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歌 by 风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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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歌 by 风樱雪-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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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街上的店铺大多尚未开门。龙行天在街心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正在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青年站在门边,眼神警戒地看着他。龙行天才想向他打听一下,小杰已经叫了出来。 
“冯叔叔!” 
“小杰?!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青年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 
“我,我想来找爹爹……他在吗?” 
“你……,唉,你这孩子,真是……”青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摇摇头,对龙行天说:“有劳兄台送小杰过来,请到里面喝杯茶吧。” 
龙行天笑了笑,“不必了,小生还有事在身,不克久留。”说着,他弯身对小杰说:“小杰,叔叔要走了,再见。” 
“叔叔,小杰以后还可以去找你吗?” 
龙行天微微一笑,“可以,可是要你爹爹同意,还要有大人陪着。”对那青年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快步向来路走去。 
“叔叔!”走到路口转弯的地方,身后传来了小杰的叫声。龙行天转过身,便望进了一双眼中。 
冷肃,威严,一看便知是那种惯于长期发号施令的人。但龙行天却在其中看到了无奈和痛楚,还有数不清的孤寂…… 
“敢问这位兄台尊姓?承蒙照料小儿,英奇感激不尽。请入内小坐叙话。” 
“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小生姓陈,单名一个安字。好意心领,但小生刻下便要启程,不便多作停留。” 
“既是如此便不勉强。将来路过永昌,还望兄台到舍下一坐。这是我东方家的令牌,兄台带在身上,想来有些用处。” 
“如此,小生谢过了。告辞。”龙行天向他微微一笑,又对他拉着的小杰挥挥手,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龙行天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到前台结帐。不大的厅堂中已经有了六七成座,几个伙计正忙着端酒送菜。 
“老张,来,喝!”一个武师打扮的人,举杯向另一人敬酒。“等下跟局主一起去见东方大侠,要能跟他说上两句话,以后咱弟兄在这凌阳城可就扬眉吐气啦!” 
“李兄可知东方大侠此番是所为何来?两日前不是才听说东方家有意同江南柳家连姻,他怎会一下子又到了凌阳?” 
“嘿,这想也想得到。一定是为了龙门。” 
“龙门?龙门跟东方世家不是死对头吗?眼下龙门出了大事,莫非……” 
“人都知道龙门的乙木堂是在凌阳,却没人知道乙木堂究竟是在何处。我看东方大侠这次定要把它给掀出来扫平,到时我等都要助他一臂之力。” 
“兄台莫要夸口。那东方大侠是何等人物,怎会要你帮忙?”一旁过来一个汉子,笑道:“再说,乙木堂虽是龙门五堂之一,却也未必能引来东方大侠。” 
“以你说是为了何事?” 
那汉子见他的话引来众人注意,不觉大感得意。有些神秘地道:“诸位想必都已听说龙门总坛的变故了,龙门门主和养子双双毙命,龙门少主听说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软脚虾,东方大侠定是想借此机会找到龙门的总坛在何处,然后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龙行天听得头上冒出了冷汗! 
“相公,帐已结清,共合七钱三分银子。” 
龙行天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店家,小生和一位朋友约好在江南会面,然后同行。不知此地到江南,走哪条路最近?” 
“近莫如走水路,相公从南门出城,雇船下凌河,若是遇上顺风,一日之后便可直入长江。” 
十四 
“相公请看,前面便是长江口了。看这水色已自不同。” 
“辛苦船家了。这里景色倒真是不错。” 
“相公太客气了。小人这船太小,走不得长江,相公是直接在前面换船呢,还是先上岸投宿?”话音未落,便听见岸边一阵喧哗。 
“在那边!” 
“快追,别叫他跳到水里去!” 
龙行天一怔,探头向外一看,正好看见一个人发疯般地向这边跑来,在水边猛地一顿,回头看了眼后面追上来的人群之后,毫不犹豫地往水中跳去。 
龙行天不假思索,一步跨出舱外,向船家喝道:“快把船靠过去!” 
