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玄玑和玄岳还是满心忧虑,深恐上万人出动难以约束,引发无法控制的混乱。
唯独性情耿直年轻气盛的玄方道长由始至终支持朱道临的行动,认为只有主动出击,挑明矛盾。把事情闹得天下皆知,才是最佳的应对之策。
至于是否会引发混乱,玄方一句话就让众人心定了:“当初忽然涌到我紫阳观的数万流民都没出事,如今出动万余同心同德的工匠民夫。又能有什么事?”
玄青道长打心底里赞同爱徒朱道临的决定,非如此不足以震慑那些不可一世的东林党人,但作为上清教派医卜门的掌门人,他必须表现出谨慎小心却也敢做敢为的一面: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队人马进城之后,道临你尽量不要露面,坐镇身后控制全局即可,时刻保持与魏国公几个的联系,绝不给对手留下喘息之机,更不能与官府发生流血冲突。”
“只要做到这两点,你这始作俑者的全盘计划才算成功。”
大师伯玄岳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道临,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会想到如此胆大包天的狠辣计策?”
“从策划到实施,你都显得从容不迫,指挥若定,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你鼓动民众的那些说辞,每一句都打在人心坎儿上,使得上万人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干,而且严格遵从你的号令,井然有序。毫无混乱,即便是军队也不过如此啊!”
“你在哪儿学到的这些帝王之术?”
朱道临心想要是你也到革命大熔炉里待个三两年,你就不会觉得是帝王之术了,可想归想。却不能说,只能避重就轻给个含糊答复:
“这种事情在天枢阁那边实属寻常,他们重视民意,善于引导民心,聚集民力,所以能够齐心协力奋发进取。在各领域创造出辉煌成就,使得他们普通的人日子远比我大明的地主老财过得滋润。”
“由此可见,他们的策略是正确的,弟子只是照瓢画葫芦罢了。”
玄岳等人心中骇然,对朱道临所说的天枢阁更为好奇,更为向往。
朱道临不愿再谈及这些事情,与玄方师叔再次核实一遍分派到各个百人队中担任监督引导的师兄弟人选,便站起来向师傅和两位师伯告辞,带上师弟玉虎乘马车率先出发。他要从金陵城东北面的神策门进城,与等在那里的应昌培和魏国公、隆平侯等人派出的心腹汇合,然后直接前往魁星楼坐镇指挥。
上午八点,守城官兵准时打开金陵城北的金川门,早已行进到位的一万三千多名工匠、雇农和紫阳观东面五个村镇的青壮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随后高举各色布匹制作的大幅标语,在城门官兵和赶早出城的民众惊愕的注视下,整整齐齐浩浩荡荡地进入城中。
“天哪!怎么会这样?”一群背着大竹篓挑着空箩筐的菜贩子吓得脸色发白,深怕金陵城会发生大乱。
边上的中年商贩很有些见识:“别怕,都是紫阳观的人,走在前面的两位年轻道长给我娘看过病抓过药,我认识,估计是昨天官府把他们惹恼了,今天进城去讨个说法。”
“不会吧?这么多人进城讨说法?难道不怕官府的杀威棒?”另一边的人力车夫惊讶不已。
又一个年轻小贩大声反驳:“怎么就不行了?别人不敢,不见得德高望重的紫阳观不敢,他们前几辈的茅山祖师爷,都是永乐皇帝和之后几代皇帝御封的道教天师,而道教是我大明国教,信徒遍布大江南北,岂是好欺负的?”
“这么多旗帜,御林军恐怕也没这么多,白的、红的、蓝的……还有黑色的……要是拿来做衣衫那该多好?”
“看样子是把一匹匹布直接挂在竹竿上,横的竖的都有,上面还写着大字呢!”几位皮肤粗糙的婆娘心疼不止。
“旗幡上都写些什么?大家谁认字?谁认字?”一位黝黑高大的苦力急切问道。
年轻小贩再次开口:“太多了说不完啊,哈哈!就说走在最前面的八个年轻道长举起的第一幅旗幡吧,白布上面写的是‘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看来昨天官府定是打伤了不少工匠和送货的本地伙计,作法太可恶,把紫阳观惹怒了。”
“不是说两县一府的五百衙役全被小朱道长打跑了吗?”
“是啊!听说大名鼎鼎的刘捕头也被吓傻了,骑这大马挥舞宝剑杀向小朱道长,却挡不住小朱道长出招,就连人带马趴下了,小朱道长手中的大剑还没出鞘呢!”
“回去回去,看热闹去,今天老子什么也不干了,跟着看热闹去。”
几个兴奋的苦力一走,周围一大群人也转回头,跟随源源不断开进城里的游。行队伍,边走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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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〇章 全城震动()
金陵城北金川门内大街。⊙,
黝黑高大的苦力拉住正想跟着游行队伍看热闹的年轻小贩:“李家小郎,你读过几年私塾,你再给老叔我说说,看那,正走过来的那六个人高举的那副黑色布匹上的白色大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大字?”
