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放心，属下自当尽力。”
“门主，东方堡的冯护卫说是奉命送这卷东西给你。”
“哦。”想来是东方英奇说过的那些资料。
卷宗上写得很详尽，无双阁是开宁第一青楼，人来人往自是不在话下；万花园则是位于城外的一处观景园，四季各有景致，游人如织；灵光寺却是一处大的禅林，香火鼎盛，寺中素宴有天下第一宴的美号。
埋首其中，等他感到饿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
“门主！”云浩快步走进，面上隐隐露出焦急之色。
“怎么回事？”看来有麻烦了。
“陆凤鸣带人下山了，说是要和东方堡主一较生死！”眼中闪过不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东方英奇已经身带重伤，分明是要趁人之危。
龙行天暗暗吸了口冷气，问道：“东方堡主已经知道了吗？”要那个人躲着不出来，不如给他把刀自杀算了。
“东方堡主已经同意应战了！”
“什么？！”龙行天二话不说，转身便向外冲去。
七十八
一片开阔地上，两队人马正在对峙。黑衣人除了为首的陆凤鸣和那几个神情呆滞的毒人之外，全都蒙着脸。
这一边是各路英雄，个个脸色凝重，东方英奇站在最前面。
见龙行天出现，众人纷纷开口相劝：“龙门主，你还是莫要出来了，快回去吧！”
龙行天感激地笑笑，脚步未停，直走到东方英奇身边。
“这里太危险，你快退到后面去。”东方英奇轻声开口，眼睛仍直视着前方。
轻笑：“你要同他单打独斗吗？”看似轻松，眼中却露出不容置疑的关切。
“江湖人以武论英雄，自是只有动手一途。”东方英奇神色淡然。
这下可要命了。东方英奇伤得多重，除了他本人就是自己最清楚。刚经过齐供奉治疗，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一动手肯定又要复发，这陆凤鸣真是可恨。
心念电转，眨了下眼向身边那人笑道：“我跟你说几句话，你记下了。”见东方英奇点头，又向他靠了靠，脸上现出一片端正严肃之色：“无物则无欲，无欲则刚。无我则无私，无私则柔。刚柔并济，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生死无碍。”伸手在他肩上轻拍：“好了，去吧！”
东方英奇脸露一丝异色，迈步向前走去。
陆凤鸣脸上神色一连数变，猛地把手一挥，淡淡清香溢出，毒人和一众黑衣人纷纷跃身而起。一阵狂笑从半空飘落：“龙行天，看在你这几句口诀的份上，就让你多活几日，哈哈哈……”
好容易忍住笑，回过头却见着众人都是神情古怪。
商远张了张口，终于没能忍住。“请问龙门主，方才那几话是从何而出？”
呃？龙行天当时傻了眼，开玩笑，要是告诉他们一千年后随便那本武侠小说里都能找到几句类似的话，一准被当成疯子。
“师弟，此言似有不妥。”许放鹤开了口。
“啊……”商远打了个愣怔，拱手笑道：“老夫恋武成痴，门主休怪。”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这功夫，龙行天已经想好了说辞，轻轻垂下眼帘：“那是我从一本怪书上看来的。说是书，只有十来张纸，字数不多，却笔划奇古，我能认出的不过几个。方才那两句话写在字行之间，但墨色不同，看得出是后添的。”
商远急道：“那本书现在何处？”
见四周的人个个留神倾听，龙行天双手一摊：“我下山前，陆凤鸣派人血洗隐园，我为了脱身，叫龙毅放把火当幌子。结果他就怕火不够大骗不走那些人，到厨房找了桶油一边放火一边泼油，估计是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哎呀，可惜，可惜。”商远嗟叹不已。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合掌轻诵一声佛号，“诚所谓一了百了，此书若留在世上不知要引来多少滔天杀劫，付于祝融，正是我佛慈悲之意。”
“唔，大师说得有理。”许放鹤手抚长须，不住点头。
“一场大战被龙门主化于无形，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过如此，哈哈……”众人说笑间，纷纷夸赞龙行天，弄得他甚是不好意思。
走在东方英奇的身边，龙行天小心观察着他的面色，却没有伸手去搀扶。
快走到的时候，东方英奇脚步猛地一顿，然后似是深深吸了口气。
龙行天一直在注意，当即伸手将一块丝巾放到他唇边：“不能咽，快吐出来。”
温热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东方英奇接过丝巾团在手中，走进房间。
扶着他小心躺下，齐供奉已经等候在旁，对他道：“门主，属下先替东方堡主检查一下伤势，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摇摇头正想说吃不下，东方英奇低声道：“你去吧，我觉得还好。”
好？好个鬼！他差点冲出喉咙，硬生生忍了下来。“好吧，我等下再过来。”看来这顿饭不吃，别想这人好好疗伤。
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龙门主，请。”
没有要冯子成带路，他独自走进东方英奇的卧室，见他正仰面而卧，呼吸轻浅。
心头一跳，差点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他身边小心坐下，但就这个动作，已经惊动了床上的人。
七十九
“别动。”伸手将想欠身坐起的人压住，轻道：“到底把你吵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吐过血吗？”
