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也是我帮的忙呵,这回你得帮帮我。”
双樱总算弄明白了,同时还明白自己有帮助周囡调查她男人的义务,正如周囡所说她帮过她(有意思的真正帮的人是她的老公),想到这一层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想自己本是为周囡着想,倒头来却引火烧身,该如何是好呵。
“小周,我,我咋能帮你呀,我……”双樱为难极了。
“你能帮,你认识我老公,他不认识你。”周囡说。
“你叫我跟踪?不行,不行,我从没干过这。”双樱极力为自己开脱。这时周囡倒平静下来,似乎已胸有成竹,她要求双樱只帮她一次忙,算是对她的回报。至于具体做法,她想好了再告诉她。
走出商场大门,双樱觉得天上的太阳都是黑的,不住在心里呼叫倒霉,自己的一腚屎还没擦干净,倒要帮周囡擦屁股。
第九章
开完改制领导小组会快到下班时间,吴桐往办公室回时感觉到王梅走在身后,以为王梅有话对他说,便缓下步子等着,不料王梅从他身旁走过时连脖子也没转上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吴桐心里便嘀咕起来:是不是会上自己说的什么话不对她心思,惹她不高兴?想想也没想出什么,转而寻思许是她正憋着一泡尿急着去洗手间,顾不上他。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有误,王梅从洗手间经过并没有进去,仍朝办公室那边走,这一刹吴桐自己竟有了憋尿的感觉,加快步伐朝洗手间挺进。
方便了出来,吴桐的思绪又回到先前,想今天的会议气氛很融洽,意见比较一致,自己也没发表与王梅相左的意见,相反对王梅提出的债务清理设想还表示了支持。就是说她不该对自己有什么成见,但她那副样子又……他觉得应该到她办公室去一下,摸摸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快到王梅办公室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出是地产公司宫总。宫问他今晚有没有安排。不用听下句他就知道是约他吃饭,因为前几天宫约过,他推辞了。他说今晚还不行,有个饭局。宫说要不就吃了饭以后?吴桐同样明白“以后”的意思,依然说不行。宫便罢休,说“再约”,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吴桐已在自己办公室了。他站着不动,在要不要立刻去见王梅的事上犹豫着。他想是自己多心了吧,王梅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因为自己没做让她产生看法的事。相反王梅的许多做法倒是让他难以接受。比方前几天王梅对他讲财会中心主任的位置空缺,问他想不想兼,不想就把这位置给焦亮。他当时很犯难,从总会计师的职责出发兼自是有利,这他清楚。可从王梅和焦亮的关系出发,又是让给焦亮为宜。这也无疑是王梅所希望的。后来是许点点对他指点迷津:王梅不直接安排焦亮,可能是何总有异议,甚至何总提出让他来兼,在这种情况下王梅只好征求他的意见,当然是希望他推辞。许点点还指出不能让给焦亮,那样总会计师一职说架空就被架空,如果王梅一意孤行非让焦亮干不可,那就在他身上输了理。他觉得许点点分析得有道理,就告诉王梅自己可以兼。结果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从此王梅再不提这件事,好像根本没有过这码事。这样他就很有看法,想与其这么把他当“外人”,就不该把他弄到泰达,提拔焦亮做总会计师,一起开“夫妻店”不是更便当么?这么想他的思绪又回到那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王梅为什么要把他调来?调来咋又不把他当“自己的人”?
正想这一揽子不痛快,手机又响了,他无精打采地问句哪位,回应是女声,很陌生,心想定是错了,却问了句你找谁?耳机里传出一串笑声,笑过说我找双子星先生呵。他刚要说你打错了,心却紧张,问你是谁?对方说我是天上女,不记得了吗?这时他的心豁然开朗,知道打电话的是在小珠山上给他和杨老师看星相的女孩。不知怎么,他竟有些喜出望外,说原来是你呵,你怎么找到的我。女孩说你给过我电话号码嘛。他连忙说对不起,又说实事求是我没忘了你,女孩又笑起来,说这证明大哥是个讲信义的人呵。他也笑笑,说过奖。女孩说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了。他心里一乐反问句你猜呢?女孩说该差不多了吧。他说那你猜错了,我这儿太平无事。女孩说是吗?他说绝对。女孩说我相信大哥,不过你也得相信我。他问相信你什么?女孩说相信我说的不会错,为期不远了。他开怀大笑起来,说不瞒你说现在我还真希望好事从天而降呢,可就是没有。女孩也笑,说没问题的,我说的从来都灵验。他说好哇好哇,你现在在哪儿,在本市吗?女孩说在哪都没问题,我会飞。他说会飞好呵,那咱们见见,叫上杨老师一块,请你吃饭。女孩说这可不行,讲好是兑现了再请。他说这么严格?女孩说当然,人在江湖信为上。不待他回应,女孩道声再见挂了机。他怔了一下,然后让手机显示出号码,记在台历空白处,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不由叹了口气。
一天,吴桐给毕可超打电话诉苦 (他自己也不晓得咋像吸毒似的对毕产生了依赖性),说王梅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弄得他狼狈不堪。具体事情是去家电公司检查财务状况王梅甩了他。本来在周一碰头会上定的人员有王梅、焦亮、小匡和他。依照惯例一上班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王梅招呼,可等到快九点还没动静,觉得不对,赶紧给王梅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王梅手机,王梅说她正在去家电公司的路上,又说走得仓促忘了叫他,要去就自己赶过去。放下电话他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给毕可超挂了这个电话。毕可超分析说王梅讲忘了纯是鬼话,她就是想甩了你。吴桐倒是同意毕可超的分析,却又在去不去家电公司上拿不定主意。毕可超说不可以去。吴桐问为什么?毕可超没好气地说这不明白,很简单的道理。吴桐就不吱声了,脑子仍未转过弯来,想碰头会上定的他参加,不参加会不会被认为失职?这想法不待说给毕可超,却听毕在电话里长叹了口气,又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老同学我必须严肃指出你的问题,说建议也成,一是平时要多思考问题,让问题将整个头脑占领,二是思考问题不要就事论事,要形而上不要形而下。说完又情真意切地叮咛:现实如战场,万不可掉以轻心呵!
