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未能告知“关巧巧”的筹码。
第九次任务的第二夜,秦岭重伤,池小池主动提出留在一楼的医务室陪护,甘棠也主动留了下来。
而在夜半时,他感应到了灵符的动静,便借口上厕所,溜出了医务室。
身着中世纪少女服饰的“关巧巧”如约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臂低垂、脸色青黑的魂灵,正是真正的关巧巧。
“关巧巧”抛了抛手里的符箓,歪头甜笑:“真的管用啊。”
池小池用锁灵瓶收了关巧巧,与“关巧巧”攀谈了几句,并邀请她有空可以来福利院玩,这里的孩子说不定会很喜欢照相。
“关巧巧”表示她会考虑,旋即飘然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孰料,她的背影被柳成荫瞧见了,以至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仍对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念念不忘。
对此,池小池耸耸肩,语气轻快道:“大概是哪只过路鬼吧。”
池小池开始与瓶中的关巧巧说话,还曾险些被袁本善撞破。
在关巧巧面前,他仍是那个温驯可爱的宋纯阳,她悲愤难抑,向他诉说了袁本善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他原本想对宋纯阳做的一切。
池小池“悲愤”、“痛苦”之余,问她:“你想报仇吗。”
她当然想,做梦都想。
于是,池小池告诉了她该如何做。
在进入第十个世界的瞬间,池小池掐准时机,摔碎了锁灵瓶。
从此时起,池小池的全盘计划彻底成型。
自始至终,袁本善都未能跳出他的掌中。
他不介意袁本善对他的亲密接触,也不介意刷一刷袁本善的好感度,因为他对宋纯阳的好感度越高,得知真相后的冲击便越大。
池小池甚至冒着一定的危险,在最后一关给袁本善搭了一把手。
他想让他活着,充满希望地活着,并在最后见识到何谓绝望。
池小池眼看着袁本善的悔意值一路冲破五十,表情平淡地打开了仓库,兑换了一只高级的锁灵瓶。
袁本善发现挣扎无用,只得瘫软在沙发上,牙齿与牙齿控制不住地彼此撞击着:“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宋纯阳?!你想对我做什么?”
说话间,池小池又兑换了三张灵异类的相关高级卡片。
他一边兑换,一边答非所问:“袁本善,我问你,你玩游戏的时候,会看游戏手册吗。”
袁本善已经没有力气与他玩打哑谜的游戏,待宰的兔子一样蹬着脚,希望能站起来,扑过去,掐住池小池的脖子。
池小池也不期待他会有什么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我会看。而且是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毕竟,摸清规则,对于打游戏很有帮助。”
他又兑了一把能对鬼魂造成伤害的枪支。
“我曾经研究过,有的鬼魂明明能伪装成有实体、有呼吸的人。就比如我们在第八个世界里遇到的那个女孩。那么,系统为什么不会将她判定为玩家,把她从异世界中解放出去呢。”
“后来我问了系统,才知道,鬼,只具备单纯的灵异能量,不会散发出恐惧能量。”
“所以系统的规则是,只要是所检测领域的对象不会散发恐惧能量,那么要么是玩家已死,要么是鬼。这两种情况下,系统都会关闭传送。”
“而恐惧能量,也是无数负面能量的一种。”
“所以你猜猜看,关巧巧在你背上,做了什么?”
但袁本善仍然不知道。
或者说,他在竭力避免去想到那个最坏的可能。
他双手神经质地蜷成鸡爪状,恐惧如同粘稠的胶水,黏住了他的咽喉,只能允许他发出无意义的吼叫与呻吟。
他后背上的关巧巧则沉默得多,伏在他背上,心无旁骛地吞食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惧能量,一张脸变得青黑泛紫,筋脉暴突,却仍不肯停嘴。
恰在这时,小丑的猖狂怪笑通过一只泰迪熊传来,惊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池小池的手也抖了抖。
好在少顷他就恢复了镇静,点选着一切需要悔意值的商品,以保证袁本善的悔意值不会溢出。
他问:“看戏得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小丑狂笑不止,“在我的游戏里设置新的游戏,利用我的局布你的局,你实在是个太有趣味的人了!!留下来陪我,怎么样?怎么样啊?”
