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吞吞吐吐的腔调很让我上火:“有事说嘛,别说半句留半句。”
“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东故作豪爽地说道,然后在电话里压低了嗓门:“就是他弄粉弄上瘾了,到处问人家讨钱,要是不给他,就死皮赖脸地盯牢你,你尽量避开他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面条,雪白的面条上洒满了芝麻屑,红红的辣椒油和褐色的花生酱拌在一起,像从病人腐烂的伤口中流淌出来的脓液。
我用筷子撩了撩,冷面下垫底的豆芽跟孵化出来的白蛆一模一样,“唉…”
我放下筷子,结了帐走出饭馆。
在街上乱逛了一气,肚子还是饿,没办法,我只好重新买了麦当劳,准备拿回家再吃。刚爬上楼梯,远远地看见家门前有两个人影,借着邻居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我一眼就认出是任勇,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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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勇听见我上楼的脚步声,视线循声望来,我见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阿勇,是你呀,找我有啥事?”
我打了个招呼,同时看清了任勇身旁的就是他的“情人”——孙东的另一位助手,上海美院的女教师。
“嘿嘿,要你帮帮忙,帮帮忙,”
任勇讪讪地笑,讷讷地应声,随我一同进了房门,我请他俩在大房间的沙发上坐,任勇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进小房间。
“黄军,借给我几百块钱好吗?”
任勇小心地关上房门,陪着笑脸凑到我眼前恳切地说。
“借钱?”
我想起孙东的告诫,不禁有些犹豫,可是看着任勇苍白铁青的脸色,又有点不忍,“你没钱?前两天孙东卖画没分一点给你?”
“那……那钱都花…花完了。”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敢看我的眼睛。
“花完了?才两、三天就花了一千块钱!”
我瞪眼瞧着他瘦削的脸,愕然地问:“你上瘾上得这么厉害!”
他睁大了恐惧的眼睛:“你…你知道了?”
说着,他缩着脖子站在墙角,神色惶然地望着我。
“孙东叫我不要给你钱……”
“不!不!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
听了我的话,任勇惊慌失措地抱着我的手臂来回摇晃,“我欠阿东的钱也会还的,我保证!保证!”
他急得满头大汗,死灰色的脸上泛起一层异样的红光。
“你还?你拿什么还?”
我抽回胳膊,厌恶地把他推到一边,“就算我现在给你钱,你马上就去买粉,对不对?”
我咬牙切齿地逼视他。
“我…我……”
他小声嘟囔着,颓丧地垂下脑袋。
我看着他的可怜相,心肠软了下来,“坐下,”
我指了指沙发,任勇听话地坐好,我从麦当劳纸袋里拿出一个汉堡包递给他,他接过去,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你和她一天要吃多少钱的粉?”
我隔着墙指指外面的女人。
“她不吸的,只有我……一天两、三百,”
任勇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就像生怕背错书的小学生。
“一天两、三百,一个月就快上万了,”
我轻轻地摇摇头,“大概你这几年赚的钱都买了白粉,是不是?”
他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任勇揣着五百块钱走了,他领来的女人伤心欲绝地坐在沙发上,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42章
我关上大门走回沙发旁,坐在女人的斜对面,怡然自得地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支烟,透过袅袅上升的青烟望着她充满戒备的脸。
“你和任勇刚登记结婚?”
我开口问。
“嗯,还不到一个月。”
女人双腿并拢,裙子遮过膝盖,保持着端坐的姿态。
“你知道他吸毒?”
她看了我一眼,局促地低下头,声音像卡在嗓子里:“知道,登记后过了两天就发觉了。”
“老天爷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燃着的烟卷出神,“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欠了多少钱?”
我问。
“大概有两万多,我听他说的,”
女人的脸埋得低低的,头垂在胸前。
“哼!两万多!”
我在心里怒骂,“至少抽了有一年,他妈的小子还跟我编瞎话!”
我恶狠狠地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拧,站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女人惊慌地望着我的举动,瑟缩地抱紧双臂。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穿上外套打开家门。
女人愣了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如蒙大赦般地蹿出门去,可是急切间又找不到下楼的出路,只能站在走廊里彷徨地望着我。
我领着她走下楼梯,从车棚里推出助动车打着了火,女人乖巧地侧坐在后座上,我拧足油门,猛蹬几圈,车子轻快地驶出了小区。
发动机“噗噗”作响,按照女人的指点,我轻车熟路地穿行在昏黑的马路上,不一会儿,我在漕溪北路的人行道边停住车,她下了车,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哎,你……”
她刚要走开又被我叫住。
“什么事?”