“可是……相公,那些人是绿柳山庄的人,得罪了柳庄主,小人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不要紧,我不会让他上船的。你船上有绳子吧,快拿给我。你划着船,从他身边擦过去,不必停下。他们倘若要上来检查,你只管停船便是。”见他态度镇定,船家便不再出声。 
这时,追赶的人也已到了岸边,其中一个人大声向水面喊道:“大家听着了,刚才那人是本庄逃犯,谁要是敢让他上船躲避,便是和我绿柳山庄做对!” 
龙行天恍如未闻,将绳子的一端拿在手中,在小船经过那人的身边时,扬手向河中丢去。那人向前一蹿,接在手中。小船并未停下,一直向前驶去。 
“相公,已经进了长江了,您看这……” 
龙行天向后看了看,“把他拉上来吧。” 
那人倒也知机,将绳子系在手腕上打了个结,不致脱落。但此刻已昏迷不醒了。将他抬入舱中,龙行天喘了口气凝神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衣服破得已难蔽体了,露出皮肤的地方,都现出斑斑青紫,上面鞭痕交错,令人触目惊心。除了胸口微微的起伏,表示他还有生命之外,他同一具死尸没什么分别。 
“相公,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他若死在船上,小的就麻烦了!”船家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船家莫要惊慌。小生身上带得有伤药,烦劳烧些热水来。”龙行天卷起袖子,开始小心翼翼地脱下那人身上的衣服,其实,只能称之为布片了。 
小心地将他翻过身,龙行天猛地一震,迅即回头对那船夫说道:“船家大哥,现下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再向前一段,便是明州地界了。那绿柳山庄,便在明州城南。” 
“明州城里,你可熟悉么?城中可有好的大夫?” 
“回相公话,明州城小的来过几次,不算太熟,倒是知道城中有家积善堂,是个姓王的大夫开的,满城都唤他做王一帖,他是祖传医术,心地仁善,甚得称道。” 
“请将船在明州靠岸。再劳船家上城里走一趟,将那位大夫请到船上来。” 
“这……相公,不是小人不愿去,只是这人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就是请来了大夫,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龙行天淡淡道:“无妨,小生只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便是。”从夹袋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辛苦船家了。” 
老实巴交的船家吓了一跳,忙道:“相公,用不着这许多。” 
龙行天微微一笑,“要那大夫走这么远来出诊,自是该多付些诊金才是。”见船家出了船舱,他又去看床上那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背后也是伤痕累累,这也还罢了,那点点红斑,分明乃是吻痕,下身更是惨不忍睹,又红又肿,裂开的伤口渗着血水。 
这人是被强暴了! 
龙行天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这等事,他原以为是仇家追杀,打算救一下急便让他自行离去,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既有绿柳山庄的人追赶,只怕伤他的就是山庄中人。顾不了这许多,龙行天找出一件质地柔软的衬衣,用匕首划成条状。用布巾沾着热水,先略为清理了一下伤口,洒上药粉。 
“相公,大夫来了。”船家引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一袭青布长衣,三络黑须,长相甚是斯文。 
“有劳大夫,这么远来看病。” 
“哪里,公子临危不惧,救人于危难之中,实令学生钦敬!” 
检查完伤势,又看了脉象之后,大夫也不觉皱起了眉。“这下手之人,未免太过于狠辣……” 
“可还有救么?” 
“有倒是有,只是学生来得匆忙,只带了几样药物。这人不光是外伤,还被人下了迷香、软骨散一类的东西,在水中又浸泡甚久,不是短时内可以恢复。适才听得船家说,这人是被绿柳山庄追赶,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既如此,请大夫快些动手吧。” 
十五 
好容易将那一身伤处理完毕,大夫已是满头大汗,龙行天更不用说,早就冷汗顺鬓而下,频频喘息不止。给自己数了下脉,发现脉博加快了不少,忙拿出两颗护心丹咽下,回头却见那大夫正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异样。 
“大夫莫非有话要问?” 
