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死人被一具一具的拖下了车,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尸体,他皱着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第一九三章 当生则生()
明明是夏天,明明天色已经逐渐放亮,可坟岗里吹来的风依旧阴冷极了。
车夫不住的发着抖,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
他四下慌张的张望了须臾,只觉得此处也不算引人注意,想要赶紧逃开的心占了上风,趔趔趄趄的转身就想要逃走。
死去的人就如同器物一般又怎么会有动静?他想着是要安慰了自己,可脚下忽然像是被什么被拉扯了一下。
车夫猛的僵直在了原地,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有些蒙怔的低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那三具尸体还在那儿静静的叠在一起,哪里像是动过一动的样子。
是……自己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
车夫蒙里蒙登的转过头去,可是才抬脚,裤管再一次像是被什么给拉扯了一下。
他娘的!真的在坟地里见着鬼了!!
车夫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整个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难以动弹,他呼吸急促的咽了口口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响略微刮过。
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心如雷鸣一般轰响着,裤管上那一下轻微的拉扯的动静似乎又平息了下去。
没事了,是他娘的饿鬼起床了吧。
天边已经有了些亮色,车夫深吸了口气想要安下心,可刚绷紧了肌肉想要抬脚走开,裤管忽然又被什么给用力的拉扯了一下。
“啊!”他顾不得什么尖声惊叫了起来,全然丢了魂一般开始死命的往前跑,“鬼啊!是鬼啊!”
天际的晨光开始普照下大地,天地间被渲染上了一层金光,阳光铺设在万物之上。也照亮了那三具尸体。
只是其中的一具像是回了魂一般微微的动着手指,整个身子被压在另外两具男尸之间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污渍,一动不动的摄人极了。
过了会,终于从她的手底下钻出一只地鼠来,它像是被压着十分的不舒服,四下打探了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压着了它一般。终于。一双鼠眼顿在了蝶熙的手上。
就他娘是这个!
他忽然长大了嘴,白森森的牙对准了她的手指,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直到报了仇,它才舍得松口,大摇大摆的重新往别处跑开了。
痛楚还持续着,让那尸体不由动弹了下手指。她依旧毫无血色。整个身子也依旧被死死的压着,可那手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幅度越来越大。终于,蝶熙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下吐出口血来。
还好,还活着……
她艰难的推开身上的老三的尸体。这才平躺着微微喘着气。
阳光有些刺眼,照的她原本模糊的视线里过了些剪影。像是前一世的片段在不停的走着马灯,像是这一年的经历在一幕幕的重现。
居然……还活着?
蝶熙有些不可思。身上布满了伤口,她虚弱的只想要睡觉。可意志力却强撑着她要保持了清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也知道,此一刻如果睡下了,就真的和身边这两具尸体一样了。
好险,还好那个车夫的意志力太过薄弱,否则这千钧一发间也不可能让他中了幻术,好在他的力气算大,否则也不可能一个对付的了两个。
蝶熙堪堪的翻过身爬到了老三的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了个遍。到底只是个小厮,身上的银两也是不多,再去朱老七的身上,结果也是一样。
拿着手里的几两银子,蝶熙无奈的动了动嘴角,嘴里满是血腥味,鼻间传来的全是土气和身上的血气。只有手里的那条素银的链子,是凤修筠给了自己的那条链子还依然在留在身边,也是好笑,自己的命都快掉了,那两个男人给的东西居然留着,可是对自己最重要的那一个,却得不到了。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来去自如,这才是人生的境界,到底还是不简单的。
蝶熙慢慢的眨了眨眼,想要撑起口气去,却无论怎么掩饰,舒缓,对抗,似乎都抵不过血液湮没心头的痛楚,无可忍受,无可抑遏。原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原以为这次是从容的,豁达的,甚至是冷静的。
她才牵起一抹淡笑,立即就有一股不可自控的东西猛然想要冲出胸口,蝶熙本能的侧过头去,呕出一股股鲜红鲜红的血液。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那些呕心沥血的大彻大悲都是书里的夸张辞藻,可侧目而去的那抹刺痛却生动的让她体会着,这绝不会是文人墨客的骚雅之词,只是没有到了那个伤心至极之处,只是没有到了能让她彻底崩溃之点。
而是这一刻,她的理智,她的伪装,在轰然间,崩塌了。
蝶熙只觉得浑身脱力,眼里的光都在肆意的悦动着,心中那种被万虫啃咬的锥心之痛再次袭来,那种像是要山崩地裂般奔涌而来的绞痛撕心裂肺着,胸口却哽咽的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只能这么虚弱的躺着,好似又进入了迷迷蒙蒙的黑雾之中,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声响,她闭着眼胡乱的催赶着,像是碰到了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翻过身去。
车夫离开的匆忙,竟然连马车都没有带走,蝶熙虽像是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一般苦痛无力,可还是逼着自己解下马儿翻身上去离开了。
天色微亮,凤修筠却还是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跟着去的人的确见着了马车离开,却跟了一圈什么结果都没有。
这个晋王也是狡诈非常,知道打起了掩护,可是细细想去,人还能去哪儿。
留在晋王府外的人依然留守着,剩下的人被派去了京师附近的几处乱坟岗继续搜寻。
他穿戴好了衣装,纵容焦躁万般,还是强逼着自己出了府上去马车往皇宫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他绝美的脸上有股难以言状的悲凉,说到底还是自己贪心。
心中尚有万般的懊悔想要告解,马车却忽然缓缓的停了下来。(。)
第一九四章 有多远滚多远()
“怎么停下了?”