淡淡一笑：“没有了。齐供奉医术高明，不愧有妙手神针之号。”
龙行天点点头，见东方英奇静静看着自己，想了想便问：“你现在能说话吗？”
“可以。”
“你让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也有了几分猜测。”眼中闪过一抹自信：“万花园，是不是？”
东方英奇唇边扬起欣赏的微笑，眼神灿亮地望着他。
龙行天微微一笑：“万花园的老板，虽然号称沈半城，但这园子建成十几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出面的都是园中两个管事。以万花园的规模，建起来需要许多钱吧，而这位沈半城，人们对他所有的了解就只有这三个字，本来的姓名、来历，以及他这么丰厚的财力从何而来，却是无人知道。这不能不让我怀疑。”
东方英奇轻笑：“原来你是由此猜测。不错，我也是想到了万花园，但我考虑的是这园子位于城外，后倚楚山，前临清江，来去便利而又易守难攻。如果我是陆凤鸣，我也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接下来的事情，让龙行天真正感到了什么叫“雷厉风行”，也亲眼看到了东方世家的实力和号召力。
东方英奇行事快得让他吃惊。在丹碧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传信回去，调了一队得力手下赶来，现在，这些人会同前来的各派高手，已将一整座山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有人真遇上了陆凤鸣，还有他身边的那些毒人，对付不了怎么办？”东方英奇躺在床上，龙行天不无担心地问他。
“若是发现他们，立即就要放出信号。”东方英奇一脸淡然：“我想过了，那一晚除了你我遇上陆凤鸣还有五个毒人之外，没有人再见到毒人。就是说他手中应该只有这五个毒人，并且需要他亲自指挥。以陆凤鸣的多疑心性，不可能将指挥毒人的手势和方法传授给其他的人。”这是一点不假，这人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不无嘲讽地道：“至于陆凤鸣本人，现在应该一心想研究你说的几句话，还有那根针上淬的到底是什么毒吧！”
所见者略同啊，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龙行天忍不住好笑：“当初他们还问我要不要淬毒，我叫他们弄点麻药在上面。谁知道会歪打正着。”
东方英奇望着他，也是轻轻一笑。
“少林和华山的人，还有本堡的属下已经布置在万花园的四周。什么时候行动，要等这边的指令。”
听得一呆，华山派参与是在情理之中，少林派？想也知道，不会只是了缘和了念两位大师起的作用。
东方英奇看了他一阵，缓缓道：“还有一个消息，我想你可能回去之后也会收到。到万花园去的人，遇上了龙门弟子。”
“哦？”龙行天眼神一闪：“难不成我叫龙毅找的和你派人找到的其实是一个地方？”
东方英奇摇头：“应该不是。他们见到的是龙门庚金堂弟子，只怕也是觉得此地可疑，找了过去的。”
点点头：“原来如此。但以此推测，龙毅他们应该也离万花园不远了。”上次来的信上说他所处在庚金堂地界。
东方英奇默然，然后道：“我原先以为，万花园是他们的总堂口所在，但从这几天返回的消息来看，我想万花园可能只是一个掩饰而已。”他伸手探向旁边的桌子，龙行天忙把上面的一叠纸递过去。
抽出其中一张：“你看，这是万花园大致的位置。这是楚山，这边是清江。”
龙行天凝神看了一阵：“你的意思是，万花园其实只是个入口，真正的总堂是在楚山深处？”
“我只是猜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万花园绝非小可，现在只是将它暗暗围了起来，要想拿下它，恐非易事。”他看着龙行天：“而且，地下肯定会有暗道，万一敌人借暗道遁迹，天下之大，我等又到哪里去找？”
龙行天轻咬红润的唇瓣，不期却瞥见东方英奇双眉微微一拢。脑子里映出他倒在自己怀中口喷鲜血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水火无情。”淡淡吐出一句话，他沉静得宛若晴空下无风无浪的大海，但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却暗流汹涌，势不可挡。
八十
东方英奇眼神一动，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沉思片刻之后，龙行天提出一个最让他担心的问题：“你想到怎么对付那几个毒人了吗？”这些怪人，连跟他们交手时间长一点都会中毒，实在不好收拾。
东方英奇脸上扬起一丝浅笑：“本来还没想出来，不过刚才你已经提醒我了。”见龙行天一怔，他又道：“水火无情。”
“你说用火烧？”想了想觉得好象不是太有把握：“就算脑子不太灵活，他们还是大活人，不可能站在那里让你点火吧？”
“我是不能。”东方英奇语气平静：“但有一样东西能。”
龙行天沉思了一阵，眼神一亮：“是陆凤鸣把他们招来的那种香？”见东方英奇脸露笑意，便问：“你手里有吗？需不需要现在去找？”
东方英奇淡然一笑，“引魂香原非毒物，本堡旗下有两处香料生意，专门营收各种奇香，引魂香即是其中一种。这种香原是用于安神息梦的，却被陆凤鸣派了这等用场。”
“这样啊，”龙行天想了想，“的确是个办法，但是毒人会上当吗？”
“培养毒人，一定会有一种东西做为引导之物。因为这些人身手虽快，但对一般事情的反应却极是迟钝，所以从一开始就要给他们以特殊的训练，让他们对某种东西留下印象，籍此指挥。按说是可以，但也只有试过之后才会知道。如果能将人引来，重要的是如何把握那一刻时间。”
