〖〗环庆路在横山北麓的主要据点韦州,最近州中守军跟辽人起了冲突。然后后面还加了个报功的申请——五个辽军斥候!
自进入秋天以来,辽军开始变得活跃,不断有小队沿着灵州川南下。半个多月前,一队辽军斥候烧了韦州北侧一个军巡铺,并杀了两名。
然后韦州守军出动,报复了回去。也就是打了个埋伏,伏击了一个小队的辽军斥候,射杀了三人,生擒了两个,其中一人伤重死在疗养院里,另外还跑了两个。
一个看到这份札子,向皇后顿时就是坐立不安起来。
如果当初第29章浮生迫岁期行旅(五)辽人插手伐夏之役,几百上千的契丹骑兵,也是一样杀了。可现在已经定下了疆界,边境上闹出了人命官司,这该怎么办?
枢密院给出的意见,是依旧例赏功,并移牒辽人,让其遵守疆界之约。
只是这么强硬好吗?会不会惹怒辽人,最后变成两国间的大战?
同时枢密院在札子上的贴黄中,也稍稍介绍了一下韦州的地理位置。〖〗让向皇后好歹能按图索骥,在地图上的横山北麓找到了韦州。
从横山北麓下来,沿着灵州川北上。这一条路,不需要穿越瀚海,原本就是当初高遵裕之所以能杀到灵州城的原因。
当宋辽划界后,新辟疆土上设立银夏路和甘凉路。旧有的缘边诸路,就成为了后方。旧有的驻军人员和数量不断调整,连主要作战目标也从抵御党项贼寇,变成了镇压当地蕃部,秦凤、熙河、鄜延莫不如此——只有泾原路和环庆路例外。
因为地理的关系,青铜峡那一片跟泾原路联系得更紧密,比起隶属银夏,更为适合归于泾原路管辖。而韦州,第29章浮生迫岁期行旅(五)相对于东面的盐州,与横山南麓的环州之间的交通也更为顺畅。
不过这两路与契丹人的接触点,也就只在鸣沙城和韦州。
但地图对向皇后来说并不直观,看着莫名其妙的图示、线条,她心道难怪他的丈夫会经常沉迷于武英殿的偏殿中。〖〗只有去武英殿偏殿,对照沙盘才能准确了解地形地貌。可沙盘还在武英殿那边,夜里过去也不方便。
向皇后叹了一声,在她而言,边境急报加上与契丹人的冲突,就已经足够了。
若是南方有乱,让章惇去处置就可以安心了,韩冈也可以。向皇后还记得有个去平西南夷的官,叫熊本的,现在夔州路,他对南方军事也了解很深。辽人生事,可以选择的人选则就少了许多。如今的朝堂上,真正对辽人有胜绩的帅臣,向皇后只知道一个韩冈。
看来还是明天在崇政殿上问个明白好了……殿下不必忧心。小事而已。”崇政殿中,章惇朗声说道,“殿下可以搜检旧档,即便是澶渊之盟后,河北、河东边界上,与辽人的冲突和厮杀也从来没有少过。寻常之事,照常赏功就可以了。”
一大早就被皇后质问,章惇还以为出了何事,再一听,原来是之前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事,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殿下。”薛向也说道,“辽人侵疆,在河东、河北是年年有之,并不足以为奇。〖〗而守军还击时也多有斩获。”
向皇后却皱着眉:“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之前辽国幼主夭折,官家曾有意起兵,只是为人谏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眼下圣躬不安,辽国会放过这个机会吗?眼下辽人犯界,是不是就是先兆?”
“防秋是年年做的,殿下不用担心边境诸州会不做防备。”薛向道,“对于辽人挑衅,当要予以回击。越是退缩,契丹人就越是猖狂。反倒是强硬回击,却能吓阻其野心。澶渊之盟所以能订立,也是其前军大将萧达凛被八牛弩一箭射死的缘故。”
章惇也道:“方今圣躬不安,耶律乙辛或有侥幸之想。不过对辽人的防备,一年多来从来没有松懈过,缘边各路的帅臣无一不是老于兵事。纵有兵戈,也能转瞬即平,殿下也不需忧心。”
“韩学士,依你之见呢。”
韩冈先看了看蔡确,东府宰执有资格参与军议,宰相更有一锤定音的资格,但这位聪明人根本就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多话。如今两府乏人,蔡确保持沉默,在另一侧的王安石又避嫌不开口,枢密院倒像是要将整件事给定下了,区区两人说话,也难怪向皇后不放心。〖〗
想了一下,他回道:“臣之见与两位枢密相同。胜者在敌;败者在己,不论辽人是试探,还是打算犯界毁约,只要缘边各路做好防备,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让其无功而返。”
韩冈的话,让向皇后安心下来,道:“那就先镇之以静。至于环庆路报上来的功赏,就按枢密院的条陈来办。”
王安石沉着脸在旁听着,进殿后他就没怎么开口过,但一样是心明眼亮。
皇后终究还是对军事没有经验,几句空话就安抚住了。若是换作天子,肯定会再去追问细节,然后在武英殿偏殿中对着沙盘来推演。不过这样也好,当初天子对着沙盘谈兵事,都是在添乱,换成是更缺经验的皇后,垂拱而治反而会有好结果。
但看韩冈、章惇、薛向三人的态度,战争倒像是不可避免了……玉昆,你觉得呢?”从殿中出来,章惇问着韩冈。
“等着开战吧,这么好的借口辽人不会放过。”韩冈道,“反正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找借口总能找到的。就像皇后说的那样,耶律乙辛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流走。〖〗”
“的确如此。”章惇点点头,“不过先来的应该是那群党项余孽。”
“杀光就是了。刘仲武做不到?”韩冈看看章惇,“还是说子厚兄你不放心韦州?”
