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在身边照拂,一日三餐,暑寒交替,皆需白姐自己留心。只是望白姐切记自己身体未大好,切不可贪恋烟草,要多食瓜果,养生为上。我已嘱咐栉风为白姐物色伶俐丫鬟,衣食起居,小峰恐有疏漏,总要丫头在旁多加照拂才是。时辰不早,小雨所虑太多,然笔走纸上,千言万语,倒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望白姐照顾好自己,无需多虑小雨,我定会顾好自己。期盼再与白姐相会之日,汝妹,慕雨敬上。”
捧着薄薄信纸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豆大的泪珠滴落其上,将墨迹化开,慕玉白赶忙用袖子擦拭,毫不在意染了一袖子的墨汁。
“慕姑娘”栉风递上帕子,慕玉白的反应让她有些动容,真没想到,沐雨竟然能遇到一个这样牵挂她的人。
“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慕玉白也不管周围站了多少人,她一把揪起栉风的衣领咆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定有办法治住高勋那个王八蛋,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而是要送走那个傻丫头,她才十六岁,你们就忍心把她送给那个王八蛋!”
话是对着栉风说的,弦外之音却直指段国公。
楚星灿从大门口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哭成泪人的慕玉白揪着栉风的领子,大骂段国公。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不能去伺候那个高勋,就可以把我送过去了吗?”脾气暴躁的公主认出了那天撞破她计谋的女人,一时也怒上心头,直接冲到慕玉白身边,将她一把推到一边。
“你是公主,你从小就享用百姓辛苦劳作上供的锦衣华服,身边跟着一堆人伺候。你受着国家供养,现在国家需要你,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应当挺身而出,这是你的责任,是你享受这一切背后应该付出的代价。但是小雨算什么,她从小就被人卖到国公府,沦为奴籍,她尽心尽力为主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她心甘情愿做着那些让她夜夜惊醒的事,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又为什么要替你去承担,本该你履行的义务!”根本不管身前的人是谁,慕玉白发了疯一样反推楚星灿一把:“凭什么,这都凭什么,凭什么吃苦受累的是她,而作威作福的是你。你气我上次撞破你的计谋,可你又想过没有,若是那天没有我,那一屋子的人怎么办,那个可怜的,被你下了药的铁卫怎么办!”她真的恨,不单恨高勋,还恨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慕姑娘现在伤心过度,难以控制心神,对公主殿下有所顶撞,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与计较。”崔关娴跟在楚星灿身后的出得门,忽然撞见这样一幕,她也心下大骇,连忙上前替慕玉白向楚星灿告罪。
楚星灿从小到大哪被人这样吼过,也从未听说过享受多大权利,就要承担多大责任这样的言语,登时就立在了当场,只是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嬷嬷当即就要发难。
但慕玉白没有给她发难的机会。她将信仔细收好,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冲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段国公行了个礼:“今日玉白多有失态,还请国公爷见谅,若无其他事,玉白就先告辞了。”
“慕姑娘走好。”段国公点点头,脸上依旧笑得和气:“忧虑伤身,想必沐雨也不愿见姑娘因她而病。”
“国公爷放心,既已决定报效殿下,玉白自当会更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一开始,是想写一个欢脱互宠的种田文的万没想到,心情是越写越沉重。可能这就是成年世界的悲哀,明明看着万里无云的天,身后却压着厚厚的乌云。
第两百五十章:自己的路自己走()
慕玉白最终还是被国公府的马车送了回去。
浑浑噩噩的到了家门口,再由马车夫小心翼翼伺候着下了车,她看见本该待在府衙内的段昂站在家门口。
穿着官服,玉树临风,一身华贵的男人,与那掉了漆的暗灰色大门格格不入,却又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如一幅透着萧索的上好名画。
“见过段按察使。”乖巧的行了礼,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哭得太多,慕玉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太阳穴也突突得疼。
慕玉白不是那么乖巧的人,每次见他,说话的音调中总透着一股阴阳怪调,如今这般正常,反而让男人有些不习惯。
“你先回去吧。”段昂先是伸手扶起慕玉白,感觉自己像是端着一片轻飘飘的纸。而后对等在一旁的马车夫道:“知道该如何回话吗?”