东方英奇现出深思之色，“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们的前进后退之路全部截断，不能有丝毫空隙留下。”
“这个，就交给我吧。”龙行天悠然地道，见东方英奇眼露异彩，便微微一笑，起身道：“你再休息一下吧。我去瞧瞧小杰，这几天可把他给闷坏了。”
之后几天，龙行天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和小杰厮缠在一起，就是陪着东方英奇。不过，他也并不轻松。命龙威带人仔细查看天劈谷的地势，还须处处小心不能惊动敌人，再要桩桩件件考虑周详。
会把地点选在天劈谷，是他看中那里狭长的地形，两边的山顶上可以互通声气，互相呼应。
至于万花园那边的情况，他没有过多的向东方英奇询问。反正有了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自己，如果需要，再插手不迟。
“门主，江南霹雳堂的雷二当家到访。。”
“请他进来。”
寒喧过后，雷动春命人打开了带来的两个不大的木箱。
“龙门主请看，这八颗震天雷，是本堂所有火器中威力最大的一种，当真有撼天动地之威。因其杀气太重，有伤天和，寒家祖先代有明训，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动用此物。此番大家兄得知龙门主要对付毒人，特命动春星夜兼程，快马送到。”
龙行天不禁肃然：“贵堂这番云情高义，行天记下了。”
看着几个合拳大的铁球，龙行天唇边带笑，眼神中却一片清冷。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两天后，一包特制的香粉送到，龙行天开始了他的计划。
在纸上画出详细的标记，然后向龙威等人一一说明。
“切记，一旦出手之后要马上离开，无论成功于否，都不能在旁边停留。”神情肃穆地望着他们，“此物威力极强，非人力所可相抗。稍有不慎便会玉石俱焚，千万小心在意。”
看几名龙门弟子离去，龙行天突然觉得有些恍惚。端了杯茶放到口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贤弟？”一声轻唤传来，龙行天才发现自己在发呆。
有些掩饰地喝了口茶，笑道：“大哥，有事吗？”
云浩一笑摇头：“没事，只是看你在发愣。是在担心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好象变得有点不象我自己了。”龙行天向他一笑，却带着几分沉重：“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却等于是再经历了一次生命。”
转头望向窗外，蓝天白云悠悠，看在他眼中却十足的陌生。
“我不敢相信，我可以对这样轻而易举地夺走他人性命的举动，没有任何负疚。”声音中透出丝丝伤感，“在接触这些事情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同杀戮打交道。”
“贤弟一向明达，今日怎会做此感叹？”云浩劝道：“既入此途，便难不沾染血腥。有时明明再不想做的事情，却又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但只要问心无愧，便不必介怀了。”
淡淡一笑，起身道：“大哥，我出去一下。”
“贤弟想去何处？”
“哦，去看看东方堡主。顺便陪陪小杰。”
云浩轻哦一声，犹豫了下道：“贤弟，有件事情愚兄想跟你说一下。这几天已经有几个门派的人来向我还有齐供奉他们试探，想问本门是不是将和东方世家结盟？”
“呃？”龙行天这下是真的怔了，“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云浩失笑：“门主，你不知道吗？这些日子你动不动就去陪着那两父子，就算东方堡主为了救你受伤，你常派人过去问候，再送些补品之类的也就是了，何需自己亲力亲为？无怪大家作此猜想。”
龙行天皱眉道：“我也不是一直陪着东方堡主，还是跟小杰在一起的时候多吧？难不成要我跟个七岁的小孩子结盟？还是等十几年以后他当上堡主？”这些人也太会联想了。
云浩摇头一笑，却不再开口。
八十一
龙行天怀里搂着小杰，看他一脸欣喜地玩着九连环，心里却转着方才云浩的话。
不过是在一起的时间多了点，就招了这么多人注意。如果真的要和东方堡结盟，高兴的人只怕不会太多。
“看来，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多了。”摸摸小杰红润的小脸，想着这几天要尽量多抽点时间来看他，这次分离，只怕要很久之后才能再见面了。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沉闷的轰鸣，龙行天立时将小杰压进怀里。
一声，两声。然后是更大的爆炸声，一、二、三、四……，心里暗暗地数着，预先的布置已经全数引发，但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连这样都奈何不了这些毒人，那他们实在可以称得上金刚不坏身了。
看看天已近午，龙行天便起身告辞。
“叔叔，你和我一起吃饭好不好？”小杰拉着他，一脸不舍。
蹲下身，龙行天柔声软语：“小杰，叔叔回去还有事情要做，嗯……这样，叔叔答应你，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中午一定陪你一起吃，好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