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姑娘,别舞动弄剑的。”
被唤作嘉霖的男子却不以为意,“您都弄伤了她。”
第八十七章 听不见的小傻子()
前头那人伸手摩挲了下手指上的戒指,对着上头的一颗嵌着的宝石用力一掐,戒指上立刻弹出一个小小的钢勾来,上头还有一丝鲜红,那是蝶熙留下的血迹。
他不以为意的用方才的帕子擦了擦,抬眼看去蝶熙的背影,唇畔却留下一抹带着深意的笑来。
“是确认了吗?”嘉霖不知何时已经欺近了他的身侧,低头看向他的手腕去。
“啊。”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掩去手腕上一只木制的镯子,似乎早已确定了一般眼神紧紧的跟着蝶熙,却不管身侧的嘉霖露出的惊讶之色。
凤栖梧,嘉霖收起惊异之情,亦是抬眼看去蝶熙的背影。只是这可怎么是好,偏偏是她……
先一步离开的二人全然不知身后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蝶熙有些不解的往前小跑了几步来到空的身侧,语带质问:“神威这次漏局是不是也是淮王殿下的主意?”
空斜眼看了看她,眯起的眼眸中带了几丝火气,恶狠狠的回她一句:“殿下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那就是是了?”蝶熙不依不饶,质问声也强硬了几分,前一次神威漏局,如果说只是为了牵起皇上清剿神威的决心,那现在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空顿下身形,冲她吼了一声,“不是!”
蝶熙被他这一下忽然的吼声给怔在了原地,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丝焦虑,还带了几丝不安。这一次不是蓄意的,是真的漏了局了,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京师?
神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蝶熙噤声不再说话,低着头跟在空的身后,愣愣的往城门走去。
城门口戍守的守兵们一脸的不耐烦,粗鲁的翻看着往来人的行囊,扬着粗噶的声音厉声叱问着。他们二人刚过去,一个守兵已经上来用刀挑起马背上的背袋,“里头是什么?”
“官爷,都是些冬衣。”空依旧是用着吴语,他的兜帽压的极低,躬着身子看着恭维至极。
“你们哪儿来的?”那人不依不饶,伸手扯了空一把,要掀开他的帽檐来。
“南方来的,来走亲戚。”空的帽子被一把掀开,露出一张黝黑风砾的脸来。
那守兵面露一丝鄙夷,随手挥了挥,“走,走。”
空立刻谄媚的笑着说“好”,不急不徐的牵着马往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蝶熙虽也是拘着身子,一双眼睛却已经在那几个守兵身上细细打量了个来回。
生面孔,不是轻衣卫的人。说是轻衣卫要抓人,可人呢?是藏在哪儿了吗?这次应该是暗卫负责的吧。如果是暗卫的老人,会不会认出师父来,虽然他脸上已经故意做了些伪装,可在轻衣卫的面前,这些都太雕虫小技了,会不会被盯上了?
她抬脚才向前跟了几步,面前就被一把刀给亘了下来,”你呢?又是从哪儿来的?”
蝶熙整个人都拢在披风里,只有一个瘦削的身形能辩出男女,可就是这样,她依旧从守兵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佻。
她不作声,连看都不看向那个守兵,只是这么站着,却让那个守兵起了一丝不愉快来,声音又抬高了几分,“问你呢,哪儿来的。”
走在前头的空立刻又转了回来,弓着身子不住的向那人拜着,“官爷您行行好,这丫头听不见,这儿……”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好使。”
“是个傻子。”那个守兵哼笑了一声,这才摆了摆手,“赶紧走,下一个,你们又是哪儿的?”
他们二人才抬脚走了几步,就听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官老爷,我们是西域来的生意人。”
“西域?”那个守兵声音中带着一丝鄙夷,没好气的说:“通关文牒呢?”
