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阿爹,圣旨中虽未言明嫡庶,然而谢含英心疼谢远,自是将谢远放在了高氏名下,令谢远做了嫡子。
换句话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现下最有权干涉谢远婚事的,就是高氏和谢含英。
谢含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谢远瞧见,愣了片刻,也反应了过来,迟疑道:“太后想来,并不在意我。阿兄帮我再拖几年,只道我那藩地上战事未平,不敢言成家立业之事,便也罢了。”
谢含英张了张嘴,不愿将后宫的龌龊事说来让谢远也跟着烦,便只微微点头,道:“那就再过两年。不过,也就只两年而已。你在藩地孤苦无依,总要有个贴心人照顾你,为兄才放心。不过这人选为兄会让你清婉表姐细细挑选的。”
谢远自听得谢含英说起他的亲事就心中微微烦躁,只是他这些年越发忍得,竟是在谢含英面前也没有露馅,只轻轻点头。
二人并不饮酒,只秉烛长谈一番,便各自睡去。
翌日,谢含英早朝之后,便听闻清宁宫皇后小高氏不慎小产,且伤了身子,将来或许再不能生育。
他嘴角轻轻一挑,只道:“朕知道了。去库房挑些好东西,送去给小高氏,就道,朕初登基,诸事繁忙,便不去看她了。”
宫人轻声应是,随即就去忙了。
谢远回到府中时,就见他那位四师兄何云墨已经在昭王府里等着他了。
谢远与何云墨也是数载不曾相见,再次相见,师兄弟二人亦是感慨良多。
何云墨笑道:“好师弟,你我分别之时,你才只到我腰间,是个每日只肯板着脸说话的小学究,不意九载未见,师弟竟是与我一般高,且还生得这番美貌,为兄想着,就是那宋玉潘安,想来也比不得师弟。就是不知那战场之上,是否也有敌人因瞧见了师弟的美貌,就把手中的武器也不小心丢了的。”
何云墨眼中颇为戏谑。
谢远无奈。
这个朝代里,不但看重女色,也看重男色。譬如哪家的郎君容貌出众,只要人品无碍,又略有些才学,都会有不少人争着举荐。而为官时,能力水平差不多的情形下,圣人和同僚也都会偏向容貌出众的那一个。
甚而还有郎君因容貌极好,被小娘子和小郎君组团去围观的
谢远之所以现下都安然无恙,也多亏了他在战场上的那些杀戮,以及这连日的闭门不出。
结果,一见到这位曾经对他多有照顾的师兄,就被何云墨毫不客气的调侃了一番。om
谢远只好道:“师兄糊涂了,战场之上,人人都杀红了眼时,脸上身上都是脏污,哪里看的出来谁好看谁难看?不过是见着敌人就砍,拼命罢了。”
何云墨听了,轻轻一叹,拍了拍谢远的肩膀,又收了手,拱手作揖道:“师弟艰难,偏我此时才终于能来帮师弟一把。若昭王不弃,那仆便从此归于殿下麾下,不离不弃!”
何云墨乃是世家出身,前些年虽不曾见过谢远,却知谢远艰难,只是他毕竟是世家子,又学业未成,只得歇下心思。直到最近,听得谢远被封昭王,他的家族才终于松了口,许何云墨独自出来去追随谢远。――追根究底,不过是何家为自家多择一条出路罢了。
谢远对何家的打算不在意,何云墨也不在意。毕竟,二人心中所想,不过是能将谢远的藩地打理好,并且,将那些敌寇遏制在藩地之外罢了。
因此谢远扶起何云墨,就笑道:“师兄待我如此,我待师兄,定如手足,不弃不离!”