“恕学生多口,公子似乎也是有病在身?” 
轻笑,“大夫说的不错。小生自幼便有心疾。” 
大夫顿时脸现惊异之色。“看公子言笑自若,举动如常。若非公子亲口说出,学生也只是心中存疑,不敢确定。公子以带病之身行此义举,实在难能可贵!” 
“大夫如此夸奖,实令小生汗顔。只是现下该当如何,还望有以教我。” 
“以学生之见,这人伤势如此之重,暂不宜移动。先让他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学生便带人将他接到城中的医馆去。” 
“大夫,小生听人言道绿柳山庄在这一带颇有势力,大夫将他带回去,万一有人走露风声,岂不是要连累你吗?” 
“哈哈,公子放心。王家世代在这明州行医,称不上救人无数,却也结下许多善缘。便是那柳庄主亲到,也须卖三分薄面。” 
“既如此便劳大夫费心了。只是这伤恐怕不是几天就好得了的,一直留在大夫馆中,会不会有所不便?” 
“公子多虑了。医馆中原就有几处房舍,是为远道而来的病人准备的,饭食均有专人送来,何来不便。” 
“如此那是最好不过。啊,他好象醒了。” 
床上的人吐出一声低弱的呻吟,眼皮动了几下,慢慢睁开。龙行天急忙走了过去。 
“兄台醒来便好。现下是在长江中的一艘船上,尚无安全之忧,兄台无须担心。” 
那人转了转眼睛,似乎明白了些,看向龙行天,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相公难中援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请教兄台尊姓?小生看绿柳山庄那干人只怕不肯就此罢休,兄台伤愈之后,可有去处么?”龙行天并不打算多问,这等奇耻大辱,还是不问的好。 
“在下姓云,单名浩。是这明州城中,碧水茶庄的掌柜。”龙行天听得心中微动,却没有开口。 
王大夫走过去查看,“云掌柜不可移动,还是多休息为好。” 
那云浩依言合上眼睛,随即又睁了开来,向三人仔细打量。“请问,三位如何称呼?” 
龙行天淡淡一笑,“小生姓陈名安。这位是城中的王大夫,这是船家吴大哥。” 
“危难之中,蒙三位相救,云某感激不尽。只是……” 
“云掌柜有话,但说无妨。” 
“云某经此大变,料这明州城中已无法安身。但那柳扬乃是睚眦必报之人,三位今番救我,倘若被那小贼知晓,岂不是……” 
王大夫微微一笑,“云掌柜不必担心,现下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云浩沉默片刻,面上渐渐泛起了一抹历色。龙行天瞧得心中一震,想讲话又咽了回去。以他现在的状况,心怀恨意,反能激起他的求生意志。 
船家端了碗热粥过来,“云掌柜,你吃点东西吧。” 
“有劳这位大哥。”云浩接过碗来,慢慢啜着。喝完粥,他又沉沉睡去。 
看了看云浩的脉象,王大夫道:“看来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只那药力尚有些残余,还须过几日方可完全消散。不过他似是身怀武艺,寻常之人若中了此类药物,哪里还有力气逃脱?” 
龙行天点点头,从他的体格上来看,也的确不象个普通的茶庄老板。“若以大夫的看法,这伤势须得几天,才能痊愈?我看他适才神色,只怕已有了打算。” 
“原来公子也看出来了。这也是人之常情,现下也不好劝他,只有等他伤势稳定一些之后再慢慢解劝。至于伤势,最短也要半月方能平复。如此学生先回去了,等明天再来。” 
“辛苦大夫了。大夫慢走。” 
船家捧了晚饭进来,“相公,吃饭了。” 
龙行天刚要动筷,想起一件事来,便道:“船家大哥,明天王大夫将人接走之后,你便可起程了。你今番救人性命,可谓是功德一件。但回去之后,万不可向人提起,以免引来祸端。最好是换一处地方,这里有些碎银,便算你走这一趟的酬金。请船家收了。” 
“谢相公,小的一定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十六 
云浩悠悠醒来,看见龙行天拿着一本书坐在旁边看;身边放了一杯茶和一块布巾,眼中顿时露出感激。“陈相公,你我萍水相逢,却承你如此相待,云某不知该如何报答?” 
