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天的比试!”飞尘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蝶熙,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一定不管不顾的先剐了她千百遍。
“嗯。”蝶熙却不以为意,重新穿着针不去看他,“你中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出了事,这里的人不都得倒霉了。”
明里就飞尘一个护卫,飞尘中了毒了,那不就是说这些暗里安插着的眼线们都懈怠了吗?说的轻了一顿责罚,说的重了说不定就是要了命了。
飞尘当然知道,自己是凤修筠的探子,做了这么久,这会是怎么样的责难他又岂会猜不到。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飞尘闷哼一声,“我倒是情愿死了,然后说是吃了您做的吃食给毒死的。”
“我现在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蝶熙笑了笑,不去看他了。
飞尘古怪的看着蝶熙,这是什么话,她那差手艺可是人尽皆知的,还能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了不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飞尘生着闷气,想走,又有些尴尬的堵着气。蝶熙全然不顾他,比着自己之前早就绘好的花样,已经开始在布上绘图了。
诡异的安静却没有持续了多久,过了须臾,门口就响起了几声敲门声,蝶熙应了声,小若立即抬脚走了进来。(。)
第一五七章 陪你看月亮()
气氛古怪,就连小若都看出来了,屋里两位都是大人,自己一个小丫鬟被这股气势压迫的唯唯又诺诺,“主子……”
“那碗面可还好吃?”蝶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容可掬的看着小若,可这笑落在飞尘眼里却多是挑衅。
小若惶惶,立即点着头回答:“好吃好吃。”
“嗯。”蝶熙冲着飞尘扬了扬下巴,转向小若又问道:“传过话了?”
小若稍稍点了点头,又立即低了下来。
飞尘见状,闷哼了一声,甩着手离了开去。蝶熙冲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抬了抬眉,这才将东西收拾了下,对小若招呼道:“走吧。”
小若说好,立即上来替蝶熙系上斗篷,这才去掌了灯,在前头引路。
“那小厮可有说什么?”蝶熙拢着斗篷,说话的语气中轻快了许多。
“没有的,没有的,连声说好呢。”小若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是飞尘大人和主子不愉快了,这会子连回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蝶熙心里盘忖着,也不去理会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只是这么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往小夫的方向走去。
驾车的小夫穿的单薄,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微凉,他只得不停的跺着脚来取着暖,见着远处渐行渐近的灯光,他顿住了身形,往那个方向赶了两步却又立即停住了脚。
小若跑来和自己说,自己的主子想见见他,却又不想在他的家里,这不,漆漆黑的晚上。他就一个人在这小土丘上等着。可算是等来的人,却怎么见着这身量好似在哪儿见过。
小若指着那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对蝶熙轻声说道:“主子,那个人就是了。”
“嗯,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蝶熙环视了下四周,很想夸上这个小丫头几句。这地方的确是好,想要偷听也是难的。
见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小夫又小赶着走去她面前先有模有样的要施礼。只是身子还没弯下,就被蝶熙给抬了起来。
“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也不过是来问你些事情。”
这有钱人家的女子连声音也是好听极了。小夫的耳朵一红。连声说是。却是她的兜帽压的极低,又是天黑,瞧不清她的相貌。
“姑娘想要问些什么?”小夫直起了身子,本能的眯着眼去打量着蝶熙。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
眼熟,非常的眼熟。好像就是不久之前见过的模样。
“今天你随我的婢女进了京,听说出了些小岔子。”
小夫心里一惊,要不是那位官人已经付清了车钱,真还以为她是来讨价还价不想给钱的。
“是……是想要抄近了路。结果在暗巷里姐姐给见着熟人了。”
蝶熙点了点头,“见着的那个人是从那间店里出来的?”
小夫不解,她不问那熟人是谁。却来问是从那家店里?
“小的不识字,只是听着周围的人说。是叫美锦院的窑/子。”说着,脸都有些红了。
蝶熙又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除了那位夫子,你还见着了谁?”
“还有个年轻人,我们路过的时候,他刚好出来撞上了我们的车,这才停了下来的。”
“不是他。”蝶熙摇了摇头,“有没有见着什么姑娘?”
姑娘?小夫愣怔了一下,暗巷里能有什么姑娘啊。
转而心里一下吃紧,像,这个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就是……“有的有的,有一位姑娘一直在楼上看着呢。”
“知道她叫什么吗”蝶熙的嘴角慢慢的弯了起来。
小夫却连连摇着头,“不知道……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呢,怕是没人见着。”
蝶熙的身形动了动,声色依旧,“有很多人见着你们了?”