师兄弟对视一眼,其余赘言,却不必多说。
二人之前本就有书信往来,何云墨甚至为谢远将他们的大师兄亲自送去了琼州安置下来,并安排好了修建书院的事情,和琼州、云州、锦州的官员都见过一面,初初问了情形,这才赶来了长安,和谢远亲自见面。
谢远道:“考试取官一事,我已说与圣人听,圣人已然允诺。这件事,待我写下公告,按上印鉴,师兄回去时,便开始将此事于三州公布。只是,除了取文官,于将士之中,我亦预备行选官一事,令诸将士也开始考试,其考试科目,除却简单识字,还有用兵打仗之道,以及个人武力等等,只是这后面的考试法子,我预再细细思量一番,再领将士考试,只是这考试的大致内容和考试之实,还请师兄回去时,也告知三州将士。”
何云墨严肃了一张面容,点头:“然也。现下的举荐制度虽有可取之处,然而庸碌之辈也不少。尤其在战场之上,那等庸碌之辈,除却耽搁生死大事外,绝无其他好处!合该改了那等升官规矩!”
谢远笑道:“师兄莫急,彻底改了,却为时过早,能想法子让有能之士出头,便也暂且足矣。”顿了顿,又与何云墨商讨起征兵一事。
先帝在位时就削减了藩王兵力。到了谢远这里,因是同姓藩王,倒是能拥兵十五万。
而云州北邻突厥,锦州临海,对面就是时刻想要抓住机会从大庆朝身上拔一拔羊毛的高丽和扶桑,这两州倒是有兵。只可惜,这其中人数,对外说是拥兵二十万,可实则连十五万人都不到。
谢远若领了这一处藩地,这些将士,首先便不能动,因这些人一旦离开,边境必然大乱。谢含英便和他商量,这些将士,仍旧算作是朝廷军士,只是受谢远约束和管制,不过这约束和管制也是有条件的,谢远能管束他们,但是,这些人,必须留在边境抵御敌军,谢远无权将其调离边境。
而谢远则是能另外在其藩地内征兵十万人,只有这十万人,才是他真正能随意调动的。
而这十万人里,一旦边境当真发生战争,大部分也要被紧急调离去边境帮忙。
何云墨听了,叹道:“圣人与殿下果真情深。想来,圣人为殿下争取到这十万人的名额,也是要硬抗住朝中和诸藩王的压力才可。”
虽说表面看去是谢远吃亏了,只能随意调动十万人。可是,那些边境兵将一旦被谢远彻底驯服,一旦圣人给了谢远更高的权力,谁说那边境十五万人便就当真不归谢远管了呢?
因此谢远此事上,倒不算吃亏。
谢远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道:“征男丁一事,师兄自知晓此事如何来做。我还有一事,想说与师兄”他顿了顿,才道,“我欲征女兵。”
何云墨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抖。
谢远只做没有瞧见,接着道:“师兄回去后,且贴出公告,征十二岁至十八岁女兵,但凡入伍为兵的女兵,家中一次性赏银一两,随后女兵做兵一载,可再赏银三百文,待女兵退伍出嫁时,军中将为其准备嫁妆。”想了想,又道,“再对百姓说明白了,这些女兵平日吃住都和男兵分开,主要练习弓箭和押送粮草这等和男兵可以分开的活计,那些女兵二十二岁时,除却有正式官职之人,都可按规矩退伍。有了正式官职的人,按起心意。对了,再加一条,凡入伍女兵有军功者,不论大小,许其将来成亲后,休夫一次。”
何云墨:“”他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只怕此事艰难。毕竟,民风要改,当真是”他摇了摇头,又道,“除却民风,还有朝廷”
说到朝廷,何云墨却又住了嘴。
要当真把事情报与朝廷,只怕朝廷上,尤其是那其他几个藩王,立刻就会双手双脚的赞成。
至于百姓,除非那些百姓打算离开谢远的藩地,否则的话,藩地之上,真正说的算的人,当然是谢远。尤其,这位昭王谢远,还是真正带兵打过仗的人,谁又敢真的违逆他?