犹如醍醐灌顶。
做完美容,“新鲜出炉”的女人溢着香气回到车上,姚姚问双桃喝茶还是喝咖啡,双桃觉得姚姚已经请自己做了“FACE”(脸),不想再让她破费,就说算了,什么也不喝,回家。姚姚坚持,更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嚷:快说快说。双桃知道还是拗不过她,吐声:咖啡。
车启动拐了几个弯,便来到一家大门面咖啡厅门前,姚姚泊了车带双桃进去。里面的豪华典雅令双桃咋舌。这些日子马尼也带她四处喝咖啡,但从未进到这等气象非凡的地方。想“老外”们空担了有钱的名声,花起钱比有钱的国人 (如姚姚的准老公杨老板)小气多了。转而想假若与马尼拍拖的是姚姚,不出两天就把马尼炒了鱿鱼。
两人点了各自的咖啡:配了四小碟干果。姚姚很用心地将自己的咖啡调制好,随之往嘴里一勺一勺地喂,把自己当婴孩一般。见双桃端着原汁咖啡在喝,便对她指指桌上的方糖和牛奶,双桃摇了下头,说这么喝惯了。姚姚笑了。双桃自知她为什么笑,没回声,照样喝着。自从姚姚知道了她和马尼的事,不知怎么总是冷嘲热讽,而且断言她不会达到目的,弄得她心里不爽。
姚姚喝完咖啡又提议喝酒,没等双桃表态,她已向服务生发出了指令。见如此双桃便不多说。她似乎意识到今天姚姚心里有事,要借酒浇愁。论酒量姚姚不行,加上开车,平时很有节制,只有在心情糟糕的时候才失控,喝醉了撂下车打的回家。当然这种情况很少,遇有需“拼酒”的应酬,姚姚便叫上双桃,酒喝到一定的程度,双桃便“跳”出来对挡,游刃有余,百战不殆。双桃的酒量让人称奇,而她姐双樱不行,姐俩在这方面不像孪生。
不胜酒力可能与对酒精吸收过快有关,好像酒是直接进了血管,立竿见影:脸红了,气喘不匀了,口齿不清了,姚姚便如此。她只有单独和双桃在一起时才不顾及什么,双桃是个合格的跟班。
看着姚姚放纵地一杯接一杯喝酒,双桃在心里嘀咕:看样姚姚遇上什么难事,可她现在万事不愁又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呢?
“我要生个孩子。”姚姚冷丁说句。
双桃一愣,问:“说醉话?”
“我没醉。”姚姚说。
双桃再看姚姚,当未显醉相。
“生孩子?和谁?”双桃问。
“我能和谁。”
“杨老板?”
“不是他是谁。”
“这咋行?你和他没名分呵。”双桃提醒她。
“我不要名分,只要孩子。”姚姚说。
“那计划生育政策?”双桃又提醒。
“我才不管,我也没工作,不怕开除。”
听姚姚说得坚决,双桃晓得是认真的。可又觉得这太离谱。她问:“你咋突然有这想法了?”
“杨,表面上对我好,可在心里头还是把我当外人。”姚姚说。
“我看他对你够好了。”双桃说。
“好个屁,关键时候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姚姚说。
“咋说?”
“他给了奇奇和妙妙一人一千万,作为教育费存在他们各自妈的账户上,他瞒着不让我知道。”姚姚忿忿说。
双桃许是让一千万的数字吓着了,一时吐不出音。姚姚说的奇奇和妙妙是杨老板的一双儿女。奇奇是前妻生的儿子,妙妙是现妻生的女儿。两个还流着鼻涕连钱都不认得的小人儿一下子成了千万富翁,想想真是让人心理不平衡的。姚姚的情绪可以理解,要生孩子也可以理解。一个孩子就是一千万呵。
她问:“这事你和杨老板谈没谈过?”
姚姚说:“谈过。他坚决不同意。”
“理由是什么?”