“小人省得。”马车夫也是国公府的老人,自然听出了主子的言外之意,老实的回答。
得到想要的答案,段昂便扶着慕玉白进了大门。
女人就这么任由他牵着,乖乖跟在后面,那双招人的大眼里一片迷茫,全无往日的清亮,看得段昂的心愈发疼。
他听见自己用有些发紧的声音这样问:“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沐雨。”
“人生路漫漫,有缘能走这一段,总是有些情谊在里面的。”慕玉白回得十分熨帖,仿佛刚才大闹国公府的人不是她:“不过哭也哭了,追也追了,即是无缘,散就散了吧。(好看的小说”
“对不起。”在经过小院时,男人难道的,道了一声欠。
“段按察使严重了,此事本就关乎大盛安慰,也不是按察使能左右的,我并不怪您,怪就怪,慕雨命不好,认识了我吧。”慕玉白说话的声音很轻,说完,又加了一句微不可查的叹息,接着道:“小峰再这么跟着我,怕也难有出人头地的日子,若是可以,还望段”
“圣上下令,让他过几天同我一起去江南勘查赈灾银贪污一事。”
“如此,也好。”慕玉白点点头,终于抬起头,将手从段昂虚握的手指间抽了回来,又是规规矩矩的一礼:“玉白在这里,先谢过段按察使对家弟的提携。”
“玉慕姑娘客气。”想同以往那样亲昵的称呼她,可那个名字刚出嘴变,就硬生生转了个晚。
他原本想将这个神思恍惚的女人扶回房间,将她稳妥的安顿好。可真的见到了本人,经过了一番交谈,他才深刻明白。
此时的慕玉白很脆弱没错,可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有事你可以去大理寺找裴鸿义,何事他都会帮你。”
“玉白谢过段按察使。”
“好好找过自己。”
“段按察使放心。”
男人带着一身疲累离开了这间小院,出院时,他遇见一位正朝院里张望的大婶,大婶腕间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放了一条鲜活的鱼。
“请问,这可是住着慕雨姑娘的祁府?”那大婶见到段昂从屋里出来,先是一愣,略微思索一番,还是上前搭话。
听到那个名字,段昂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正是。”
“我是集市卖鱼的,昨儿慕雨姑娘在我那儿定了条鱼,可今儿都快收市了,也没瞧见她来拿鱼,左右没事,我就给送来了。”见着这么一位俊逸不凡,又穿着官袍的大人,平日里调开嗓门大声吆喝的大婶也不自觉收拢了调子。
“她住这里。”段昂接过篮子,从衣袖中翻出一锭银子,丢给大婶:“以后只要这家买鱼不,没什么,鱼给我,你回去吧。”
“唉唉,谢谢这位大爷。”平白得了那么一大锭影子,大婶老脸上乐开了花,她忙不迭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颤巍巍接过银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祁府门口。
段昂盯着手中的鱼篓,眸色翻涌,其中的神思,没人能懂。
慕容峰拎着鱼回家时,慕玉白正在院子内打扫。
洗过的衣服平整的晾在院子里,董静养得几只鸡也好好的喂过了,她正在讲一地的烟灰扫去。
“你回来啦。”见到少年,慕玉白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浓浓倦意的笑。
“嗯,我买了鱼,晚上熬汤可好。”
“好好。”放下手中的扫帚,慕玉白忙不迭的接过少年手中的鱼篓:“小雨昨儿还说今天要给我熬鱼汤呢,你俩倒是想一块去了,你去料理鱼,我去把水给你煮上。”
“姐姐”
“你别小瞧我,我已经学会怎么用灶台了。”慕玉白挑了挑眉头,脸上带着得意:“以后煮粥烧水的活儿我也能做了。”
“是么,姐姐真厉害。”察觉到慕玉白的不对劲,少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配合着。
“这样你以后忙起来,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你知道吗,小雨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封信,简直把我描述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儿童,还要我再找个小丫鬟来伺候,怎么可能,老子有手有脚,还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到哪儿都能好好活着。”两人边说着,已经进了厨房,将鱼放到一旁的水盆里,慕玉白捋了捋衣袖,蹲到灶台上就去点火。
她的动作还不是很娴熟,没一会儿就将一身白衣染了一层灰,但好歹最终还是点着了火。
“看!”慕玉白指着灶台里跳跃的火苗,眉毛乐得都快飞到头发里了:“快夸我!”
“姐姐,对不起,是我太不中用。”一把将女人从地上捞起来,狠狠揉进自己的胸膛中,少年将脸整个埋进她的脖颈中,带着些鼻音道:“是我没用,保不住慕雨。”
“说什么呢,今天你们真奇怪,一个二个都跟我道歉。是我没本事,保不住慕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慕玉白轻轻拍了拍少年的结实的后背:“所以啊,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啦”
这一章我自己写得很难过,有种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么被我拆散了的感觉
第两百五十一章:真的打你哟()
慕容峰在翌日早上,就随着段昂出发了。
江南贪墨案一事刻不容缓,也确实没机会再让他拖延。尽管慕玉白看起来笑脸盈盈的,但他知道那是一种伪装。
当她笑得越开心,越无所谓,就说明心里越疼越难受。
当年对待柏立山就是这样的,像个没事人一般在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而后昏倒在那个男人的坟前。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让栉风去照顾她了。”瞧着少年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段昂忍不住出声:“当务之急,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好。”
“属下明白。”
慕玉白见到栉风的时候愣了一下,见到栉风身边的楚星灿的时候,则是满心的疑惑,这小丫头是来报仇的吗?要打架吗?她没在怕的好不好!