“是有不少……”小夫的声音轻了很多,多是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蝶熙冲他笑了笑,转身刚要离开,又停下了身形开口道:“你见着的那个美锦院是一等的清吟小班,可不是末等的窑/子,你见着的那位姑娘,一次打围的赏钱,可比你一年的收成都高。”
能在美锦院的楼上这么顾若无事的观瞧,怕是只有一人。蕙兰,京师中身价最高的红牌姑娘,几次擦身而过,忽然倒是对她起了些兴致,很想去认识认识了。
蝶熙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次是真的转身走了。
小夫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一次打围的赏钱……自己还以为今天跑这一趟得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原来……天外有天啊。
往回走了几步,便见着局促不安的小若,蝶熙取下了兜帽,露出素净的脸儿来,对着小若唤了声,“走吧。”
“主子!”小若像是憋了很久一般,涨红着小脸忽然停住了步子,“奴婢坏了主子的事,还请主子责罚。”
说着,小若作势就想跪拜下去。
蝶熙快一步的拦住了她,“做错了,再责罚也回不去了。你既然知了错,以后不再犯就行。”
“可是……”小若惊惶,话是这个理,可却总是不安心的。
“小若。”蝶熙也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你说,要是看不到了这个月亮,该有多难过啊。”
主子……怎么又岔开了话题。
小若不解,也抬起头看着那轮月亮,“主子想看,奴婢就每天陪着主子看。”
蝶熙却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替自己带上兜帽,只留下清冷一抹,“该回去了。”
那一天之后,小若却更加不明白了,主子每天不是练功就是绣花,不同他们说话,也不再去指派了他们什么。
这也就罢了,飞尘大人也越发的冷漠,不管不顾的,而且……连出门也越发的少了。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小若不解,终日愁思满面,熬过了初春,就快要入了夏。
换下了厚厚的衣衫,夏日的潮热将至,小院里越发的闷热起来。
看着手里总算做成的飞鱼服,蝶熙神色严肃,却不停的摇头叹气,果然是武将,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计。说是像,也仅仅是像,容不得细看,要是细心一点点,怕就是要出了大事。
却是这样,已经让自己耗尽了心血,原来这女子也是不易。(。)
第一五八章 准备()
蝶熙知道小丫头已经不解了很久,此刻却已经是留不得。现在的情景比起净琦那会儿更加的严峻,她深叹了口气,唤了小若一声。
小若踱着小碎步来到蝶熙近前,看着蝶熙的脸色,心里又沉下了几分,“主子。”
“小若。”蝶熙说不来安慰的话,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不忍,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几天把这里收拾下。”
“主子!”小若绷紧的神经终于崩断,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您不要了奴婢是不是?您要卖了奴婢是不是?”
奴婢虽是人,却也是物,不喜欢了就变卖了也是常有的事。蝶熙抿了抿唇,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
“你起来,没人要卖了你。”
小若却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奴婢会精进的,求主子开恩,求主子开恩!”
看着不停磕着头的蝶熙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如今的蝶熙手劲早就大过从前,一下按住,疼的小若不由“哎呦”的叫出了声,却也终于停下了磕头。
“起来。”蝶熙说是叫她起身,却是自己拎着她起来站定,“没人要卖了你,是我要走了。”
“走了?”小若还抽泣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可思议的看着蝶熙,“主子在说什么呀?什么走了?”
走不了的,出来的时候殿下就说了,要在李家村伺候主子很久,因为主子出不了李家村的。
看的出她的不解,蝶熙却不能说,只得隐晦的宽慰道:“小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做。”
“主子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去做些危险的事呢?”小若又是急切又是懊丧,压下去的泪水又开始泉涌而出,“就在这里,让奴婢伺候了您吧。”
蝶熙稍稍摇了摇头,“有些事明明很危险,却还是要做,这就是命。”
“可是……”
“没有可是的。”蝶熙的脸色肃穆了起来。转而看向了窗外的明月。“去把飞尘叫来。”
“飞尘大人……已经卧床了几日了。”小若面露急色。
飞尘病了,她也来请示过蝶熙,只是蝶熙却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她也想要去照顾了飞尘。却被他赶了出来,她也劝过,说主子是会治病的人,可飞尘却好似更加生气了一般。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蝶熙依旧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我知道。所以要你去找来了他。”
小若才想说他是卧床不起,可转而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了。可不是吗?主子要救下人,难道还要主子亲自过去不成。
见着小若终于愿意离开,蝶熙稍稍缓和了些神色。看着窗外的眼色逐渐变的迷茫了起来。去京师,去轻衣卫,去找曹督主。然后……真的就能找到了师父了吗?找到了师父之后呢?他又愿意和自己走吗?