“鸣沙城倒不怕。韦州那边……一旦辽人在韦州张起声势,青铜峡的党项余孽多半会随之响应、”
韩冈笑道:“庆帅乃是赵公才,以他的才干,也不用多担心。”
章惇却没笑:“这件事本来是想要跟玉昆你好好商量一下的。”“路明昨天入京了,带来了刘仲武那边的消息。”
“刘子文怎么说?”
来自于边疆主帅的奏章,由于其中多有各方面的权衡,细节上往往会有很多问题。倒是私信,尤其是刘仲武这样的武夫给恩主的私信,绝不敢乱说话,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青铜峡中不给修建城寨,党项人心自不能定,不知道还能压着他们多少日子。种地不会,放牧不能,朝廷又不能养着他们,坐吃山空的结果只会让他们铤而走险。刘仲武说,薪柴都快堆起来了,就差点火了。”
韩冈啧了啧嘴,刘仲武现在倒是会说话了,“还是等吕吉甫入京,就让他去头疼好了。”
章惇冷哼一声:“玉昆你说得倒轻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用说话,不用做事,当然轻松。”韩冈笑道,章惇则是又哼了一声。韩冈硬是不肯入西府,倒是能说风凉话了。
对一名避道廊侧的官员点头回礼,走了几步后韩冈才又道:“不说笑了,说起来小弟更担心的是河东。当初因为南附党项斩首之事,善战的将校纷纷南调,则边境多有颟顸之辈。”
“愚兄知道了。”章惇点点头。
韩冈又道:“小弟不怕边境开战,耶律乙辛多半也不敢往大里打。鸣沙城有刘仲武,后方的应理城有赵隆,在后面有秦凤、熙河两路的支援。兴灵的辽人加上青铜峡的余孽一起上来,也照样能抵挡得住。只要能安稳度过这一次乱局,至少几年内,边境上将会安静不少。值得担心的是那一干元老。韩魏公倒是不在了,但张、文、富等人尚在……”
“那就看看洛阳的那几位会怎么做了,眼下可不是熙宁七年了,想来也不会那么蠢。”章惇冷笑道,“还是多担心一下,他们怎么说这次大拜除吧。要不要打个赌,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这次大拜除是天子的本心。蒙蔽圣聪的评语绝对不会少的,更恶毒的决不会少。编造谣言,那边可是一把好手。”
“这不是稳输吗?”韩冈摇头笑答:“小弟还不如赌马好了……天子被幽禁,皇后成了傀儡。一切都是王介甫在幕后操纵?”富弼抬起眼,看着儿子,“外面是这么传的?”
富绍庭点头,“还有说是上四军造反了,共举王安石为主。”
富弼顿时便冷笑一声。
司马光刚上京,旧党便全面溃败,这样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谣言四起也不足为奇。
但当司马光在文德殿上的话传来后,富弼就只能叹息司马十二的运气了。至于吕公著也跟着败退,在前两日听说了韩冈的三份奏章的内容后,他就更是没有半点疑问,韩冈这个后生固然厉害,可乾纲独断的依然是天子!
只是谣言还是像地里的野草一般冒了出来。这些谣言看似无稽,其实更多的当是有心人在后推动,想在外造起声势,然后胁迫中枢。富弼甚至知道是谁在背后唆使,只为了坏了王安石的名声,富弼知道这是不实之言,但他可不觉得有必要去为王安石去解释。
“别多话,看着就是了。”他吩咐着儿子,“天子重病,酒宴什么的全都免掉吧。将家里管好,好生在家里多读几天书,说不准可是要大乱了。”
富绍庭满是疑惑的应承了,没敢细问,转问道:“大人,明天司马君实回来,要不要去迎他?”
