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寒。”
半晌。微凉的声音响起了。
“花清寒。”
百里蝶衣小声念着。伸手指向枝头上的桃花。笑问他道：“漂亮姐姐的‘花’和这枝上的花是一样的么。”
“嗯。”
他微微点头。僵硬着的唇角使劲地扯出了一抹看似像是在笑的笑意。
这一年。她八岁。个子还很小。身子还未像其他女子一样发育。所以站在他的面前。她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不过。她也的确还只是个小孩子。
这一年。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岁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若真是个女子。面前这个小孩开口唤他。也要是唤他一声老祖宗才是。怎么可能会是‘漂亮姐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夏至。池中碧绿渐浓。红花点缀其间。几份闹意。浮于人眼前。
一夜大雨过后。翌日。池内河水涨满溢流出了河堤外。
清晨时早。河面上薄雾未完全散开。一阵微风吹來。池中绿荷芙蕖轻轻随风摇曳着身姿。远远观望。形态婀娜如沐浴出水的二八少女一般。午后。霏霏潺潺的细雨又携着细软扶柳在河畔岸轻摇纤身。雨不大。却有些湿冷。将整齐铺列在地面上的青石板打湿一片。
一手执绘有梅花油纸伞的绿裳姑娘在街头上缓缓走着。一阵疾风吹來。掀开了低低埋下的油纸伞。伞下露出一张约莫十四五岁左右的娇颜。她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犹如蒲扇般长长的睫毛也随之轻轻扇动着。眸光如水般滴溜溜四处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大约是因为洠в姓业阶约合胍罢业哪且桓鋈恕Ｋ髁恋难垌锖芸旄〕隽艘荒ㄊＲ皇种醋派”Ａ硪恢皇帜罅艘荒笞约旱男”亲印Ｍ值狼胺阶吡艘欢蔚木嗬搿；航饬艘环丝痰霓限巍�
时间慢慢流逝。天边乌云散去。很快洒下來一片金黄。她面上焦急之色愈盛。转过身子踮起脚尖往前方碧池之上的石桥上望去。漆如黑羽般的及腰长发被雨水打的湿透。此刻。紧贴着她薄裳花衣。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身形。显得她身子愈加薄弱消瘦了。
“咳咳咳……”
大抵是冷风吹多了的缘故。她忍不住咳了起來。一时之间。有些停不下來。纤细的身影在朦朦细雨中轻轻摇晃着。看着像是快要倒下了一般。碍于眼前不断的有行人驻住盯着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埋下头垂下眼帘。动作慌乱着想要从袖中将丝绢掏出來擦拭。手中的油纸伞却因为倾斜。而掉落在了地面上。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洠в芯θス苷饬恕Ｌ统鏊颗炼鬃诘孛嫔锨嵘人宰拧Ｒ簧忠簧４呷硕瞎恰�
“百里姑娘。”
身后响起了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虽然。声音里面洠в惺裁次虑榈奈露取？墒窃谡飧雎馐獾募窘诶铩Ｌ湃慈盟男睦锩婧苁娣�
油纸伞被他从地上捡起來。又重新撑到了她的头顶上方。帮她遮挡住了不断从天空上凋落下來的雨滴。良久。咳声停下。百里蝶衣只觉得身上的气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想要站起身來。可是。双腿却是一点儿力气也洠в辛恕ＥΤ⑹粤思复巍；故菦＇有站起來。洠в邪旆āＡ绞址旁谏聿唷Ｓ镁×巳淼牧ζＫ呕夯赫酒饋怼�
“清寒。你來了。”
百里蝶衣抬起头看着他。面上绽出一抹笑意。因为用力过大。而被地上石块硌出血的手指。掩在了长袖中。洠в腥盟吹健�
“嗯。”
依如往日一般。轻声一应。
细雨如酒。沉醉了这午后漫步的女子。一旁的赤裳男子面上表情却依旧是平淡如故。
“今日唤我來此所为何事。”
静默了许久。走了也许久了。看着一旁面色忧虑的小姑娘。花清寒开口问她道。
百里蝶衣埋下头。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笑道：“今日是我及笄的日子。我……我想见见你。”
“及笄。”
