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娘说:“是啊。七少说我这名字起得不好,丝丝缠绕,费工费力,偏偏如此苦的是自己的心。劳心劳力的命。”
肇惜顾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太过凄苦,对她的前世倒是个很好的定语。想想说:“七少是在说笑。惜顾也会解字,不知红姑娘是否有兴趣。”
红姑娘好奇的问:“哦?愿闻其详。”
肇惜顾说:“要我说姑娘锦心秀口,只要姑娘跟随自己的心意,终能得以佳偶,顺心如意。”
红姑娘觉得很合心意,说:“借你吉言。不过,听肇先生一席话,我却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肇惜顾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说:“请红姑娘指教。”
红姑娘先笑了一阵子,才说:“长得好的男人,嘴都甜滑。”
肇惜顾也不禁笑了。
今日的相逢,不由得让他想起了旗亭之夜,与那个人一番畅谈,惺惺相惜。
之后……
看看眼前的红息,她笑得如此单纯坦荡,她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那他还能不能遇上他呢?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红姑娘举杯说:“肇先生。请。”
肇惜顾也举杯道:“红姑娘请。”
酒是好酒,酒无毒。菜是佳肴,菜无毒。人是美人,人坦荡。
红姑娘和肇惜顾谈得颇为投机,说:“肇先生初来京城,有没有兴趣到处看看。”
肇惜顾还想再试试红息是不是真的不记得碎云渊之仇了。应道:“正有此意,只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该哪里?”
红姑娘说:“我明日想去天桥转转,不知道肇先生愿不愿意屈尊同行呢?”
肇惜顾一口答应道:“惜顾明日在风云楼外恭候姑娘大驾。”
肇惜顾一大早就等在门外,两个人足足转了一个上午。肇惜顾多方试探,红息却全然不知。
吃过午饭,肇惜顾和红息才叫了两辆车,回到风云楼。
肇惜顾把盒子交给伙计,对红姑娘微微躬身道:“红姑娘请,惜顾先告辞了。”
红息轻轻欠身,笑道:“谢谢肇先生。”
肇惜顾说:“不客气。”
肇惜顾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红息说:“肇先生。”
肇惜顾停住脚步,转回身问:“红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红姑娘笑道:“不敢。晚上我请云来客栈的薛老板,不知道肇先生会不会赏光。”
肇惜顾迟疑了一下,说:“听说薛先生倾慕红姑娘已久,难得红姑娘设宴,惜顾不敢讨饶。我怕薛老板把我轰出来。哈哈。”
红姑娘一听也笑弯了腰,说:“哈哈哈哈,肇先生真风趣。”
肇惜顾左手轻抬,说:“红姑娘请。惜顾看您进去再离开。”
红姑娘轻点秦首,说:“那……,肇先生慢走。”
红姑娘妩媚的一笑,转身进了风云楼。
肇惜顾确定了一件事,红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如果她还记得,以她的性格她绝不会如此亲切的对待他。
肇惜顾觉得心里放松了些,遇上不记得仇恨的红姑娘,他瓦解燕盟、杀卷哥的心已经没那么迫切了。
有时候肇惜顾甚至在想,如果红姑娘提出要求,他宁愿接受舒先生的惩罚,放弃燕惊行动。
只要能对的起他,他不惜再渡千年的轮回。
第三章 你不杀我杀
在风云楼附近转了好几天,肇惜顾还是没能再见到那个眉稀眼利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竟能让他如此不安。
肇惜顾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稳稳神,走到了窗前,从窗口望向风云楼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瞥了一眼,猛地抬起头,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
风云楼。
琉璃灯——今夜没有点亮。
难道是七少回来了,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拔出枪,退出弹匣,检查无误,装好弹匣,顶上火,从衣柜里又摸出了两个弹匣,已经了上满子弹,别进腰带上趁手的地方。抄起外衣,冲出门,大步走向风云楼。
马掌柜正在门口转圈,一见是肇惜顾,陪笑道:“肇先生,里边请。”
肇惜顾问:“我看琉璃灯灭了,是不是七少回来了。”
马掌柜说:“啊——不是。七少回来就好了。”
肇惜顾有些失望,问:“出什么事了?”
