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的身形忽然僵硬挺直,听着身后缓缓走来的那个熟悉的脚步声。酒楼嘈杂,在她的耳中却旁若无物,只有他熟悉的步伐,他的气息,和他那股熟悉的邪肆莫名的压迫感。
若有来世,我决不让你死的这么轻松。
蝶熙的耳边重复着他最后的誓言。他来了,他会认得我吗?不对,他会认得这个身子的主人白少熙吗?他会恨不得就在这里掐死她吗?
“五哥怎么也来了?”淮王已经站起身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亲切又温暖。
“听说这里的新菜不错,过来尝尝。”凤修筠那张妖魅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正瞥见坐在原地微微发抖的蝶熙,“这位是……?”
“熙儿,五哥来了。”淮王笑着将来人引来桌前,才瞧见蝶熙的脸色正泛着惨白。
“民……民女白氏……给睿王殿下请安。”蝶熙僵硬的站起身来,埋着头战战兢兢的施了一礼。
“白少熙?丞相的小女儿,起来吧。”凤修筠抬了抬手,眼底滑过一丝不悦,她就这么怕自己吗?
“谢殿下。”蝶熙站起身子,却直直的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没有勇气抬眼去看他。
“白小姐脸色不好。”凤修筠稍稍偏了偏头,往前走去一步。
蝶熙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退去,却撞在身后的鼓凳上,鼓凳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她膝下一时失力,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
“小熙!”
“熙儿!”
第六章 那一年 上()
蝶熙只觉得手臂一阵紧的发痛,抬眼却见得凤修筠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刚才他叫了什么?小熙?不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凤修筠情急之下伸手紧握住的蝶熙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惊讶怎会如此纤细,就觉得手中传来一阵轻颤,她的小脸毫无血色,望向自己的那剪双眸盛满的只有恐惧。
就这么怕吗?凤修筠只是觉得生气,手里的力道不自觉的又加了几分,只见到蝶熙不由的蹙眉,才不舍的放开了手。
“熙儿没事吧。”淮王已经来到她的身侧,关切的看着噤若寒蝉的蝶熙。
“熙儿?”
凤修筠的眼底,那分明是透着血腥的烈火,蝶熙的呼吸急促,整个人不住的发着抖。也许会再见面,她曾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可以把持的住,对于凤修筠,她以为自己是深爱的,可是再次见面,为何心底油然而生的全是恐惧。
“熙儿!”淮王一把扳过她的身子,扣住她臂膀的双手不由的用力。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她还在想他吗?还是说,即使失去了和他所有的记忆,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凤修筠?
“殿下……我觉得不舒服,送我回去吧……”蝶熙气若游丝,只觉得脚底虚浮,再在这里,在他的视线下,她怕自己会被烧的不留灰烬。
淮王想要说好,可回头望去凤修筠又觉得不好意思,正在两难时,凤修筠开口道:“白小姐不舒服,九弟还是快送她回去吧。这儿的菜才上,不如我和钧浩接了盘,你不会介意吧。”
“那就多谢五哥了。”淮王带着歉意的朝他点了点头,带着蝶熙离开了醉仙居。
凤修筠弯腰捡起那把滚落到一边的凳子,随手拿起他面前的那双筷子,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钧浩坐在他的对面,手里不住的冒着冷汗,他情愿自己这位主子这个时候能发上一通脾气,也好过这山雨前的平静。
凤修筠只是慢慢的摩挲着这双筷子,好像温柔的牵着蝶熙的小手一般,“这么多年,她的身子却没有一丝好转。”
今天,府里的探子忽然回报,说丞相府的小小姐偷偷溜出门了。这是她久病之后第一次溜出门去,他怎么还耐得下性子,立刻就出了睿王府去寻她。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精怪又贪玩。看着她进到宝昌行里,两眼发光口水直流最后却因为没钱悄悄退了出来,他何尝不想冲上去替她买下所有的糕点,只为她曾经的那展笑靥。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指挥净琦暴打自家府里的小厮,真是又好笑又无奈,只觉得她小脑门上三个惹祸精的大字闪闪发光。
她回了府,本想自己也该回去,可又贪恋了一阵,却见得她跟在淮王身后。
从九岁那年起,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她可以对着他笑,缠着他闹,却唯独忘了她曾说过的话!
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凤修筠暗咒了一句,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母亲抑郁而死,自己成了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谁都想来踩上两脚,尤其是一向最看他不顺眼的二皇子和当年还健在的皇长子。
那一年,她只有五岁,第一次被太后召进宫来。丞相和父皇忙于朝政,她就被嬷嬷带去后宫觐见太后娘娘,谁知道她这调皮的性子这么不安分,明明没有方向感还在后宫里四处乱转。
自己早就习惯了被两位皇兄欺负,那一次是为了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浑身上下被又踢又打。自己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那一次他们也不知为何,连绵不休的咒骂着追打自己,自己却依旧不肯说一字求饶。
自己只觉得痛,浑身火烧一般的疼痛迁袭着,只听得哎呦一声,二皇子忽然滚倒在了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狼狈爬起来的二皇子四下张望着,撸着袖子一脸的愤怒。
“你们不准欺负他!”
