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崇文从心底里尊崇带给他新生的朱道临,之所以霍然站起表示反对,是因为他看过好友赵训庭借给他的预算学书籍,知道三年之内实在没把握达到朱道临的要求。
朱道临不但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问道:“祝大哥别激动,能说说不同意的理由?”
祝崇文毫不胆怯地说声好,面对所有人侃侃而谈:“不知各位是否算过虎山庄园和紫竹园各大工坊的总投入?”
“我算过了,半年多来,大人投入五大工坊的地皮、厂房、资金、机器、原料等等加起来,已经超过350万两银子,这个数字不包括大人秘密传授的无法以金钱衡量的上百项先进技术和设计图。”
“虽说各大工坊开始盈利,并且在步步扩大,但仍然无法在三年内把350万投入赚回来,我测算过,各大工坊在平稳发展的基础上再壮大一倍,也要六年时间才能收回投资!”
“哪怕明年底之前,龙潭两个大型冶炼厂、两个水泥厂和一个玻璃厂能够顺利投产,也需要五年时间才能收回总计550万的巨额投资,第六年开始才算真正盈利,这是其一。”
祝崇文抓起杯子猛灌一口茶水,润润喉接着说道:“其二,虽然大人承诺每年无偿投入100万两银子,而且连续三年,可诸位觉得这100万两银子投在什么地方才能生利?谁有把握投入之后即能生利?反正我祝某人做不到。大人,我的话说完了。”
朱道临点点头环视一圈:“还有哪位需要发言?”
忧虑重重的众幕僚沉默不语,祝崇文的理由大体代表了他们的意思,唯独首席幕僚叶良辰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看到没人发言,朱道临微微摇头:“诸位,不是我要求太高,而是诸位没有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待问题,没有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发展。”
“且不说固定资产投入的折旧期如何确定,只说我每年100万两银子的投入该如何使用,如何增值,我可以举几个迅速赚钱的例子:你们不是羡慕我倒卖天枢阁的瓷器赚大钱吗?你们完全可以背着银子去景德镇,去绍兴南面的几大名窑挖人,可以向当地和金陵方圆数百里长期购买高岭土和瓷土矿,去龙潭建个年产1;000万件瓷器的大型陶瓷厂,由我提供所有技术,只要你们下力气生产合格,有多少我都能卖到西洋去!”
“第二个办法,花些力气整合铁器作坊下属的马车厂和机器厂,另组一座大型五金厂,专门生产各种工具、铁钉、铁丝、螺丝螺帽、公制尺子、台秤杆秤等等,再组建一座大型机器厂,制造碾米机、风车、车轴、船用舵轮、各种滑轮以及争取早点儿成功仿制滚珠轴承等等,再把玄武湖北岸那片山地水塘买下来,建一座5;000台纺纱机和织机拥有上万女工的超大型纺织厂,把紫竹园纺织工坊搬过去,紫竹院全部留给制鞋工坊扩大规模!”
“只要这么干,我敢断言:不出两年就能赚回所有投资,之后每年赚回300万两银子还是少的!”
“其他诸如收购矿山、购买煤矿等等,只要是生产需要的重要原料,尽快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是每年100万不够用,就去找博孚钱庄贷款,每年贷他200万屁事没有,他们巴不得你多贷点儿呢!”
“你们开工厂造机器赚大钱,大江南北湖广四川的商人就不想赚钱?他们要建厂要造机器,不找你们买机器买配件还能找谁?开动脑子吧,遍地黄金啊!”
众幕僚豁然开朗,大受启发原本的愁眉苦脸变成了欣喜笑容,似乎看到了三年内成就一番伟业的希望。
一直含笑倾听的首席幕僚叶良辰却在这时候开口:“大人,我建议最好能把《财政预算制度》试行期延长两年……五年吧,五年更稳妥些,再说,我们也要有点儿储蓄才行,不能学两京户部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啊!”
“没错!李先生此言在理啊!”
