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吧。”他收起架势,隔着护卫盯着空,语气冷鸷。
空也慢慢的站起身来,“降?这个时候?”
他手中的刀依然握着,缓缓往前进了一步。
护卫们看着身边同伴的尸体,神情肃然,却不自禁的跟着退了一步。
空见状,嘴角浮现的冷意更甚,再往前踏去一步。
长矛相互碰撞着,蹭蹭的声响原本应该让人震颤,此刻却是冷寒。
空中突兀的又传来几声枪响,伴随着踏踏的跑步声。人群好奇的转头看去,只见着手举着火枪的官老爷们正往刑场跑来,好奇又惊诧,人们纷纷自觉的让开条道来。让那一队神机营的人过去。
凤修筠摆着手,让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让开,重新对上空的眼睛,有些悲恸,又有些哀切,“降了吧。”
空也见着了,神机营的人端着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却缓缓转向丞相的方向。
丞相面色平和。看着眼前看热闹的人群,眼神无波。
空却了然了一般,举起的刀挥手再次攻向凤修筠。
凤修筠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视线越过他的身躯,转向那条晦暗的小巷。
神机营中不知是谁先射了第一枪,子弹准确无误的射穿了空的胸口。让他的脚步不由的趔趄了一下。他像是闷哼了一声,平静的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才想要举起刀,紧接着第二枪,第三枪……
巷子里的人儿再也承受不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没有想过空会落的这样的下场。眼泪崩塌,终于不受控的向外冲去,“师父!!”
这一声的惨叫是凄厉的。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唐突异常。离的近的人转头诧异的看向他们的方向,却只能见着黑洞洞的巷口。
花皆悦暗叫一声不妙。抬脚上去想要拉住蝶熙。耳边轰隆的全是枪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男人的骂声和蝶熙的哭喊声混成了一片。
“赶紧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要隐蔽了,花皆悦的脸色很不好,就差了一点就能拉住了这个疯了一般的人儿。
蝶熙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手中的匕首一转,锋利的刀锋已经对着花皆悦的面门,“滚!”
她的速度没来由的飞快了不少,一手搭着墙面,抄起的脚抡着向花皆悦盖了下去。
这一下的力道很大,花皆悦堪堪的举手挡下,蝶熙却已经翻身跃起,双脚用力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胸口。
“滚!”
她的眼中满是猩红的血光,转身飞快的再次往巷口跑去。耳中一下清明,像是只有空的喘息声还在持续。
师父!师父!!
情愿不要重来,情愿重来的时候不要那么安逸,情愿自己只是轻衣卫的无,情愿……
蝶熙的眼泪淋花,心中像被万剑穿刺一般的剧痛。
空等不到她来了,身上的伤势太重,让他连再动一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眼中有些不甘心,其实是很不甘心的,从小谷城里活着回来,他想过要逃离了这里的是是非非,从蝶熙嘴里知道了什么前世重生,应该趁着她的胡闹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的。
可是……终究被自己困住,终究还是要死了……
眼中期期艾艾,他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凤修筠面前,嘴里吐着血沫子,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合上。
空死了,在这个骄阳烈焰下的刑场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无奈又无情的又被抛弃了。
随着他轰塌的那一声巨响,神机营的人鸣金收兵,收起火枪神情严正的守到了刑场周围。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此时此刻,疯了一般嘶喊着的只有一人,悄悄隐去身形的却还有数人。
蝶熙挣扎的想要再次摆脱花皆悦的纠缠,攻势却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巷口的二人怔怔的转向行刑处,跟着人群一起屏息看着睿王手中的令牌丢落,看着威武的刽子手高高的举着砍刀。
“爹!”
蝶熙怒目圆睁的看着那把刀利落的落在丞相的脖间,他像是早早的认命一般合上了眼,颈口喷涌出的血水让前排的群众纷纷的惊呼起来,而丞相的头颅却在像是一件弃物一般无人再管。
来不及了,花皆悦已经感觉到了有杀气欺近的动静,凭他一个人已经止不住癫狂了的蝶熙,他的手中忽然翻出一个黑金色的小小的埙,凑在唇边快速的吹出几个沉闷的声响。
声响不大,只在小巷中回荡,却还盖不过蝶熙的喊闹声。
就在蝶熙已经快要出了巷口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米白色斗篷的人,巍立在蝶熙的身前。
蝶熙一下停住脚步,眼含暴怒的逼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下一刻,手中的匕首已经丝毫不怯的朝他攻了过去。
那人却像是鬼魅一般一个闪身失了身影,蝶熙收住脚的瞬间,只觉得后颈被猛的一下重击,眼中不甘的只留下刑场上沾满血气的残影,整个人慢慢的瘫软下去。
“世子大人。”那人的语气中有些不悦,露出的双眼带着些凶光,“要杀了她吗?”
