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挪开了视线。
这装傻卖萌的活果然不是他五王爷赵梓宸能干的事,这才刚刚遭了白逸云的白眼,便立即正色起来,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本王也就这么一说,你别太当回事呢!今晚你就自个儿用膳,不用陪在本王身边了!”
说罢,赵梓宸擦过白逸云的身侧往外走去,霎时间,白逸云感到心下一空,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和后悔,只是男人的脸面让他万万不会委身,所以也就一直这么直挺挺地瞧着赵梓宸离开。
然而,当赵梓宸跨到了门槛时,却突然停了脚步,他头也没回地落下一句好似解释一般的话来:“你是本王的侍卫,本王去哪你自然是要知道的!”
说罢,这才抬步远走。
而白逸云则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下有些五味繁杂——若当真如此,何必亲自前来,找个下人知会一声也是可以的啊!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风驱逐了白日里的夏意,有些凉凉的。赵梓宸一走,这紫宸轩也就只剩下一干下人了,谁也不敢说话的当口,紫宸轩内一片静寂。白逸云抬眼望了一眼天色,转身回了屋,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晚将会发生的事,改变了他,改变了赵梓宸,也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送汤
回了书房的赵梓宸便关上了门,静坐在屋中,吩咐小厮,任何人问起,一律回答他进宫了。
天色将晚,眼见酉时快过,坐在书房中的赵梓宸缓缓起身,望着屋外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天色,不觉轻蹙了眉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嗜杀的狠戾。
夏末的天色暗得提前了几分,天边翻滚的晚霞层层叠叠,染上了几分凄凉的美意,让人不觉心下一片苍凉。
赵梓宸沉了心,面上一片清冷,俨然是那往日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五王爷。他迈步走出了书房,一旁的小厮赶紧跟了上去。赵梓宸头也不回地低声吩咐着:“去通知惜文夫人,就说本王下午去了皇宫,要稍微晚些才到,回来直接上她那,让她候着。”
那小厮虽然不明白赵梓宸为何这么说,但还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声,转身朝惜文夫人的小院跑去。
而赵梓宸则转了个身,消失在书房门外。
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就连白逸云都未曾被惊动。
眼见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而赵梓宸却远远身影,惜文夫人在屋中已经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她心下越来越觉得有些后怕,人手都已经安排妥当,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乱子,怕是就麻烦了。
因此,惜文夫人起身守在了门外,心下焦急地望着毫无动静的院门,低声问站在她身边的春秀:“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夫人的话,奴婢都准备妥当了!”春秀心下也是颤巍巍的,低着头,如实地回道。
惜文夫人的手紧了紧,微微地点了点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院门。
半响之后,终于瞧着一个人影朝这边疾步走来,惜文夫人的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在瞧见来人之时,不觉心下又紧了几分——这人是王爷身边的下人,为何只见他来,不见赵梓宸的踪影?
莫不是王爷突然不来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惜文夫人禁不住蹙紧了眉头。
那小厮走进惜文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如实地把赵梓宸交代的话转达了一边:“惜文夫人,王爷说他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让奴才告诉您稍等,王爷回来了就直接过来。”
赵梓宸下午便进了宫,这本就是惜文夫人打听来的事,她本以为计划可能会有变,没想到,赵梓宸竟然差人特意前来知会她一声,顿时,惜文夫人暗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多出了几分窃喜——想来王爷还是在乎自己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支人前来同她打个招呼了。
只是,惜文自负地想到,这一切都是赵梓宸那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高招!
挥手退了那小厮,惜文夫人徐徐转身回了屋中。
望着门外已经黯淡了的天色,惜文夫人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就着那茶杯的遮掩,低声同春秀道了一句:“春秀,去吧,顺便让厨子把饭菜都热上,温一壶桂花酿,一会王爷来了再上桌!”
惜文夫人的声音清清凉凉的,落在春秀的耳中,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但她还是应了声走了出去。
按照吩咐,春秀先去了厨房,交代了厨子之后,取走灶上煨热的鸡汤,转身走出了厨房。
春秀端着鸡汤,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但心下却揣着几分紧张。顺着石子路,她走到了花园深处,一个转身躲在了假山之后。这个时候的花园是静谧的,没有人会前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徐徐将怀中的纸包掏出,一股脑地将那粉末全倒入了鸡汤里。
那粉末一进入汤中,立即都散了去,瞧不出一点异样,而那香浓的汤味,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淡淡的药味。
春秀以为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她却偏偏没有那个本事,察觉尚在暗处将这一举一动都瞧在眼中的一双阴鸷的眼眸子。
趁着昏暗的夜色,春秀缓缓走出了花园,转了个弯,便瞧见一个下人正朝她走来。于是,春秀佯装毫不知情,也冲着那下人走去。
在同那下人擦身而过之时,春秀故意撞了一下那人,顿时,身子一斜,便跌坐在了地方,正是早有所备,手中的鸡汤稳稳当当的,也就溢出来这么一丁点。
只听春秀“哎呦!”一声,那下人顿时也傻了眼,估计是才来王府没有多久的,对谁都谨慎小心得很,所以,瞧见春秀坐在地上,急得一个劲儿的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姑娘没事儿吧?”
