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四周突然毫无预兆的恢复成从无人烟的废墟般平静,那股旋风,那片鲜血,连同平台上站着的顾惜朝——消失得无影无踪!
台上的字迹不见了,四周仍然布满了尸体,那股诡秘退得不留一丝痕迹,仍然是无光的闇夜,传说中荒芜的乱葬岗——
3、
戚少商目送铁手走远,才回过身来,一阵彻骨的寒意突然从背脊窜上!
庙外窜入的冷风吹得猛了一些,把脚边的火光扑盖了不少,戚少商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不由得站起身来,顺手执起了地上的逆水寒。
火光又是一暗,整座山神庙被黑暗笼罩了大半,寒凛的山风阵阵刮面。
戚少商提着逆水寒,警惕的四周走动起来。忽然,左边废角像是掠过片黑影,他急忙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发现。便在同时,背后的汗毛无端竖起,警兆顿生,但已来不及反应!一股沉重的力量无声无息的轰上他背心,他本能的运劲于背,一记硬挡,整个人踉跄的往前摔倒,千钧一发,他把逆水寒在地上一撑,才总算稳住身形。
那是一个重掌!而最可怕的却在于敌人竟然能靠近得毫无声息,以戚少商的武功,却连半分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四周又是一阵静默,戚少商耳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突突的心跳声,对方就仿佛死人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左肩又毫无预兆的感到针寒刺骨,这次戚少商来不及心寒就被对方一掌拍飞,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土墙,哗啦啦的倒了一片。
重掌,又是重掌,仿佛断裂筋脉的重掌!戚少商硬忍住胸臆间翻涌的血气,挣扎着从泥土中爬起。他不怕妄动令内伤恶化,却知道这是一个分秒必争的时机,如果他起不来,那他这辈子就不用再站起来了!
正如戚少商说的,受伤的狮子还是狮子,他十八岁开始闯荡江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身顽强的韧劲。这一次,他仍然凭着这身坚韧,争到了活命的机会!那黑暗中的人为求再加一掌置他死地,终于不再隐藏身形,走到了土墙前,慢慢的举起杀人的手!
那一瞬间,戚少商终于看清楚了偷袭的人。只是,那杀人者颀长的身影,绵密的笼罩在及足的黑纱帽中,依稀可见得腰际似乎披散着长发,一双妖异的蓝瞳在黑暗中闪动着暴戾的光芒!
戚少商仍半坐在废墟中,他已经来不及战直身体来迎敌;
那蓝瞳的杀人者站墟前,黑夜中掠过一丝白亮,那摧心裂肺的重掌夹带着腥味击落——
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但却又忽然在佛祖拈花的瞬间,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那个身形、那只手、甚至那隐约的长发,他戚少商应该无比的熟悉!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来得熟悉!
坐在地上的人蓦地一声暴喝:“顾惜朝!!!”
“顾惜朝!顾惜朝!顾惜朝……惜朝,惜朝……朝……”
天地山谷突然充斥着这个名字,戚少商的叫声,不断、不断的重复、回荡——
杀人者的手停在了戚少商脸前二分处——仍旧又是那个微妙的二分!
一片黑暗的头脑,突然如烟花爆裂一般,被那个声音炸的一阵晕眩。杀人者木然的身影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顾惜朝……”那个声音又喊道,这次却是缓慢而低柔的。
杀人者听得,身躯越发晃动得厉害,终于脚步虚浮的后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已足够戚少商从泥土中站起,却也刚好把他站直的胸膛送到了杀人的手边!
戚少商却似没有注意到这点致命,瞪着那双圆圆的大眼,死死的盯着杀人者遮盖头脸的黑纱。月亮竟然在这个时候透出点光亮,夜风吹过,那黑纱中分,现出里面模糊的轮廓——双颧高,鼻梁挺,下巴却尖细,嘴唇也优薄——薄情的薄。(借用某人的形容==)
一臂的距离,戚少商伸出手去,缩短着。指尖触及黑纱,杀人者惊醒一般,按在胸膛上的手掌劲力顿吐!
