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决,王梅胜,我肯定走。何总胜,也许我不会马上走,但迟早也会走。”
“泰达是你的伤心地?”
许点点点点头,说:“也许只有一种情况我会考虑留。”
“什么情况?”
“泰达归你。可惜这种可能性约等于0。”
吴桐苦笑一下。
“你有什么打算?”许点点问他。
吴桐只是摇头。他明白许点点是问自己如何对待眼前的事。这些天他想和许点点谈谈自己的“冤情”,今晚见了,他一直等着许点点问,可许点点不问,这说明她相信自己做了臭事。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他鼓起勇气,问:“点点,你听说了我,我的事……”
许点点打断:“别说这个了。”
吴桐说:“可我要说,我没干那事,我发誓!”
“你不用发誓。”许点点说。
“你相信我?”吴桐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相信呵。”许点点说,望着吴桐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吴桐警惕问。
“笑我自己。”
“……”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咱们一起吃饭,你喝多了,醉三麻四,提出到我家过夜,我没答应,梦里的思维特清晰,我警告自己;这可不行呵,满世界就剩下这么一个纯洁男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人家晚节不保呵。”
吴桐一边听一边摇头。
“所以,当听说你出事,我就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吴桐抗议。
“笑最后一个好男人的神话破灭了呀。”
“你个点点!”吴桐满脸苦涩,想自己这么倒霉,她倒变着法儿挖苦自己。又想,连许点点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那谁还能相信呢。
“点点,大伙对我怎么看呵?”吴桐问,说来说去还是这个他最入心的问题。
“你干嘛要在乎这个?”许点点说,停停又说:“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呢。”
“什么?”
许点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我们网聊的内容被人偷看了,拷贝了。”
“谁?”
“焦。”许点点脸上闪过一道厌恶,“那次聊完我没处理,去了卫生间,焦就趁这空当儿做了手脚……”
吴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点点说:“办公室小金发现告诉的我,焦是蓄谋已久。”
“那次我们聊的内容还记得不记得?”吴桐紧张地问。
“说关总。”
吴桐暗自咬了一下嘴唇。记起那天王梅问他见没见关总,当时他就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操蛋焦亮。
“太,太下作了。”吴桐愤懑地说。
“还有更下作的事呢。”许点点说,“你还记得焦亮送给你的那封让你参与举报何总的匿名信吗?”
“记得,怎么?”
“那是焦亮制造出来的。”许点点说。
“啊!”吴桐大惊,“你怎么知道?”
“在焦亮电脑里发现的。”
“你也看了他的电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匿名信与王梅有关系吗?”吴桐问。
“她是主谋。”许点点说。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理解。”吴桐想起前前后后许多“不理解”的事,愈发激愤,以至都不能对此事进行正常思维,心在发抖,过了许久又自言自语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不难理解。”许点点说。
吴桐看着许点点。
“你想,你要是照信上说的做了,那会对何总造成危害,导致他下台也是有可能的,这正是王梅想要的目的。相反,你不做,她就会知道你不和她一心,这样她也就不把你当成像焦亮那样的铁杆。你老觉得和王梅之间有隔阂,关系理不清楚,原因正在这里。”许点点说。
吴桐想了想,说:“点点,你说得对。”
许点点说:“在这件事上,王梅的做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
“她希望你成为她的心腹,她觉得这是她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因为是她把你调到泰达,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按说,你也应该无条件成为她的人,你为什么不这样?”