花皆悦的脸色更不好看,带着杀气的朝后怒瞪一眼,“她是世子妃,赶紧带走。”(。)
第一六六章 城门口的棺材()
那人不再说话了,一下扛起蝶熙瘦削的身子跟在花皆悦的身后。
他见不到花皆悦的脸,却也知道这一刻他一定是盛怒。只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毫不在意的跟在他的身后。
花皆悦跑的很快,拐过几个弯,在一条小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候着,他往后摆了摆手,那个米白色斗篷的男子随意的将肩头人一下扔进了车里。
花皆悦闷哼一声也跟上了车,见着那个身影一下消失在眼界,这才朝驾车的嘉霖吩咐了一声,“跟着的人很多,要费些功夫。”
嘉霖称好,已经抽打着马匹驾车往前跑去。
花皆悦不懊恼,这样的场景他有预想过,也早早的猜到她会失了控,只是她会那般狠戾的朝自己进攻,又是那般的精准却无情,这样的人,他见过,是上一世的她。
凤修筠,你做错了,是你逼走了她最后那一点对白少熙的留恋,这个世上真的没有白少熙了。
他伸过手想要去探一探蝶熙的脸庞,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皱起的眉头落在她的眼角,那一颗晶莹的泪珠还盈盈的挂在那儿。
心很痛吧,小仙儿的心很痛吧。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拭去的泪水温润了他的指腹,放在口中浅浅尝过,咸咸润润,却带着一丝苦涩。
蝶熙的手上还带着他的手环,花皆悦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对她下了血蛊,她这一世就不会再被这些纷纷扰扰给刺伤了心。是他,是他花皆悦替她了结了心愿,是他陪着她要走进这个炼狱。他是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下去的,也是愿意陪下去的。
城门口,侍卫们粗鲁的拦下他们的马车,驾车的嘉霖脸色倦意又萎靡。
侍卫们一边挑开车帘,一边粗声粗气的质问:“要去哪儿?车上是什么?”
“回官爷的话。”他的声音粗噶,带着几分哭腔的低声回话,“家里的小爷亡故。要送回老家安葬了去。”
死人了。这是所有人都最忌讳的。
侍卫们面露鄙夷。挑起的车帘里正有一副棺材静静的放在车后。
“哼,又不是拉货的车,还不快打开!”
嘉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护主之心急切,“求官爷行个方便,开棺不祥啊。”
“废什么话。”
其中一个侍卫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嘉霖,另有几个人已经一下跳上了车。手中的佩刀一下插进棺材的夹缝里,几人合力。嗬哟了一声,抬起了紧封的棺材盖。
被启开的棺材里立即发出一股恶臭,几个人纷纷捂住鼻子扇着气。
一旁的嘉霖急的直跺脚,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不停的朝那几个人拜着。
要是平时,是绝对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的,可是今天不一样。晋王和睿王不约而同的下令要严审了出城的人。他们这几个做小的也没有办法,待到这股恶臭散去一些。才壮着胆子凑上去看个究竟。
棺材里躺着的人面色死灰,身边有些陪葬的器物,却也不算名贵,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
几人相视互望,其中一个胆大的终于深吸了口气,探出颤颤巍巍的手伸去那具尸体的脖间,想要试一试脉搏。
嘉霖终于哭喊着跪到地上,“官爷们,求官爷们高抬贵手,死尸吸了人气,怕是会诈尸的啊。”
城门口排队的人也在窃窃私语着,那人的手顿了顿,有些犹豫的想要抽回来。
诈尸啊,的确是这样啊,要是炸了尸,自己岂不是第一个要被拖进了这棺材里嘛。
可边上立即就有人吼了一声,“扎你娘的尸,老子今天偏要试了,有本事让他娘的炸啊。”
他是这么吼着,却伸手戳了另一人的腰间,“等什么,赶紧的啊。”
那人怒瞪了他一眼,低声冲他喝道:“你丫的欠老子一顿酒菜。”说着,心里的怯意倒是也消去了几分,直直的伸过手指探了探。
哪有什么心跳,果然是死人。
他冲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几个人都是舒了口气,也不去管那棺材盖了,摆着手厌烦的赶着嘉霖要他赶紧走,一边还不住的骂骂咧咧,“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活该家里要死人。”
嘉霖一边抹着脸,一个连滚带爬的点头跳上车,紧赶着赶紧出了城门。
走了一会儿,马车再次稳稳的停下,周围空旷无人,他四下警惕的观瞧了一下,这才进了车厢里。
哪里还会有刚才的唯唯诺诺,嘉霖的脸上尽是冷肃和敬意,小心的拔出插在花皆悦穴道上的银针,将他先小心的抬出来。又从腰间拔出蝶熙的匕首,朝着棺材底板里刺进去,轻巧的一挑,起开那块夹层的薄板。
里头的人儿微微皱着眉,还沉沉的昏迷着,完全不知此刻发生的事。
嘉霖的脸色顿了顿,还是将她放去了另一边,却在她的穴道里插进了一根银针。夹层里的放着的尸臭的布囊被扔去了外头,棺材就这么突兀的依旧留在其中。
跳下马车的嘉霖回身凝视了眼车内的情景,鬼魅又安宁。
毫无异样之后,他重新回去自己的车架上,稳稳的驾着马儿朝前跑去。
率先醒来的自然是花皆悦,转醒之后的不适让他有些虚弱,扶着棺材,脸上却立即浮现了诡计得逞的阴笑,“嘉霖,我们得赶紧回奇哒。”
“是。”嘉霖知道他醒来了,马车驾的也越发的平稳,“大人,她……会愿意吗?”
