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感兴趣。但就在花满楼她放肆地把手伸到若菊的胸前时,若菊却固执地拒绝了。
把手拿开,如果你真喜欢我,就搬银子来赎我。若菊的这句话本来只是拒绝的托辞,
没想熊元庆还真听进去了,并动心了。他经过一番跟老鸨的讨价还价后,终于成交
了。他的朋友都认为他被花满楼的老鸨给坑了,但一向计较的熊元庆却认为值。看
着这高耸的胸脯,熊元庆的心中就骚动不安。
他把他的老手放在了若菊的膀子上,并慢慢地往下细细抚摸。他感觉到若菊的
手臂很白、很冷、也很光滑,细嫩。他对若菊说,你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
若菊听熊元庆这样说心里生起了悲哀。在他的心目中,我不是人,充其量是件
瓷器而已。但这种悲哀仅一阵子,她也就不在悲哀了。若菊想,熊元庆心里也一定
有些悲哀吧?要不,他怎么会把我比作瓷器呢。瓷器,是呀,自己不就是一件瓷器
吗?经历过火一样的激情,也承受过火一样的煎熬,现在心灰意冷。通体冰凉。熊
老头子,你感觉到冰凉就好!
若菊心中竟有了一丝淡淡的快意。
熊元庆更放肆,他得寸进尺地把手放在若菊的胸脯上探捏起来。
若菊又固执地推开他的手。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害羞个啥?熊元庆说。
这样的话在他刚进花满楼前,老鸨也这么说过,你已经是花满楼的人了,你还
害羞个啥?
害羞?若菊扭过脸对熊元庆说,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了!我是怕过路的人
看见,堂堂省政府参议,商会会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副德性。
若菊的话让熊元庆稍微规矩了一点,他现在只能用手掌去抚摸若菊的手背。
你先说什么来着?熊元庆问若菊,若菊没吭声,眼睛望着窗外掰去了玉米棒子
的玉米地,那些垂死的玉米杆真像我们不堪一击的军队,在秋风里一个劲地颤抖。
对了,我想起来了,商会会长。你听谁说我是商会会长的?说到商会,我真觉
得有点好笑了。那帮子商人,自认为自己如何如何,在城里修高楼修别墅。我可不
这么干,我在乡下修庄园,他们讥笑我是土老帽,半截泥腿子。现在他们知道老夫
不那么简单了,不土了。日本人一来,我就呆在乡下,让几个免崽子的在城里受罪。
你看着,商会这帮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轻则失财,重则丧命。日本人向你伸手要钱
怎么办?你岂能不给。不给你还要命不要?给钱给日本人,政府能饶了你,你出钱
出物给日本人,还不是帮日本人打军队。政府不给你定个汉奸的罪名?够他们受的。
我看史书,深切的体会就是人这东西,不能离开土地,离开土地,你准完蛋。有人
称我是商人,有人说我是地主,这都不全面,我既是商人也是地主。嘻,商会这帮
兔崽子,说不定炮弹已经落到了他们城里的房顶上了。
熊元庆有了一份幸灾乐祸的喜悦。
轿车终于在日暮时分开到了熊元庆的庄园。暮色中这座乡下的庄园有一种阴森
的气氛。若菊看着那长满了青苔的围墙,知道这座庄园和熊元庆一样都上了年记了。
开门的管家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他有一头像银子一样的白发,他的脸上堆满了憨
厚的笑容,若菊只是从他那双随时眨巴着的小眼睛里,才看出那份管家本应该有的
精明来。
老爷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管家毕恭毕敬道。
我走的这些日子,家里没出什么事吧?熊元庆问管家道。
大事没出,小事出了几桩。二奶奶跟三奶奶又打架了,二奶奶的脸被三奶奶抓
破了。二奶奶一怒之下,用剪刀把三奶奶的新衣裳全绞了。管家说。
这两个烂货,谁也不是好东西,熊元庆骂道,绞,那个二婊子,只知道绞,绞
来绞去绞的还不是老子的东西,绞来绞去还不是绞的是我的钱。
还有什么事?熊元庆又问道。
老爷,你别急,别急嘛,坐了一天的车,先休息一会,我在细细给你汇报。管
家说。
熊元庆端坐在车里,见司机要轰油门,摆了摆手说,等一下。管家,现在就说。
二少爷惹乱子了。管家小声对熊元庆说。
我想肯定是这不争气的东西!熊元庆愤愤骂道,继而又问,惹的是什么乱子。
你刚走,他就到县城去了。他在城里赌场输了两仟块大洋,还……管家说。
他哪来那么多钱?熊元庆问道。
老爷,他把你的玉菩萨偷出去卖了。管家说。
这个败家子,见了他老子非抽他的筋不可!熊元庆气得咬牙切齿,又问道,就
这些?