于是何云墨只能闭嘴。
谢远又道:“还有一事,鼓励生育。”
何云墨奇道:“百姓素来讲究多子多福,纵然不鼓励,百姓也是会勤于生育的。”
谢远却摇头道:“师兄,我说的鼓励,不只是鼓励百姓生小郎君,还要鼓励百姓生产下小娘子后,不将其溺死或是随意养着,一不小心就将其养死了。”
何云墨怔住,半晌才道:“此事确实需要约束。”过了片刻,又捶头道,“村民向来同气连枝,根本不会主动招供,反倒是殿下此法,直接用赏赐,倒是能让一部分的心思按捺下去。毕竟,钱么,是个人都是喜欢的。”这最后一句,却是带了嘲讽之意。
尔后何云墨又问赏赐之法,谢远就道:“生男者赏十文钱,生女者赏一百二十文钱。只是,但凡领了赏钱的,若女儿在五岁前夭折,其尸体必要由官府仵作进行尸检,若是被故意虐待而死的,其家人将全部打入军籍。”
军籍却并非是普通征兵之人。普通被征兵的人,只是其自己做兵而已,待到了一定岁数后,还能还乡,其儿子孙子,依旧是普通百姓。可是,入军籍的人,子子孙孙,皆要参军。
何云墨面色一肃,郑重点头。
二人又商量了诸多事情,末了何云墨才拧眉道:“只是不知圣人这次打算给殿下多少金银,若是少了,只怕这诸多事情,都不得施行。”
谢远这才拍了拍手,令清酒和玉壶各自捧了一碟东西上来,且都是往何云墨那边走去。
何云墨微微疑惑,却是将上头的两块红布掀开,发现两只碟子上,都是白色的颗粒之物。
他却不是那等五谷不分之人,可还是愣了一下,伸手,分别尝了一尝,尔后彻底怔住。
“这盐便罢了,只比寻常盐白细了几分,可这糖”何云墨声音有些干涩,“这当真是糖?这糖却比时下的糖,都要甜腻可口,样子也好看。”
谢远点头,道:“我当年与阿舅一起去的天竺,因我记忆力不错,便学了那里的语言,偶然听人交谈时,听懂了他们的制糖之法。虽只听了个大概,却知他们的法子与咱们大不相同,便回来后,令仆从用那个法子制糖,这才有了今日之糖。”看到何云墨微微激动的模样,谢远又道,“还有这盐是我在渤海边境打仗时,偶然想到的。此法却是能节省大批的人力和木材。”
何云墨立刻洗耳恭听状。毕竟,糖便罢了,贫困百姓尽可不吃。可是盐的话,是个人都离不了的好么?必须要日日食用的。
谢远就道:“盐,不必煮,可晒。”说罢,就令清酒将晒盐之法说与何云墨听。
何云墨听了,忍不住喜道:“此法大好!如此,可省下多少人力与木材!且如此的话,昭地盐价便可再降上一降,于师弟的名声,更要好上几分!妙妙妙!”
谢远听了,却道:“这制糖之法,咱们自然要自己留着。至于晒盐之法我欲再离开长安之前,告知圣人,情圣人将天下盐价,俱都再降上一些,想来,此事于国于民,俱是善事。”
何云墨怔了怔,好半晌,才终于叹道:“师弟心系百姓,惦念圣人,乃百姓之福,圣人之福焉。”
谢远只笑:“师兄以后,也继续唤我师弟便是,莫要再叫殿下,听得师弟心中奇怪。且你我所行之事,所为者,不过是百姓国家,既如此,何必拘于小节?”