蝶熙被空说成是个听不见的傻子,不好停下脚步,只好偷偷瞪了眼空,心里盘忖着如果能瞧瞧看上一眼那文牒,多少也能猜一猜那两人的身份来。
走进京师的大街,蝶熙刚要开口,空却抢去了话头,“时候还早,先去打探打探那个左副都御史的事。”
“你觉得那二人会是谁?”蝶熙对神威的事没什么兴趣,依旧念念不忘那两个行踪诡异的人。
空看了眼蝶熙,饶有深意的笑了笑说:“传言奇哒的世子刚入大宁就被轻衣卫盯着,只是在京郊忽然失了踪迹。”
世子吗?那不就是奇哒的太子爷亲自来京师打探敌情来了。难怪方才师父刚起了一层杀气,自己身边那人立刻就起了戒备,原来也是位袖里有活计的主。
空不再多语,熟门熟路的往前走去。
左副都御史徐兴为,晋王的人,神威在京中的第一棒就打算打在晋王头上,敲山震虎,虽然这个徐兴为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也不算是个坏选择。
来到府门外不远处,还依旧能见得金吾卫的守兵们严阵以待,空脸色不算好,带着蝶熙隐进府前一处隐秘的小胡同里。
“金吾卫,卫戍皇城北面,这里离的倒是和丞相府也不算远,神威究竟为什么挑这里下手?”蝶熙亦是看着府前,不解的问道。
“不知,这事我没听说。”空说的干练,眼睛紧紧的盯着金吾卫的守兵。
“那我换个问法,这事情为什么暗卫没有插手?”蝶熙转眼凝视着空,语气依旧平和的毫无波澜。
空回身看了她一眼,勾了勾一遍的唇角却什么都没说,立刻又回过了头去。
为何,自己也想知道。神威的黄帛不是那么容易能入得了手的,既然轻衣卫放了消息说是神威做的,那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神威真的做了而没告诉自己这个北方护法,如果是这样,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久了他们找不到自己,如果不是,那就是神威已经怀疑了淮王殿下和之前的漏局有关。
可是还有种更糟的可能,曹真,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怕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搞了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故意在丞相府不远处的左副都御史府门前折腾出这么一桩事,如此就能正大光明的安排了眼线来盯着丞相府了。
第八十八章 就是个惹祸精()
师父不说话,蝶熙也不再紧逼。只是从师父的脸上的阴郁已经能够猜到一二来,是曹真吗?之前不是说神威的事情都是交给了睿王,不过柳州既然能被屠城,可以见得睿王在轻衣卫面前的威信也不算太严。
如果是曹真,那他的目标一定是丞相了。丞相一直谏言要取消了轻衣卫的各种特权,即使是在朝堂之上,也是和曹真冷颜相待。
丞相府,上一世灭在自己手里,这一世自己能不能起死一回。
空看了一会,像是确定了情况一般,转身想要带着蝶熙从小巷中离开,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两人好奇的探头去看,只瞧见正有一队人马正匆匆的赶了过来。
距离还有些远,加上蝶熙眼神一向不好,根本辨不清来人。空亦是眯起眼来凝睇了须臾,忽然脸色变了变,对蝶熙小声的吩咐了句,“从小巷里走。”
蝶熙以为来者不善,隐了隐身形才轻声问道:“是谁?”
空推搡着她催促着要赶紧离开,马蹄声已经欺近,蝶熙忍不住好奇的眯起眼去观瞧,只瞧见领头的那人一身绛红,美的出奇的俊颜微微蹙着眉。
明明速度是极快的,明明还听得到他们策马的猎猎呼声,蝶熙只在那一刻忽然被封在了原地。
她认出了来人,怎么可能!空看出了蝶熙的呆滞,那一刻也是不可思议的忘了要赶紧离开,跟着她亦是愣在了原地。自己怕她对睿王缱绻太过,特地下了两层幻术,即使她识出了自己被下了幻术,却根本不可能自己解得开,即使解开了第一层,她又怎么可能知道还有第二层。
一层幻,二层烈。她不可能记得以前的事情,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她也许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妖魅男子长的俊美,一时被摄去了心神罢了。
想着,空又拉了蝶熙一下,焦急的又催促了一句,“是轻衣卫的暗卫,赶紧走。”
“是凤修筠……还有虚。”那抹绛红是他的最爱,他依旧神色奕奕,依旧是只可远观的高洁皇子。他的身侧,依旧是玄黑一拳的钧浩,是净琦的夫君。而他们身后,那个策马啸啸的男子,自己不会认错,是无虚。
无虚在京中,为何?他们不去追查神威,是全都撤了回来吗?那么快,那么果决,果然是调转了矛头吗?
蝶熙看着那队人马的快速欺近,下马,抬脚,焦急的询问,看着金吾卫中的守兵首领上前躬身对着凤修筠回话。
他似乎就是天生的王者,仿佛所有人本就该对他俯首称臣,那不带一丝矫作的贵气,不含一缕匠气的傲然这么熟悉,熟悉的就好像自己曾经就在他的身侧,那么近,仿佛自己他的每一声叹息,每一分温度都包裹在自己身侧。
不是说,他想要杀自己吗?为何自己却感受不到一份危险。轻衣卫中浸染了那么多年,自己早就把预见当成了生存的本能,可他散发出的,哪里有一份危险,哪里探得出一丝戾气。
被骗了吗?都是假的,可什么是真的,师父是真的吗?
