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在这里一个时辰也有点不耐烦了。
“殿下马上到,马上到,还请英国公在稍等片刻啊!”闫庄赔笑道。太子可以得罪李绩,可他不敢得罪了这位名将。
“哼——”李绩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闫庄。而就在这时,他见李弘缓步走进了崇教殿。
今天的李弘跟往日不同,往日老大远看到李绩,他都会亲自上前向李绩问候,可今天他一步一步走到李绩面前,目光盯着李绩,没有开口问候的意思。
李绩知道太子是想让他主动施礼,他虽然很不满,可群臣有别,他还是起身施礼道,“李绩,参见殿下!”
“英国公不用多礼!”李弘淡淡的说道,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这才向李绩说道,“英国公今天来东宫,可有事情要跟孤禀报?”
“对。”李绩语气平静的说道,“上次关于殿下遇刺一案,老臣有件事想问问殿下。”
“英国公请说。”李弘说道。
“殿下身边可有一名亲卫将军叫陈恭的?”李绩问道。
李弘回答道,“有,是六年前父皇派来保护孤的,他现在是孤的侍卫统领。”
“殿下可知,当日你遇刺,他曾跟刺客浴血奋战,以至于疯魔而杀了不少平民百姓?”李绩继续问道。
“略有耳闻。”李弘微微点头道。
李绩见李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更加愤怒了,沉声说道,“殿下可知死者是什么身份?”
“既然英国公都说是平民百姓了,那么肯定就是长安百姓。”李弘答道,“上次孤遇刺,陈恭错手杀人也情有可原,等这件案子查清之后孤会派人给他们送点银钱过去。”
李绩气爆了,因为李弘根本就不接他的茬。
“殿下,小女就是死在陈恭手上的。”李绩压住心里的愤怒冷冷的说道。
“噢——”李弘一惊,“这孤倒是不清楚啊!怎么会这样,英国公的令爱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吗?”
李绩也很郁闷,自己女人怎么会去那个地方,他怎么知道?因为知道原因的车夫和丫鬟已经跟自己的女儿一同死在了陈恭的手上啊!
“殿下,你的亲卫将军错手杀死平民百姓,这可是…”李绩再也忍不住了,就开口直言不讳的说道。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弘就打断道,“英国公你放心,这件事情孤会处理的,等太子家令寺的丞狄仁杰回到长安,孤就会让他去处理。”
太子家令寺的丞是执掌太子家令寺在东宫的刑法的官员,陈恭是东宫的属官,他的罪行确实归狄仁杰管。
“这恐怕不妥吧——!”李绩很不满的说道。
“英国公,你负责追查凶手的下落,现在可有眉目啊?”李弘问道。
“凶手隐藏的很深,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李绩回答道。
“你觉得孤会信吗?”李弘笑道,“当日孤遇刺,身边亲卫跟刺客厮杀好长时间也没看见附近值班的长安县衙役和巡视长安城的左右金吾卫骑兵,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长安县衙役为什么没有出现,长安县县丞张博已经招供,说他是受到了贺兰敏之的叮嘱,可左右金吾卫呢?他们是受了谁指使?”李弘质问道。
见李绩不说话,李弘淡淡笑道,“谁都知道左右金吾卫隶属于南衙,而南衙十六卫的大都督又是你英国公,英国公你说这件案子有那么难查吗?”
“老臣虽是南衙大都督,可从不插手十六卫军务,再说十六卫常年轮换边关,老臣又能管得住他们这么多?”李绩气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弘也针锋相对道,“英国公既然是南衙大都督,隶属于南衙十六卫的左右金吾卫犯下的过错就该由你承担。”
“哈哈哈——”李绩怒笑道,“殿下的意思老臣懂了,不过殿下真的想这么做?”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绩身板挺的很直,军人的威仪一下子展露出来,他的身上杀气弥漫。
李弘对李绩的威胁不为所动,而是冷哼一声说道,“英国公似乎还没懂孤的意思。孤想说,想要追究陈恭的罪名,就先查清楚左右金吾卫过失,有多少人犯了罪,多少人有过失,就砍多少人,还有你抓住凶手给孤一个交代,孤让陈恭给你一个交代。”
见李绩怒目而视自己,李弘依然不惧继续说道,“英国公,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时孤遇刺时那条街上没有行人,而你的府邸又在万年县,令爱去长安县的延寿坊干吗?是谁让他去的?为什么就这么巧呢?”
“孤遇刺这件案子你一直拖到现在,不敢去严查南衙十六卫,你是不愿意,还是说你怕啊?”李弘冷笑道,“你怕查出令爱真正去延寿坊的原因?”
“殿下——”
“怎么?”李弘怒道,“英国公,孤说的不对吗?”
“你想惩治陈恭,孤如你愿,不过等你查清了南衙十六卫再来跟孤说吧!”李弘冷冷的说道,“还有,这次孤遇刺,南衙十六卫之左右金吾卫失职,作为南衙大都督,英国公就没有一点责任要负吗?太子少保的荣誉,就当是你对孤的谢罪啊!”