戚少商感到心脏尖锐的刺痛,阴冷直透肺腑,却没有运气内劲对抗。只是把另一只手覆上了胸前的凶“手”,他张口,一丝鲜红从嘴角淌下:
“惜朝……你要杀我……”不是问句,也不是肯定句,像是一声叹息。
心脏血液渐渐被冰寒冷冻,他看着面前那双毫无情感的蓝色瞳孔,嘴角竟然扯出个笑容,依旧酒窝深深,眼睛却像在哭,带着深沉的悲哀和苦涩。
“不……”那蓝瞳忽然慌乱闪了闪,身体不受控制的又退了一步,把行凶的手掌扯离那烫热他手心的胸膛。戚少商却在此时用力握住了那纤长有力的手掌,前伸的手快速的掀起了一边的黑纱……
月光下,那人的容颜依旧清俊,冷冷的眉目五官依旧牵动戚少商的情绪,即便那双黑亮的眸子此刻含着一泓冰冷绝情的蓝色。卷发长而凌乱的贴在苍白的颊边,那几天不见的脸消瘦得厉害,仍然令得戚少商万分怜惜的抚上。
“惜朝……”戚少商叹息一般念着那个在心中思念了无数次的名字,每念一遍,心中的苦便多一点。指尖的触感柔滑却冰冷,他摇头、苦笑道:“你要我的命,只管来杀就是,何必偷偷摸摸?你知道,就算是死,看到你也总是好的。”
“杀……你……”顾惜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嘴中缓慢的重复道,一双蓝瞳染上了些许疑惑。
“嗯,杀我。不是我死,便是你亡。既然我下不去手,那就只能拜托你了……”终于说出你死我亡几个字,戚少商心中突然感到奇异的平静。他不想死,可也不怕死。死了,对黄泉下连云寨的兄弟怕是很难交代的,而且也不能再看到这个人,只是,他说过,戚少商可以把命交给顾惜朝——有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很想很想,死了以后仍然能把他记住,带到下一辈子去。
“你死,我亡……”听着戚少商的话,那蓝色的眼睛静静的黯淡,游离。却又突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蓝光暴盛!嘴中开始碎碎的喃喃:“亡……杀……杀,杀……”
戚少商有些奇怪的看着显得呆滞的顾惜朝,他的蓝瞳固然奇怪,反应也比平常缓慢,而且眉心一道刀刻似的黑线,整个人鬼气森森的。但看他先是犹豫,复而杀气大盛,心中一痛,也无暇思考太多,只想到,终于还是要死在这个人手里了!
得偿所愿否?这是天命吧……
戚少商仍然紧握着那开始吐劲的手掌,忽忽的对着顾惜朝笑了:“惜朝,临死之前,再叫我一声可好?我喜欢听你叫我‘大当家的’……”
顾惜朝浑身一僵,眼中蓝光暴溢,突然疯狂的大叫:“杀!杀!杀!!”用力挥开戚少商,双手一阵狂乱的舞动,砰砰的巨响,无情的掌力轰倒了身边几根梁柱!
戚少商心觉不妙,只道他魔功走火,冲上前便欲扣住他的脉门,制止他的发狂。不料顾惜朝突然回过头来,看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便一掌击下!
沉重的掌风压顶,戚少商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没有半分留情的掌后,顾惜朝一张脸虽然面无表情,眼角却划下一道晶莹!那种从见面开始就不安在戚少商心中无限张大!顾惜朝空洞的眼神和额间那道深刻的黑线,无限清晰的出现在脑中!他不是顾惜朝,不是!惜朝!!
戚少商猛地运劲于掌,轰的一声,两人掌风相交!戚少商单膝跪地,下陷寸余,一身筋骨撕裂般的剧痛,却把顾惜朝凶猛的掌力移引下地。顾惜朝则被戚少商全力的反击震飞,砰的撞上了身后的石梁!
看着顾惜朝靠站在石柱上,运转真气,一双蓝眼凶狠暴戾的瞪着戚少商,马上便要扑将过来,戚少商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站起,在顾惜朝身体跃起的前一瞬,扑过去把人死死的压在了石柱上!