池小池淡淡笑着,看向那只泰迪熊。
“看得开心就好。”他说,“不过,可能你不知道,我是个演员。我的演出费可是很贵的。”
泰迪熊歪了歪头,似乎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有你的规则,我也有我的规则。”池小池扭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甘彧与昏迷不醒的甘棠,口吻转冷,“不好意思,你触犯到我的规则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刚刚兑换的高级锁灵瓶脱手而出,直接没入泰迪熊体内。
小丑怔愣片刻,等察觉到不对时,已然晚了。
他陡地从广播那边发出一声惨绝的长啸。
旋即,室内灯光全熄,所有礼物尽数消失,气球变成枯朽的骷髅头,跌落在地,化为齑粉,而沙发也变得斑驳恶臭,坐在上面能清晰感受到沙发下的弹簧蹦跳。
高级锁灵瓶与低级的不同,能收实力高绝的鬼魂,内里有浓郁的灵气,会对时时刻刻对鬼魂造成伤害,且除了封印者本人,没有任何人能将它解放出来。
再也不会有人光顾这样糟糕的密室逃脱了。
距离池小池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二十秒。
池小池按记忆,摸黑走到甘棠身边,并在最后时刻再度对袁本善开口。
“老袁。”他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是因果。”
他又说:“算了。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想。”
袁本善总会明白的。
他杀了关巧巧,关巧巧报复回去,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因果。
从头至尾,宋纯阳都干干净净,手无尘埃。
时间已至,池小池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这最后的安全屋中。
仍抱有一丝希望的袁本善等了许久,却仍身处在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走了,只把他一人留在了异世界中。
他没有被传送,也没有死亡。
他被留在了第十次任务的最后一个房间中,被系统排斥在外,在鬼蜮之中,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多余人”。
而在真实的世界里,他的身份也会被就此抹消,如同橡皮擦下的铅笔痕迹,消弭无踪,再不存在于任何一人的脑海中。
麻醉剂药效已过,他挣扎着从沙发爬下,跪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
他哭着向已经离开的宋纯阳求饶,求他放过自己。
但谁也听不到他的话了。
只有关巧巧伸出冰冷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阴毒地笑道:“袁本善,别怕,你还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涅盘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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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因果循坏,报应不爽(三十四)()
061突然撞开023办公室门时;把正在里面摸鱼打游戏的023和089吓了一跳。
他的右侧裤管空空荡荡地晃荡着。
青年扶着墙的手在抖;眼睛虚得对不了焦;额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冷汗。
“我现在脑子不大清楚。”061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志;说,“帮我重写一下程序。快。”
023捧着游戏机发呆时,089已经丢了游戏机,快步奔至061身前。
061向089开放了自己的身体权限;089一字没有多说,立即把破损的数据进行清理和修复,并复制了他左腿的数据,进行翻转与再造;再将新一段的数据填充入内。
061右腿刚一修复;道了声谢就往外面走去。
他走得不很稳当;气息也紊乱得很,余痛还在折磨他的神经,但他仍是边走边对089没能照顾到的细节进行修正。
一头雾水的023打算追上去:“等等!”
089伸手拦住了他。
023看089:“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089实诚道:“我不知道啊。”
023:“那你拦我干什么?!”
089:“他这不是有事儿急着要走吗。”
说着;089单肘架上了023的肩膀;笑嘻嘻道:“反正这小子早晚还得回来;等他下次回来再问不结了。”
023还是无法安心。
焦躁间;他注意到了089过分暧昧的动作。
023斜眼道:“手。”
089继续靠在他身上,没骨头似的。
023青筋一跳:“手。再靠着就剁了啊。”
089马上撒手。
023准备追上去问个究竟,孰料没走出两步,突然感觉腰间被一双手左右抱住,一股巨力把他旱地拔葱似的拔了起来。
089轻轻松松把他抱起;让他骑坐在自己脖子上。
023:“卧槽你干嘛?!”
089稳稳托着他的腰,声音压低,竟有了几分让人心酥的性感:“别追。”
别追,别问。
061受伤,又赶着回去,想也知道和池小池有关。
而061如此维护池小池,上次还打算往档案馆方向去,看起来是对几年前被主神洗掉记忆的事情有所怀疑了。
所以,为了061好,最好不要在主神可以监控到的范围里谈论任何和池小池有关的事情,万一言谈中提及当年之事,引起了主神的关注和怀疑,它说不准会像几年前一样,找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再次清洗061的记忆。
但089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对023和盘托出。
糊涂是福,毕竟难得糊涂。
他一秒走出正经状态,吊儿郎当道:“孩子大了,我们应该放手让他飞。”
023:“”智障,飞你个头啊。
被089这么插科打诨的一拖延,061已经走远了。
089驮着023往回走,没心没肺道:“走了走了,打游戏打游戏。”
023去揪他头发:“放我下来!”