听到这话,春秀便知自己是遇见了新人了,心下叹了一口气,暗道:都是你的命,我也没办法。
想罢,春秀将头稍稍往阴暗处侧了侧,让对方瞧不清嘴脸,继而抱怨道:“走路也不看着点,莫不是急着给主子送汤,绝对饶不了你!”
“是,是,是,姑娘,我错了,我错了……”那人一面赔不是,一面上前想要将春秀扶起,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也只能干站在那着急。
春秀将头稍稍低下了几分,作势要起身,谁想,才刚刚起了一半,随后“哎呦!”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怎么了,姑娘?”那小厮见状不对,更是心急火燎的。
春秀佯装一脸的痛楚,小声地哼唧着:“脚扭了!站不起来了!”
“呀!这可怎么办,姑娘,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大夫!”那小厮一听春秀这么说,当即惨白了面色,急急忙忙地就要去找大夫。
索性春秀出声快,将他拦了下来:“哎!别,我休息一会缓缓就好了,你别去。”
“可是,你……”那小厮转脸内疚地望着春秀的那条腿,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你要是真想帮我,那就帮我送一下汤吧!”春秀将那汤碗送到小厮面前,带着几分痛苦的话音道:“这是王爷吩咐给白家二公子送去的,我这脚扭了,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若是一会汤凉了,恐是要受责罚的。”
那小厮本就内疚,想着不知该如何帮春秀才好,这下春秀开了口,他自然是不会推脱的。
只见那小厮急忙接过春秀手上的汤碗,连声说道:“行,我现在就去,姑娘,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会来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罢,小厮急急忙忙地转身往紫宸轩的方向奔去。
春秀瞧着小厮的背影看不见了,这才起身拂了拂罗裙,款款转头往回走。
而在她以为一切是那么的顺利,那么的神不知鬼不觉之时,一抹人影,悄然地跟着那小厮往紫宸轩飞掠而去了。
将计就计(1)
那小厮俨然不知自己手中端着的鸡汤是下了料的,一心只想着赶紧将这鸡汤送过去,好回去看看那姑娘的伤,毕竟是因为自己而起,心下多少有些内疚。再加上初来王府没多久,他可不想因此得罪了任何人,而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来者何人?”守在紫宸轩外的侍卫拦下了这小厮。
“奴才是奉王爷的命来给白二公子送鸡汤来的。”小厮客客气气地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让人瞧着并无什么戒备。
然而,能为赵梓宸做事的,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即便这小厮如此表情,但拦下来的人依旧满脸戒备。
正在此时,赵梓宸的贴身小厮走了出来,从那人手里接过那碗汤,不疾不徐地说道:“知道了,交给我送过去!你下去吧!”
那人将汤交了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疾步离开。
而赵梓宸的贴身小厮接过汤后非但没有急着送去给白逸云,反倒是拐了个弯,送到了假山背后。
“王爷,这汤……”只见这小厮恭恭敬敬地将汤碗送到赵梓宸的面前。
赵梓宸沉着面色,眼下一片晦暗,眼眸中是被黑暗所遮掩的惊涛骇浪。他一句话也没说,冲着小厮点了点头。
那小厮顿时明了,急忙从袖间抽出一根银针,放入碗中,半响取出,发现那银针依旧是明晃晃的,竟连半点黑意都没有。
“咦?”小厮取出那银针,皱着眉头低唤了一声,随即疑惑的眼神移到了赵梓宸的身上:“王爷,这……”
赵梓宸在花园瞧着春秀将那药粉撒入汤中,早就认定是毒药,孰料,用着银针竟然试探不出来。
此时,赵梓宸的面色更加阴寒起来,他半眯着眼眸,接过小厮的汤碗放在鼻息下,仔细地嗅了嗅。
这汤味浓烈,若是一般人,只怕绝对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赵梓宸却不是一般人,无论什么样的毒,无论有多么浓烈的气味遮掩,他只需要轻轻一闻,便能知晓一二。
然而,当他闻着那碗汤的时候,面色上的阴沉竟然徐徐散去,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赵梓宸蹙紧了眉峰,有些感到意外地再一次嗅了嗅。
“王爷?”那小厮显然也察觉到了赵梓宸神情中的不对劲儿,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这一次,赵梓宸闻得更加仔细了几分,当最终确定了那汤碗中的料之后,唇角竟然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还带着几分期待。
“去,把汤给白二公子端去。”说罢,赵梓宸将那汤碗又送回了小厮的手中。
这小厮虽然满腹疑问,但却始终不敢开口过问,毕竟是王爷事儿,哪能容他们这些下人置喙。
端上了碗,应了声,那小厮正准备走人,只听赵梓宸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愉悦低沉地传来:“吩咐人,好好看着白二公子,但切记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有人要带走他,只管跟着,随时来报就好。”
小厮听着赵梓宸的吩咐,心下疑虑更深,这王爷如何知道会有人要带走白二公子?但主子的命令那是不容质疑的,所以,小厮领了命令便退了下去。
赵梓宸在暗中瞧着白逸云开了门,将那碗汤接了过去。透过模糊的烛光,赵梓宸瞧见那映照在窗棂上的身影徐徐将汤毫不迟疑地吞入了腹中,这才心满意足地低喃了一句:“逸云,你可别怪本王,本王也是将计就计呢!”说罢,他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站在门外久等的惜文夫人总算瞧见了那令她朝思暮想的人的身影,唇角掩不住露出一抹掩饰不去的娇羞笑意,急忙迎了上去,娇娇切切地唤了一声:“王爷……妾总算将您盼来了!”