“狗屁理由,纯是糊弄我,说要和我生了孩子,他老婆肯定要和他离婚,离婚就要分去一半家产,整个公司就垮了。”
“也许真是这样,他当老板不能不考虑……”
姚姚打断说:“我才不管他考虑什么,我首先得考虑我自己,商场险恶,要是哪一天他翻了船出了事,我咋办?哭都没处哭。”
双桃觉得姚姚的担心也对,也很同情她,便问:“姚姚你打算怎样?”
“我说了嘛,生孩子。”姚姚口气不容置疑,“孩子是一定要生的。”
“那就生嘛,怀上不就得了。”双桃说。
姚姚苦着脸,“你说得轻巧,能怀上我还能不怀上。”
“咋?”
“老狐狸……”姚姚哽住。
“他怎么?”双桃问。
“他,他兜里装着药,每回都看着我吞下去。”幽暗中,姚姚脸上亮起两道线,是眼泪。
不知怎么,这时双桃眼前闪现出杨老板在床前往姚姚嘴里塞药的情景,很清晰,尽管她并没见过杨老板。
“总还是有办法的。”双桃自言自语。又端起酒杯一气喝干。
这并没逃过站在远处的服务小姐的眼,走过来欲添酒,被双桃止住,
服务小姐退回去。
双桃给自己斟满杯子。现在她已清楚,姚姚今天请自己美容喝咖啡,并不是出于修复关系(自上次看房子风水丢下她和猫,就一直不搭理姚姚),而是……
“桃子,你说我该咋办哩?帮我拿拿主意好吗?”姚姚自己说出了双桃心中所想,用期盼的眼光望着双桃。
双桃没吱声,拿一块餐纸递给姚姚,让她擦掉泪迹。自己又端起杯子慢慢呷着酒,同时思忖着有什么办法提供给姚姚。姚姚总是让她无可奈何,姚姚是有福独享,有苦分担的那种人,按说以姚姚现在的情况,她能对自己这个贫困潦倒的人给予些实际性帮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可姚姚从来没这么做过。不仅这样,还居高临下对自己颐指气使,让自己有一种挫折感。但尽管如此,双桃还是想帮助姚姚,不为别的,只为她是双桃。
“可以在药上做做手脚呀。”双桃向姚姚指出一条路,说起来这办法也很现成。一想就能想到。
“咋做手脚?”姚姚头脑简单得可以,至此不悟。
“换药吃呀。”双桃说。
“换啥药吃?”
“不避孕就成。”
“他要看出了呢?”
“换成一样的不就看不出了吗?”双桃手把手地教她。
“到哪儿去找一样的药片呢?”
“药店呵。”
“噢。”
正说到快开窍时姚姚的手机响了,姚姚以快得看不清动作的速度从包里取出手机眼扫一下号码便讲起来,双桃一听就断定是杨老板,笑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也笑姚姚,刚才说起杨老板还怒火填胸,刹那间就变得判若两人,柔情蜜意地嗲声嗲气,连身子都一丝丝软下来。双桃由此能猜到姚姚惯常在杨老板面前是副啥样“媚态”。这正像一句臊话说的:女人吃硬不吃软,男人吃软不吃硬。看来姚姚深得要领。
讲完电话姚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情绪高涨,一边收拾包一边起身对双桃说她出去一趟,杨老板在商场等她,他要出差,想提前把给她的生日礼物买下,让她去选。她要双桃在这儿等她。
“我也走。”双桃说着也站起身。
“不行不行。”姚姚不由分说把双桃按到椅子上,“我的事还没说完呢,回来接着说。”
“已经说完了嘛。”
“没有没有。买了药片再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的哩。”双桃无可奈何说。
“你别走,一定等我,我保证半个小时回来。”
“半个小时能够?”双桃问。
“够了够了,你等我呵,晚上我请你吃饭。”姚姚说毕慌张离去。
姚姚一走,双桃的心情立刻变得糟糕起来,阴郁而落寞。女人总愿攀比,她想起这些年自己过的生日,除了在娘家蹭顿饭吃外,就没收到一份生日礼物,她知道姐夫是有礼物送给姐姐的,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从不当场拿出来。一两天后见双樱手上或身上多出一件物品,就明镜似的知道是姐夫送的。虽说也没理由嫉妒,可心里总有些酸不拉唧的。于是就数算起哪些人应该送给她礼物而没送。就说那个尚朝人,今年过生日前她多少露了露,可他装聋作哑,生日那天连个电话也没打,更甭说别的。这事很叫她伤心,恨恨的,想你他妈这么不像个男人还想让我顺顺当当嫁给你,候着吧。她公开说不喜见尚朝人是因为他太抠,说太抠说明人自私,自私的人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没法一块过日子。所以那天双樱告诉她见到尚朝人了,又说尚当了作家,今非昔比,她愣是没动心。
双桃一边想心事一边喝酒,直到把要来的啤酒全喝光。服务小姐走过来问还要不要,她赌气似的说要。心想不能便宜了姚姚,不要白不要。
再喝就想到马尼,想到马尼心又一丝丝往下沉了。马尼也让她失望,从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