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修筠忽然想到永嘉帝说的,为臣者不忠,不留也罢。忽然笑出了声来,“这么说,你们都很委屈。”
靳师父眯了眯眼,却不说话了。
委屈,他们要争的这些哪里是为了自己,如今被逼迫,也没有掉过骨气。只是败了一程,还有机会,就算是一败涂地,也没有想过后悔。可他却说委屈呢,委屈吗?应该也是委屈的吧,自己和公孙焘的袍泽之谊,做到今日的地步决不谈一个悔字,可是委屈吗?
看着靳师父犹豫了一刻,凤修筠淡淡的接了话,“看来是很委屈的。”他妖冶的脸上化开一个笑来,有些无奈,也有些落寞,“和你们一样,本王也很委屈。”
“殿下委屈什么?”
“委屈,如果你们没有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本王现在……”现在应该正和她在一起,从小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淮王的插足,也不会有娶亲那日的无奈,现在的他们应该很幸福,哪里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殿下的心竟然这么小。”靳师父面露不屑,“说了这么多,原来您正挂念的竟是一个女子。”
“心可大,自然也可小。”凤修筠收敛了心神,看向靳师父的脸上尽是肃容,“今日您自己来了,那本王也不妨直说,父皇有仁慈之心,您若是降了,那之前的事情本王可以做主,可若是继续要叛,本王今日就要押了您下诏狱。您说是委屈呢,可那地方是最容不得委屈的。”
“今日来此,只做话别,老朽无错,殿下请照规矩办事。”靳师父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去。
“师父!”凤修筠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唤住他,“降了吧。”(。)
第一三七章 劫了又怎样()
“殿下何必强求?”靳师父打开了房门,又转过身来看向凤修筠,脸上尽是慈祥,“老朽也不是您的师父,老朽是淮王殿下的师父。‘‘‘‘”
见着他已经迈出了门外,凤修筠却再也没有一丝涟漪。
“拿了他。”他挥了挥衣袖,背过手去反身走去。
睿王府的人早就去请了轻衣卫的人来,几位副使大人正侯在睿王府前,面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警戒。
拿个文儒而已,若不是看在睿王殿下的面上,谁乐意了做这件差事呢。
几个人见着人来到了府门前,各自俯身朝着钧浩行了一礼,这才粗鲁的上去去拉扯了一把靳师父。
钧浩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靳师父,这才对那几人吩咐道:“靳师父也是宫里的老臣了,别太苛待。”
其中一人有些倨傲的瞟了眼靳师父,冷哼了一声对钧浩答道:“钧浩大人就不必****这份心,入了轻衣卫的大门,我们自会好生款待。”
钧浩不作理会,见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也拂手往回走去。
睿王府的大门尚未关上,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钧浩本能的去摸自己的佩剑,转身看回府门的方向,那几人已然刀剑出鞘,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
钧浩皱着眉,对一旁愣怔的小厮厉呵了一声,“还不快去告诉殿下。”说罢,人已经往外走去。
门外只有一人,脸上还蒙着一层黑布,未带蓑帽,身着一袭黑衣,手中正握着两把刀。已然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来者何人!”其中一个副使朝着黑衣男子斥问了一声,手中握着的绣春刀正发出噌噌的声响。
那人沉着声音,却是不答他的问话,“放了那位老夫。”
“放?朝廷的要犯岂容你等杂碎放肆,还不快滚!”
黑衣男子咯咯的干笑了几声,不再多言的抬脚就往前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很快。来到其中一人面前时。左手的一把刀已经反手握着,正朝着那人的脖颈间攻了过去。
“先带人走。”另一人不知何时撞开了那人,起手结结实实的接下那一刀。冷着声音朝身后的人吩咐了声。
其他几人立刻回“是”,架着刀厉色往后退去。
这还是在京师的大街上,天色尚早,走在路上的百姓们即是害怕却又有些徐徐的兴奋。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往这头张望着。
那可是京师里的头一遭,在皇子的府门前。竟有人想从轻衣卫的大员手里夺人。
那人究竟是谁?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好奇的,只是在府门边看着的钧浩却没有了那份雅兴,脸色戒备的看着那个黑衣男子。
这个时候,这个情景。要截人的只有一种可能,可是,这却是最不可能的。
凤修筠接了信却不急。过了片刻才走来钧浩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要劫囚。”
凤修筠挑了挑眉,看向那个黑衣男子。亦是了然了过来,“是他?恢复的倒挺快。”
“不像是好了,而且……”钧浩的眉头紧锁,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状况,他不是应该还下不来床的吗?
