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心知瞒也无意,索性如实回她,“正是家父。”
她忽然轻笑,在看她的眼神也蓦地变了。一瞬间地光景,似有疑,似有悸,似有恨,说不出地万千情绪流转。
墨寻微微握紧了拳,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和你娘长得不怎么像啊!”
扇娘坐在椅上,突然一笑,面色慵懒,“她那容貌当年迷得你爹神魂颠倒,二人郎才女貌,鹣鲽情深,不知羡煞多少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怪物来?”
这酸溜溜地话,好似打趣,墨寻却听得心里一紧。
完蛋,栽到墨思欢亲娘的情敌手里了,听这语气,似乎还怨念匪浅——
“算了,我们上一代的事与你也无关,再说人都死了,什么都过去了!跟你说也无意。”
看她一副呆痴地样子,那扇娘轻声叹气,娥眉默攒,“说吧,你要我去救什么人?”
“你肯吗?”
对她态度地突然转变,墨寻狐疑忍不住,“人在军营,不能出任何差池。”
“军营?”
她眉心略动,似是在考虑,“要我救人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真金白银,我可以分文不取。”
“什么条件?”比金银更有诱惑力地,她倒有些好奇。
还记得丘陵寅便是不要金银要承诺,结果却将人活活害死,什么神医,根本就一庸医!
“我帮你救了人,你来我这里做一年的奴婢。”
她艳亮妖娆的眸子直盯着她,一瞬不瞬地道,“我与他们做了多年奴婢,今日让你给我做一年,也不为过吧?”
“就这样?”
墨寻咬了下唇,也笑,“好,只要不是卖身,我答应你。”
心下也明白过来,她的身份原是婢女,借她出口气而已。若是能救连城裔一次,倒也划算。再说,眼下她还有考虑地余地吗?
“以你的尊容,就算卖身,怕也没人会要!”扇娘轻笑,随后击了两下掌。
立即有两个青年人从外进来,个头差不许多,一个面色微白,一个面色微黑,恭谨地称她为师父。
“不白,你跟了我许久,医术已可出师,今日便随墨公子走一趟。不黑,你负责她二人的安全。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务必听从墨公子地差遣。当然,也得把人给我看牢了!”
说着,她又看向一脸忧思地墨寻,“你放心,不白的医术已经与我无差,若是救不了人,我也不会让他跟你去。再则,我一个女子进出军营多有不便,我不像你,喜欢穿这种衣服。”
说着,她还上下扫睨她,墨寻耸耸肩。
便要带人走,却听她玩笑般道,“听说你不是都做了皇帝的儿媳,怎么这出来连个婢女都没带?”
墨寻略讪,继续耸肩,“不方便。而且,我那婢女们也都不像我,喜欢穿这种衣服。”
她这话,明明白白是在讽她当年做过她爹娘的婢女!
“你!”
那扇娘看着她飞快地夺门而出,恨声笑骂,“死丫头,你给老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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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黑是一面色微白的壮实男人,而不白,则是脸色微黑且身形文弱的那个。
这名字取的,倒是名副其实——
不黑有些木讷,不苟言笑,有些像正义侠客;不白却不同,话虽也不多,稍说上两句还有些害羞,但很随和,始终笑意挂脸,一看便是仁慈医者的样子。
进入军营,却是出奇地顺利。
估摸着是军医和附近招来的大夫,已对连城裔的伤束手无策,如今有自告奋勇能医治之人,自是忙不迭地招进。
只是一路上,碰到不少地兵丁都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还有不少人躺在榻上昏昏欲死地样子,整个军营都弥漫着一股沉压压地死气,毫无声息。
这间帐外有两列卫兵守着,个个脸上蒙着一层厚重地白布,只外露两只眼睛,接待的兵士一路将他们引入帐内,便不再肯进来一步。
连城裔正躺于榻,脸还是那张脸,唇色却微紫,眉心也晕着一团黑,好似中了什么极重地毒一样,十分骇人,墨寻看得心里一揪。
不白先是看了他的面色,眼珠,又为他把过脉,检查过伤口,脸色忽地大变,一瞬间额头上竟有汗珠沁出。
“怎么了?”
“王爷这伤,倒不是能否治好地问题。”不白深锁着眉,抬头看她,“而是治或不治,还要墨公子拿个主意。”
“这话怎么讲?”
墨寻注意到他的目光游移,似在留意四下动静,也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王爷他眼圈发白,内虚体热,乍看是以为这伤口延烧所致,但却并非根源。说白了,王爷他这不是伤,而是病,且是十分厉害地瘟病。眼下已是昏迷不醒,若再拖下去,便会内热而死,到时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挽回了。”
“那还不快治?”