“老成谋事之言,坚决赞同!”
“可不是吗?至少五年,每年两成支出建学校不能少啊!”
“确实不能少,如今的学徒需要集中学习、集中实践才能快速上岗,咱们早该效法紫阳书院和紫阳武馆,建一座培养人才的工业学堂!”
“五年不够,至少六年……”
朱道临头大了,站起来请大家安静:“好吧、好吧!我服你们了,那就五年吧,说好了,只准五年,第六年开始必须实行!”
满堂轰然大笑,在重大决议上首次战胜了朱道临,幕僚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弹冠相庆,似乎忘了军队的崛起和军人地位的提升对他们的权力造成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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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灾民滚滚()
农历六月二十一,立秋。
虎山庄园和紫阳观开始对灾民安置进行为期三天的调整消化,水师上元千户所投入运送灾民的船只,由6艘增加到了7艘,其中3艘为500吨级以上大船,4艘为150吨级内河运输船。
由于灾民安置地点转到下游25公里的龙潭,两艘装备齐全的450吨级战船需要留在龙潭水域警戒训练,策应龙潭营维护安全,7艘运输船组成的船队往返频率大大降低。
兼之连日不停地劳累,船上官兵倒下近半,朱道临不得不下达命令,停止极为危险的夜航,晚上全体休息,然后火速赶赴三山门外的水师大本营,与魏国公徐弘基急商对策。
遗憾的是,龙江水师大营18艘大小战船已开赴下游江阴一线展开训练打击水匪,另外3艘内河沙船运送紫铜进京尚在半路,徐弘基手里只剩“镇江号”旗??舰和7艘两百料小型战船和30艘五米长的狭窄斗船担负百里江段的巡逻任务,根本无法运送灾民。
如此一来,朱道临的水师船队每日只能来回三趟,将21;000名灾民送到安置地。
随着豫南、淮北和鲁西地区的农民暴动愈演愈烈,逃往南方的灾民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北岸江浦码头的灾民越聚越多,数量已超过40余万,灾民们深恐再也无法渡过南岸获得赈济,纷纷顺着北岸向东西方向扩散,寻找一切可以渡江的舟船竹排冒死下水。
三天不到,十余万衣衫褴褛消瘦不堪的灾民涌到金陵城外,加上此前滞留不去的十余万灾民,超过20万灾民争先恐后涌向金陵城。六部高官慌忙下令驱逐灾民关闭城门,深恐引发暴乱的各级官府承受巨大压力,不得不开仓放粮以缓解民怨。
聚集各大城门之外的灾民越来越多,每天从城墙上吊下去的粮食尚未落地,就被成千上万饿疯了的灾民汹涌而上,抢夺一空。
无数只黑乎乎的手撕破装粮的布袋。撕烂坠下的箩筐,直接抓起生米飞快塞入口中,因混乱而踩死之人比比皆是。
绝大多数老弱妇孺只能滞留在饿得双眼发绿、失去理性的青壮难民外围,徒劳的呼天抢地,苦求哀嚎。
金陵城里同样一片恐慌。
原本1两2钱银子一石的稻米已涨至4两5钱,肉类、青菜、食盐、菜油等生活必需品价格连续翻番,被困在城中的75万民众惊恐万状,怨气丛生,每日均有各行业推举的代表跪在各级府衙和六部衙门大门前。恳求父母官们拿出应对之法,确保金陵数十万生灵安全,尽快赈济灾民,恢复通畅。
就在这时,《江南时报》10;000份特刊隆重面世,10文钱一份的特刊头版头条用大号铅字印刷的直白标题触目惊心:“龙潭剿匪记”,副标题更为引人瞩目到底是官匪勾结还是官员渎职?