就这些也就罢了,昨天王保长带着他闺女上门来,说是二少爷搞大了他闺女的
肚子。王保长把他闺女给留下了,硬要二少爷娶她做老婆,现在还在东厢房哩!管
家说。
王保长家那妖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个儿一个风摆柳,还不是她眉来眼去
勾引我家老二。弄大了肚子,活该!熊元庆挥挥手说。
还有事没有?熊元庆问。
有,有,这桩可是喜事。大少爷传喜报来了,他升中校了。管家笑咪咪地说,
那样子,像是自己的儿子升了官似的。
老大是俺的面子,真给老子争气!熊元庆紧绷的脸又松驰开来,他的脸上泛起
一阵自豪神色。他对司机说,开进去,绕院子一周,让若菊小姐看看熊家大院的风
光。
老爷,明天吧,天都黑了。司机说。
让家丁们点灯。熊元庆说。
园子里顿时灯火通明,在这偏僻的乡下,这个院子公然有电灯。
这是我自家的发电厂,用柴油发电机发的电。熊元庆不无得意地说。
轿车在园子转了一周,停在了一幢小楼前。熊元庆被两个丫环从车里扶下来,
接着是若菊。若菊被丫环缠扶着,显得很不自在。
先扶四大大去洗个澡,洗完澡扶四太太到西厢房用晚饭。熊元庆吩咐道。
谁是四太太?若菊诧异地问。
谁?还能是谁,就是你自己呀!熊元庆说。
若菊没想到一踏进这院子,自己就成了四太太了。四太太就四太太吧。叹一口
气,任丫环扶着,去洗澡。
若菊被扶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澡堂里,两个丫环帮她把旗袍脱了,又把内衣内裤
脱了。若菊下到池子里,两个丫环就专心致志地为他搓背,擦身子。她们擦身子不
用毛巾,用丝瓜襄子。丫环告诉若菊,说丝瓜襄子擦身子越擦越细嫩。若菊被两个
丫环擦得通体透红。擦完了,丫环把若菊带到池傍一间小屋子里。屋子里生着炉子,
炉子的上面有烧红的石头。若菊问,这是要干什么。丫环说,给四太太干蒸呀。边
说边往石头上泼水,一股热腾腾的雾气升起来,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只一会儿
工夫,若菊觉得浑身都是汗水。丫环用一块湿毛巾轻轻为若菊擦着汗,介绍道,这
种干蒸,是老爷跟日本人学的。日本人特别是女人,可爱干蒸了。若菊问,老爷跟
日本人来往?丫环说,四太太可不能告诉老爷。若菊说,我不告。丫环说,私下里
来往。若菊觉得又热又问,难受极了。若菊说,我觉得这干蒸怪难受。丫环说,那
是四太太第一次干蒸,多蒸几次,会上瘾的。像二太太三太太,一天不蒸,就睡不
好觉哩!
