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远固执,一直这般拖着,甚至连敬王板起脸来训他拿打板子来威胁都不肯退让一步,敬王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要从江氏这里改变谢远的主意。
而江氏本就软弱没有主见,眼见着没几日,就忘记了当初所受的苦。
谢云屏只觉荒谬,连她才七岁的弟弟都知晓要为她的亲事奔波忙碌,可是,阿娘呢?阿娘竟然,当真觉得阿爹定下的那几门亲事还算不错?
谢寒尽和谢念这几日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只是几人不知,江氏之所以会松动,除了敬王的枕边风,还有谢若锦的功劳。
“阿娘,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从父本就是应有之义,可阿远却这般远着阿爹,与阿爹相对抗,将来,于他又有甚好处?纵然阿翁喜欢他,可是,说句不好的,阿翁年岁几何?又能护着他几年?反倒是阿爹,若他乖乖听阿爹的话,阿爹将来定然会为我和姐妹做主,不令我等在婆家受辱,反倒阿远如此我姐妹将来,又该如何?”
江氏正无所适从时,就听谢若锦又道:“阿娘,再生个阿弟罢。民间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最受长辈看重,想来阿娘生得小儿子,一定会最得阿爹喜爱。”
江氏摸了摸腹部,想到这几日夜间的颠鸾倒凤,温柔缱绻,一时怔住。
房间外很快有人进来,道:“娘子,小马姨娘有喜了,还是咱们家大郎方才在花园子里瞧见她神色难看,似有病态,便不顾小马姨娘推辞,亲自派人去请的长安城里最好的妇科圣手,才让小马姨娘这一胎显显保住。”
江氏的脸色忽然白了几分。
26。姐弟()
江氏的脸色忽然白了几分。om
谢若锦忙抓着江氏的手低声安抚了几句,才又看向来通报的家仆:“那位妇科圣手怎么说?具体的,一字一句说与我与阿娘听。”
来人当然是进不去小马氏的房间的,于是只能将那位妇科圣手说给谢远的话说了一通,最后道:“不过,纵然这样,大夫也嘱咐说小马姨娘近几年生产次数太多,又因诞下孩儿皆早夭,悲恸之下。身体也损伤不少,这一胎若要保住,必得好生养着才是。大郎听罢,就想亲自带着那位大夫来娘子这里,可是、可是中间被那一位给截胡了。大郎无法,只得在那里留着,等着好将那位大夫带来娘子这里。”
妾室有孕,大夫诊治了,自然是要向正式这里汇报的。
谢远此举,倒是没错。
江氏心头的那丝不悦终于暗暗压了下去,拉着谢若锦的手,道:“其实,阿远还是很好的,不是么?”
谢若锦勉强一笑,正在担忧自己心心念念的幼弟会不会因为江氏的犹豫而迟来或是不来时,就见江氏抚。摸着腹部,江氏身边的小柳氏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江氏的腹部。
谢若锦心念一动,说来,前世时候,幼弟就是顺其自然来到她们身边的。或许,这一世,幼弟已经来了,只是日子太浅,阿娘和身边的贴身侍女也只是有浅浅的感觉,并不能确认而已。
算算日子,岂非正好?
要知道,阿爹这些日子,可是全都宿在阿娘这里。而前世时,阿爹仿佛也只来了阿娘这里一次而已。就是那一次,就让阿娘有了幼弟。
谢若锦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氏见状,以为谢若锦和她想的一样,心里也有些高兴。
她是有些不满意谢远越来越不受她的掌控,可是,那又如何呢?那是她现下唯一的儿子,即便不受丈夫喜爱,那也是她仅有的可靠的依靠,不是么?