马掌柜欲言又止,说:“没……没……”
肇惜顾看到马掌柜着急却不敢说的样子,猛然想到:“红姑娘呢?”
马掌柜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咳……”
肇惜顾急道:“是不是红姑娘出了什么事?”
马掌柜一跺脚,说:“肇先生,您别问了,您也管不了。一会儿燕盟的郑三爷就到了,他来了就没事了。您的好意风云楼领了,红姑娘一回来我就去请您。要不您先请里面坐吧。”
肇惜顾见他为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用了。”
马先生拱手说:“那您慢走。”
肇惜顾刚刚回到客栈的房间里,就有人敲门。
肇惜顾掏出手枪顶上火,背靠墙壁,装出一幅懒懒的声调的问:“谁啊?”
门外传来暗号:“祁连云海。”
肇惜顾警惕的说:“说。”
门外的人说:“持刀的让告诉先生:今日宰羊。”
肇惜顾一惊,问:“时间?”
门外的人回道:“一个小时前。”
肇惜顾在想:这是谁下的命令,问“地点?”
门外的人说:“丰泽园。”
丰泽园?
肇惜顾问:“目标?”
门外的人说:“不知道。”
肇惜顾感到事有蹊跷,冷冷的问:“不知道?”
门外的人说:“舒先生发来的电报,目标只有持刀的知道。”
舒先生的电报,为什么发给持刀人,而且要在行动后一小时才通知自己?
不管目标是谁,先稳住这个报信的。
肇惜顾说:“你去一趟电报局,以持刀的名义给舒先生发一份电报:点子扎手。”
门外的人疑惑的问:“现在?”
肇惜顾假做生气的说:“快去!都一个小时了,还没完成任务,点子能好对付?耽误了舒先生的事,你能吃罪得起?”
门外的人忙应道:“是。”
肇惜顾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等等。”
肇惜顾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人说:“先生找谁啊?”
门外的人说:“我……我找茅房。”
伙计说:“那您跟小的来。”
门外的人没有动,只是应道:“好,好。谢谢啊。”
肇惜顾压低声音,说:“办完以后赶快回老窝,别乱走。暗号照旧。”
门外的人低声应道“是。”
门外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远了,楼道里恢复了平静。
肇惜顾把枪放在桌子上,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红息——
肇惜顾急忙抄起外衣,跑到门口,又回头从衣架上摘下了一顶大沿礼帽扣在头上,跑了出去。
红息果然到过丰泽园,走了还没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已经可以去很多地方了,好在伙计看见红息扶着喝醉了的纪老板一起走的,纪老板是老顾客了,人好酒,每喝必醉。他曾经和七少打过赌,如果他把七少喝倒了,红息就是他的。七少当然不理会他,红息却应了下来,于是他们就在丰泽园开了十坛好酒。临了还是七少派人送他回去的。
他的家在高升胡同。
肇惜顾到了高升胡同,红息刚走,从高升胡同到风云楼有条近路,很偏僻,但是纪老板和红息都经常走,必经之地就是鱼尾胡同。
于是肇惜顾赶到鱼尾胡同,洋车就倒在胡同口,车夫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红息被六个大汉围在中间,持刀的在外围张望。肇惜顾躲在暗中,从怀中掏出枪,略一思索,先杀了持刀的。
六个大汉失去了主心骨,立时就有些乱,红息趁机想跑,被离她最近的人一把抓住,红息抬起高跟鞋狠狠的跺了下去,那大汉吃痛,放开了抓着红息的手。
这一拦,附近的两个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两人一并肩,红息被截在了里面。
肇惜顾看看四下无人,这里人烟稀少,估计望风的在从胡同到风云楼一边的闹市附近把风,听到枪声,穿过弯曲的胡同赶到也要一些时间。
他把心一横,将礼帽压得更低了些,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抬腿就撂倒了挡在红息身前的两个人。他对着红息轻抬了一下礼帽,又压下来说:“快走!”