干蒸完,又冲了身子。丫环就拿来衣服要若菊换。若菊看着那是粉红的旗袍,
颜色和花纹都俗不可耐,执意不穿。”/环说,四太太,老爷不喜欢太太穿黑衣服。
若菊说,我偏要穿。丫环说,四太太,任性不得的,任性会吃亏的。
若菊最后还是穿了她的黑旗袍去用晚餐。
餐桌前坐满了人,熊元庆逐一介绍。
这是大姐。熊元庆指着一个胖胖的年龄跟熊元庆差不多的女人说。若菊知道她
就是大老婆了。她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手不停地捻着,佛珠被捻得光滑发亮。若菊
想,这大老婆与其说是个佛教徒,不如说是尊胖观音。
大姐。若菊喊了一声。
大老婆听若菊这一喊,脸上就堆起笑了,脖子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下包。她将
没捻佛珠的那只手往后一抬,道,拿礼物来。
丫环捧上一只玉镯,大老婆让若菊将手伸过来,把玉镯套到若菊的手腕上去。
怪不得老爷喜欢,这手柔得像没有骨子似的。她笑着讨好熊元庆道。接着又拉
了若菊的手说,我老了,伺候不了老爷,今后夜里要多关照老爷,给他熬参汤要多
加点冰糖。
她的话让熊元庆非常满意。熊元庆说,不是我夸你大姐,若菊,像你大姐这样
的女人,不仅贤惠,还会养孩子,像我的大公子,就是得她的抚养。他用瘦手在她
肥硕的肩上拍了两下,过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蒋委员长会派人给你送块英雄母亲
的匾来。
要是宋夫人送来就更好!大老婆笑得眼睛都从脸上消失了。
熊元庆接着价绍二太太,二太太爱理不理地把脸扭向一边,端着茶杯自顾自喝
茶。
二姐。若菊礼节性称呼道。
一口热就喷在了若菊的脸上。
成何体统!熊元庆一拍桌子怒道。
唉呀,对不起,我这两天嗓子不好,四妹,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二太太娇
声娇气地说。她冲熊元庆把嘴皮子翘得老高。
这是三姐。熊元庆挥挥手说。
唉哟,我说老爷带回来过什么稀奇物哩,原来是个女学生哩!齐耳短发,新潮
得很嘛。只是这衣服,四妹,你怎么穿这种像丧服一样的衣服,家里的人被日本人
杀了?她怪声怪气,话很刻毒地对若菊说。
是的,我家里的人三年前就被日本人杀了。若菊正色道。
老爷,你可不能乘人之危,人家一个孤儿,怪可怜的。三太太冲熊元庆挤眉弄
眼说。
放肆,你要再装疯卖傻,小心老子把你卖到妓院去!熊元庆气急败坏地冲三太
太吼道。由于太气愤,他的嗓子又像撕破布一样咳开来。
唉呀,冲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干嘛!有了新相好,就不要旧相好了。要把我卖到
妓院去,欢迎得很,那老爷不是就有绿帽子戴了吗?三太太毫不示弱。
小三,不像话,老爷还没吃饭哩,我们先走吧,让老爷和四妹好好吃饭。大太
太对三太太道。
大太太一发话,三太太的嚣张气焰就不在了。她温顺地跟着大太太走了。二太
太依然端坐着,熊元庆挥挥手说,你也快滚,别烦老子。
二太太哼了一声,起身扭着屁股走了。若菊看着二太太那个大得惊人的屁股像
个磨盘似的。
熊元庆和若菊开始用晚餐。这顿饭,若菊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尽管桌子摆的
都是山珍海味。熊元庆独自喝一种补酒,喝得干瘦的脖子像火鸡一样。
“把二少爷给我叫来!”熊元庆端着酒杯对丫环说。
一会儿功夫,”二少爷垂头丧气跟丫环进来了。
这个短命儿子!你这个枪打的儿子!你这个砍头的儿子!熊元庆把酒杯往地上
一扔,指着二少爷大骂开来。
爸,我错了。二少爷低头说。一个大男人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认错让若
菊看着恨不得笑出声来。
还不给老子跪下!熊元庆吼道。
爸,你就饶了我这次吧。二少爷求道。
跪下!熊元庆一声暴喝,二少爷扑通一声跪下了。饶你?能饶你吗?你知道那
玉菩萨是谁留给我的?——那是你奶奶留下的,是保咱家平平安安的神物。这下可
好,你给老子卖了,你要在三天之内找不回来,老子有你好看的!还有王保长家那
骚货,你给老子想法弄走,不要坏了我熊元庆家的名声。
是。二少爷回答。
滚出去!熊元庆对二少爷摆摆手喝道。
二少爷站起身来,往外走。熊元庆又吆喝一声。
回来!