江氏这样想着,就抚。摸着腹部,一面想着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既让丈夫不至于不喜爱她,再不肯进她的房,将她完完全全的冷落下来,一面又觉世子之位本就是谢远的,无论谢远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都一定要让谢远接下这个爵位。――至于接下爵位后,谢远必须要留在长安为质的事情江氏心中想到敬王和谢若锦所说的圣人颇为喜爱谢远的话,便又觉如此让谢远留下也无甚不好。
更何况,她的长女已经十六了,可以立刻嫁进安阳王府为世子妃,此女虽只有十四,但这种年纪嫁人的民间女子也不是没有,更何况,那位吐蕃赞普不是已经五十多了么?若是再等,那赞普直接升天了该怎么办?且次女一旦嫁去了吐蕃,敬王定也会对她更加愧疚几分。
再加上
江氏不禁看向谢若锦。om说起来,敬王给谢若锦安排的那门亲事看起来不错,亦是世家贵族的年华正好的小郎君。可是,那位小郎君,却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听说从前还有大夫说那位小郎君定然活不过二十江氏本为着三女着想,亲自去那府中一次,宴请一次,两次里,那位小郎君从不曾出现,江氏特特问了,就只听那小郎君的母亲说那位小郎君正病着,不能着风。
江氏面上不显,心中却知道那位小郎君定然身体极差。她心中担忧,可是转过头问敬王时,敬王却说他们家乃是世家,说与谢若锦的还是那家的嫡长孙,规矩极好,这等人家,还是要承嗣的郎君,旁人是求也求不来的。谢若锦非嫡长亦非绝色,且还是山沟沟里刚出来的那家人能看上谢若锦已经是看在他的面上了。
至于谢若锦,江氏几个女儿里头,倒是最喜欢嘴巴甜的谢若锦,因此便也多问了她几句,结果谢若锦竟只低头害羞道:“一切都听阿爹的。”江氏便觉这个三女当真是好,为了她和阿远在府中的地位,竟愿意牺牲至此。
这般想着,江氏当然就会想到不愿意牺牲自己的长女和次女了。谢寒尽倒罢了,远嫁吐蕃,远离亲人,的确会让女子心生排斥,但是谢云屏的亲事明明极好,且一旦这门亲事定下来,对她和阿远就会更好――毕竟,敬王需要安阳王的势力,连她这个闺中妇人也是清楚的。
于是江氏不可避免的又对谢若锦抱怨了另外两个女儿的不懂事。
谢若锦听了一会,就道:“阿娘,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只要你和阿爹应了,阿姐们也就不会说甚么了。”
谢若锦心中略有愧疚,但是,她又能有甚么法子呢?她甚么都不会,甚么都不懂,虽懂得讨好内宅夫人似的阿娘,却完全不明白该如何去讨好敬王,于是,她能做得,只能是让两个阿姐顺顺利利的嫁出去,让敬王和阿娘心中满意,然后多给她们一些嫁妆罢了。
虽愧疚,却无可奈何。
江氏迟疑道:“但是你阿爹心里虽有了主意,但是仿佛还在顾忌着阿远不肯要世子之位的事情。”江氏微微抿唇。她就是再愚蠢,现下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谢若锦见江氏终于明白,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阿娘,时候晚了,顾忌阿爹过一会就回来了。女儿带晚膳时再过来。”
这就是不肯打扰江氏和敬王说话了。
江氏一笑,看这谢若锦离开。
只是,她没有立刻等来敬王,而是先等来了那位给小马氏诊脉的大夫。
江氏一看小柳氏。
小柳氏低声在她耳边道:“大郎和三娘在廊下说话呢。”
江氏一点头,就开始问大夫小马氏的胎如何,该如何保养,是否耽搁接下来的回北地一事云云。
一刻之后,江氏把大夫打发走,谢远也若有所思的走了进来。
江氏看了看滴漏,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于是就拉着谢远的手,开始问谢远何时接手世子之位一事。
谢远不吭声。
江氏就叹道:“你几个阿姐的婚事本就还好,你且看太孙的几个姐妹,每一个亲事都是太子亲自定下,为的就是给太孙和太子府增加助力。她们不都嫁得好好地么?怎的到了你这里,你阿爹想着让几个阿姐的亲事为你换些好处,你就不愿意了?要知道,你几个阿姐,可是跟你亲,远大于跟你阿爹亲。她们嫁得好了,对你不是更好?就算开头有些不好,但你几个阿姐都疼你,纵然是稍有缺陷,只要你开口,她们也都愿意为你忍下,你又何必再拘泥着不肯答应?”