“公子莫急,方才咱们进来时,公子也看到了,这里有不少染了病的兵丁,或轻或浅,唯独王爷这病最重,若是不白估摸地不错,王爷便是这军营中瘟病染起地根源。”
不白面色忧虑而慎重,慎重地看她一眼,才继续道,“想要拯救整个军营,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将他火烧焚化,然后将尸骨埋入地下十丈。若不然,整个军营的兵丁都会被他染上瘟病,重症难消,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墨寻听得心下一窒,一时间脑子有些乱,怔怔看着榻上毫无声息地人,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先前给他检查的大夫,并没有人给他开方子,或是用什么药,估计应该都已查出王爷的病源,知道用药也无益。再则,若是一个不慎,人死过去,他们也逃脱不得干系,毕竟这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儿子,谁有胆子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
看墨寻的脸色渐渐白下去,不白轻地叹息,“其实如果这穆王爷死了,事情倒好解决了,一烧,一埋,随便找个大夫,便能抗下这罪名。”
墨寻紧紧咬着唇瓣,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人会这样放心地放他们进来,而后任他们随意给连城裔检查。
……想来,是巴不得他能‘自然’死亡才好。
“我就问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医好?”
沉寂良久,墨寻才开口。
“办法倒是有,不过从没实践过,不知可行不可行……”
不白面露难色,思索着道,“只是,我除了手头的药之外,还需要一味奇药。月河十里外屠雪山上有一处寒池,池里有一种药莲,可解瘟湿毒热。这药莲也实在稀罕,天气微暖的时节不开,只有在极冷地时候才开,这个时候,恐怕弄不到……”
“那怎么办?”
看她实在急迫,不白也有些犯难,“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寒池内必有陈年药莲的腐根,或许也能起一些作用。不黑,你脚程快些,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来回最多允你一夜!”
事情紧迫,不黑面色一整,看墨寻一眼,随即离开。
不白又道,“我先为他针灸解热,请墨公子照这方去备药,先喂他服下,以便等到不黑回来。”
墨寻看着榻上,脸色微凝。
不管他的法子能不能救回连城裔,总好过坐以待毙。
……
一夜,以前觉得不过是斗转星移地空当儿,而今守在这里,墨寻却觉得时间走得太慢。
她微微抚过他的脸,那凸凸地触感,让她更是肯定他脸上的这层皮是假的。她伸手,试图将这层皮揭下,看一看他的脸……
忽然听到身边有脚步声传来,她忙地收回手,却看是九皇子连城翩。
夜半时分,帐内灯盏晃晃。他似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候着,微一疑,但并未仔细注意她,只是兀自看向榻上,淡声问道,“怎么样?”
不白方才去配药,这问题只能是她来回答,况且这里也没有别人。
“回九皇子,师父已给他止了表热,还要再酌量下些药。”
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倒不是紧张,只是一直忙着给他冰帕换水,一直没喝水,这声音难免地粗哑。
连城翩点头,忽地抬头看她。
以前墨寻从不觉得这九皇子有让人紧张地本事,但今日他那眼神却甚为犀利,心里没来由地一悸——
“你是月城人?”
“不是,我家在……锦都,来月城这边是学医的。”一时间也想不到很好地借口,墨寻猜测着他不是听出来她的口音了吧?只能信口胡诌,希望他不会一直深究到底。
“锦都人?”
他似笑非笑地一句,听得墨寻又是一颤。却看他的目光已自她身上移开,并未在说什么,径直走了。
心里忍不住突突直跳——
幸好进军营前,她有想到会撞到‘熟人’,为防被人看穿,她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些黑灰,这里灯光甚暗,她又是这身打扮,倒也不担心他们谁能认出来。
虽然连城翩与连城裔关系一向好,但他此次凶险,她还是不宜透露身份为佳。
……
天微亮时,不白从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墨公子,吃些东西吧!不然王爷还没醒,你倒先病倒了。况且,我们这样日夜守在王爷身边,我虽点了熏药,但想不感染这瘟病,还是需要抵抗力的,你这样不行。”
他说得十分合情,墨寻接过那碗碟,喝了小两口,食不知味。
又看不白,好像被她情绪感染,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墨寻苦笑,“辛苦你了,还有不黑。谢谢你们。”
那地方听不白说得那么玄乎,想来不黑这一趟,也必不好走。
不白一愣,随后搔着后脑勺一笑,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你是我师父的贵客,也便是我的主子,不必说这些。”
两人刚说过话,忽听外面一阵***动,只见有人从帐外匆匆进来——
看清那人模样,墨寻心头突地乱跳,却只见连城炀已带着两列兵从,朝榻前大步走来,那脸色且十分不善。
“你们干什么?”
只见连城炀一挥手,两个兵士一前一后,将昏迷中的连城裔抬起来,就往外走。
墨寻扬声喝着,另两兵士却已到她面前,将她与不白一起反扭着带出去——
出来后才发现军帐外已搭建好了柴堆,且有兵丁手举火把。
这架势,看是如不白所说,要将他烈火焚身。而不远处,也有不少兵丁正用铁锹挖着深沙黄土,已见一道七八米多深、两三米见方的圆坑——
“他或许还有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白在墨寻身后两步远,十分着急地说道,“我是大夫,你们要相信我说的话。”
连城炀轻哼,却连眉都未抬一下,只示意众士兵继续。
连城翩此时也从不远处地帐内出来,满脸郁色,显然也没有休息好,“六哥,怎么回事?”