李家小郎连忙转过头,看清之后吓了一大跳:“我的娘啊!本来说看到这么多人进城肯定没什么生意,我今天是要好好看场热闹的……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回去看好家里的弟弟妹妹,不让他们上街。”
“那些东林党的大老爷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们敢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打死武将还咬下几口肉,今天这事儿肯定要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
“别急着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写的是什么呢!”
李家小郎的声音都发抖了:“上面写的是‘国难当头辩忠奸,祸国殃民东林党’,天呐!我得回去了,恐怕城里很快要大乱了……”
转眼之间,聚集在金川门内看热闹的上千民众就吓跑了大半,紫阳观的游。行队伍仍然源源不断进入城中,放眼望去,旗帜如林气势如虹,如同长龙般蜿蜒游动,延绵不绝,令人奇怪的是城门口的官兵还在眉飞色舞地看热闹,根本没有半点儿着急的样子。
应天府衙正堂里,两县一府的十余名大小官员刚刚聚齐,正要在巡抚大人徐石麟的主持下,商议如何对无法无天的紫阳观和野道士朱道临实施惩罚,尚未坐稳,当值胥吏便已仓皇而至:
“虎山庄园几大作坊的上万工匠和紫阳观的道士、雇农忽然啸聚,他们高举旗幡,源源不断涌入城中,此刻已行至太平桥头!”
满堂官员大惊失色,昨日方从苏州巡抚衙门赶来金陵的应天府尹叶成章疾步上前,大声质问:“乱民可携带刀枪棍棒?”
“不曾带。但却高举各色旗幡,上书‘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严惩祸害百姓的官员胥吏’、‘数万流民嗷嗷待哺’、‘两县一府歌舞升平’、‘国难当头辩忠奸,祸国殃民东林党’等等诛心之语。一路走来呼号不绝,引发城里万民围观,无耻之徒高声喝彩,各色刁民趁乱鼓噪,人数越聚越多。不下两万之众啊!看样子是冲着我应天府衙来的!”又老又瘦的胥吏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禀报。
众官员一片哗然,有的惊恐,有的愤怒,并非东林一党的上元县令等人悄然凑在一起,盘算如何明哲保身,尽快逃离应天府衙这个是非之地。
历来风度翩翩宠辱不惊的徐石麟,此时已经脸白如纸,只觉得双耳轰鸣,心跳停顿。呆滞当场一动不动。
东林党干将应天府尹叶成章和同知史学光心急如焚,连忙上去拉手推背急切询问如何处置?
“反了、反了……”
魂飞魄散的东林名士徐石麟彻底恐惧了,除了“反了”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成章急得大叫起来:“宝摩兄(徐石麟字),你快拿个主意啊!否则就来不及了!此乃本朝开国两百余年从未有过的重大民变,若是我等被数万刁民团团围困,高声指责,肆意辱骂,不但会一日之间震动江南,恐怕立刻就会上达天听!”
徐石麟终于猛然醒来,一把拉过史学光。颤声叮嘱:“你、你立刻赶往六部,速速请户部尚书郑大人、礼部侍郎钱大人、兵部侍郎翟大人调兵镇压,快去、快去啊!”
昨天被朱道临吓得瘫倒当场小便**的史学光连忙答应,跌跌撞撞跑出正堂。
擅长画山水的江宁知县杨文骢心念一转。大步上前,请求返回县衙调集衙役前来护卫,上元县令立即跟上随声附和,没了主张的徐石麟频频点头,吩咐速速去办快去快回,两位县令当即告辞离去。堪堪抢在上万民众围堵应天府衙之前溜之大吉。
上午十点,一万三千余名紫阳观雇农和虎山庄园的工匠学徒完全包围了应天府衙,他们组织严密,群情激奋,高举书写愤怒抗议的大幅标语,齐声高喊巡抚徐石麟、府尹叶成章的名字,要求他们站出来给出明确说法,质问应天府衙和江宁、上元两县,为何无缘无故发动数百手持刀枪的衙役,冲进自己的工坊殴打无辜工友和百姓?