车夫听着车里传来的问话,也有些莫名的看着前头挡着路的人,对里头的人恭恭敬敬的解释道:“殿下……不知是谁,居然……”
挡路?这个时候敢来挡路的还能有谁。
凤修筠不等他说完,已经一下跳下了马车小跑了几步来到那人面前。
那不过是个素衣粗布的男子,见着来人先是微微一愣,立即惶惶的拜身施礼,“这位是……睿王殿下?”
凤修筠不由皱起眉来,促声答“是”。
他不认识自己,那是认出了自己的马车才会拦下的?
果然那人连忙开口道:“殿下,有人在后巷里等着您,说是若能带着您去,会赏了我一笔钱。”他抬头有些惶恐的瞟了眼眼前这个绝艳如画的男子,又补充了一句,“我偶尔也见过您府里的马车。”
凤修筠点了点头,挥着手让他赶紧带路。
他见着似乎睿王并不会追究他的无力,也不做作的大喘了口气,这才抬脚带着他往后巷去。
身后的钧浩也全情戒备着,可这个时候却轮不到他跟着过去。他有些不安的皱着眉,视线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子。
凤修筠走的很快,那小巷里果然有个人负手静静的候着他的到来。
见着那人过来,晋王随手扔过一袋子钱两去到那人怀里,像是有些分量的样子,那男人立即脸上笑了花儿,不停的躬着身子施礼,好一会才退了个干净。
见着那人终于离开,晋王这才淡淡的问道:“五弟这会子倒是愿意见我?”
“不见行吗?”
凤修筠走近了一些。脸上的愠怒也跃于晋王眼前。
“五弟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晋王冷哼了一声,也向他走近了一些,“一步步扳倒我的时候,不是很淡定吗?”
凤修筠强压着想要揪住他的冲动,冲他低吼着:“可这会子说的是人命!”
晋王却不以为意的继续挑衅着他的神经,“人命?什么人命?”
“二哥做得今天这一步,就是想好了一会儿上朝时的情景了?”凤修筠的手紧紧的握着拳。隐在袖里微微的发着抖。“本来被禁足多好,到底还是苟活着,到了这一步。身首异处,落在史书里多少凄凉。”
“凄凉吗?”晋王负在身后的手慢慢伸去凤修筠面前,“说的也是呢,我的命运不是应该由五弟说的算。”
“这是什么?”凤修筠皱着眉。满是怒气的眼眸落到他手里的一个锦盒上头。
晋王抖了抖手,示意他赶紧接下。“是……贿赂你的礼物。”
礼物。凤修筠心里冷哼一声,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会送什么礼物,不会是火药吧。
见着凤修筠一点都没有想要动一动的意思。晋王深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打了开去,“五弟真是谨慎。”
锦盒打开。里头是一片血迹斑斑的人肉,上头还有一只蝶形的胎记。梅红梅红的,和那血迹连成了一片,奄奄一息。
这是……她的!
“你!”他一把揪住晋王的衣领,这一刻什么教养,什么理智都他娘的有多远滚多远吧,他举起的拳头正对着晋王的脸颊,像是只已经发了疯的猛兽一般正呲牙对着面前的人。
“这礼物五弟不喜欢?”晋王“啪”的一声关上了锦盒,面上还有些无辜,“五弟不喜欢,那就只能算了,本还相用这个来换自己的一条命呢。”他翘起一抹冷笑去,“一命换一命,不亏。”
蝶熙,那是他的蝶熙啊!
她从小的身子就不好,好容易被强逼着除去了寒疾,可却一直病恹恹的尚未康复。之后呢?自己为了这个皇位,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如今!如今又要受了这种酷刑!!
这是她的蝶,是种进他心底的蝶!被剜下这片肉的时候,她该是多么的痛!