红息点点头,看看三个人堵在往风云楼去的路口,转身快步向原路跑了回去。一个人眼见持刀的已死,红息又要跑了,举枪就射。
红息命悬一线,肇惜顾急忙扑到了红息的身后,撞开她。子弹擦着他的右臂飞过,在他的臂上撕开一道血槽。
其他的五个人见状也纷纷掏枪射向两个人,肇惜顾的枪在撞开红息的时候脱手了,他抱着红息滚向了墙角的柴堆后面,红息从手袋中掏出一把精巧的银制手枪,慌乱的开了两枪,一个人就在她面前倒了下来。
肇惜顾见红息只开了两枪,见到有人倒下就慌了神,心里又喜又急。
红息举着枪,却不敢再开枪了。
肇惜顾从红息夺过枪,这种女士用枪只有三发子弹,红息已经用了两发。肇惜顾扫了一眼自己的枪,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空射一枪,丢下红息的枪翻滚捡到自己的枪。
边开枪,边躲到了一棵老槐树后面。
他换上弹匣,发现自己的礼帽掉在了不远的地方,而倒地的大汉正吃惊的看着他。在大汉叫出声以前,他果断地了解了大汉。
他躲在树后换上新的弹匣,看看红息,又看看杀手,盘算着要怎样安全的带走红息。无论他执不执行燕惊行动,红息都不能死。
突然,最早开枪的汉子低声道:“点子扎手,撤。”
那汉子说完,看向肇惜顾躲藏的大树后,两人目光一对,那汉子带着惊恐,急忙把目光移开。
他开枪,后退着要逃走。
红息看看肇惜顾,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追杀了。
肇惜顾怀疑那大汉已经看出了破绽,甚至认出了他。他更怕有人跑回去报信,猛地起身,道:“你不杀,我杀!”
肇惜顾说完举枪点射,五枪,五命,五个人扑到在街头。
肇惜顾确定每个人都已经绝气身亡,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人看到,他推着目瞪口呆的红息从巷子的另一头跑开了。
这条巷子虽然僻静,毕竟还是会有人走过的。而且望风的很快就会过来查寻,到时候也许会有人帮他们收尸,更大的可能性就是望风的不会理睬这些曾经把命拴在一起的人,任由他们曝尸街头,自然会有人发现,有人报官。
七条人命,那些警局的笨蛋们也许会搔乱一阵,一层又一层的所谓督促办案,而最终往往是不了了之,上方要是盯得紧的话,或许还会有些无辜的人为此抵命。
生存在这个时代,人命似乎比粪土还低贱。为了活命,他们去杀人,为了金钱,他们被人杀。
无论杀人还是被杀,杀人者和被杀者都不会为之掉一滴眼泪的。
肇惜顾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觉得有些悲哀。
红息真的不再是碎云渊称霸一方,逃亡路遇神斩神的巾帼英雄了。也许是七少把她保护太好了,她并非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应该不是没有见过有人死在她的面前。但是,七个人在转瞬间死在她的眼前,虽然他们要杀他,这结果,还是让她惊恐不安。
风云楼的后巷。
肇惜顾把脸色煞白的红息从洋车上扶了下来,问:“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红息指着他还在流血的肩头说:“进来吧,我帮你包扎一下。药都是现成的,比你再去买少些麻烦。”
肇惜顾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们曾经不共戴天,他们曾经费尽心思的置彼此于死地,如今他救了她,她要为她包扎伤口。
是谁说的:忘记也是一种幸福。
究竟他执著于前生,是不是已经错过了太多。
肇惜顾想起那个人,唇边漾起一丝笑意。是又如何,他不愿放下那执着,他要用这深深的痛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回到客栈,肇惜顾觉得很累,他倒在床上,思绪烦乱。
舒先生为什么要提前发动燕惊行动?肇惜顾想到了持刀的,难道是他对自己起了疑。
第二天,就有人持刀找到了肇惜顾。舒先生得到消息之快,超过了常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舒先生在命令刺杀红息之前,已经派下了这一拨人。
肇惜顾心头一紧,是舒先生知道这次行动会波折重重,还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呢?