“出了府就是轻衣卫的事了,关门。”凤修筠正对上那个黑衣男子的眼睛,却是立刻无所谓的率先离了开去。
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睿王府的府门关上了,一旁看好戏的百姓们纷纷窃语起来。这是在京师的大街上出的事,就是顺天府该管的事,是轻衣卫该解决了的事,这睿王的小算盘真是打的噼啪响呢。
围观的人轻松,可当局者可就没了这么好的心思了。
和黑衣男子对战的人并不是四等的副使,而是潜伏在其中的三等都尉。三等的都尉若是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神威逆党,这要是回去了自己的日子也是要难过的。
想着,那人一下推开黑衣男子的刀,脚下轻点往后退去一步。
也不知那几个副使有没有撤了回去。
他的一个分神,黑衣男子已经抄着刀朝他的面门攻了过来。一下回神堪堪的接下这一刀,只觉得整个虎口都被震的生疼,“你究竟是谁?”
“轻衣卫也是要废了,你这等废物也能坐到三等的都尉。”黑衣男子耻笑了一句。腕间微转,刀锋立刻立起,那把刀顺着绣春刀一路探下,另一把反手操着的刀忽然转了个方向,明晃晃的刀锋朝着那人的腹部猛的刺了过去。
那人陡然一惊,顺势往后猛的退去,一边又叱呵了声,“你究竟是谁?”
“知道了也是多余。”黑衣男子忽然加速,一下挡开他手中的绣春刀,两把刀顺势都反手握着,脚下轻点,整个人翻腾过那人的身子。
待到他稳稳的落地,那位都尉大人的脖颈间不知不觉的已经多了两道血痕,整个人软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周围立即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动静,再去看,哪里还有什么黑衣男子的身影。要不是地上的那一具真真切切的尸体,大家都要怀疑了方才自己究竟都是在看些什么。
混在门外的小厮惊得一身冷汗,咽了口口水悄悄的回了王府。
凤修筠正在凉亭里等着,见着人来了,才悠悠的放下了茶杯,“人死了?”
“死了。”那个小厮身子躬的很深,脸色煞白,说话间还发着抖。
“顺天府的人还没有到?”
“还未到。”小厮的身子颤了下,稍稍抬起头来想瞧瞧主子的脸色。
只是眼前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却不再多言的离了开去。
小厮立刻作了一礼,脚下还有虚浮的回去自己的位置当差去了。
“殿下。”钧浩在他身侧轻声唤了一声,“都尉死了,那剩下的人……”
“都是命。”凤修筠脚下不停,速度却不快,“得回去换身衣裳进宫,父皇该等急了。”
凤修筠换上进宫的常服,坐在马车里面色平静,才到了宫门,就有一匹快马赶上了马车。驾马的车夫立刻拉停了下来,放下马凳子候着主子下马,便不做停留的离了开去。
“怎么样?”凤修筠负手看着宫门,却不看来人。
“回殿下,没有出城门,看着方向,像是往美锦院去了。”
凤修筠点了点头,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回去吧。”
靳师父是知道
会有人来救了自己所以才来自己这里的吗?还是说,这人本就是他安排的?(。)
第一三八章 不明白()
知道睿王殿下要来,宫门口早就有了内侍监候着。一日等待,看着也是受了凉,正搓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给自己取暖。
凤修筠咳了一声算作提醒,那内侍监立即上前来作了一揖,“殿下,皇上候了些时候了。”
他点头称好,乘上撵轿跟着那人往里走去。
养心殿里的暖气似乎比前些日子要少了些,掀起了帘子也未曾觉得有扑面而来的和暖之意。
凤修筠微微躬着身子进到里头,掀起袍角伏身施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殿内只有皇上和童贯二人,凤修筠见着童贯的脸上似还留着些笑意,有些纳闷,却是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童贯笑着,就是没什么大事了,可童贯却留在殿内,又是为何
皇上批罢奏折,放下手中的笔抬了抬手,“起身吧。”
他见着凤修筠直起身子,却是依旧微微蜷首,面色微凝,这才开口道“南境传来了捷报,晋王做的很好,说是过上几个月就会回京。”
“儿臣恭喜父皇。”
不是恭喜了晋王,是恭喜了自己。皇上动了动嘴角,掩过一丝笑意才继续问他,“那你呢”
“神威之事已近收尾,花名册上的逆党已逮捕了大多,京中残留之人,儿臣会尽快缉捕归案。”
“恩。”皇上点了点头,看向了童贯冲他招了招手。
童贯立即躬了躬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去到一旁捧过一个什么东西,走去了凤修筠的面前。
凤修筠看了童贯一眼,讶异的伸手揭去遮盖的锦帛,脸上立即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
“这是丞相的书房里找到的东西。”皇上解释道。“他以为烧了自己的书房,砸了所有的器物就能掩盖了过去,也是太小瞧了轻衣卫。”
那是一块岩石,普普通通,上头还有些烧焦的痕迹。只是不同的却是这块岩石上刻着的几个字。
是秘影昭文上的文字,是他们都烂熟于心的内容。
“这就是确定了。”凤修筠喃喃的低语。
皇上点了点头,“确定了。却不能急。”
凤修筠猛然抬头看向皇上。不是想要尽快了结了此事吗怎么又急不得了