“你就住这么个破地方?”连个招呼也不打,熊丫头仔细扫了一圈有些老旧的门头,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故而就不请公主殿下进入,怕污了凤眼。”慕玉白回得也想当不客气。
开玩笑,她以前可是个红二代,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论脾气排场,哪轮到这个小丫头跑到她面前撒野,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的。
“这是你赚钱买的?”让慕玉白没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刁蛮任性的公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歪着脑袋反问。
“是。”慕玉白回答的简单,她想看看这个公主殿下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怎么赚的钱?”刁蛮任性的公主一下子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让慕玉白有些始料未及,倒是栉风先替她回了话:“回公主的话,慕姑娘是国公府的门客,每月享门客俸禄。”
“那为什么不买一个大一点的宅子?”这回楚星灿是看着栉风问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倒是把栉风问住了,她怎么知道这位慕姑娘不去买一个大一点的宅子?
“因为没必要。”这句话,是慕玉白昨天刚对公主老爹说过的,现在又拿出来回给他女儿:“房子够住即可。”
“可这么小,哪里住得下?”楚星灿指了指一眼就能看全的小院子:“你自己住一间,你弟弟住一间,之前那个沐雨再住一间,下人住哪里?”
“公主说错了。”慕玉白不明白大清早的,大盛公主为什么要跑过来问她关注房屋分配的问题,却还是拿出一丢丢的耐心回道:“能住人的只有两间房,我与慕雨一间,我弟弟一间。”
“那岂不是”这个答案让楚星灿更吃惊了,
“是,我与慕雨共睡一张床。”
“所以感情才会这么好?”提起这件事,慕玉白明显感觉到这位公主的语气弱了许多。但这明显的示弱,并没有缓和慕玉白对她的态度,回答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即使不睡一间房,我与慕雨的感情也会这样好。”
“哪怕是个下人?”
“公主又说错了,慕雨不是下人,慕雨是我妹妹。”
这一次,就连栉风都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了。
与生在帝王家,从来都不懂亲情到底有怎样含义的公主不同,栉风则太清楚亲情的羁绊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年若不是有同入府时结下的情谊,她后来也不可能会帮着沐雨在国公爷面前说好话。
自从当了国公府的大丫鬟之后,她更是看了太多的阿谀奉承,世态炎凉。
没有本事没地位的人会被踩在脚下,想往更高的地方攀爬,则需要结识更有用的人。可沐雨算什么呢,再是国公爷身边的得力丫鬟,也比不过这个屡立战功的女军师来得尊贵。
“那我以后就住这里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楚星灿绕过慕玉白直接闯进院子,同时还指着唯一的两间屋子道:“栉风你住白姐姐弟弟那间,我和白姐姐住一间。”
“wtf!”许久未见的国骂脱口而出,慕玉白也不管对方身份,一把将她扯住:“我同意了么你就往里近,你这是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还有,谁要跟你住一间,谁是你白姐姐啊。”
熊孩子,妥妥的熊孩子,瞧慕玉白这两年养出来的好脾气,被这小丫头气得分分秒破功。
“我父皇不要我了,我又不能在国公府常住,自然要住你这里。”楚星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回给慕玉白一个不解的眼神。
逻辑满分,慕玉白冷冷笑着,又瞧了栉风一眼。栉风姑娘依旧保持着自己良好的教养,先给了慕玉白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又对楚星灿道:“公主殿下这样”
“别叫我公主了,父皇已经把我从宫里赶出来了。”楚星灿无所谓的挥挥手,继续好奇的往院子里张望。
“这话是你说的。”慕玉白冷冷笑着,转身就朝院内走去。不知她要干什么的栉风和楚星灿对望一眼,很快,就看见她提着一把扫帚从院子里出来,而后甩着扫帚就往楚星灿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你家长不好好教你我来教你,不要乱闯别人家!跟长辈说话要带敬语不知道吗,不是公主了还敢这么横你说你是不是自己作死!”
从小养尊处优的楚星灿哪里见过这种泼妇仗势,乱叫着就往栉风身后躲。栉风生长在极重规矩的国公府,自然也没见过这样的,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三个人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的在祁府门口乱窜,跟这一起来的护卫小厮见状不妙立刻上前隔开两方。
“我这院子,你还敢不敢近!”慕玉白传者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扫帚,恶声恶气瞪着楚星灿。
“我我”楚星灿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登时一双大眼就红了,她想说我要让父皇来灭你九族,但转念一想,不对,自己好像被父皇赶出来了,以后没有人替自己撑腰了,立马眼睛又红了一圈。
“啪啪啪”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刚还凶声恶煞的慕玉白看到鼓掌的人后,立刻瞪大眼睛,扫帚也被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