特刊一出,瞬间震动全城。短短一个时辰售卖一空,十个销售《江南时报》的书店和牙行纷纷派人赶赴封闭严密戒备的紫竹园。强烈要求加印,尽快报道指挥佥事朱大人率领水师官兵前往龙潭剿匪的过程和结果。
城中民众本就人心惶惶,得知近在咫尺的龙潭竟然有股杀人越货的土匪,而且存在六年之久,在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龙潭巡检和里正庇护下,手持大明军队才有的刀枪劲弩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前前后后杀害上百名商贾旅人,劫掠三十余名良家妇女**残害,六年来抢夺的大量钱财货物交由龙潭巡检公然变卖,镇中无辜受害者稍有反抗。轻者断手断脚,重者不是无故失踪,就是遭遇莫名横祸。
白纸黑字清晰记载了受害民众的斑斑血泪,金陵民众震惊之余无比愤怒,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展开议论,怒骂官匪勾结,天道不公,官府的威信一落千丈,大街小巷怨声载道,整个金陵城很快笼罩在沸腾的民怨之中。
户部尚书郑三俊看完手下飞速送来的《特刊。上篇》无比震惊,立刻传令应天府衙封锁紫竹园,查抄《江南时报》社,随后紧急召集六部尚书和各级官员,急商对策。
“这如何了得?居心叵测,火上浇油啊!”兵部尚书冯元飚第一个赶到户部衙门内院,尚未走进郑三俊的公事房便大喊大叫起来。
郑三俊连行礼都忘记了,匆匆迎上一把抓住冯元飚的手:“冯大人来得正好,可知紫阳观和虎山庄园至今接纳了多少灾民?”
冯元飚哀叹一声:“郑大人还是打消责难之心吧……根据特派巡察御史发来的急报,截止一个时辰之前,紫阳观已安置灾民17万!”
“虎山庄园和水师上元千户所出动所有船只,日夜不停往返北岸浦江码头、瓜洲渡与下游南岸龙潭码头之间,截止今日凌晨,已在龙潭沿江一线安置15万灾民,尚有20万灾民聚集于金川门外至紫阳观前三岔口之间的120个粥棚前,轮流接受紫阳观和虎山庄园的安抚甄别。”
“按照以往多日情况推测,今日将有8万左右通过甄别的灾民获得安置,如此一算,便已超出约定的50万安置数量,哪怕紫阳观和虎山庄园现在就关闭通道,停止灾民甄别接纳,我等也无可奈何啊!”
郑三俊惊呆了:“怎么这么快?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快?他们……他们哪儿来的粮食?哪儿来的粮食?”
冯元飚连连摇头:“谁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粮食,有传言,紫阳观东北面的幕府山东麓,出现几十只长达两丈、宽度近一丈的四四方方大铁柜,沿着拓宽的官道两侧,还有延绵数里的各色帐篷!”
“灾民们统一入住,统一约束,老弱妇孺获得优待,所有人不能喝生水,病患立即带走隔离,就连如厕也指定地方,随地撒尿要被巡查护卫抽打三皮鞭,手段虽然极为严苛,倒也井井有条,没有发生任何骚乱!”
“唉,不得不承认,那个年纪轻轻的野道士朱道临,确实是个人才啊!”
郑三俊满脸苦涩,看到五六名东林党同僚匆匆而至,立刻松开一直拉住冯元飚的两只手,把众人领进了公事房。(……)
第二四六章灾民滚滚:
第二四七章 乱刀捅死老师傅()
南京户部衙门,公事房。○
礼部侍郎钱士升尚未坐下,便大声询问:“冯大人、郑大人、诸位大人,既然金川门已经畅通,为何不想方设法打开西城三山门和南城聚宝门?只要打开这两道城门,让柴米油盐运入城中,城内所以危机均可大大缓解啊!”
“什么?金川门打开了?什么时候打开的?”郑三俊大吃一惊,连续问出。
兵部尚书冯元飚更为急切:“谁下令打开城门的?可引发民乱?”