二少爷回过头说,爸,还要惩罚我呀。
熊元庆用筷子指了指若菊说,这是四妈!
嘿嘿!二少爷嘻皮笑脸地摸着头笑道,四妈?我又多了个妈了?爸,你要给我
找多少个妈呀?
他边说眼睛边在若菊的脸上和胸上转溜。他色迷迷的眼光和流里流气的样子像
个乡下二流子。
还不快喊!熊元庆又吼道。
四——妈——!
二少爸长声长气地冲着若菊喊了一声。
被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喊四妈,若菊有一种犯恶心的感觉。
4
晚饭后,若菊被安排在西厢房的最边上的一间卧室里。熊元庆的参汤是大太太
送过来的,大太太为若菊也准备了一碗。
熊元庆乘热喝了参汤,要若菊也喝属于若菊的那碗。若菊不喝,说她不习惯参
汤的那股味道。熊元庆的脸顿时拉长了。熊元庆说,在熊家大院里,不准说不字。
他说这话刻意加重了语气。若菊知道这话的意思,她有些感激大太太,心里想,大
太太真是个好人。
若菊鼓起劲把参汤咽进了肚里。熊元庆说,参汤是好东西,能提气。边说边坐
到床上,把鞋脱了。接着脱了衣裤,露出了干瘦的身体。若菊看着这又老又瘦又丑
的身子,就想起了退了毛的瘦公鸡。
你还愣着干什么?熊元庆盘腿坐在床前问。
若菊犹豫了一下,把窗帘拉严实,就要吹蜡烛,她不明白熊元庆为什么不在卧
室里装电灯。
不要吹。熊元庆说。
若菊说,你要点着灯睡觉呀?
该吹的时候我会吩咐你。熊元庆说。
你把衣服脱了。熊元庆命令道。
在灯下我……若菊不知该怎么说。
在我面前装淑女是不是?熊元庆有些不满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若菊知道自己要不脱衣服,熊元庆会说出更难听的话。他这样的人,绅士风度
是装给人看的,骨子里是实足的乡村流氓风格。
若菊毫无羞怯感地面对着他脱去了身上的所有东西,赤条条地站在了熊元庆的
面前。她美丽的身体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迷人,也把熊元庆衬托得更加丑陋。
不错,不错嘛。我熊元庆看中的,不会是次品。他赞许道。
若菊知道他的商人脾气,在他心目中,自己不是人,是他用钱购来的商品。若
菊走到床前,对熊元庆道,老爷,请便吧。
我不是年轻小伙子。没那么猴急。熊元庆说,我这人行房事,注重个情趣,你
给我跳个舞如何?
跳舞?若菊说,老爷,我没有光着身子跳舞的习惯。
习惯,习惯可以培养嘛!熊元庆说。
老爷,你怎么能这样?若菊有些愠怒道,我是你的四姨太,不是舞女。
屁话!熊元庆忽然发怒了,他拍了一下床板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
舞女,你可是花满楼的妓女。
这话像刀一样刺进若菊的心里,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以为我离开花满楼,我就从良了,就不再是妓女了,我想我就是一个人了,
一个平常的女人了。我为什么这么幼稚,这么蠢,其实,在你们心目中,我还是妓
女,下贱的妓女!若菊哭泣道。
不要嚎丧了,不跳拉倒,你败了我的兴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在花满楼,
你是乙,是招牌,在我熊家大院里,你算老几。我舍得花银子赎你,是看你年轻漂
亮,是看重花满楼女人的那股骚劲。现在可好,你他妈给老子装什么淑女。熊元庆
边说边一把将若菊拉倒在床上,恶狠狠地说,你记住,要么对我熊元庆好,要么赔
我的银子回花满楼去。
他像一只饿虎一样,把若菊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