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凤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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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凤伟-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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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不久吴桐接到陶楚电话,电话里陶楚声音急切,其情状使他联想起几个月前陶楚为救儿子给他打的那次电话,心想莫非那小子又惹事了?不想还真让他猜对了,陶楚告诉他李赛在学校偷人家的东西,被扣了。吴桐问他又回原来那所中学吗?陶楚说不是,是一所英语学校。吴桐问扣在哪儿?陶楚说学校,就是志远英语学校,学校说要去派出所报案,现在必须赶快去走学校关系,让他们不报案。吴桐明白陶楚找他的用意是去学校“走关系”,这一瞬间他想起双桃,双桃为拍拖马尼,一度去那座学校蹭过课,有点什么“关系”,也是说不定的事。他问陶楚现在在哪儿,陶楚说在学校大门口。吴桐说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   
  吴桐没叫小汪,自己跑到马路上打车,车跑起来他无端想起那句“历史是惊人的相似”的话。可不,自己又在扮演“拯救浑小子李赛”的角色。这角色实在让他不堪重负,勉为其难。他用电话找到双桃,问她在志远英语学校有没有熟人。双桃说她认识一个老师,那老师是姚姚的表姐。双桃的话如同打开锅炉的一个气阀,使他心中的压力一下子骤减,他知道姚姚的背景,想要是让她出出面事情会好办得多。他把想法说与双桃,双桃说没问题,她马上给姚姚打电话,让她接了她赶到学校会齐。吴桐原本想去接双桃,听这么说便重新给司机指明方向,直奔学校。   
  脚前脚后,吴桐下车姚姚的车亦赶到。原来姚姚正在外面,接了双桃的电话便立刻行动。吴桐和陶楚上了姚姚的车。吴桐把陶楚介绍给双桃和姚姚,又让陶楚把详情说说。原来李赛学外语是做出国就读的准备(唯吴桐清楚是何总许的愿),本打算给他买一台复读机,可手头正紧,想等一等再买,那浑小子就等不及,去偷同学的。   
  说话间车已停在办公楼前。一伙人径直找到姚姚的表姐陈老师,陈老师说幸亏你们赶在下午上班前来了,再晚李赛就被送去派出所。陶楚急急问李赛在哪儿?陈老师不软不硬说李赛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赶快去见校领导。吴桐赶紧附和是的是的。   
  校领导是一位女士,五十多岁,很富态很职业的样子。开始有些爱理不理,陈老师赶紧从中周旋,将说客郑重推介:说吴桐是泰达集团老总,说双桃是泰达集团办公室主任,说姚姚是她表妹、天东集团总经理秘书,可谓是有骆驼不吹牛。却也生效,不待介绍到她手中的囚犯李赛他妈,女校长脸上的霜雪已经消融,泛出笑来。也很痛快,说既然惊动了这么多领导,校方自然要谨慎处理了。当即决定让家长把李赛先带回家。   
  以后就是朋友了,是朋友了。分别的时候女校长与大家热情握手。   
  留下陶楚去领孩子,吴桐和双桃搭姚姚的车出了校门。可谓是凯旋而归。   
  姚姚从后视镜看着吴桐,用开玩笑口吻说吴总是不是该请我们喝咖啡噢?   