钱士升长叹一声:“寒舍下人一直在金川门镝楼上观望,是他赶回来禀报的……下令打开金川门的是城防统领忻城伯赵之龙,驱散金川门外数万灾民的,是都督府指挥佥事朱道临……”
“朱道临只带着12名护卫,骑着白马,高举青龙战旗出现在数万灾民面前,十余万鼓噪不安的灾民立刻让出条通道,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号震天。”
“朱道临驻马金川桥上巍然不动,驻足等候一刻钟之久,才大声宣布粮食足够,要求灾民同乡同里聚集一起,保护老弱妇孺,有序前往三岔口领取粥饭,吃饱之后,自然有人带他们进入紫阳观地盘予以安置!”
“灾民听完欢声雷动,感恩戴德,在水师官兵引领之下有序离开金川门,忻城伯这才得以打开城门,派出3;000精锐展开警戒,金川门终于得以通畅,但严禁非城内居民进出,朱道临则率领数日来招募的万余灾民青壮,带上大量物资,列队进入金川门,前往狮子山下的新军大营。”
所有人听完满脸尴尬。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感慨。
郑三俊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下令封锁紫竹园抄没《江南时报》社,如今朱道临已进城,若是惹恼了他,定会横生波折,于是连忙叫来亲卫。令其快快赶赴紫竹园收回命令。
亲卫不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左右看看,附在郑三俊耳边低声禀报:“请大人赎罪!卑职没敢传下大人封锁紫竹园的命令,全因前日下达关闭城门令之后,忻城伯立刻调动一营官兵,装备虎山铁器作坊锻造的新式战刀和燧发火枪守护紫竹园,就连阮大钺等人进进出出,身边也有五城兵马司官兵保护,动不得啊!”
郑三俊听完满脸苦涩。仰天长叹,身体晃了晃似乎就要倒下去,吓得亲卫连忙张臂抱住他,边上众官员连声惊呼,快步涌上去呼唤不止。
新军大营检阅台上。
头戴皮盔、身穿皮甲的朱道临和数位正副总教官亲切交谈,运送粮食、青菜、腌肉、鱼干的上百辆大马车,源源不断驶入营门。
操场上,新军各营分布在各自区域苦练不止。火枪兵在声声铜哨中一遍又一遍重复持枪、取弹、装药、装弹、取出通条、压紧纸弹等规定动作,两个炮营分别聚集于操场东南角。在十余名佛郎机炮兵教官指导下反复练习。
总教官厉易良指向操场中央12;000名衣衫褴褛的灾民青壮,颇为羡慕地对朱道临笑道:“这些兔崽子比我们新军士卒最初到来时精神,身材普遍高出半个头,大多在十八至二十五岁的最佳年纪,半年之后恐怕要超过首批新军。”
朱道临同样满意:“原以为需要十天才能凑齐12;000人,谁知道短短五天就完成了。至少还有30;000多差不多的青壮没选上,来自淮北、鲁西等地的逃匿军户和现役官兵混杂其中,不少人颇具潜质,等我回去之后再好好挑一遍,争取再弄6;000人过来。”
“粮食够吗?”
炮兵总教官吴季诚关切地问道。
朱道临微微一笑:“有人送来了。五天前就到达新河口,每艘船上都插着江南几家门阀的大旗,魏国公、隆平侯和忻城伯已经给出4两银子一石的高价,可那些无良商人一石都不愿意卖,连还价都不屑,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
“估计贪得无厌的世家门阀还要坐等粮价上涨,哈哈!整整120船粮食,应该是特意冲着我朱道临来的,嘿嘿!”
众人一听惊讶不已,军法官韩玉虎担忧地询问师兄:“将军,恐怕5两银子一石他们都不会卖给你的。”
朱道临责怪地看着过买了吗?”
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韩玉虎这才反应过来,握紧拳头用力一挥:“干他狗娘养的!将军,下命令吧!”
朱道临摇了摇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用不着你们,4艘战船和5艘巡逻快船开过去就够了,开炮轰沉两艘粮船就完事,保准整个运粮船队立马开到我们上元码头卸货,我先走啦……”
凌晨时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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