蝶熙愣怔的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痴痴的走出了小巷,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凤修筠。
“你做什么,赶紧走。”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猛地扯了她一把,带着她从小巷里很快的隐了出去。
可空还是晚了一拍。蝶熙在出来的那一刹已经被凤修筠看到,震惊,狂喜,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她来。
蝶熙,是他的蝶熙。她果然没事,她很好。
看着她立刻被带离的背影,他却没有觉得那是镜花水月,一切都不是虚渺的,她就在那里,在自己面前。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一脸严正的睿王忽然不再说话,看着他忽然转头看向身前一处逼仄的小巷,看着他绝美如画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摄魂的笑。
那个笑如此绝美,似带着期许,似带着压抑,却是满心的喜悦,只是一个浅的几乎一闪而过的笑,却让所有人都起了一层暖意。
他定是看到了什么,从那片虚无中,他定是看到了什么纯美至极之物才会如此吧。
带着蝶熙离开,空的脸上还有几分不悦。他倒是不会担心有人跟来,毕竟那一刻注意到了这一头的只有睿王一人,现在他的处境定是不会做出任何越轨之举,只是他不悦身后这人,如此妄动,怎么可能会是轻衣卫。
哼,想不到殿下爱上了一个小骗子。
“时候还早,我们是去北大街找处地方歇歇脚吗?”蝶熙在空的身后,跟着他急促的步伐已经有些接不上气来。
“好。”北大街,呵,她倒是会选地方。
两人出了小巷,先去牵来自己的马匹,从新走上大街,蝶熙又带上了兜帽,遮去的大半视线外,是空看似悠闲的步伐。这一次他走的不快,来到京师之中,他首要的任务可不是照顾身后这个惹祸精。
两人来到一处涮锅店前,马匹被小二牵着去了马棚,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这家小店。空熟门熟路的点上一个清水锅,几斤羊肉,一壶好酒,店小二刚要离开,却又被蝶熙给唤了下来,“我要一壶热茶。”
小二愣了愣,这大冷天的,来涮锅店不就是为了喝口好酒来口大肉吗?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应了声,“得嘞,您二位稍等。”想想也是,又不是过分的要求,客人要了什么便给了什么就是。
“你不喝酒?”等到小二离开,空立即开口揶揄了她一句。
蝶熙笑了笑,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她不会告诉他,上一世他离开之后,她就发过誓了,除非亲手埋葬了他的尸身,否则绝不会沾一滴酒。
只是那一刻,她见着了他的尸身,却是很快自己就去陪他。
依旧是没有机会的,只是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这个机会才好。
一会锅子就备好了,看着水慢慢的滚起来,空率先夹起一块肉扔下锅里涮了涮问道:“灯会,可喜欢?”
第八十九章 这家黑店()
“喜欢?”蝶熙喝了口茶,有些好笑的看向空去,“师父可参加过灯会?”
空斜眼看了看她,夹了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这才放下筷子来对视着蝶熙,“你觉得呢?”
“我没有。”蝶熙依旧含着笑,听不出不甘,也听不出好奇。好像没有参加过灯会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哦?”空讶异的笑着问道:“是吗?”
“我说过,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的,还未出师的孩子怎么可能出得了轻衣卫,之后我以为师父死了,满心都是任务,又怎么可能去什么灯会。去年一觉乍醒,年节却是在奇哒过的,所以,这是我的头一遭。”
空看着蝶熙,心中仿佛被一下钝击,闷的一声沉的厉害。她说的不错,轻衣卫未出师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出卫所大门的,因为没有资格,因为不配。
他也曾经过着这种蝼蚁一般的卑微生活,卑微的就连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手里,卑微的有那么一刻,死亡降临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才有了一点反抗的心气。
都是微如草芥的人生,她现在依旧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蝶熙看着空眼底闪过的一丝痛楚,已然猜出了一二。他动摇了,为了那一句未出师的孩子。很好,固若金汤的防备裂了一道细缝,下一步就看自己怎么在这道细缝上敲凿出一道豁口了。
这一顿饭吃的极度沉闷,空不问,蝶熙亦不语。蝶熙吃的很少,大多时候只是淡淡的喝着茶,眼里看着京师的天慢慢的黯淡下来,看着京师最热闹的北大街慢慢的被各色的花灯照亮。
直到身边的人声鼎沸,空终于叫来了小二,“结账。”
“得嘞。”那小二看着空一直操着一口江南的口音,眼眸微转,笑着说道:“总共二十两。”
“二十两?”空闻言不由咧嘴笑了笑,看向蝶熙,她虽是依旧看着门外,却也微微扬起一个笑,“你们店够黑的啊,说说,我是吃了什么金贵的大餐了,竟然要了二十两。”
他说的特别响,还带了丝戏谑,立刻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小二见状,虽是立刻四下张望了下,却依旧挺直着腰板说道:“客官,您点的这招牌的热气羊肉,两百文一两。”
“一两?”空忽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正在窃窃私语的人来,哈哈大笑了一阵,猛的一把拉了一把那个小二,在他耳畔说道:“去问问你们掌柜的,算不清帐的话来爷面前慢慢算。”
那小二愣怔的看了看空,不再说话的转身离了开去。一个外乡人,怎么还理直气壮了起来。
找来的掌柜走前来几步,眼睛先落在了一侧的蝶熙身上,脸色已然微变,再看去另一人,立刻就躬下了身子小赶了几步来到空的身侧,套着他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
空冷哼了一声,摸出一两银子扔在桌上,不再搭理的起身离了开去。
蝶熙抬了抬眉,依旧不做声色,起身掸了掸衣服,这才抬脚跟了出去。
街上已经被各色花灯照的透亮。蝶熙在他身侧走了几步,这才低语道:“打听到了什么?”
“哦?”空异讶的看向蝶熙,转而立刻笑出了声来,“你觉得我打听到了什么?”
“左副都御史的事情,是谁做的?”蝶熙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