她转回头看我,神情不似刚才那样紧张。
“你还是离开他吧,也许……”
我迟疑着说,“也许下一次,你就没有今天的运气了。”
路灯下,她抿了抿嘴唇,凄惨地一笑:“他一个人走掉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开车离去。
快到家的时候,庄晓春打来了电话:“喂,黄军,快帮个忙!”
“怎么啦?天塌了?”——又要我帮忙,我思忖着。
“不开玩笑,真的,和我一块儿住的伙伴肚子疼,怎么办?”
庄晓春的语调急而不乱。
“肚子疼?吃坏了?”
我问。
“不是,她……”
庄晓春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她前些日子开过刀,还没好利索,现在伤口疼得厉害。”
“哦,伤口疼吃点止疼片就行,”
我把手机换了只手,甩甩酸麻的胳膊。
“止疼片就行?要不你来看看吧,我有点不放心……”
“深更半夜的我哪能到女人窝里去?吃点布洛芬吧,三、五片保管有效,再不行就上医院。”
“那也好,先吃了药看看再说,实在顶不住了再找你。”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快下班的时候收到庄晓春的电话,告诉我她的同伴住进了医院,要向我借点钱垫付医疗费,我赶忙放下电话,请了假,从银行取了五千块钱,急匆匆赶到徐汇区中心医院。
庄晓春正在人行道上焦急地踱来踱去,一抬头,看见我的助动车“突突突”地停在路边,她如释重负地舒展开眉头,快活地向我跑来:“可把你盼来了!就怕银行下班你拿不到钱……”
我拿出一迭钞票交给她:“给,五千块,要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够了够了,我这儿还有,”
说着,她把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拿好了,这是借条,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没等我推让,庄晓春拍了拍我肩膀,故作老到地说:“谢啦兄弟,您有事先忙着,我不送啦。”
说完,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医院大门。
看着庄晓春迈着轻盈的脚步远去,栗色的秀发在肩膀上飞扬,我忽然觉得她的背影和徐晶相像极了,相同的身高,一模一样的腰臀曲线,连两人的步伐都相似,脚下好象安装了弹簧,一步一跳地往前走。
“先生,快点走,淮海路口不许停车。”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交通协管员站在我身旁,手里挥着一面红旗子,脖子上挂着铁哨子,脑袋顶着黄帽子。
我回过神来,赶紧驶离现场,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别胡思乱想啦,那还不知将来是谁家的媳妇呢。
在父母家吃了饭回到自己的家,我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翻出昨天从售楼处拿回来的效果图研究起来,琢磨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空中楼阁有什么好规划的?我拎起了电话,拨了尚玉的号码。
“喂,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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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玉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旁边还传来电视的伴音。
“是我,我想看看你的房子。”
“黄军?看我的房子干啥?”
她很奇怪地发问。
“我买了新房,就是你那里的第二期,现在想看看周围的景观,方便吗?”
停了许久,尚玉轻轻地说了声:“不。”
我沉默了一秒钟:“那个男的在你家?”
她没有回答,隔了半分钟吐出五个字:“我要结婚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提着电话听筒愣了半晌,直到耳机里响起急促的警告音,我才放下电话,呆呆地冲着空白的墙壁出神。
尚玉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不知为何,我对于尚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两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也许那时似是而非的情感幼芽已经悄悄绽露,只是我们并未察觉,然而,多年后的不期而遇却在一刹那间撕碎了少年时缤纷五彩的梦幻,当裸裎相对使衣冠楚楚显得不合时宜,含情脉脉的凝眸浅笑在直截了当的交合之前早已多此一举。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在他老人家眼中,爱情不过是荷尔蒙泛滥的文雅用语而已,就像我们先灌饱了肉末面片汤,事后才想起来应该包成饺子,高雅倒是高雅,只是有点多余。
我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掏出笔在通讯簿上划掉了尚玉的名字。
************几天后,孙东终于出事了。
当任勇从我手里接过钱丢下他的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一瞬间,孙东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从上海新客站的电话亭给公安局拨了那通电话。
直到很久以后,我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路灯下那个女人的眼神,清澈的眼底空洞无物,只有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心灵才会如此空白,同样的空白,我只在送别我的徐晶眼中读到过。
据说特警冲进屋门的时候,孙东还趴在小红身上拼命,被冷落在角落里的女雕塑家第一个跳起来,光着身子挡住了警察的枪口。没有枪声,没有格斗,警察只一拳就砸倒了她,可是女人顽强地爬起来,死死地抱住警察的大腿,回头对着孙东大喊:“快跑!”
“我要是有个这么贴心的女人,死了也值啊!”
那个周末,隔壁的阿三在我家里酒桌上提起这段故事,仍旧不胜唏嘘,这位曾经两次负伤的特警队员,喝得眼圈发红。
“后来怎么样啦?那个女的?”