“轻衣卫的探子们回话,说是奇哒与曼罗相交甚近,奇哒的世子多于丞相的私属结交。再加了你这头的事情,朕不觉得神威这件事是你的功绩。”
“是丞相刻意的。”凤修筠点了点头,“可那却是叛国啊。”
他不明白了,如果说是为了公孙焘的遗愿。做到今日的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一败涂地认输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如果和别国暗苟。这就不是杀头而已了,抄家灭门都是轻的,叛国的重罪,是要瓜蔓抄的啊。
“是叛国。”皇上肃然望着凤修筠。“可也要等切实的证据。”
是叛国,那自己就不能提了要她回来。丞相叛国,那她的处境就又危险了。
“儿臣谨听父皇吩咐。”凤修筠拜下身子。整个人看着拘谨的很。
皇上却摇了摇头,“要等。现在敌暗我明,轻衣卫一日探不出他想要做什么,我们就一日不能动他。”
这是一个牵制的游戏,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游戏里是安全的,却没有一个人又是不安全的。所有的势力在相互牵制着,这就不是朝廷和神威之间的猫与鼠的耍戏,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制衡。
是那个奇哒的世子起的头吗还是丞相在知道了淮王的心思之后立即做出的调整。可就算是大宁朝的丞相,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和邻国的世子谈妥了条件他们又在密谋着什么
“修筠。”皇上抬了抬手让他先起身,声音软下了几分去,“这件事情要等,我们也不是干等。”
凤修筠点了点头,“皇城内戍守卫兵十万有余,即使丞相联结敌军企图叛乱,一路跋涉也是困难。他们需要时间,我们就有了机会。”
“不错。”皇上的脸上有些寒意,“他们下手的机会不多,夏至祭祀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见着皇上已有机会,凤修筠心中有些失落,声音怯下了几分,“父皇是打算”
“朕说过,神威的事情由你协理。”皇上这话说的分量很重,“不急,所以你有时间。”
凤修筠正色拜下,“儿臣遵旨。”
皇上点了点头,“还有一事,朕也与你提过。”
父皇是要提她了,凤修筠听着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重了几分,揖着的手也微微颤了颤。
“朕问过你,新妃人选,你可有属意的,如今过了数日,你要如何答朕。”
凤修筠缓缓放下手来,稍稍抬起了些眸子看向皇上,“父皇,儿臣见着她了。”
见着她了,所以不想有新妃。
可皇上却冷嗤了一声,“朕也同你说过,一样的话不想提第三遍。”
因为第三遍,就是要自己动手了。
凤修筠知道,丞相的事情已经不是忠不忠而已,这与坐不坐实也没了关系。她注定是要死了,可她已经死过了一次,是死人,所以不能提,死人能活,而活人就得死了。
“儿臣明白。”他明白,可是心里却不想明白。
言语也是可以伤人的,可以把人上的遍体鳞伤的。
“你不明白。”皇上摇了摇头,挥挥手让童贯先退下去。
偌大的养心殿里再次只留下父子二人,皇上停了许久,这才说道“朕说过,她留不得,你如果断不了,那只有朕来动手。可是朕动了手,不是你断手,就是她丧命。修筠,朕老了。”
心中猛的一下似有鸣钟嗡嗡作响,凤修筠的眼前也似乎模糊了一下。
朕老了,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老了,所以做不久了,所以要让自己也不要急吗
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皇上,他的面色依旧,读不出更多的深意,他却继续说道“今年的祭祀,你与礼部商议着,朕早前与老九说了,他会与你一同来做。”
凤修筠拜下身去,“儿臣”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儿臣不明白。”
“哦”皇上稍稍前倾了些身子,手指在案头轻轻的敲打着,“不明白什么”
皇上好奇,代君祭祀,就是明里给朝廷了一个信号,他不会不明白这一层。
那他是不明白什么为什么是他,还是为什么是老九。
第一三九章 不喜()
他是不明白,既然皇上有意要了蝶熙的性命,那又为何做出如此矛盾的举动。可是转念想来也是了然,她可以与自己比肩共赏江河,可以与自己携手共赴红尘,可她却不是她,所以她是谁,忽然就没了意义。
“儿臣谢父皇抬爱,只是儿臣非嫡非长,如此怕是会惹来群臣非议。”
皇上心中暗笑一声,通透,“无妨,你且去做。”
凤修筠躬身领旨,站起的身子也挺直了一些。
“立妃之事你若是没有人选,那朕就要替指了人了。”皇上顿了顿,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是有些小气,不由的摇了摇头,“你们这几个孩子,一个都不让朕省心。”
对,不是自己小气,是这些儿子都太孩子气,所以自己才会替他们小气了。
“儿臣但凭父皇指示。”
不急,很多事都不能急,急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得到,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现在不能急。
皇上说的是他们几个孩子,就是人人都有份,人人都有错,不管每个人错了哪儿,错了多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