凤修筠只觉得眼前有一个还不到半人高的小东西,张开着双手正挡在自己面前。她背对着自己,见不到她的脸,只觉得那声音软软糯糯,好听极了。
“你谁啊?哪家的孩子!”二皇子见只是个小女孩,稍稍收敛起了怒气。
“丞相白沐云的小女儿,我叫白少熙!”她奶声奶气的回着话,似乎还能听出一股子傲气来。
“哦,丞相。”二皇子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侧过头来看了看凤修筠。
白少熙像是七窍玲珑一般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满意的冲他又吼了一句,“反正!不准你们!欺!负!他!”
“那你得告诉我们为什么?”一直在一旁观战的皇长子一脸好奇的问她。
“因为他长的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闻言,纷纷爆出一阵大笑,“我们就是喜欢打漂亮的!”
他们二人相视互望了一眼,一把推开白少熙,继续踢打已经直不起身来的凤修筠。
那个小小的孩子哎呦哎呦的吃力爬起来,眼眶里落着泪,却倔强的趴在凤修筠身上,承受着两个大男孩的拳脚,小奶音里夹着哭腔,一遍遍的重复着:不准打漂亮哥哥。
凤修筠想着当时的场景,不由的露出一抹浅笑。
他也记不得这场一边倒的架持续了多久,两人许是累了,悻悻的离了开去。
白少熙被凤修筠推落到一边,她带着泪花的小脸我见犹怜,举着被踢的脏脏的袖子随手抹了把小脸,转而擎起一张阳光的笑脸问道:“你叫什么?”
“凤修筠。”凤修筠也气喘吁吁,却被这抹笑颜深深的撼动。
母亲过世那年,他只有五岁,受尽欺辱整整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着他笑。这笑容纯净的竟没有一丝杂质,印在她清秀的小脸上,就像一副仕女图一般让人倾倒。
然而,凤修筠不会忘记,她是丞相的小女儿,是丞相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五岁的白少熙看着凤修筠渐渐冷下脸来,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怯怯的问他:“你是不是饿了?我有桂花糕的。”
说着,她肉呼呼的小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绢包来,小心的打开却是一脸的失望。里头包裹着的两块桂花糕被刚才一通折腾,已经碎成了碎屑。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一笑,“没关系,你先吃着,我再去问太后奶奶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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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一年 下()
白少熙重新跑回来的时候,那边哪还有什么人,天色渐晚,五岁的孩子开始害怕起来,手里还捏着新拿来的桂花糖糕,漫无目的的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乱转。
要不是被内侍监找回,她还不知道自己那天能不能出去。可是在她小小的心里,却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下一次见到修筠哥哥,一定要把这个比宝昌行还好吃的桂花糖糕给他吃。
凤修筠想到这儿,不由的叹了口气。那日的不辞而别,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躲她丞相女儿的身份,还是那抹笑容太过绚烂。
只是凤修筠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白少熙不仅长的可爱,嘴甜卖萌的功夫更是一流。那日离开了没多久,太后就找了各种理由召她入宫去玩。开头丞相还陪着一同入宫,渐渐的,就让公公接进宫去再送回府里。
这个小小的孩子凭着一张甜嘴哄得太后不肯放人,各宫的娘娘乐开了花儿,她倒好,悄悄的溜出去满宫苑的找凤修筠。
凤修筠心想,自己那个时候是该多讨厌她呀。这个小跟屁虫一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就想橡皮糖一样黏住不放,自己板脸,她就装哭;自己冷眼,她就撒娇,总之缴械投降的总是凤修筠。
那个时候,她总跟在自己身后,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宣示着:我白少熙这辈子就要嫁给修筠哥哥。
这样一边倒的倒追持续了两年,直到十四岁的凤修筠被封了亲王,皇上允许他出宫建府,那一年的十一月,初雪刚下,池中结了一层薄冰,日光照射下泛出闪闪的金光,甚是好看。
皇上那日特设喜宴庆贺,来到皇宫的各侯门贵府的孩子们聚在了御花园里玩着躲猫猫,暮色将近,孩子们被公公们领着来到保和殿里参加宫宴,大家却未发现少了一人。
所有人坐定之后,凤修筠来回看了几遍都没找到白少熙,心里不由的一紧。方才玩的开心,却没注意到这个小丫头,难道这么冷的天,她还在御花园里?