我问阿三。
“怎么样?抓起来了,妨碍公务。”
“你们没教训她一顿?”
我追问。
“哪能啊?”
阿三瞪我一眼,“那个女的也算是条汉子,有情有意……”
“孙东呢?”
“操!早吓瘫了,签逮捕证的时候连尿都撒出来了,草包!”
喝光了五瓶存货,我扶着摇摇晃晃的阿三走到隔壁,敲开门后,在他老婆冰冷的目光下,我拍拍阿三的后背把他推了进去。还没等我走进自家房门,阿三家已经“丁丁当当”打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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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阿三刚才的感叹,要是阿三贩毒被抓,他老婆会不会替他挡住枪口?
多半不会,而且我还知道阿三巴不得警察开枪。
************上班、下班,医院、住家,两点一线,单调的生活格外清闲,趁着章娜和季彤都不在,我抽空去看了看姜敏和孩子。
女儿在床上坐得东倒西歪,美滋滋地啃着自己的脚趾头,我抱她,她却总是哭,又惊又怕地往妈妈怀里躲,姜敏还像以前那样淡淡地笑着,一面轻轻拍打孩子,一面和我闲聊,谈话间,我得知她爸爸要去美国看望她的弟弟。
从姜敏家出来,我仿佛了却掉一桩心事。不几天,章娜也探亲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章娜提着大包小包挤了进来。
“哎哟,可算到地方了!”
她累得汗流浃背,把提包往地上一丢,撩了撩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家里有吃的没?我饿坏了。”
我指点她找着方便面,她脱下汗湿的夹克洗了洗手,一边煮面条一边告诉我回家的趣闻,我倚在厨房门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看着章娜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瘦了不少,腰细背窄,侧面看去,原先下巴的赘肉都不见了。
“你瘦了,轻了多少?”
我好奇地问,没想到章娜减得如此成功。
“呵呵,十多斤呢,”
章娜回头看我一眼,得意地扭扭屁股,紧绷绷的牛仔裤卡在胯骨上,低落的裤腰上方露出一道细嫩的白肉,“好看不?”
荫茎在宽松的裤衩里蠢蠢欲动,我强忍住冲动,催促章娜快点吃饭休息,她看穿了我的企图,故意板住脸慢慢腾腾地在厨房里磨蹭,不时偷偷瞟我一眼,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拼命忍住不笑出来。
我知道已被识破,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搂她,章娜“啪”地打了一下我的手,带着笑骂道:“放开!有本事憋到明天!”
“不憋了还不行?”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章娜就往房间里拖,她一面笑着直嚷“急色鬼!不行!”
一面半真半假地挣扎,终于,两人跌跌撞撞地绊倒在大房间的地毯上。
我抢上去一把将她按在了地毯上,章娜推开我坐起身来:“等会儿,你先别急,我跟你说个正事儿,”
她抿了抿散落的鬓发,拉开一旁地上的旅行包,掏出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塑料包,“你看,认得这是啥?”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乌黑酱紫的一团,上面还连着一缕毛发:“麝香囊,是不是?”
我把那球动物组织还给章娜。
“行,你挺识货,”
章娜把东西重新包好交到我手上,“先放你这儿,你给找个买主,我表弟进山弄来的,让我帮着卖喽,他急等钱用。”
“好家伙,这玩意儿是受保护动物啊,你表弟真有胆子。”
“嗨!怕啥!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
“那他出多少价?”
我试探着问。
“他说是用一条‘五连发’换来的,少说也得三、四千吧,怎么样?能卖不?”
“嗯,我给你问问看,看来买主不太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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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把珍贵的中药材锁进大橱的当口儿,我猛地记起姜敏父亲要出国的事。
“哎,你呀!还啥‘问问看’哪?”
章娜没好气地推了我一下,继而趴上我的肩头小声嘀咕,“你要把这事儿办成了,我整点甜头给你尝尝……”
“啥甜头?”
我故作不解地问,右手探进她的裤腰,隔着内裤揉捏溜圆的屁股。
章娜提起我左手按在她的鼠蹊上,笑眯眯地说:“给你找个新‘逼’捅捅,这甜头够不够?”
我一激灵,胯下飞快地膨胀起来:“好!说话算数!”
我把章娜推倒在地毯上,一只手扯起她的衬衣下摆往上一撩,“啊!”
章娜一声惊呼,雪白的肚皮露了出来,我用另一只手麻利地解开她的裤腰,这一下,章娜的小腹完全裸露在吊灯光下。
我俯下身,细密地亲吻她平坦的腹部,章娜停止了挣扎,放软手脚平躺在地上微微喘息,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浅浅的肚脐,章娜浑身一哆嗦,一边喘气一边攥起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