府衙大门此时早已紧紧关闭。
平时飞扬跋扈的衙役,如今影子都不见一个,数万金陵民众源源不断地向应天府衙所在的会同桥聚集,黑压压堵死了方圆五里内的所有大街小巷,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
直到这个时候,忻城伯赵之龙麾下的五城兵马司2;000官兵和羽林卫300骑兵才从各个方向徐徐赶来,他们占据了所有交通枢纽,护住重要的钱庄和书院,之后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不再走动。
因为惧怕镇压引发大规模骚乱而退去的南京民众很快便醒悟过来,许多人立即加入游。行示。威的队伍,跟随紫阳观的工匠、雇农一起高呼口号,声讨东林党人和贪官污吏,大肆发泄长期压抑心底里的委屈和愤怒。
位于皇城洪武门外的南京六部,此刻已是鸡飞狗跳。
吏部尚书郑三俊、礼部侍郎钱士升、兵部右侍郎翟凤翀等数十名东林党名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惊呼痛骂乱成一团。
虽然他们明知道突发事件背后定有强大势力在操纵,但仍然不得不紧急派出一批批官吏,赶赴五军都护府和五城兵马司求援,请求掌握军权的魏国公徐弘基和隆平侯张拱薇等人以大局为重,立刻调动大军展开弹压,尽快恢复金陵内外的秩序,把这一突发民变造成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然而,郑三俊等东林党人注定要承受一次痛苦折磨了。
各部其余官员则在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东林党人的笑话,几位长期受到东林党人打压排挤的重要官员纷纷回避,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点备下笔墨,奋笔疾书,将所发生的惊天大事写成奏章上呈朝堂,告知自己的亲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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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重重包围()
时至中午,户部尚书郑三俊与兵部右侍郎翟凤翀等人万分焦虑,先后派往五军都督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一波波求救人马失望而归。◇↓◇↓小◇↓说,
掌握军队的魏国公徐弘基“一大早前往镇江沿岸视察水师防务”,驻扎城外水师大本营的5;000官兵与城东城南四个卫所共12;000官兵已严阵以待,可没有徐弘基和张拱薇的将令,谁敢出动?
隆平侯张拱薇则是“偶感风寒卧病不起”在家里调养,他一早接到民众聚集游。行的急报时,“极为愤怒极为震惊”,立即“强拖病体致信南京羽林卫求援,如愿获得羽林卫300马军迅速支援”。
忻城伯赵之龙麾下的五城兵马司除坚守各大城门严阵以待的2;500官兵,其余3;000余将士均已走上街头“实施严厉弹压”。
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常延龄答应得很爽快,但要求户部最好先补发已欠下四个月的军饷,只要银子一到,他“定以最快速度召集高达0名天子亲军前往弹压”!
至于驻扎金陵城西北角石头山下的南京羽林卫大营,东林党人根本就不敢去,那里是肮脏的阉人南京镇守太监的地盘,是与东林党誓不两立、老死不相往来的政治死敌,哪怕去了人家也不鸟,反而要承受一番自找的羞辱。
这下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东林党名士彻底傻眼了,没等他们商讨出应对之策,虎山庄园和紫阳观的一万余名“暴戾刁民”已经一分为二。
其中一半人在两万余市民的声援下,继续围堵应天府衙大门,轮番用完简单的午餐立刻变换手法,一队队工匠抬出事先准备好的四方大桌,十余名头目挺身而出跳上桌面,向所有民众诉说昨日应天府和江宁、上元两县的暴行,大声公布一个个遭受殴打的无辜民众姓名和伤势,引发所有围观者的强烈共鸣。
工匠头目说完。十几个精心挑选的农夫代表接着跳上方桌,回忆自己去年八九月惨遭大旱和匪乱,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悲惨经历,如实陈述自己与数万苦难乡亲逃到金陵的经过和遭遇。愤怒指责官府的不管不顾和衙役们的欺辱殴打,列举江宁县十几个衙役借机强。奸无助民女、勾结人贩子贩卖孤儿女孩的残酷勾当,对慈悲为怀广济天下的紫阳观和小朱道长感激得痛哭流涕。
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农夫站在高高的四方桌上,说说停停,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泪流满面。引发无数民众的深切同情。
数百名情绪激动的民众捡起地上的烂菜帮子和破砖烂瓦,不管不顾砸向应天府衙的大门。
数万围观民众的喝彩声震天响起,经久不绝。
半个时辰不到,应天府衙紧闭的大门已经被小山似的砖石、破烂、菜帮、破鞋、臭鸡蛋等杂物掩埋大半。
另一半工匠农夫则在层层声浪中,默默吃完随身携带的大肉包子,用过简单茶水,再次开始整队出发。
他们排成五人一列的长长队伍,高举近百面大幅标语,隆隆开动,前往六部衙门“抗议请。愿”。
围观的数万民众明白之后。先是感到极度震惊,紧接着欢声雷动,至少有四万余“欲发泄不满”、“唯恐天下不乱”的金陵市民紧随其后,很快在游。行队伍中某些人的大声提醒下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
不少人顺手捡起路边的各种竹竿木棍,将自己的衣袍撑起来权当旗帜,高声呼喊“打倒贪官污吏”、“我们要吃饭”、“东林党人禽兽不如”的口号,浩浩荡荡开往皇宫前门外的南京六部衙门。
陆续增援而至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如临大敌,开始对一小撮趁机制造混乱偷摸抢劫的流。氓地。痞展开无情打击,一旦发现企图小偷小摸或者制造混乱者。官兵们立即扑上去棍棒招呼,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拖到街边饱以拳脚。
羽林卫300骑军早已分成30个小队分布在枢纽位置,遇到胆敢坑蒙拐骗制造混乱的不法之徒。立刻策马上前无情镇压,极大威慑了不法之徒和某些居心叵测的地下势力,有效维护了金陵城的治安秩序,使得“无辜受害民众的和平示。威游。行”始终处于井然有序的状态。
正午刚过,宽阔威严的南京六部衙门终于陷入数万民众的重重包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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