由于戚少商猛然扑到,又离得太近,顾惜朝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冲进他的防御范围找死,不防备间,两手被紧紧的钳制在了身体两侧,一时无法反击,只得发狂的挣扎,喉中荷荷,如困兽。
“你是谁!!”戚少商奋力压着顾惜朝,口中暴声喝问着。然而一靠近这个人,戚少商便知道,他确确实实是顾惜朝。这个身体,这个在他怀中无比契合的身体,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手下的顾惜朝却如同未闻,只是拼命的挣动双手,力量大得好像身体不会疼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戚少商心急如焚,他的力量有限,而顾惜朝却毫不爱惜身体的强行挣扎。戚少商想点住他的|穴道,却苦于双手无法自由。更不能放开顾惜朝,他这样如狂兽一般,如果不是运功走火,就是为人操控,试问戚少商又怎能放任不管?
看着疯狂的顾惜朝,黑纱帽下一张脸死白,蓝瞳暴凸,眼角几股青筋突突,已经微微撕裂,渗出一丝鲜血。戚少商猛一咬牙——他可以无怨无悔的死在顾惜朝手下,但这个人根本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出来!这样让他杀了,他不甘心,他不放心!!!
无计可施之时,电光火石之间,戚少商做了一件他自己事后想起来都很莫名的事——他前倾、伸头、撞入那黑纱中,准确无误的吻上了那嘴唇!
戚少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温暖的,贴上冰冷的。贴上去的瞬间,他才感觉四片唇都一般的干燥,摩擦掀落了干硬的嘴皮,微微的血腥味渗入口中,他不舍的伸出舌头,润湿着对方的唇。那样似乎太慢,他张嘴把干裂的唇掰含入口中,细细的吮吸呵护着,上唇,下唇,而后又回到上唇,直到那薄薄的两片变得温暖而滑腻……
戚少商不知道,顾惜朝也不知道,挣扎正在慢慢的减弱下来。
稍稍的抽离,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黑纱把两人靠得很近的上身笼罩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彼此的呼吸可以喷到对方的唇沿上。戚少商的眼睛,今晚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那人;顾惜朝的脸,今晚第一次泛起了人的温度。那手脚还在挣动,戚少商却只是握着,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眼前只有那人一双开始迷茫的蓝瞳。
然后,他靠得更近,直到同样高挺的鼻尖轻轻的碰在一起,他微微偏侧了一个巧妙的角度,鼻息就仿佛连通一般在两人之间交换着,而唇正巧的贴上了另两片半张着、呼吸着、沾着水光的……他甚至很不知道危险的,把舌头顺着薄唇、划过整齐的牙齿,毫无顾忌的探了进去,完全不曾想到,那口腔的主人可以咬断他的舌根,送他上西天。
温暖的口腔,温吞吞的舌头,温腻的颚壁。他一如既往的在里面翻腾,如龙入水;口腔的主人一如既往的抵抗无力,软绵绵的任他予取予求。他突然想起先前的事情,愤恨的咬上了此时弱势的小舌;他又发现,自己嘴中仍残留着心肺被重击的热血,恼怒的把舌头深深的探入那喉间,压着颤抖的吊钟,灌进一口血腥;终于在那人轻声的呻吟中收回了一切攻击,温柔的把流淌在他嘴角的唾液吻入自己口中……
“惜朝,顾惜朝……如果你要杀我,至少要告诉我,我是谁?”他们仍然笼在紧密的黑纱中,戚少商吐着灼热的气息,抵着那人的唇问道。
无论他们之间阻隔着多少血债,多少仇恨,戚少商相信,他的名字之于顾惜朝,就如同顾惜朝的名字之于他——那不单单是三个文字,而是代表着心中唯一的对方,心中唯一的情感!走火入魔也罢,受人操纵也好,只要能说出来,他便是顾惜朝,而他也就是戚少商。戚少商的命,是顾惜朝的!
身体仍然因为那个吻颤抖不已,顾惜朝只感到四肢突如其来的酸软无力,连挣扎都失去了力量,双腿发软,背脊靠着石柱下滑了一点,面前的男人顿时显得有点居高临下。“你……你……是……”他甩了甩头,皱起了秀气的眉头,额间的黑线更深,一双蓝瞳褪去了适才的戾气,迷朦的看着戚少商的脸庞,不由自主的竭力回想。
“惜朝,告诉我,我是谁?”戚少商压低了声音,弯下身体,哄骗一般的靠在那明薄的耳朵旁低语,“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如果你告诉了我……”戚少商伸嘴亲了亲终于泛起红晕的脸颊,双手拉着顾惜朝的手放在了自己颈侧,松开了钳制,“我就让你杀了我!”