089无赖道:“不放。有本事就用剪刀腿夹爆我的头啊。”
023:“夹爆你的脑仁用核桃夹就够了。”
089大笑,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待061从主神空间中脱身并睁开眼时,甘棠的右腿已彻底痊愈,疼痛感尚在,不过已淡了许多。
他长长嘘出一口气。
从一开始,“甘彧”、“甘棠”便没有加入这个世界的系统,他们体内的所谓“系统”,完全是为了方便和池小池缔结同盟契约,而模仿着奚楼的数据复制出来的仿冒品。
好在这个位面的系统虽有优先级,对061的能力处处限制,但想要复制出一个足以蒙混过结盟审核的系统,对061这种级别的系统来说不算太难。
但这也导致兄妹二人成为了系统世界中的“多余人”,并不能享受系统的自动修复福利。
从池小池开始对袁本善掀出他的底牌,他趁机便把自己传送回了主神空间,紧赶慢赶将断裂的数据修复,又抢在传送前的最后一秒返回。
总算是赶上了。
接受传送后,池小池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甘棠的腿。
两条腿都在,修长美好,极妥帖地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看来是系统已经把这非致命的伤口修补好了。
她已经醒来,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腿,以确认它是否重新长出。
池小池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而紧接着便是浪潮般汹涌的疲惫感,让他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一头撞上了面前的积木塔。
积木塔轰然倒塌,小木块哗啦啦滚了一地。
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小哥听到异响,哟了一声,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甘彧擦净额上冷汗,转过脸去,替他解释:“没事的,他低血糖。让他趴一会儿就好。”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过去,轻碰了碰池小池的嘴唇。
池小池张开嘴,把糖含在嘴里。
甘彧抱歉地向小哥点点头,并耐心为池小池料理烂摊子,俯身将掉落一地的积木捡起,重新搭好。
胥家译则默默起身,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去。
小哥诧异道:“客人,不玩了吗?”
胥家译站定,他茫然在四下里张望,却看不见一个人。
在他来时,众人满怀希望,孟乾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总算要结束了,乔芸在与贾思远商量,出来之后要倾空一半存款买衣服和化妆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他则是惯例地一语不发。
胥家译当然庆幸自己能活,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独自一个离开。
他性格孤僻,又不是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朋友,因此他从未告知众人自己有阴阳眼的事情,只暗暗给众人力所能及的指导。
说实在的,他很讨厌乔芸的自私,孟乾的自负,有时也看不上唯唯诺诺的贾思远,可他还是一边嫌弃,一边带着三人从第一关闯到了最后一关。
然而,当自己真正面对他们的死亡时,胥家译才发现,他并非全然的冷情冷性。
他转头看向池小池与他身边大难不死的甘彧、甘棠,心中恻然不已。
愣了一会儿神,胥家译才对那小哥说:“不玩了。约好的朋友都有事,不会来了。”
说罢,他扶墙缓缓地走了。
相比于胥家译,甘彧更关心池小池的精神状态:“怎么了?”
池小池勉强道:“累。”
精神整整紧绷了一小时,他是真的倦了。
甘彧有点心疼:“辛苦你了。”
饶是身心俱疲,池小池还是不改狡黠,把脸侧压在臂弯上,盯着甘彧反问:“腿不疼了?”
他嘴里还含着糖,腮帮子鼓起来了小小的一块,摆明就是诱惑人去戳。
甘彧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池小池也回以粲然的一笑,打起精神,从桌上爬起来,招呼甘棠:“棠姐,能走吗。”
他扶着甘棠,与甘彧并肩,慢慢走到了街上。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行色匆匆,午后阳光绚烂而下,将宋纯阳的头发染成暖洋洋的浅金。
池小池替宋纯阳了结了所有的事情,也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池小池在这个世界又停留了两天,把以前想兑又舍不得兑的一批非自然类道具全部兑换,才恋恋不舍地停了手。
他怕袁本善自杀,因此时刻关注着悔意值的走向,一旦异常暴涨,那证明他是下定决心要死了。
然而事实证明,袁本善此人惜命得很,或许还在试图央求那已经再起不能的小丑饶他一命,把他从那无法逃离、四壁无门的牢笼内解放出去。
这样想着,池小池笑笑,对着电脑在面前的便签上又抄下了一串信息。
关巧巧与袁本善都不在了,宋纯阳一个人付房租有些吃紧,得尽快找间房子搬出去。
池小池在兑换道具之余,正上网搜索合适的房源信息。
在诸事了结后,甘彧还当真打了钱到他的账上来,足足120万。
池小池打电话去,问,不是说好100万吗,这多出来的20万算怎么回事。
甘彧笑道,是利息。
池小池生平第一次听说付款人还要主动给收款人加利息的,颇感神奇之余,主动退了20万回去。
这也是在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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