李绩怒气攻心,脸色涨红。可李弘是君,他是臣,他能以下犯上的怒斥李弘?再说李弘说的很对,他又不能反驳,他心里也有鬼。
因此,就见它脸色变了数变,依然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向李弘说道,“今日老臣算是领教了殿下的威仪,殿下放心,老臣会辞去太子少保一职。”
说完,他就甩袖离开了!
李绩只是说辞去太子少保一职而还没有说要严查南衙十六卫,就足以说明他已经跟李弘撕破了脸。
看着李绩怒气冲冲的离开,闫庄低声说道,“殿下,你这样做,恐怕有点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李弘问道。
“英国公在将士们中的威望无人能比啊!我们就这样放弃了他,是不是有点可惜了。”闫庄遗憾的说道。
李弘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孤有何尝想这样?可是他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了,而他想要的孤又给不了,你说孤拿什么招揽他?再说,他也未必看得上孤这个太子。”
闫庄也知道太子说的话不假,就沉默不语了。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就在这时陈恭急匆匆的走进了大殿,他来不及给李弘施礼,而是一脸铁青的说道,“殿下,赵先生和武友之死了。”
“什么?”李弘大惊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刚才卑职领命,率人去长安县衙大狱布防时,就发现他们已经死了,是毒杀。”陈恭说道。
“凶手是谁?”李弘问道,又怒骂道,“就连两个人犯都看不住,张柬之和李峤、骆宾王是干什么吃的?”
李弘想要跟武后在贺兰敏之这件案子上讨价还价,赵先生和武友之两人的供词是总要的筹码,现在两人死了,赵先生的供词变成了死无对证,武友之的供词还没有拿到,李弘已经失去了跟武后讨价还价的本钱,他能不生气吗?
“凶手是崔县令。”陈恭说道,“他在毒杀了赵先生和武友之之后也在书房畏罪自杀了。”
李弘听到陈恭的解释,他只是略微一想,也就不再责怪张柬之和李峤还有骆宾王了。因为长安县县令崔源要是在大牢里对赵先生和武友之动手的话,就是张柬之和李峤以及骆宾王三人对他心存警惕也会防不胜防。
“走,去长安县衙!”李弘说道。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县衙崔源的书房看看,是否还能找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六十九章 吐蕃使团(5)
天色暗淡,长安县衙的大堂里灯火通明,三具尸体就放在大堂上,李弘脸色阴沉,张柬之和李峤、骆宾王低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崔源毒死了赵先生和武友之,再畏罪自杀。这是他们怎么防备都没有想到的。
堂堂的县令,主动去大狱里毒杀两名囚犯,谁信?而且还是士卒门阀子弟出身的崔源。
“验尸结果是什么?”沉默了片刻,李弘才开口问道。
这两人一死,他明天还怎么跟武后讨价还价?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倒是让李弘更加清楚了武后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今天刚跟武后讨完价,回到东宫就立即做出了安排,可依然晚了一步,可见的武后的动作有多快。同时这件事情也再次证明了武后做事果断和狠辣,只要对她不理的她都会铲除。
“三人全都中的是西域鹤顶红,这种毒无色无味,要是放在酒里毒性会更大。”骆宾王回答道,“崔源是先到大狱毒死了赵先生和武友之,再在自己的书房里服毒自尽的。”
“我们去看看崔源的书房。”李弘说道。即便是之前张柬之和李峤、骆宾王他们都搜查过了崔源的书房,可他还是想去看看。因为崔源书房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要是不能在崔源的书房里再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么他这次跟武后的直接交锋就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三人陪着李弘来到了崔源的书房,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死气,几支大红蜡烛点燃,书房里亮了起来,李弘静静环视书房,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哎——!”他叹息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询问崔源在去大狱之前跟谁接触过?”
“问了,没人看见他接触过谁。”李峤回答道。
“教训啊!”李弘低声叹息道。
今天,武后给他上了一课,武后用三条人命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心狠手辣,什么做事果决。
“东市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李弘突然问道。
“不太顺利。”张柬之摇头叹息道。
因为不像西市这样因为魏伶的死因而名正言顺,又没有骆宾王这样的主薄支持,张柬之和李峤在东市调查商税贪污一案时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其实,两人之所以受到这么大的阻力,还跟他的官职有关系。他们现在只是东宫属官,而太子权柄不重,因为上有皇帝陛下,旁边还有一个听政的皇后娘娘。要是给张柬之和李峤两人一个品级不低于六品万年县令的官职,万年县的县令、县丞和主薄未必敢这么阴奉阳违!