“不……”几乎是本能的喊出声。那个“杀”字这时由戚少商说出来,顾惜朝却觉得仿佛自己被捅了一刀,止不住的轻颤,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发软滑下。
戚少商伸手环住了那下滑的腰肢,逼近一步,把顾惜朝按在了石柱上。
“为什么‘不’?”黑纱下,戚少商的双眼亮了亮,炯然有神的看着微处下方的顾惜朝。
“不……不知道……”顾惜朝双手扶在戚少商肩上,半眯了蓝瞳,侧过头仿佛在思考。
顾惜朝的表情和适才疯魔般完全不一样,却又显得迟钝且幼儿化。凑得这么近看,戚少商惊异的注意到顾惜朝在思考的时候,眼中的蓝光不时的变换着,时而怨毒,时而锐利,时而痛苦,就好像思想在不断的较量中,此消彼长。而顾惜朝额间的那道黑线,不像是中毒,亦不像是画上去的,以那黑线为中心,黑气扩展在饱满的额头!
丝丝的寒气袭上戚少商心头,他突然想到民间流传的“鬼上身”,但他对神鬼命理之流向来不信。此时此刻,他不是天师,也不懂得趋鬼。不论真假,他又能如何唤醒顾惜朝?
人说鬼气附体,虐减阳寿。戚少商低头看了眼脸色又恢复了苍白的顾惜朝,心中一紧,揽着顾惜朝的手臂用力缩紧了些。还在迷茫的顾惜朝顺着戚少商用力,自发的往他怀里靠了些,一双手仍然乖顺的环着戚少商颈脖。
戚少商突然发现两人的姿势和处境很微妙!顾惜朝背靠着石柱,双手却环抱着戚少商;戚少商紧贴着顾惜朝站着,身体刚才为了用力压制他挤进了那两条长腿之间;顾惜朝头上的黑纱帽被压得翘起,那长长的黑纱却还是罩着两人;而戚少商的长衫换了穿着,深棕的宽大衣裳几乎围住了两人紧贴的身躯……
戚少商脑中突然充满了适才的拥吻,低头看了眼顾惜朝,那人一双湛蓝的眼睛弯了弯,不知道因为想起什么而流露出像猫一样的神情。
“惜朝!”蓦地的低头轻吻那双蓝眼,戚少商低哑的喃喃道:“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谁?”
顾惜朝摇头。
“那这样……”戚少商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道,“谁会这样亲你?”
顾惜朝皱起了鼻头。
“还会这样,这样……”轻吻一个个的落在瘦削的脸颊、嘴角的肉肉、唇上的肉尖……戚少商低喘着问道,“谁会这样抱你、亲你?”
这次不等顾惜朝回答,戚少商慢慢的用力,把人压贴在石柱上。石柱久经年月,被销蚀成下大上小的形态,人紧贴着站立也会微微的后仰。顾惜朝的头颅慢慢的后靠,仰起的下颌拉出颈喉的曲线。戚少商一低头,咬上了小巧的喉结!
“惜朝,听说人有两重记忆,一重是头脑的,心里的;而另一种则是身体的记忆……”戚少商低声,贴着那微弱滚动的喉结,啃咬起周围的肌肤,“头脑忘记了,也许,也许身体却能记着……”
“嗯……”刺痛和酥麻同时从敏感的颈子上传来,顾惜朝哆嗦了一下,一声呻吟自然而然的逸出口边。
“惜朝,你记得吗?”戚少商边吻着,边把多日劳累产生的胡渣子蹭到那颈子上。
“嗯……咯咯……痒~~”顾惜朝扭动身体躲避起来,偏被戚少商固定了腰部,闪避不得,直笑得一双蓝眼渗出了泪水。
“你记得,谁这么大胆在顾公子身上挠他最讨厌的痒?”戚少商抬起头来,看着那双蓝眼,适才凶神恶煞时像魔瞳,此刻嘻笑起来却像那有着大海颜色的猫眼……低头又吻上那眼睛,心中叹息。
其实顾惜朝清醒过来是不是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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