凤修筠再也坐不住了,白少熙从来都是个没方向感的主,这要是再一冻上,那还得了。
想着,他已经离开了大殿独自一人又折了回去。
天色已晚,少了日照的帮助,凤修筠找起人来更加费力。他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假山的夹缝里找到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白少熙。
她粉嘟嘟的小脸被冻得发了红,整个身子蜷成一小团,还在瑟瑟的发着抖。
“小熙?小熙醒醒。”凤修筠轻轻的推了推她。
可白少熙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却发现烧的滚烫已经冻出病来。凤修筠四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将白少熙拉出了假山。
白少熙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靠在一处温厚的地方,她微微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他背着,他担心自己滑落,紧紧的环着自己,将自己固定在背上。
白少熙笑了,修筠哥哥最是口是心非了,说了讨厌,其实最心疼自己的还是他。
凤修筠觉察到背上的人儿醒了过来,她滚烫的小脸在他的颈窝蹭了蹭,环住自己脖颈的手不由又紧了些。
好在没事。凤修筠侧过头去看她,想问她觉得难不难受。初雪微化,一地湿滑,他才一个不留心,就被路上的薄冰滑了一跤。
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一同滚落进了那刺骨的冰湖里。
白少熙不会水性,更来不及挣扎,前一刻还依偎着他,后一刻只觉得肺里一阵窒息的紧致,她的嘴里发不出声,瞪着的眼看着那个男人几乎是用尽全力挣脱了她。他是害怕吗?白少熙不知道,只觉得他一脚狠狠的蹬着自己的胸口,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小。
她只觉得原本就不多的氧气全被他踢了出去,她想哭,可在这水里,又哪里分得出什么是她的泪,什么又是那夺命的水。
凤修筠只觉得头顶一空,整个人浮出了水面,他几乎乱了章法,拼命的划拉着眼前的薄冰,一点点的挪到岸上才敢大口的喘气。
这就是死亡吗?他脸色惨白,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躯,冷的透心。
忽然他才想起,那个孩子呢?他的小熙呢?刚才自己慌乱中踢到的难道……
他在岸边乱了神,狂乱的呼喊着周围的人,救救……救救我的小熙。
皇上在保和殿里已经等了很久,宴会的主角失了踪,皇上的脸色哪里会好。忽然,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对皇上身边的内侍监童贯耳语了几句,童贯的脸色一惊,深吸了口气轻声转述给了皇上。
等到皇上带着众人来到冰湖边,只见到地上被许多火盆铺满,凤修筠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呆若木鸡,而地上的白少熙面色惨白,御医还在挤压着她的胸口,想将积郁肺中的寒水逼出。
凤修筠记不得后来自己怎么回的府,只知道御医回禀皇上,白少熙的寒疾恐难痊愈,皇上觉得愧疚,又将太医院里神医后人的杜承喆找来医治,他却下了判言,终身不得痊愈,且寒疾病发频率会越来越频繁,待到最后无力回天肺损人亡。
白少熙回了丞相府,不管太后再怎么召见,这皇城里都不再有她的身影,而凤修筠从那年起,再也不能接近。
钧浩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似有微动,下一秒,那双筷子就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凤修筠硬生生的将它给折断了。
“殿下?”钧浩轻轻唤了他一声。
“回府。”凤修筠没有放下筷子,隐在袖口中的手握的更紧。
白少熙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丞相的女儿,是不是自己是四夫人所出,所以自己恨她,不愿娶她。那一日将她拉出水来,自己拼命的想救她,想亲口告诉她,小熙已经偿命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以后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
凤修筠想,那句话白少熙再也听不到了,她十四了,要嫁人了。
第八章 臣子变贼子()
淮王送蝶熙回去的路上,看着她一路低头默语,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蝶熙安静的和他道别,安静的走进丞相府。淮王看着她那个纤弱的背影,似乎不像是他宠着腻着的那个孩子。她的背脊直挺挺的立着,脚步沉稳,微微昂扬着头,凛然到决然的要和他说着道别。
熙儿,你不会反悔的,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了我的。
淮王心里暗祷,落寞的转身往王府回去。
蝶熙回到房里,净琦本还想揶揄两句,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怯怯的问她:“怎么了?和殿下不愉快了?”
“我认识睿王吗?”蝶熙坐在窗下,看向天际的那轮明月。上一世,师父告诉她,如果要做什么事却犹豫不决,就抬头看看天,天还在月还明,便可行。
净琦似乎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的想要扯开话题,“殿下是说了什么吗?哎呀,关心则乱嘛。”
“我认识睿王吗?”蝶熙收回视线,逼视着净琦,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
净琦面色焦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那就是认识了,是发生了什么吗?”蝶熙叹了口气,他已经划清了界线吗?是啊,他叫自己做白小姐,自己还在期望什么。
“小小姐,在这丞相府里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提的呀,一位是您的生母四夫人,另一位就是睿王。”
蝶熙看了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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