“我对事不对人。”吴桐说,“事情总有个是非。”
“这是正理。”许点点说。
“正理不对?”吴桐问。
“对,可要是大家都不用正理用反理,那正理就行不通了。”许点点说。
“你,不是也一样吗?”吴桐找出理据,“你也不同流合污呀。”
“所以我就得狼狈逃窜。”许点点说。
“你走了,我该咋办哩。”吴桐像问许点点又像问自己。
许点点似乎怔了一下,后说句:“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是临别赠言?”吴桐追问。
“算是吧。”许点点端起酒杯。
吴桐盯着许点点看了许久,方端起杯,没和许点点碰,独自喝下去。
回到家吴桐觉得晕乎乎的,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没过多久又醒来,头一歪,瞅见烟灰缸里的白色过滤嘴烟头——被他吸食了的“毒品”残留物,立时心有诧异:不是说毒品一沾便上瘾么?咋自己没有一点上瘾的症候呢?不仅不想再吸,反倒拒斥,他想莫非自己对毒品有天然的免疫力?这真的很奇妙,他觉得应就此打电话对星小姐说说。
他起身去拨了电话。耳机里很嘈杂,话音伴着歌声,他猜到是星小姐在什么场所娱乐。待星小姐应声后他问句:你知道我是谁吗?星小姐没打艮说你是吴哥。他问你在哪儿?星小姐说在玩呢,你要不要来?来我就告诉你地方。吴桐说不啦。星小姐问句找我有什么事吗?吴桐说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星小姐问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我的话灵验了?吴桐说不是。我把你的烟吸了。星小姐笑了,说这就是你的好消息呀?吴桐说我吸了烟,可什么感觉也没有。星小姐又笑,问那么你想要什么感觉呢?吴桐说不是我想要,而是应该有的感觉我没有。星小姐说没感觉才对,有感觉就不对了。吴桐问为什么?星小姐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给你的是普通香烟,和我吸的不一样,里面没别的成分。吴桐惊得嘴唇哆嗦一下,问真是这样么?星小姐说当然,我要真给你那种烟不是加害于你吗?我怎忍心害那么好的那一个吴哥呢。吴桐嗓子一哽说不出话来。又听星小姐说吴哥千万记住别抱侥幸心理,没有超人,在“那个”面前人人平等,记住了吗我的好吴哥?吴桐的眼模糊了,像怕星小姐看见似的赶紧挂了电话。他强烈地思念起星小姐来。
第十八章
吴桐没料到,是毕可超受朱丹丹的调遣开车往机场送许点点,一车人关系复杂,又各怀心思,气氛沉闷,送走点点离开航站时已接近中午,毕可超建议拐到海边吃“渔家宴”,放松放松。话一出口便得到朱丹丹的响应,吴桐亦没表示反对,想休息日,回去也是一个人闷着,不如散散心。
车行一个多小时来到海边的一座小渔村,街两边几乎家家都挂着“渔家宴”的招牌,当街站着许多女孩往店里拉客。毕可超把车直开到一见面便“毕处毕处”叫的村委会岳主任家门前。做了介绍,岳主任又“吴总吴总”叫着把他们往家里引,让他们到炕上坐了。坐下不久,吴桐便觉得腚底下暖和和的,知道炕洞里烧了火。
从谈话中吴桐得知,岳主任是不久前“海选”出来的村头,原本是“钦定”村长,头一次“海选”被选下去了,当了几年平头百姓,觉得不受用,这一回就做了做工作,便重掌大印。吴桐能猜出所谓做工作就是贿选。在如今这也是不成秘密的秘密。岳主任家也开了店,在另外一个大院落里,因他们是贵客,便请到家里招待。岳主任告诉说昨天市委办公厅邵主任带客人来过,明天中午市府接待处山处长要带人来。边说边拿出一个精美的签名册让“吴总”签名留念。吴桐签后又将签名册浏览了一下,见上面有不少头面人物的签名(包括毕可超),他不由想起那个收藏牙齿的牙医来,想还是这位岳主任的做法更高雅些。
岳主任说要亲自去归港渔船上弄些海鲜,走了,之后由岳主任的老婆和一个女服务员张罗,茶水、香烟、花生、糖果摆在炕桌上,吴桐觉得有些像老家过年的气氛,想到这心情便黯然起来,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年怎么过还是个未知数,但肯定不是个好过的年。他抬头看看毕可超,发现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不声不响地嗑瓜子,为逗他,朱丹丹一颗一颗往他身上扔瓜子皮,他也不理不睬的。吴桐猜不到此时此地他具体想的是什么,但肯定与“家事”有关系。“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乐天派的毕可超竟乐不起来了。因有朱丹丹在场,有些事他不好问,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离婚还是不离?离了娶不娶丹丹?
不久岳主任回来了。进屋便嚷:收获不小,收获不小。
“收获”就上了桌。“渔家宴”长盛不衰,自有其招徕食客的长项,一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海味,再是自家采摘收藏的山珍。山珍海味即使用最简单的方法烹饪也使人无可抵挡。
岳主任带头喝起高度白酒。毕可超说开车不喝,吴桐说没有酒量(事实是没心情),喝啤酒,朱丹丹见状便当仁不让与岳主任对喝起白酒。巾帼不让须眉,只喝得岳主任称奇不已,说从未见过如此海量的女同胞。并开吴桐和毕可超的玩笑,说他俩是“男大汉大豆腐”。
酒兴不浓,食兴也淡淡,满满一桌子菜不见少,再加少言寡语,岳主任终于发现情况不对,拿眼看看毕可超又看看吴桐,然后转向丹丹问:两位领导是咋的了,这么严肃?
丹丹说:“忧愁呗。”
岳主任开导说:“想开点,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不顺心的事呢。”
丹丹问:“岳主任,你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吗?”
岳主任说:“有呵!”
丹丹说:“我看不像,每回见你都是乐呵呵的。”
岳主任说:“我把忧愁丢到大海里了。”
丹丹问:“忧愁能丢到大海吗?”
岳主任说:“能呵。”
丹丹问:“怎么个丢法?”