要回奇哒,她要做世子妃,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尊荣娇宠,但这份代价,怕是现在的蝶熙绝对承受不起的。
“她不会。”花皆悦的视线落在蝶熙沉睡的侧颜,有些期期有些艾艾,伸手除去她穴道里的银针,声音却是不响,“但她没有退路了。”
嘉霖不说话了,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心却像擂鼓一般的震响。
两人都是重生的,一人却依旧像是牵线的木偶一般被另一人遥控着,只怕是以后还会一直这样。
蝶熙醒来的时候天早就暗了,从车上下来,嘉霖已经升起了篝火。
她拢着自己的斗篷,深掩去自己的神色,静静的坐在那边,接过了花皆悦递来的吃食。
他不是商量,却是命令一般对蝶熙说道:“跟我回奇哒。”(。)
第一六七章 你不要被疼死()
蝶熙声音糯糯称好,顺应着伸手烤着火。
其实,身子已经不冷了,这些日子的努力,让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畏寒了,却不知为何,这颗心疼的厉害,疼的像要把自己撕碎一般。
“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花皆悦眼眸微转,现在的她不同了,看向蝶熙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他难得正经的反问,“报答?做了奇哒的世子妃,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究竟是谁报答谁?”
“我不用那些。”蝶熙的小脸依旧被夜幕笼罩,她不需要,从来就不需要,“我要那个人的命。”
那个人?花皆悦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你要杀了睿王?他可是你的夫君啊。”不对,是前夫君。
“是吗?”蝶熙露在外头的樱唇稍稍翘起,露出的笑意让人看着不由的起了一层寒意,“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么一个眼光薄浅又辣手无情的人。”
花皆悦向着蝶熙转了转身子,“难道不是吗?”
“算是吧。”蝶熙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认真,像是真的在思索着一般,须臾才又点了点头,“是的,可我的心本就很小,一不小心就没了。”
“你要……”花皆悦知道她想要的是谁的命了,心中戚戚,却也劝不得。
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要了她师父的命,要了她爹的命。
“可你想要怎么做?”
“我要……”蝶熙说着,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月光被乌云遮掩,是个要变天的日子,“让他也尝尝亲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又一次,然而,他要顾忌的太多,可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所有的牵绊都没有了,还不给自己织起一张希望的网,那日子就真的没法继续过了。
蝶熙将手伸去嘉霖面前招了招,平声说道:“匕首还我。”
声音不响。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却让嘉霖听出了刺骨的冷寒。转向花皆悦看去,他也是满脸肃静,点了点头示意称好。
蝶熙接过匕首。眼中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盛满了坚毅。握着刀把的手因死死的用力而微微的发着抖。
输了,却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一败涂地。却还是要苟且的活下去。
花皆悦不开口,不是没有话去安慰。只是这个时候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她是在自责,也是在懊丧,却不会就此消沉,反而。她原本嗜血的本性会渐显而出,此时,才是真的危险来临。
夜才过了半刻。天就再也挨不住,灌顶的暴雨倾泻而下。想要冲淡这空气里的怒气。
蝶熙没有跟着去车里避雨,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雨里。她的手腕被割出一道血口,扑漱的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土里。
疼吗,师父更疼,比这个更疼,不要忘了这个疼,以后要让他们也知道,这有多疼!
在车里的花皆悦微微掀起车帘看着窗外,看着她腕间忽闪的手镯,火凤凰原是要了他的血去寻寻觅觅,没想到却愿意允了她的血去护佑。
“嘉霖。”他放下车帘,一边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一边垂眸微笑对身边的人说:“她要对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反抗了她。”
“大人的意思是?”嘉霖面露犹豫,她要做什么?要对他们做什么?这个时候的她什么都做的出,他怎么能说不要呢?
“她要求财,散了就是。”花皆悦合了合身上的披风,转身躺下作势要睡了。
车上的棺材早就被批了当成柴火烧的干净,当下车里空空荡荡的有些空寂。嘉霖叹了声,不再多言的也转身插着手假寐了起来。
天要放亮,嘉霖一夜未眠,车里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里知道,蝶熙没有动手,聚拢的阴云却越发的密集。花皆悦却像是没事的人一般,催赶着嘉霖准备上路。
昨夜的暴雨在后半夜就停歇了下来,蝶熙重新烤着火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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