他轻声念着。看着面前小姑娘面色酡红缓缓对自己点头笑着。柳眉又再皱起。若是洠в屑谴怼Ｋ衲暧Ω靡灿惺逅炅恕Ｔ谌思涫逅甑呐佑Ω靡咽堑搅艘苫榧奕说哪炅淞恕？醋潘嗨恳廊缤粢话恪Ｋ嬉獾嘏⒃谏砗蟆Ｋ纪肺⑽Ⅴ酒稹Ｉ焓纸约悍⑸系奶一⒄碌莸搅怂拿媲啊Ｃ娑宰潘切老不褂凶乓凰恳苫蟮慕坷雒媾印Ｋ夯浩舸缴羟謇涞溃骸案恪！�
“给我。”
这是她第一次从男子手上接到东西。也是第一次从他的手中接到东西。
“嗯。”
他缓缓点了点头。见她洠в衼斫印Ｃ嫔辖ソジ〕隽艘凰坎辉玫那樾鳌Ｔ谀且恢蝗彳枭煜蛩媲爸薄Ｋ麤＇有忍住伸手向前胡乱地将发簪插进了她的头发里面。直让百里蝶衣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此刻已经被他插出个洞來了。
“清寒哥哥。七年來过的可好。”百里蝶衣一边笑着问他。一边伸手将发上玉簪拿下放在了自己衣袖中。几步走上前去。又走到了油纸伞下。
“可好。”花清寒目光望向细雨绵绵的天边。半晌。才点头回道：“还好。你呢。”目光收回。撇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才发现她现在已经长大长高了。桃花林遇到时。她才及他的腰间。现在的她已经及到他的肩膀了。
她也扭过头來。目光不期然与花清寒相对。盈盈一笑道：“蝶衣过的也很好。”
她觉得。自己虽然心中略有些爱慕他。但是。她心中却也知晓。自己这一身是病。于他而言终归是不好的。再者。两人七年才见第二面。她于他而言。只能说是一个比陌生人略微有些熟识的一个普通人。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人。所以。她洠в斜匾约旱耐纯嗨党鰜砬笏麃硗樽约骸Ａё约骸�
对话又在这时终止了。他的话本就不多。她也不想多打扰他。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人诉说。有千万心事想要对人倾诉。她觉得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他。
细雨中。油纸伞下。两人并排而行。看着像是很近很亲密一般。但。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此时此刻。认识了七年。他们却连对方家住何处都不知道。
若是。信得过的人。又怎么会是这样。
这一年。她十五岁。及笄的日子里面偷偷一个人跑出了府邸。只是想要见他一面。看看他如何了。看看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人。
这一年。他仍是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岁。但是。他却记住了这个小姑娘的年纪。她应该有十五岁了。雨中再见。她洠в辛四悄昊阶约骸两憬恪蹦且徽笕惹椤Ｕ獠挥扇盟男耐酚幸恍┬⌒∈洹�
☆、第一百八十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碧云天。黄花地。帘卷西风。树叶凋。雁儿飞。相思何寄。
夜无寐。登高楼。独眺远方。衣裳薄。冷风袭。相思蚀骨。
秋季。扶桑花盛开的季节。刘家府邸各个院子里面的扶桑花都灿烂的盛开了。这一日。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洒满一地青石。百里蝶衣一人身依门框站立于门外。看着院内开放火红的扶桑花丛。有些失神。
“小姐。小姐。”
一年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青裳小姑娘两手端着食盘从院门外走來。当看到自家小姐身子依着门框站在门外一脸落寞之色后。面上顿时浮出了一抹焦急之色。疾步走过去。急着提醒她道：“小姐。你快些进屋子里好好歇息吧。这几日天气越來越冷了。你这样站在门外。又要咳嗽了。”
“洠隆＇事。”
百里蝶衣微微笑着摆了摆手。才这样说着。喉咙里又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低下头去轻轻咳嗽了一声。片刻。停下來咳嗽后。抬起眼帘來笑对半夏道：“好几日未有出房门看一看院子里的花了。今日心里面突然有些念想了。才巧。这风已熄。故此才出门來看一看。半夏。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说罢。一手掩唇。又轻轻咳嗽了数声。
“好好好。哪里好了。小姐你这不又是在咳嗽了么。”半夏面露担忧。又有一些无可奈何低声轻责着道：“小姐。都说了快些进去了。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地站在这里不动啊。”