岳主任说:“把愁事写在沙滩上,让海浪冲走。”
丹丹说:“岳主任真逗。”
岳主任说:“我说的是真的。”
毕可超加进来说:“没想到岳主任这么浪漫。”
岳主任问:“不信?”
毕可超说:“没法信。忧愁也不是东西,说丢就丢,说没就没。”
岳主任说:“你们都不信,我就没必要说了,来,朱小姐咱们再干一杯。”
干了。朱丹丹放下酒盅说:“岳主任,我信,我听你说。”
吴桐也附和:“岳主任你说给我们听。”
岳主任说:“这个方法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说是一个给财主放牛的小孩子把牛给丢了,回不了家,想投海去死,就坐在沙滩上等潮涨上来把自己冲走,等浪时用手在沙滩上写了个‘牛’字。海水涨上来把他和他写的那个牛字淹没了,这时他听见了一声牛叫,抬头看见岸上站立着一头牛,便赶紧从海里跑上来,发现牛不是他丢的那一头。比那一头更大更壮,回村他把这事告诉给大人,开始人们不信,可看看那头牛又不得不相信,许多人都试,都灵验了,从此这个去忧愁的办法就流传下来了。”
朱丹丹说:“真神奇。”
吴桐问:“是民间传说吧?”
岳主任说:“确有其事。”
毕可超问:“岳主任你试过了吗?”
岳主任说:“试过。”
朱丹丹问:“灵验了?”
岳主任点点头,说:“我这辈子遇上不少挠心事,要不用这方法排忧解难,能像现在这样活得好好的吗?”
毕可超问:“你上次选举也用过这方法吗?”
岳主任说:“对呀,我在沙滩上写了‘村主任’三个字,后来就真当上了嘛。”
毕可超说:“你不是使了钱吗?”
岳主任说:“别人也使了钱,为什么他们没当上我当上?”
朱丹丹说:“岳主任你不写个‘村主任’,写个县长、书记不更好吗?”
岳主任说:“那太离谱,太离谱的事不灵。”
朱丹丹看了毕可超一眼,说:“可超,你咋不照岳主任说的也去试试呵。”
毕可超说:“我没忧愁呵。”
朱丹丹说:“没别的忧愁,还不想升升?”
毕可超说:“不想那个。”
朱丹丹问:“那想什么?”
毕可超问:“你想知道?”
朱丹丹说:“对。”
毕可超说:“我要去沙滩写,别的不写就写‘美女’二字。”
朱丹丹把瓜子皮摔在毕可超脸上说:“本性难移。”
毕可超说:“正确说法是狗改不了吃屎。”
都笑了。为毕可超的自我批判。气氛轻松起来。
朱丹丹一边剥虾吃一边问吴桐:“吴哥,你有什么忧愁呢?”
吴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心里却想起了两句歌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朱丹丹又转向岳主任说:“岳主任,吃完了你带我们到海边上去看看好吗?”
不待岳主任说话,毕可超说:“怎么,你想去消消愁?”
朱丹丹说:“没错。”
毕可超说:“‘为赋新词强说愁’。你有什么愁呵。”
朱丹丹顶句:“我怎么就不愁了,你就是愁源。”
毕可超说:“好,说得好,我就是愁源。”
岳主任说:“今天恐怕不行,海边风大,又是满潮,沙滩都没水里了。”
往回走的时候吴桐特意从车窗往海边看看,果如岳主任所说,海面风高浪涌,呼啸有声。
从双樱的爹自告奋勇接送萌萌起,双樱的生活开始脱离原先的轨道,不再按部就班上班下班接孩子。这样下班后就很是从容,溜溜大街逛逛商场什么的,还时而被周囡拉去参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锻炼,轻松自在的感觉实在是好。周囡减肥已初见成效(她说已减去了七斤二两),对锻炼的痴迷几近走火入魔的程度,天天不拉,风雨无阻。在她的带动影响下,双樱也对锻炼产生了兴趣,哪天不锻炼便觉得少了些什么,当然,锻炼于她终和周囡有所不同,周囡在“肉”,双樱在“灵”,想通过新人新环境排解心中的郁闷。自从知道吴桐嫖妓被抓,她便清楚勉强维持的夫妻关系已到头,离婚是摆在眼前的事,可十几年的夫妻一旦各走东西心里又实在不是滋味儿,特别是中间还夹着一个没成人的孩子,于是“灵”始终在煎熬中。
正“痛并锻炼着”时,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她从锻炼队伍中退出,在场地边上把电话接起来,是她妈打来的,说那个尚朝人把电话打到家里找双桃,说有急事要见,问她怎么办。她没答复妈,说想想。挂了电话她就思忖起来,觉得不可忽视了尚朝人,上次在山上尚留给她好印象,回到家又把他写的文章看了,觉得文笔很好,形容词一个接一个。想这么写下去定是前途无量,双桃能攀上是福,正要把文章给双桃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