“那就不查了吧!”李弘说道。
遇到阻力还要强行调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再说以他目前的实力,还真不能硬碰这块雷区,得想个办法迂回查案,就像因为魏伶的死因才会查西市商税贪污案一样。
“殿下的意思是?”张柬之很不解的问道,他可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还是现将西市商税贪污案,还有贺兰敏之案,魏伶的案子查清楚吧!”李弘说道,“这件事情干系甚大,不能焦急,得慢慢一步一步来。”
步子迈得太大,对东宫没有好处,这点道理张柬之还是懂的,因此听到李弘这么说,他也就不再有异议了。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李峤问道。
“将这几天查到的线索再捋一下,等到孤明天见完母后再说吧!”李弘说道。
既然武后已经插手了,而且还是以死了崔源为代价,可见她这次是死保贺兰敏之了。武后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李弘要是再跟她硬碰硬,就很不识时务了,他只能先看看武后的态度再说。
张柬之和李峤、骆宾王三人领命,就不再说话了。
四人再次来到大堂,李弘看了一眼值班的衙役,淡淡说道,“长安县令畏罪自杀、县丞又下了大狱,县衙事务得有人处理才行,骆主薄,这几天就幸福你了,长安县令和县丞的职务你兼任一下。”
李弘的话虽然说的很隐晦,可聪明人一听就懂了,骆宾王这是要升官了。县令和县丞没了,骆宾王这个主薄能不升官吗?再说有了太子的提携,以太子的身份举荐骆宾王,长安县令还能跑得了吗?
长安县令官职不高,品级不大,可贵在是京畿县令,这可是一个踏入朝堂的好跳板啊!
“臣明白!”骆宾王不卑不亢的领命道。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可心里也是兴奋不已。主薄到县令这是一个坎,现在过了这个坎,还得到了太子的赏识。自己离今后入住中枢的路还远吗?
不要说文人就没有当官的**,古代社会,这么多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就是为了一官半职吗?
……
……
“殿下,这次是卑职办事不周,还请殿下责罚。”回去的路上,陈恭向李弘请罪道。
李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不是陈恭办事不周,而且武后的实力太强大了。他相信即便是陈恭能够及时赶到长安县衙的大狱,严密保护武友之和赵先生。武后想要两人的命,两人也活不到明天早上。这根本不是办事不周的问题,这是实力的差距。
“陈恭,你是不是觉得很憋屈?”李弘问道。
“殿下,能不憋屈吗?我们刚赶到,他俩就死了。这…”陈恭很愤慨的说道。
“你看到他们死时,是不是觉得很无力?”李弘问道。
“对啊!”陈恭说道,“卑职就在心里想,要是我们早到一步,他们未必就会死了。”
“这就叫实力上的差距啊!”李弘叹息道,“不是我们不够努力,是我们还做不到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陈恭听太子这么说,他就沉默不语了。
以前太子身体孱弱,深居东宫而不出,能有什么实力?这几天,要不是陛下力挺太子,估计很多人早就忘了大唐还有太子了。
“不急,不急,只要我们一步一步的努力,总有一天会达到我们想要的实力。”李弘说道。
只要一步一步的布局,风轻云淡的将他身边的这些人安排到朝堂上,再先一步在几个地方布下棋子。李弘有信心到时候能跟武后分庭抗衡。
“前面是谁?还不快停下——”突然,就在这时,前面传来的亲卫的呵斥声。因为有了上次遇刺的经历,李弘出门时身边的亲卫增加了很多。亲卫们在太子安全方面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
“卑职薛讷,正准备值完班备回家,刚才想事一时没有看清情况,不知道冲撞了哪位郎君,还请恕罪。”前方有人赔礼道。
“薛讷?”李弘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薛仁贵长子、薛岩的哥哥薛讷,再想到李多柞说过想请薛讷做亲卫骑兵的箭术教头,他就向身边的陈恭说道,“让他过来,孤想见见他。”
“诺!”陈恭领命,骑马上前。
再回到李弘面前时,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过二十,身形看似单薄,可双臂孔武有力,眼神炯炯有神年轻小将,他就是薛讷。
薛讷跟陈恭一同骑马走到李弘面前,看到李弘时忙跳下马背,躬身施礼道,“左监门卫薛讷参见太子殿下!”
“你就是薛讷?薛礼长子?”李弘问道。
“是。”薛讷回答道。
“你在左监门卫任何职?”李弘问道。
薛讷略微惊讶,不过立即回答道,“卑职在左监门卫任职仁勇校尉。”
“仁勇校尉?”这次李弘惊讶了。
仁勇校尉只是一个正九品上小军校,薛仁贵的长子,箭术高超的让李多柞都知道的薛讷,竟然在左监门卫只是一个正九品上的任勇校尉?
“你箭术怎么样?”李弘又开口问道。
“难及家父的十分之一…”说到箭术,薛讷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弘就开口道,“将你弓让孤看看。”
薛讷虽不知太子看自己的弓干什么,可太子有命,他不能不从,就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四石软弓递给了李弘,“请太子过目。”
李弘接触薛讷的软弓,一试他就知道了想要拉开这张弓,需要四石的力量。不说薛讷的箭术怎么样,就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