谢远不语。
江氏叹道:“且女子一旦嫁人,看得就是娘家兄弟争气不争气,你不做世子,怎么给你阿姐们撑腰?”
谢远这才抬头,看向江氏,道:“若是阿姐们嫁得好,纵使是嫁给寒门子弟,儿亦心生欢喜;但是,阿娘,您真的觉得三位阿姐的亲事好么?您真的觉得,这三门亲事能与儿有任何好处?您真的觉得,这世子之位,儿当真需要?要了便能让那三门本就难堪丑陋的亲事变得好起来?”
江氏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难堪丑陋?阿远这话说的
“混账!”帘子外头,敬王满面怒容,大步冲了进来,抬脚对着谢远的胸口就要踹,“难堪丑陋?那是本王为你的阿姐精心挑选的亲事,到了你口中,你竟张口就说难堪丑陋?在你心里,可有孝道二字?可知何为难堪,何为丑陋?”
却不想谢远机灵,早就瞧见外头似是有人,又觉江氏今日说话有些奇怪,便一直惊醒着。
前一刻见敬王那一脚要踹过来,心知自己必须躲――他才七岁,虽然身体瞧着不错,但到底也只是个小豆丁而已,但敬王却是人高马大,身高九尺,敬王那一脚,莫说是一个孩童了,就是普通的成年人,被这么一踹,也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更何况是才七岁的他,稍有不慎,甚至挨了这一脚后,都有可能直接熬不过去。
谢远又不傻,当然要躲。
敬王那一脚踹过去,已然开始后悔,后头见谢远躲了过去,心里一松,又觉谢远竟还敢躲?谁家父亲教训儿子,儿子敢躲的?怒火又蹭蹭上来,刚要再骂,就看到了谢远正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他看。
敬王一怔。
就见谢远已经跪了下来,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泪水不断。
“阿爹可是觉得,儿不该因思念阿爹儿带着阿娘阿姐回来?阿爹可是以为,儿不该活着让阿爹为难?阿爹可是在怨,儿始终不肯接受阿弟让爵一事?阿爹可是在想,儿不该因心忧手足而为阿姐们的亲事出头?”
谢远对着敬王磕了三个头,抬头时,已然泪流满面。
“若阿爹当真这般想,觉得儿不该回、不该活、不该为自己做君子而忽略了阿弟的‘让爵’义举、不该为手足情深而爱护自家手足”谢远一字一顿道,“那么,请阿爹取了儿的性命去罢!”
敬王蓦地后退三步,一双幽深的眼眸,瞬间瞪大。
江氏已然扑了上去,哭道:“阿远,阿远!我的儿,你若死了,阿娘可要怎么办?”
谢远并不看她,只是看向敬王道:“当年阿爹为一城百姓安危,便能不顾一己私欲,舍弃自己的一妻三女,还有妻子腹中的双生儿,何等大义?何等有君子之风?儿虽不敏,愿效仿之,除非身死,绝不做不孝、不仁、不义、不爱惜手足、不爱护姐妹之小人!”
最后,谢远又是一拜,起身就走,临走之前,忽然小声道:“阿爹当真觉得,三个阿姐的亲事,和阿爹在用心为两个阿妹安排的亲事,没有难堪丑陋么?”
敬王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心中竟头一次开始心虚、愧疚,和怀疑。
他,当真错了么?
马氏还在哭,小柳氏在一旁劝着,忽而小声道:“娘子可莫要哭了,您忘了,今日大郎还救了小马姨娘,保住了小马姨娘那一胎呢,您可得告诉郎君,让郎君也高兴高兴。”
其实不必说,敬王已然听到,愣了愣,随即大步朝书房走去。
因主院里有不少是马氏等人的眼线,且那一通闹动静那般的大,根本瞒不住人,于是不久后,其他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谢寒尽怔了半晌,才打发了房间里的所有丫头,让她们各自出了房间去忙。
而她自己,则是跪坐在梳妆镜前,拿着剪子,将自己的头发一寸一寸减掉。
丫鬟捧着水进来的时候,蓦地尖叫出声,跪下伏地哭泣。
谢寒尽却笑:“哭甚?”