  吴桐说:没问题。你选地方。   
  双桃也跟着起哄:这个陶楚可是个大美人呵,难怪哥办事这么积极呢。   
  吴桐说句又贫。他没心思开玩笑,还在想着陶楚,养了这么一个儿,可够倒霉的了。   
  礼券必须在平安夜之前分赠下去,这便有些紧张。如单纯送也并非难事,无非跑跑脚,下面就办了。但有些重点人物却不能一送了之,须宴请。在宴请后“附带”把“例份”给人家,显得自然。   
  为此每到晚上,公司上层倾巢而出。兵分几路,人员根据具体情况组合搭配。相对说这是比较轻松惬意的应酬,没有具体任务(有所求平常已一事一办),只是“加强联络增进感情”。酒喝得高兴,话说得投机,就是预期效果。   
  吴桐每晚都在“组合”之中,不得闲暇。他也乐于从命,增加交往是一,佳肴美酒为二,两者不偏不废相得益彰。他印象深刻的几次宴请为:与何总一起宴请市府李、乔二副市长;计委潘主任;建委郜主任,科协毛主席(包括几位副手或部下),跟王梅一起宴请的有政法委书记,工商孙局长,税务孙局长,建行周副行长(亦包括几位副手或部下)。他自己出面(组合了财务中心的几个人)招待了交行信贷部安主任及相关信贷员。总而言之,宴请几乎涵盖了所有政府职能部门及业务往来单位。问题是偌大一座城市不单单一个泰达公司,也不是唯泰达“吃水不忘打井人”,因此能把人请到实属不易,除了泰达这块金字招牌外,也与大家艰苦卓绝、锲而不舍的努力分不开。   
  一圈下来,吴桐除了“大面积”结交了各方“人物”,还另有收获,称了称体重增加了五斤。   
  接到姚姚的“号令”一下班双桃就跑,不是急于去见姚姚,而是想早早离开办公室这块是非之地。   
  上了几天班,双桃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儿,办公室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她什么事可做。开始还以为刚来让她先熟悉一下情况,可在“熟悉”了几天之后,还继续坐冷板凳,她有些沉不住气,找办公室主任老郑“请缨”,老郑阴阳怪气地说:你,不用干,什么也不用干。好钢用在刀刃上。她看见办公室的“狗男女”一个个都在偷笑,笑得意味深长。她不傻,意味不难被她破解:大家是把她视为宫养在身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自是不需做什么。她自知自己被误解,却也没办法以正视听,总不能向每个人声明,自己和宫不是那种关系,而话说回来要是大家明了了真相,那样事情将会更糟,她在这里更难以立足。于是她就努力使自己习惯办公室有“毒”的空气,我行我素,没事干就趴在桌上看小说、看杂志,轻松着,也苦恼着。   
  约见的地方是书城音像店铺,双桃进到里面见姚姚正在CD陈列架前浏览,双桃知道姚姚一向与音乐隔膜,想她咋一下子有了如此之雅兴,附庸风雅也是说不定的。见她来姚姚头一句话是桃子今晚我请客,声音异乎寻常的柔媚。双桃就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句为什么请客。姚姚笑眼闪闪说谢你呵。双桃问谢我什么?姚姚把嘴靠近她的耳朵小声说:我怀孕了。双桃一听嘴张得老大,不相信似地盯着姚姚看。真实的答案,清清楚楚写在姚姚脸上。双桃相信了,在心里替姚姚高兴。说你应该请客,好好庆祝一番。接着姚姚告诉双桃,她买音乐CD是为了对腹中的婴儿进行胎教。又说双桃对音乐内行特请她当参谋。双桃点头默认,说她怀好好的时候就也这么来做,事实证明有效。然后以行家自居当仁不让地将姚姚挑选出来的CD一一过目,进行筛选。姚姚则是言听计从,只要双桃说好,绝无二话。后来双桃从陈列架上发现一盘其中有张德兰的《春光美》,立刻喜上眉梢,说这首歌词好曲好唱得好,是一定要有的。姚姚同意,不仅如此还提出让服务员放一下听,说要提前感受一下。服务员应命,一会儿歌曲优美深情的旋律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我们在回忆,   
  说着那冬天   
  在冬天的山巅,   
  露出春的生机。   
  我们的故事,   
  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的心里,   