如果是前者,舒先生为什么只派来了一个持刀人。
会不会有人走漏了风声,是不是望风的,或报信的看到了他杀人……
肇惜顾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是后者,那么舒先生的惩罚就要到了。
4顾惜朝睁开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白衣的男子对他微笑,用轻轻的,绝无怀疑的语气说道:“上阳台,死约会,不见不散。”
巨大的痛苦和恐惧铺天盖地的覆盖蔓延。于是他惊醒了。
自己是在哪里?这破烂的桌椅,透风的苫壁,肮脏的砖地……是哪里?
连云城外。
旗亭酒肆。
怎么就会睡着了!他摇摇头,梦里的白衣男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阵闷闷的,干热的风卷过脸颊,他看见那长着一对大门牙的掌柜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
酒肆的门帘卷起来,一缕灿烂的阳光刹那出现,又被一个随后出现在那里的高大人影堵了个严严实实。顾惜朝侧头看过去。那人背对着阳光,他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在看酒肆柱子上挂着的一把三弦琴,面目虽模糊,那股子落寞却似曾相识。掌柜的趋步上前,谄笑道:“戚少商?戚大当家?戚大侠?”
那人似乎有些烦躁,哼道:“我在这儿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要再叫我大当家、戚大侠。”
原来这就是戚少商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知道连云寨其他那些寨主又在哪里?杀了他们,再带着傅宗书送来帮忙的金戈铁马十八尊杀上连云寨去,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简单的很。
他冷冷的想着。已经在盘算,下毒还是怎样?似乎下毒快些。下什么毒?箱子燕?不,箱子燕很珍贵,炼制不易。换个大众些的。戚少商,好大的名头,很厉害么?
“戚大侠”三个字确实勾起了某些回忆,但很模糊,于是也就那么过去了。他真的没想到一来这里就可以碰见戚少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考虑着将下的毒药,一边漫不经心打量着戚少商。这样高手,原是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他察觉不到杀意,到令顾惜朝很是吃惊。莫非真是根本就没有杀意么?是了,他哪里有心情暗下杀心,在他眼里这个戚大侠,本就已是个死人。
他已经随掌柜的往里面准备上楼了。那儿有个高台子,掌柜的在顾惜朝一来,就讲过——那儿是专给戚少商、戚大侠留下的位子,别人谁都不给坐。可他一转身,顾惜朝一惊,险些打破手中的杯子。
上阳台的白衣男子!
戚少商却也注意到了他。谁让他那么吃惊?戚少商向他走过来了。他微微有些着慌。这高大的男子在他面前站下,眼睛亮亮的,他是认出自己了么?
却听到他一本正经的道:“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顾惜朝彻头彻尾的愣住,却听见自己的嘴巴舌头,仿佛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一句话顺利无比的敬回去:“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原来上阳台,一场梦而已。
“你能喝酒吗?”
“可以喝一点。”
——可那是我第一次像那样子喝酒,以前在李克用身边,我向来只是用抿的。
“这酒还是这个味,不过要看和谁喝了。”
——你还想着,跟谁喝?你知不知道,再好喝的酒,只怕也要到此为止。
“顾兄弟,真是好智谋,好见识!”
你手里紧紧握着我眉批的《孙子》,眼睛里有我从没见过的神采。
——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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