那丫鬟是谢寒尽从五鹤村带来的,见她如此,忍不住哭着问道:“二娘何至于此?大郎、大郎不是已经想尽了法子要帮您了么?您、您何必”
谢寒尽面容一肃:“正因如此,我才不该让他为难。要知道,大姐亲事虽有些艰难,但用心经营,几年后,未必不能过好;三妹婚事不如何,但三妹自己却坚持不喜阿弟帮她。阿弟今日如此顶撞阿爹,却大部分是为我。阿弟如此,我又如何能安享他的照拂,任事不做?”
起身换了青衣,穿了素鞋,往敬王书房行去,直接长跪在了书房外面。
27。归还(入V第一更)()
敬王听到小厮的话,说是二娘在外头跪着的时候,微微一皱眉,就道:“胡闹,让她回去!”
一个数年未见的庶女而已,敬王倒真的没有放在心上。om
那小厮皱着一张脸,突然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回郎君,二娘、二娘她是着了一身青衣、剃了头来的。”
敬王此刻已经召集了孤鸿子等谋士在书房里商讨事情,初时听说二娘来了,只觉荒唐,待再听得小厮说二娘连头发都剃了的时候,顿时脸色一青,霍的站了起来。
一众谋士面面相觑,俱都待在书房里不敢出去。
唯独孤鸿子悠悠站了起来,往外头行去。
马将军看了孤鸿子一眼,犹豫了一会,也跟了出去――说起来,他是马氏的兄长,也算是敬王的大舅子,现下出去,倒也不算失礼。至少,比孤鸿子要有理由多了。
孤鸿子和马将军跟出去后,果然就见一青衣光头女子正背脊挺直的跪在那里,竟是分外惊艳,虽尚且年幼,且还是一身青衣,青丝尽褪,然而倾城之姿,却已显露非常。
孤鸿子与马将军愣住,敬王也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些道理,江氏可是从没有教过你?竟如此大胆,不顾孝道,行此忤逆之事,还是你当真以为,你行此事,本王就不会将你嫁去和亲了?”
谢寒尽忽的抬起头来,一双妙目一眨不眨的看向敬王,忽而开口,声音婉转如莺:“阿爹,女儿不知阿爹在说些甚么,只是女儿昨夜睡梦之中,忽梦菩萨入梦,言道女儿与佛门有缘,需得踏入佛门,虔心修行至少七载,了却这份缘分,才能再结姻缘。若不如此,与女儿谈婚论嫁者,必早殇!”
谢寒尽本就是庶出,出生不久生母即去世。江氏虽养了她,却也只拿她当个阿猫阿狗似的养着,时而逗上一逗,反倒是谢云屏很有长姐风范,无论是她幼时学字、学规矩或是学女红和游戏,都是谢云屏记挂着她,到了年纪就会跟江氏提出。
等到后来,母子遭难,江氏反倒对谢寒尽更好了几分,而谢若锦看她时怜悯的目光暂且不提,谢云屏态度如常,只是因谢若锦的奇怪,反倒和她更亲近了些。而小一些的谢念和谢远则是谢寒尽看着长大的,江氏不提,二人仿佛一开始就把谢寒尽当成亲阿姐一般看待,等后来晓事了,倒也对她亲近非常。
尤其是谢远,虽平日看不出甚么,然而为了她的亲事,却能忤逆阿爹至此,谢寒尽心中,如何不感动?
也正因此,她才更下定了决心,吐蕃,她是决计不会去的。至于剃了头发后,是否七载后当真能回来谢云屏想,无论能否回来,至少都比现下的情形要好,不是么?
敬王闻言,脸色又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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