空的笔记已经全部被烧了精光,他写的每一个字却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子里。每天辗转思量,却依旧觉得晦涩难解,自己终究离师父还是太远了。
师父,就像是那轮月亮,每天看着,却每天都不一样,越看越觉得陌生。
门没有敲响,而是被直接打了开来。进了屋的飞尘撑着墙,却逞能的一把将小若推出了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形销骨立,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飞尘脚底虚浮的挪到蝶熙面前,一下趴在桌上喘着微弱的气息,声音孱弱,“主子……终于想起属下来了。”
“一直惦记着,现在正是时候。”蝶熙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替他把了把脉。
那是毒,却也不是毒,说穿了不过是让人过度消耗罢了,真说能伤及了性命,倒也不是,想要救却也是极其的简单。
只不过……这毒看着凶猛,一下慌了神的也会像飞尘这般,一副以为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样子。
飞尘哼笑一声,“不是惦记着属下,是惦记着您的女红吧。”飞尘吃力的抬了抬手指,落在桌上的包裹上,“这么些日子,亏的您还真的做出来了。”
“我说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蝶熙收回了手,目光也落在那个粗布裹着的包上,“去吩咐了,就我们两进京,驾车的让那么小夫就行。”
“属下也说过,宁死也不会从了您。”飞尘的眼眸中起了一层雾霭,却丝毫没有挡住他眼神中的犀利。
蝶熙的手指慢慢的拍着那个包裹,笑意里带了几分讥讽,“是吗?你觉得,你有的选?”
飞尘不说话,眼睛死死的瞪着蝶熙。
没得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是任她随意的宰割,只是再怎么宰割,却不是自愿的。
“飞尘,回了睿王府,替小若说两句好话。”蝶熙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飞尘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许,“她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没人需要为我再付任何代价。”
飞尘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头上一阵轻微的刺痛,心中还来不及呼一声不好,整个人就像失了神一般,目光呆滞。
看着这样木讷的飞尘,蝶熙脸上有些戚戚然,才站起身来走去他的身边,在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幻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是前一次师父对自己下的幻术那般,让自己终究错过了他。
飞尘挺直了身子出了屋,蝶熙也跟着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烁烁的看了一会,才唤道:“小若,伺候更衣。”
小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着呼声立即跟了过来。进了屋,蝶熙却吹去桌上的灯,低声对小若吩咐:“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主……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小若捂着自己的衣服,不可思议的看着蝶熙。
要出事了,今天就要出事了。
“给我。”蝶熙不强迫,也不跟上前去动手,却就是冷冷的两个字,震的小若慢慢的放下了手。
“主子……您走了之后,奴婢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呢?真是伤脑筋。
“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会把你送回去,回去睿王府要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要高估了自己,也不由轻贱了自己,那你就出息了。”(。)
第一五九章 蕙质兰心()
小若没有说不的权利,只得哀哀的看着蝶熙收拾好了一切。
小夫听着这一次的银钱更多过之前,连连点头称好。”那男子转过身来冲蝶熙笑了笑,声音尽是柔和。
蝶熙皱着眉走近几步,果然是那个倪夫子身边的年轻人,蝶熙不解,让她更加震惊的却是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一个女子。
若说妖艳,也不过如斯,要说清纯,也不过如斯。
这世上竟有这等尤物,能将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的淋漓尽致,美,却让蝶熙起了一层寒气。
为何这人和自己那么像?却又完全不同。
“你是蕙兰?”蝶熙不是试探。那一天的小土包上,小夫的脸色疑惑又震惊,自己当时不解,只得猜测,如今看来已是了然。“你是蕙兰。”
蕙兰姑娘点了点头,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来,间或又抬起袖子对身边的人说上几句。
那个年轻人朝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蝶熙,这才招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见着蕙兰朝自己慢慢欺近,蝶熙手中的匕首紧握,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该知道的,总该知道的。”蕙兰的嘴角弯的好看,瞧着蝶熙的眼神里也是几分好奇,“长的这般俏生生的,难怪殿下喜欢。”
蝶熙见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发怵。自己开口说自己好看,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不知是哪位殿下。”
“是城里的那位呢,还是城外的那位呢?怕是都有吧。”
“蕙兰姑娘果然蕙质兰心,只是不知今天拦下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蕙兰,是师父指着名要自己来找的,可惜错了时候,否则是可以坐下来喝杯茶闲叙会的姑娘。
蝶熙想着,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