  我们慢慢说着过去,   
  微风掠走冬的寒意,   
  我们眼里的春天,有一种神奇,   
  呵,   
  这就是春天的美丽。   
  双桃再看姚姚,姚姚已感动得满眼是泪。她把手绢向她塞过去,不接,任眼泪在脸上流淌,她泪眼闪闪地说: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叫春,春。   
  双桃点点头,心想姚姚的孩子一定会为她带来春光无限,她为姚姚感到欣慰,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诸多不快。   
  许是超负荷运转有些疲劳,所以当毕可超提出圣诞节“放松放松”,他便一口答应。“放松”是平安夜去“幽居山庄”住一宿。吴桐提出带着老婆孩子,毕可超怪笑一声说单独行动岂不更好?吴桐坚持。毕可超说自便。不想毕可超又把他表兄请金正写文章的事结合起来,让吴桐请金正一起去。吴桐有些为难,怕金正难请。毕可超坚持,他也只能办。他不笨,清楚这次活动主要是冲着金正,属商业行为。不过出乎意外,金正欣然应允。   
  午饭后出发。毕可超的新车拉着金正和吴桐一家三口,王前进车上的几个人吴桐不认识,王前进笼统介绍说都是他的好朋友。吴桐也乐得“模糊”。车走到半程,金正的手机响了,讲了几句金正捂着手机对双樱说是上回她提到的那个姓尚的作者,他听说大家要去幽居山庄也希望参加。双樱一时有些懵,问金正尚怎么会这样。金正说尚不等她牵线已主动登门拜访,就有了联系。双樱说这样金老师看着办。金正慎重,又把情况说给吴桐,不待吴桐回答,毕可超抢先表态,说既然是金老师的学生自然要欢迎了。金正就对着手机讲了两个字:可以。   
  幽居山庄在深山里面,对于在海边住惯的人来说也是别有洞天。刚一进山便使人觉得如入世外之境。毕可超边驾车边充当导游,介绍山里的情况,说如今人们深谙享乐之道,什么都求新求异,许多国家机关和私企纷纷在山里圈地兴建,公家的叫什么培训中心,私人的叫什么渡假村、山庄,不管叫什么事实上就是行宫。用处相当于赖昌星的那座红楼。   
  到达山庄毕可超的表兄牟厂长已在等候,轮番握过手后把大家引至主楼大堂。这时吴桐才晓得此地属本市一家叫金阳的大型国企,改制后将培训中心的名字改为幽居山庄。牟厂长假此地接待来客,只因是山里众多度假村中最气派的。牟厂长将房间钥匙一一送到客人手中,然后通告下午的活动:观赏山景。   
  住下后从房间出来,吴桐看见金正和一个脸白发长艺术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在讲话,看见吴桐金正介绍说是刚赶过来的尚朝人。握手的时候尚朝人看见手领小孩的双樱,一下子怔住了,接着丢下吴桐向双樱走过去,叫了声双桃。双樱装不认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吴桐便告诉尚她是双桃的姐姐,叫双樱。尚朝人却仍盯着双樱看,像看外星人似的。也难怪,他是头一次听说双桃还有个孪生姐姐。   
  牟厂长陪同大家逛山。是冬季里少有的好天气,只是山高蔽日,下午三点多钟,日头便靠近了山顶。拾阶而上,整座山庄便渐沉脚下。山庄蜗居山坳,主楼雄伟,周遭的别墅造型各异,错落有致。牟厂长介绍说当初选址时金阳集团掌门人王总请来了风水先生,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中年男人。先生不坐车不乘轿拄着拐在山里转了几天,最后选中了这里,说是块风水宝地。王总便听从择吉日破土开工。牟厂长指着其中一座别墅说这座八号楼王总专用,他不来便闲置。选在这里服务的小姐非常漂亮。过一阵子一换,换下来的都在公司有一份上好工作。说到这里他哎了一声,说刚才出面接待我们的那个小修经理就是其中的一个。王前进的一个朋友说:很漂亮呵。王前进的另一朋友笑笑说:以你的标准让她继续“服役”是没问题的。回答:当然。毕可超不失时机地借题发挥,说当今的权贵比古时的帝王更受用,皇帝虽是三宫六院,却也没有“吐故纳新”的便当。不如王总“铁打的别墅流水的妾”。毕可超说这些的时候,吴桐不时拿眼去睃双樱,觉得她听了不好,会起反作用。却见双樱在队伍后面跟萌萌说话,遂放了心。   