“你去一趟也好。为父就不去了……看他在殿上说得那些浑话!”/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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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浮生迫岁期行旅(六)()
司马光在殿上口口声声要杀王珪,而且坚持不改(。)若是当真给他成功了,洛阳的一干元老可就要人人自危了。〖〗虽说整件事是他的运气不好,撞上了没经验的皇后,可在富弼这边看来,司马光还是太过分了一点。
“那儿子这就去安排礼物和人手了。”富绍庭应诺,抬头后随口又笑道:“明日司马君实回来。过几日吕晦叔当解职出外,不知道会不会也被调来洛阳。到时候,又要准备一份礼物了。”
“还是别来的好。”富弼脸色忽的一沉,“有一个文宽夫已经够多了。”
富绍庭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明白,原来当年的旧怨一直还在父亲的心中耿第29章浮生迫岁期行旅(六)耿于怀。
连忙告辞离开还政堂,富绍庭才长舒一口气,他父亲跟吕夷简之间的怨恨,甚至比对韩琦的芥蒂还要深个三五分。
当年辽人兵胁河北河东,富弼奉命使辽,仁宗皇帝在殿上一条条的将谈判内容吩咐下来,宰相吕夷简在侧旁听,也参议了许多。可之后政事堂开出的国书中内容却与殿上的商议内容截然不同。〖〗幸亏富弼存了小心,离城后就开了国书看,一见不对,当即掉头回宫找场子。在仁宗皇帝面前,大骂吕夷简要害死自己,以私心坏国事。但仁宗不愧那个‘仁’字,在中间打圆场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换了国书就将富弼打法上路了。
因为这件事,富弼对吕夷简衔之入骨。对吕公著、吕公弼兄弟,平日里笑呵呵的,往来礼数不会少,还说不少不记恩仇的好听话,但眼下看过来,却是半分亲近也没有。
富绍庭暗叹了一声,旧党元老们几十年的官做下来,之间恩怨甚多。要不是有个王安石,大张旗鼓的提携新进,逼得他们不得不合力。哪第29章浮生迫岁期行旅(六)里会笑嘻嘻的坐在一起,早就撕破脸皮了。当年司马光跟着欧阳修、带着御史台,将张方平揪着往死里打,现在还不是书信往来。
记得去年司马光会合六七耆老,开真率会,会于名园古寺之中。果实不过三品,肴馔不过五品。一切以简俭为上,挺符合司马光的性格。但文彦博偏要凑热闹,一日带着几席酒菜直抵会场,司马光不好赶人,但之后司马光说了什么?‘吾不合放此人入来’这是富绍庭听楚建中提起的,也不知有没有传到文彦博的耳朵里。
富绍庭自知才智不高,父亲富弼对自己的要求只是谨守门户四个字。〖〗但对于洛阳的一干元老宿旧,就在近处看得久了,也知道天底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颜色。
不过他立刻就不敢再想了,再往下想过去,可是把自己老子都绕进来了。
但富绍庭也不能不多担一份心,如今有心人闹得谣言四起,弄到最后,别把富家也给绕进来!
他有些担心的向东南方望去,是不是将还在嵩阳书院的侄儿叫回来,年轻人可是最容易受到煽动了……嵩阳书院。
创立在北魏年间的这间书院,因为靠近洛阳,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旧党培养新生代的地点。
二程自不必说,司马光也常来此授徒,吕公著当年也曾在开讲过。文彦博、富弼以大笔的资金支持,两家的子弟也有来此求学的。
对于新党,自然是恨之入骨,对于新法,也是众口一辞。
眼下旧党大挫,在嵩阳书院里,就像火星落入了柴堆之中。〖〗
“自真宗以来,南人进士渐多,北方进士则越来越少!”
“关西不用说,灌园子的进士第九,几十年来已经是最高了,而且还是得天子赐。司马十二的名次跟他差不多。可怜了,其他人有入一甲二甲的吗?!”
“开封府解试入选比例虽高,可其中又有多少是移籍冒籍的?”
“所以眼下恶果便在此处,南人盘踞朝堂,而正人不得与列!”
“奸佞当道,蒙蔽圣聪!”
“什么蒙蔽圣聪?就是给王安石那个奸佞给囚禁了!……”
嵩阳学院中的大厅中,越来越多的学生为新党的得势而愤怒着。
前段时间,冬至夜的消息传来后,在书院中,对韩冈的作为颇多人予以赞赏,毕竟太后、雍王那种迫不及待等着天子驾崩的心思,实在是表露无疑了。〖〗母不慈,弟不恭,能只用皇后垂帘,而不彰显其罪,已经是天子孝悌的表现了。
可当司马光、吕公著在同一天内倒台,立刻就有很多人开始抨击韩冈,不过还有不少人站在韩冈这边——主要是一干洛阳元老家的子弟。他们跟寒门出身的同学不同,司马光要杀宰相,已经触犯到他们自己的安危了。
而且韩冈的质问,连司马光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还有几人能拿着刑律给其定罪。
硬说王珪之奸罪该论死,怎么也说不通的。三旨相公的绰号,代表他一切都以神宗的意志为依归,这是过去人人嘲笑的,他若是有什么错处,说句难听的,天子都逃不过去。唯一能批评的,就是他为人不正,不能尽到宰相的本分。
难道要说请立太子上他没有尽到宰相的本分?可迟了一点不能算是罪名,做和没做是性质问题,而迟和早只是顺序有别。若请立太子也是罪名,那么还能批评擎天保驾的韩三吗?
除了一部分人以外,其他人都对此沉默了。
只是台上尽数新党,而旧党一个不留,还是在许多人心中压下了一团火。〖〗当几条新的流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后,顿时就引爆了局面。
“吕相公不肯与奸人合作,所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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