洠в惺裁窗旆恕０胂男睦镆仓谰退阕约菏钦庋底拧Ｗ约倚〗阋参幢鼗崽ニ档恼庑┗啊Ｋ欢ɑ嵋涣澄薰嫉囟宰约盒ψ拧Ｈ缓蟆＜绦桓鋈舜舸舻卣驹诿磐庾趴础Ｗ砑膊阶呓葑永锩妗＝种惺撑谭胖迷谧烂嫔虾蟆Ｓ肿砼艿矫磐饨倮锏碌母觳步艚舨笞拧Ｍ葑永锩孀А�
“半夏。半夏。”
百里蝶衣有些无奈了。想要劝她放开自己。可是。心里却也知晓这丫头在这府邸里面几乎是谁都不怕。更别是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姐了。再者。她心里面也是知晓。她之所以会如此焦急着要将自己拉进房间里。也不过就是因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百里蝶衣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乖乖地随着她的脚步走进屋子里面。被她强行按坐在床上。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暖意。
走至桌边。半夏端來了盛满浓浓汤药的瓷碗。伸手递向百里蝶衣。直到她接住药碗将一碗药饮下了之后。半夏紧张的心才微微放松了一口气。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碗。半夏问她道：“小姐。你这样天天在院子里面眼巴巴地等着。这样成么。花公子他心中若是真的有你。他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來看你。”
百夏说的这一些。她心里其实也懂。可是。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一抹桃花裳身影非但洠в械鏊哪院！７炊；褂佑盍恕�
那时她才刚及笄。不懂女子该如何装扮自己。所以与他的第二次见面。她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脸上未涂有胭脂水粉。也未有着一身漂亮好看的衣裳。连发都是任意梳着洠в杏靡凰拷鹩褡笆蝸碜鞍缱约骸�
“半夏。帮我梳个发。还有帮我把衣柜里面的那一件粉色长裙拿出來。今日我想要穿它。”
“好的。小姐。”
晓得自家小姐的心事。半夏也就并未开口问她。为何这天色都快要黑下來了。她却还要梳发换装。
借着幽幽烛光。百里蝶衣对着铜镜细细打量着自己面上的妆容。眉毛似乎画的有些粗了。她眉头微蹙。吩咐身旁的半夏拿來沾有水的丝帕。将眉上描的有点过浓的黛粉轻轻擦拭而去。眼睛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担心自己手下不稳将这好不容易画出的精致妆容给毁了。颤颤微微了半晌。却是一点儿也洠в胁寥ァ０胂脑谝慌钥丛谘劾铩？醋约倚〗闳绱顺粤ΑＷ呱锨皝斫颗链铀种卸峁５溃骸靶〗恪；故桥緛戆锬惆伞！�
待妆容画好衣裳换好。天色已经是全部黑了下來。
此刻。面上因为有了胭脂的点缀。她脸上的气色看着比平日里要好多了。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她自己都不禁不些失神了。
“半夏。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就好。你先离开吧。”、
“是。”
躬身作完礼。转身走到桌旁将桌面上的食盘和药碗端起。半夏走出了房门。
良久。夜风阵阵吹着窗棂。屋子内飘荡起了一阵浓浓的桃花香。百里蝶衣身子微微一僵。手上梳发的木梳一时脱落掉在了地上。转过身子看着身后一身着粉色桃花裳眸光带着点点温柔看着自己的男子。面上不禁微微有些发烫。
“你來了。”
问话的语气像是两人认识已经很久很熟悉一般。
花清寒微微颔首。举步走近过來。待看到她发上的桃花簪时。眸光微微一怔。垂下來眼帘。似想了一想。抬头对她：“今日晚上还会不会有人來这里给你送药。”
百里蝶衣宛然一笑。回他道：“不会了。今日的药都已经喝过了。”
“那……我带你出去吧。”
“出去。”
她洠в辛系剿崴党稣庋痪浠皝怼Ｒ皇奔溷对诹嗽Α４舸艨醋潘橇嘶卮稹�
“你不愿意。”
他缓缓向她再走近一些。目光紧紧盯着她略有犹豫的脸。心里无端竟有一些紧张了。伸手抚上左边胸口。面上浮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愿意。”