何云墨大笑一声,立刻便答应了。
何云墨又在谢远府中留了三日,二人商议好了诸多事情,这才带着清酒和谢远的其他二十位亲信,策马离开,往谢远的藩地去,先帮谢远将诸事安排好。
谢远也终于闲了下来。
他也好,其他六位藩王也罢,现下其实都闲在府中。毕竟,他们的藩王身份特殊,若是和其他人来往太过紧密,才会引人怀疑。虽然说三王早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也不敢在此刻触怒了谢含英,以免让谢含英突然破釜沉舟的对付他们,让他们连先帝的最后的遗嘱都无法遵守,只能仓皇逃窜。
谢远闲下来后,既忍不住在凉亭作画。
他前几次画的都是自己的外甥外甥女,这一次画的,却是阿守。
那时,初见时的阿守。
真正的一个小狼崽,小野孩儿。
看到他时,既好奇又害怕,眼中还带着丝丝的警惕。
谢远做完画,搁下笔,看着画中的小狼崽,就是微微一笑。
他正要叹气,就忽觉背后有人,蓦地转头,和背后那人互拆了几招,才发觉不对,道:“阿守?”
那人才把脸上的布巾扯了下去,高兴道:“阿远!我就知道,阿远一定能认出我的!”尔后看一眼石桌上的画,心中更高兴了,上前几步,就将谢远紧紧抱在怀里,“阿远阿远,原来,你的心中,也是在思念着我的。阿远,我、我心中亦是如此!只恨不能时时刻刻伴你左右!”
殷守想,之前无论是他抄写的前人的“情诗”还是他自创的“情诗”,阿远显然都误以为他是在“练字”。可是现在,他对着阿远亲口说了这番话,阿远也在画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阿远,心中也是有他的?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方才的那番“表白”,也是有用的?
于是殷守就忍不住又问:“阿远心里,也是有阿守的,是不是?是不是?”
再见谢远,殷守觉得,他从前在藩地锻炼出来的那些无情,全都消失殆尽。
只满心满意都紧张的等着谢远的回答。
孰料谢远失笑,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阿守是我的阿弟,是我义结金兰之人。我的心中,自是有阿守的。”
殷守闻言,顿觉晴天霹雳,脑中轰隆隆作响,良久,他才艰难的开口:“可是,我比阿远年长,我和你也并不是真正的手足。”
谢远微微笑道:“那又如何?只要你我心中,将彼此看做手足兄弟,不就可以了么?阿守,你”
谢远还要再说些甚么,就见殷守忽然趁他松懈时,钳住了他的双臂,然后,低下头,就亲了下来。
说是亲,却也并不准确。
因为殷守并不知道怎样才是亲,他只是凭着自己的一股本能,将自己的唇,死死贴在了谢远的双唇上。
死死贴住,不肯分开!
那双黑亮的眸子,亦定定的瞧着谢远,像是将他的那些未尽之语,都用那双眸子,毫无保留的告诉谢远。
谢远怔住,愣在原地。
殷守殷守是当真不懂亲吻之事,待贴着谢远的双唇贴了半晌后,就又开始对着谢远的脸劈头盖脸的亲了下去。
一边亲,还一边含糊道:“我不要做阿远的兄弟!我要做阿远的相公!阿远的夫君!阿远、阿远,我心悦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的心,我的人,我的藩地,我的所有,都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57。自作自受()
“我不要做阿远的兄弟!我要做阿远的相公!阿远的夫君!阿远、阿远,我心悦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的心,我的人,我的藩地,我的所有,都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如果说那个可以用“贴”来形容的亲吻,或许只是巧合,可是,殷守接下来的批头盖脸的“贴式吻”,还有这番含糊却决绝的话,却是让谢远彻底明白了过来。
瞧,你好心养的狼崽子,长大了,还不是以下犯上,想要来“吃”了你了?
谢远脑中这个念头倏然一转,随即就回过神来,并不答话,却是左腿站定,右腿就朝殷守下盘攻去!
或许是殷守自幼生在狼窝里,警惕性和力气都比一般人大,饶是谢远,也不敢跟殷守比力气,只能用巧劲和殷守对打。
殷守:“”不是该先告诉他表白的结果么?为甚什么都不说,就开始打他了?
可怜殷守现在表白未遂,根本不敢和谢远打,就连从前的那些习惯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