  停在山半腰的一座铜牛雕塑旁便不再攀登了,大家在这里一边看山景一边闲谈,说到铜牛雕塑。牟厂长让大家猜:王总为什么对牛情有独钟。问题提出来了,人们自然有兴趣回答,答案不一,有的说王总属牛,有的说是牛年所造,也有的说王总将自己比成为人民服务的孺子牛。牟厂长说都不是。金正一拍脑门,说由此我倒想起一件事。牟厂长说金老师知识渊博,一定有好典故说。金正说倒不是典故,是现实真事。接着金正便说起几年前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那年他搭一位同乡作者袁诗人的便车回老家,看过亲戚到了袁诗人的老家圆山县,袁诗人的朋友请了一顿中饭,饭后便往回赶。出县城不远,车被工商的人拦住,说要检查走私物资,结果搜出两条外烟(是袁诗人朋友送的),于是不由分说连人带车掳回县城。袁诗人不得已,给他的一个副县长朋友打电话请他通融,事情解决后在县招待所见了面,副县长非常热情,说天已晚了,不如留下来住一夜。就留下了。当晚在招待所宴请,席间一位面容清癯神情有些神经质的中年男子举杯进来,副县长介绍说是县委王书记。王书记热情洋溢说他听说有大文人光临,特来敬酒。干杯后对副县长说句明天陪客人看看市容吧。一句话市容就非看不可。第二天早饭后先到了县委前面的广场,见新建的县委县府大楼十分雄伟,很有些南京国民党总统府的气派。又一转见到矗立在广场中央的一座巨型铜牛雕塑。铜牛塑得十分逼真,蹬蹄犄角雄视前方。袁诗人询问为何塑牛,副县长看看旁边没多余的人,便说了原委:大楼建起来后王书记请了一位高人来看风水。高人看毕说不祥,主一把手有灾祸,指明灾祸从海上来。即使说得准,却也是马后炮了,刚盖起来的大楼总不能拆掉。询问高人如何才能消灾免祸,高人说在大楼前面塑一头牛像,头冲大海,将灾祸御以县门之外。王书记指示照办。听了这种说法当时也没在意,因为民间此类说法很多,灵验与否无法查证。不料几个月后圆山的事情便不幸而言中,上面查出县里的走私大案,将当事人王书记逮捕入狱。据说在走私船从外埠驶来时,走私的风声已紧,有人劝王书记不予接船,这样便没事,王书记却心疼已付出去的几千万款,思想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让走私物资上岸,结果被查个正着。不久王书记被判了死缓。也有人讲幸亏早早塑了牛,抵消了部分灾祸,不然王书记性命难保。说到这里金正又看看牛像,说我想也许是王总效法王书记,意欲消灾免祸,防患于未然吧。牟厂长点头说正是。   
  吴桐问金正:“王书记个人有没有从走私中捞到好处呢?”   
  金正说:“没有。走私得来的钱全用于市政建设,圆山县就在他任上从一个落后小城发展成一座新兴城市。”   
  吴桐说:“我倒觉得王书记是好干部,他违法了,却不是为个人谋利益。”   
  毕可超说:“不值。”   
  王前进说:“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从一个领导干部的责任感出发,不让几千万打水漂是正确的,可从保护自己出发又是不正确的。王选择了前者,既有凛然悲壮之气,又有些不识时务。”   
  金正说:“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到底应该如何来评价王书记。”   
  尚朝人插言问:“金老师,有答案了吗?”   
  金正说:“一段时间里王书记的形象在我眼前萦绕,挥之不去,特别他那神经质的神情总刺疼我的心,后来我似乎领会到,他的神经质实际上是一种职责精神的外化,是一种崇高精神的闪烁。我觉得王书记是值得尊敬的。”   
  毕可超说:“金老师是理想主义看问题。但现实社会是极为复杂的。”   
  金正说:“社会再复杂,是非是笃定的。区分真善美与假恶丑不需要高深学问。”   
  尚朝人说:“我读过金老师写的历史故事,我非常喜欢,可我又想如果金老师面向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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