一旁地副将连忙与他道,“主帅,圣上传来口谕:穆王爷这瘟病难医,若是这月河和陇安的民医都束手无策,为我全体军民考虑,立即火烧焚化,就地安葬长眠。”
连城翩地脸立即一白,掩在袖内的拳蓦地一握,沙哑地声音有丝不易察觉地轻颤,“不是说会派太医来么?太医还没来诊治过,就让人焚烧,父皇不可能这么做!”
看他隐怒,那副将忙不迭地俯首解释,“我们派去锦都的人已向皇上言明是瘟病,太医们也都没有好地救治方法,人也没必要来了……”
“不可能!”连城翩戾声喝着,抬手将他摔出去,“这绝不可能是父皇的旨意——”
“是的,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末将不敢撒谎。”
那副将被摔得吐血,跪在地上捣头叩首,“皇上还说,穆王爷此番下葬也算是为国尽瘁,为民猝生,会让史官为穆王爷在青史记上一笔。”
“放屁!”与墨寻心底地怒吼一样,连城翩扬声骂出口。
“九弟,我知道你与四哥情意深,比我们哥儿几个都好。我们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连城炀轻按住他的肩,半是安慰,半是威胁,“你别忘了,此次征战你是主帅!来前你是怎样一番豪情,向父皇允诺必退戊奴大军?可如今你看,这五万兵丁只剩不到两万,还是残弱不齐!若是大家都死于战场,那叫其所,可被这瘟病夺了性命,岂不是太冤?我们眼下已经失了月河,戊奴野心勃勃,如果这陇安再保不住,你还有何脸面回去见父皇?”
这话乍听上去情理俱合,可细听却又无疑绵里藏刀。他们如今摆出这阵仗,这军营中的所有兵众也必是知道了个中利害——
原本拖延,只是为了等皇上旨意,如今连皇上都肯为国之大义,痛灭亲生子——
若九王爷再阻挠,便是抗旨之罪,也势必会激起兵变——兵丁也是人,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命,九皇子必失兵心。
……这么多条人命面前,他似乎已别无选择。
连城裔不得不死。
墨寻心里微扯,看他面上犹豫,也知他时下棘手。
不白还在急声嚷着,“他或许还有得救,你们再等等!去取药的人就快来了,说不定能救穆王爷一命。”
听他这话,连城翩脸上也是一凛,看向连城炀,“六哥,我们不如再等等。或许他……”
“你也知道那是或许!九弟,四哥也是我的兄弟,我也心痛。”
连城炀扬声喝着,“可这里是前阵,是生死存亡之地,谁知道戊奴什么时候会再攻过来?你,看着办吧!”
不得不承认,连城炀很善动用众力,他此话一出,所有兵士无不愤慨而激昂地看向连城翩——
他是主帅,只等他一声令下,穆王爷必死。
连城翩沉默着,脸色深沉而阴郁,紧攥着拳,那孤傲僵直地身影独立在这群被太阳耀地夺目的副副盔甲之中,不似墨寻以往所见地那样开朗昂扬。
墨寻知道,此刻地他心底必也是痛苦而纠结地。
正欲动作,却忽听马蹄声极快,由远而近,墨寻抬头看去——是不黑!
他骑马直朝这边冲来,有兵丁试图阻拦,却被他撞向两边。
墨寻甩开束缚的兵丁,连忙迎上去。不黑身上的袍子沾了不少血,墨寻看得心惊,想来必是经历了什么,眼下却也没功夫细问,只将他递来地东西匆匆接过——
一朵紫色地无萼之花,花蕊雪白,花瓣慢慢渡深,到边缘便是深紫色,层层褶褶堆叠在一起,颜色斑斓,十分美艳。
“是药莲,没想到这时节竟还能取到药莲,墨公子,快将花心取下来,放在穆王爷口中含着。”不白远远地看到了,显然十分兴奋。
墨寻还未走近,便被兵丁拦下——
只听连城炀冷冷道,“贻误军令是死罪,我们没有时间再容你们这些废物来闹,我燕苍大军也没有命让你们拿来糟蹋!快将这几个疯子给本王拿下!”
言罢,又瞥向那已被放到柴堆上地连城裔,“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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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绝美容颜慑他心()
墨寻心底冷笑,连一个时辰都不多让等,一线生机也不愿赋予他,他根本就是想他死——这就是连城裔的至亲兄弟!
“九皇子,请让我试一试。”
墨寻抬手夺了挟她的两名兵士手中剑,又将人迅速撂倒在地,趁空当朝连城翩喊着,也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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