沉默了一会儿。她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她怎会不愿意。两人初识时。她八岁。桃花林。树花树。他伸手帮她在桃花树上摘下來桃花枝。再相见。她十五。他容颜依旧。只是一身桃花裳换作了赤裳。当时。她心底暗暗觉得。这样一个容颜倾城胜过了桃花的男子。那一身粉色桃花裳才是这世间最最适合他的衣裳。可是。她心中却也知晓。两人淡漠的关系。还不容许她去多管他的私事。所以。她也就并未开口与他多说什么。
每一次的相遇。两人都只是几句简单而又礼貌的寒喧。要么就是两人并肩走过一条又一条被雨水浸湿的柳巷。要么就是两人呆呆地伫立在一个地方。各自看着各自眼中不同的风景。
他是个话不多的男子。也是个不知如何去讨女子欢心的男子。不过。这一点正合她的意。淡漠如此冷淡如此的他。想來这世间能够亲近他的女子也一定不多。
也许。她还能算是个特例。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什么带我出来
夜里与他一起逃出府邸。这是她一生做过最为疯狂的事情。
身体依在他的怀里。任他抱着跳出了墙院。这是她九年來想要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谢谢。”
轻声道完一声谢后。她便伸手一把推开了他。一个人蹲坐在地上。两手紧捂着胸口。于院墙外开始咳嗽不断。夜黑风高。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一阵一阵响起的咳嗽声。听着有些骇人。
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吃力的咳嗽着。他有些慌乱无措。想要走上前帮忙。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帮得了她什么。如此。只得呆呆地站一旁看着。等着。
“你……你洠掳伞！�
问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好不容易等到她咳嗽声停下來。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一句简单的问候语罢了。
“洠隆！�
袖中掏出來丝帕将唇角边上的血迹擦尽。百里蝶衣回过头來笑对他道：“今日这么晚了。你带我出來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被她这样问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來回答。
“对啊。为了什么。”
她笑着慢慢从地上站起來。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带我出來。是为了什么啊。”
她再一次开口问他。因为个子已经及他的肩膀。故此。仰起头时。她的眸光能够与他对上。他微低下头看着她的脸。霎时之间。心跳有些凌乱了节奏。
半晌。他回道：“屋子里面闷的慌。带你出來走一走。”
“谢谢。”
又是一次礼貌性的感谢。
这一次。因为洠в姓谟甑挠椭缴 Ｗ呗肥薄Ａ饺说木嗬胍彩怯行┰丁Ｒ狗缬行┐蟆４德易潘砩系姆凵∩选＠涞乃碜佑行┤滩蛔≈贝虿Ｗ吡藳＇有几步。又停下來脚步。轻轻咳嗽了数声。
“你……你洠в惺掳伞！�
他心里很担心。却又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沟壑。他不敢靠近她。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轻声问着她。可惜了。这一次她洠в泻芸旎卮鹚？人陨谰伞：缌葙囊估铩Ｔ絹碓较臁Ｌ潘奶絹碓娇臁Ｒ簧簧Ｋ埔话鸭馊竦牡蹲丁４镣醋潘男乜凇�
无法忽略掉胸口的痛意。花清寒走上前去。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披在了她的肩上。对上她惊讶的眼神。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撇开头避开她直视的眼眸。目光四处游荡着四处瞟着。面上装着一派轻松的模样。对她道：“你本就身体不好。带你出來吹冷风是我的不对了。这衣裳你就先披着吧。我是……我是妖。我洠в形暑｝。”
说罢。良久洠в械鹊剿幕卮稹Ｈ盟行┮苫罅恕；毓穪矶陨纤切σ獾难垌Ｋ闹型蝗挥行┠招叱膳恕Ｒ凰Τば洹Ｗ肀阋桓鋈送白呷ァ＝蝗硕诹松砗蟆�
她竟在嘲笑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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