“亏?”凤修筠慢慢的放开了晋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锦盒紧紧的捏在手里,“亏!”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竟然也配跟他说换?呸
见着愤愤然转身离开的凤修筠,晋王嘴角的冷笑荡的更开了许多。
亏?不亏。
从小这个弟弟就被自己踩在脚下,从小他就听着贤妃那个biao子生了个野种很是受皇祖母的喜好,所以他从小就讨厌这个长相绝美的弟弟,讨厌着,慢慢的就变成的憎恨,恨不得割烂了他的脸,恨不得打断了他的腿。
所以他时常和皇长子一起去挑他的事,可他却宁愿被辱骂被屈打,却怎么都不会生气。他似乎永远都之后高傲的冷眼看着这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一般,不愠不怒,不悲不喜。
直到后来,他知道事情出了转机,他见着在他封王的喜宴上,他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个差点溺毙的孩子。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机会。
想要凤修筠死太难,可想要凤修筠生不如死还不简单?
所以就算今天是自己的死期,他也不亏,因为她死了,他以后也再也不会好好的过了。
当不了皇帝,却弄得皇帝也不能好好的当,这又怎么会是亏的。
晋王今天会来上朝的消息本就让一众朝臣意外非常,更何况还听说睿王早早的和衡王一起觐见了皇上,这风是要往哪里吹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可直到皇上上朝,都没有见着晋王的身影,却是让所有人都十分吃惊。
为什么不来?就算是被弹劾被指摘,出现了,不是还能讨个辩驳的机会吗?这一下不来,还不是什么都完了?
皇上满脸的怒气,虽然不明说,却明下圣旨要严查晋王之事。
众人还在低声的交头接耳着,想要猜测这查办的到底会是些什么事情。
之前就听说了荣贵人忽然死在了后宫,之后又有说谢将军单独被召见,还有那个高峻不也忽然被罢了官了吗?看看,这些事情每一样都是讳莫如深,若是真要详查,怕都是要杀头的死罪吧。
皇上刚想要让童贯提醒下众人,可殿边忽然跑来了个小厮,急匆匆的朝上头的童贯招着手。
龟孙子。
童贯心里暗骂一声,见着皇上冲自己使的眼色,这才快步走去了那儿。(。)
第一九五章 你怎么舍得不见了()
众人只是微微侧目了片刻,注意力重新回到皇上身上,事关自己的仕途,这会子的功夫,谁还会注意两个太监在交流些什么。
只是皇上的注意却全情留驻在那二人身上。
童贯凑上了耳朵细细听着那小内侍的回话,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然脸色巨骇然,连摒退了那小内侍都顾不上,急赶了几步走去皇上身侧悄声回话。
众臣都消静了下来,紧张的盯着座上的那二人。
“皇上……晋王殿下……殁了。”
童贯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着抖,他是该死的,可不该这么快就死了,这自尽的死法可是和宗人府给定了罪的死完全意义不同啊。
“殁了?”皇上的嘴抖了抖,眼眸一下浑浊了一瞬,“殁了……”
童贯依然躬着身子,担心的看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的手在翼善冠服里慢慢的紧握着,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的发着抖,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儿子又死了一个。
接连几天,他听着一桩桩关于晋王的罪状被呈报到自己面前,想要不信,想要掩饰,可听说他在南境意图策反了谢将军来围攻京师,又听说他就是当年害死了大皇子的罪魁祸首,那对于他的一点点亲情似乎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那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长子。
子不教父之过,这个儿子成了这样,他这个做父亲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是他从小一贯的纵容,把他养的和自己一样嚣张又跋扈,以为他长大了,去了战场上磨砺几年自然会削减去些锋芒。可是看看,看看这结果,好一个作茧自缚。
皇上无言以对,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想要抬手让童贯宣了退朝,可手指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浑身不住的微微颤抖,只有眼底隐隐的晦暗无光。在这把龙椅上的天子似乎在一瞬间被打回了地狱。
童贯怜惜的看着皇上的模样。心有不忍,覆在他的耳畔低声问道:“皇上,奴才宣了退朝可好?”
皇上依旧默声不语。只有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应了他的问话。
童贯哀叹一声,直起身子高声宣道:“退!朝!”
话音未落,他已经过去小心的扶起瘫软失神的皇上,再也顾不上身后的动静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退朝了?
众人不解的相视互望着。连凤修筠也是微蹙了眉头。
“退朝了,事情结束了。”衡王面色依旧淡然。冲着凤修筠躬身施了一礼,便带头先离了开去。
结束了,是啊。
凤修筠的胸口还有那只他递来的锦盒,里头有着蝶熙的活着的最后的印记。原本这是他复仇的开始,原本他要好好让他尝尝那地狱的滋味,可是。事情却结束了。
这么干脆,却又这么自然。好像这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恶梦罢了。
凤修筠也疾步赶紧出去,侯在马车边的钧浩见着人来了立即紧赶着冲了过去,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草草的躬了躬身子,即刻附上他的耳畔去回报道:“殿下,晋王殿下在自己府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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