“休提这报答二字。小生只是尽我心力罢了。” 
云浩脸现愤怒之色。“老天当真不公,相公这般心地,却叫你痼疾缠身,那柳扬禽兽不如,偏偏可以胡作非为,肆无忌惮!” 
龙行天迟疑一下,道:“云兄,遇上这等事确是叫人气恨难当,但你现下第一还是将伤养好再做道理。另外,云兄家中可须去关照一下么?” 
“陈相公想得周到。但云某家中并无什么亲人,至于茶庄,眼下是顾不得了。”黯然一笑,又道:“陈相公一直未曾问起我是如何受伤,想是怕我难堪。其实这两天都是相公帮着王大夫替我换药,应是早就看出来了。” 
“云兄不必担心,小生待你伤势转好,便要离开了。至于王大夫,也不会向人吐露一字半句,云兄若担心名誉受损,不妨迁往他处。” 
云浩苦笑摇头。“陈相公是至诚君子,怎知这等小人伎俩。半年前那柳扬突然来找我,说是有批茶叶和我交易。我因他素来声名不佳,对他甚是提防。但他一直有礼,谈话也只为生意上的事,我渐渐松了戒心。那日他邀我到城外的一处别馆,说得了几两山野珍茶,极是稀有。我本是开茶庄的,听有这等奇物,哪有不去之理。谁知他、他竟……” 
龙行天忙道:“云兄不必再说下去了。” 
云浩痛苦得扭曲了脸,“他说,他已经注意我很久,一直在等机会。否则以他绿柳山庄的地位,又怎会与我这小小的茶庄有生意往来。只要我从了他,要什么便有什么。” 
“我当时大怒,便要起身离开。哪知竟是丝毫也动弹不得。那畜生哈哈大笑,原来那 茶中,竟是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我一时不防,竟着了道儿,被他……我不肯从他,他便用了刑……直到第三天,我发现药力消散了许多,拼力逃出,但在半路就被守卫发现,若非相公搭救,此刻早已化做鱼食了!” 
龙行天见他情绪激动,正要劝慰几句,王大夫捧着药箱走了进来,笑道:“看来云掌柜是好得多了,到底是习武之人,恢复起来比常人快得多。” 
云浩惨然道:“习武又能如何?我也曾苦练过几年,紧要关头,却是毫无用处。” 
王大夫沉声道:“云掌柜莫做如此想。若非你身怀武艺,体气强健,只怕你此刻还是全身无力,焉能这样快便逃出生天。”说着放下药箱,道:“云掌柜稍等,学生去后院取些水来。”龙行天笑道:“还是小生去吧,请大夫先瞧瞧云兄伤势如何。” 
见龙行天出了门,大夫便为云浩诊脉。却听见后院中传来“扑通”一声,跟着便是一阵哄笑。王大夫正想去瞧个究竟,门便被推开了。 
来的是王大夫的小僮庆儿,又笑又叫:“先生,陈公子不会打水,被摇把打到了!” 
房中两人同时一怔,见一个伙计已经将龙行天小心地扶了进来,后面一个手里提了桶水。人人脸上都带着忍俊不禁的神情。 
原来龙行天到了后院,看见水井上架着辘轳,旁边有个水桶,便挽起袖子,学着电影里看过的样子把桶扔了下去。谁知那桶在水面上晃来晃去,就是不往下沉,他拉着绳子左右摇动,一点用也没有。旁边的伙计见了便过来说:“相公,还是让小的来打吧。” 
龙行天笑笑,却道:“我自己来就好。你跟我说怎么才能让这桶里装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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