迎着走来的女子身影,赵梓宸眉头蹙了几分,随即又佯装若无其事地冲着惜文夫人露出一抹笑意。
瞧着赵梓宸唇角的笑容,那惜文夫人更加的心喜,急忙挤着身子来到赵梓宸的面前,行了个礼之后,便急着往赵梓宸的身上贴去。
扑鼻的脂粉味传来,令赵梓宸顿然有些心烦,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将惜文夫人拂开,迈步朝屋中走去。
早在瞧见他跨入院门的时候,春秀就已经吩咐下人门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了。此时,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晚膳,散发着别致的味道。
赵梓宸瞧着满桌的佳肴,不禁挑了挑眉峰,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徐徐说道:“本王瞧着这满桌子的菜便知惜文定是费心了!”
那惜文夫人正在兴头上,自然听不明白赵梓宸这话的含义,只听她娇笑着,坐到了赵梓宸的身边,柔声道:“只要是王爷的事,妾身就没有费心的理儿!做这这些,想着能博得王爷的欢心,再苦,妾也觉得心下是甜甜的!”
听着这些醮了蜜的讨好话,赵梓宸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逸云那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来,那厮的嘴是刀子做的,说出来的话不见血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想着想着,赵梓宸忍不住轻笑出声,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明白自个儿如何会希望有朝一日能从那厮的嘴里听到这么两句甜言蜜语?
假若真有这么一天,他赵梓宸也不枉此生了!
不知为何,赵梓宸的脑海中竟然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来。
一旁的惜文夫人瞧赵梓宸有些心不在焉地笑着,眼眸顿时沉了几分,染上一丝晦涩。
但她还是依旧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赵梓宸斟了一杯酒,捧在手里,借势倚在赵梓宸的肩头,娇嗔道:“王爷,今日妾可是费劲了心思才备了这么一桌好菜,您可要赏脸啊!”
赵梓宸的思绪被打断,多少有些不开心,只见他漠然地接过酒杯,玩味地看了一眼惜文夫人,淡淡道:“本王不是已经赏脸过了吗?”
这话明着就是在提醒惜文夫人切不可得寸进尺!
这惜文夫人也是个会看事的主,如何不知?只见她面容一僵,急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慌忙道:“是,是,是,是妾身不会说话,妾身只想让王爷尽欢,这一杯就当是罚妾的了!”
说罢,惜文夫人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
赵梓宸冷着眼眸,淡然地望着惜文夫人,瞧着她眼也不眨地干杯之后,这才不疾不徐地将自己手中的酒送入口里。
将计就计(2)
夜色越来越浓,遮住了才露脸的月亮,让那若隐若现的月姿显得更加的朦胧。一个平平常常的夜,但在白逸云瞧来却多出几分寂寥来,说不上来究竟为何,心下总是空落落的,身边似乎少了些什么。
平日里总是跟在赵梓宸的身后,似乎很少有自己的空闲,这一个下午,他都空在屋中,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只能呆呆地躺在榻上仰望着那朦胧的月光,心下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下午时,他就听人说起,赵梓宸去了皇宫,可却并没有招呼他在身后随行伺候。白逸云当时虽然嘴上说着挺好,但心里却有些毛躁。直到此时,都不见赵梓宸回来,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翻了个身,白逸云想起赵梓宸曾说过要去惜文夫人那里用膳一事,于是,又是一阵莫名心烦。
仰躺在榻上,白逸云脑海中翻过无数的画面,好似自从下了山,回了白家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离谱了。他当初不过是听闻大哥即将成亲,这才巴巴地赶着回了临安,谁想,这一回去,许多事情就变了味儿。当初同他结伴相游的儒雅男子苏星寒转眼竟然变成了当今五王爷赵梓宸,也不知这厮当初接近自己究竟为何,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又想得到什么?若目标只是他白逸云,为何不早动手,非要到白家闹上一周?
还有那个云洛洛,当初死活不肯嫁给大哥,和着自个儿闹了这么一出,结果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心给丢了。而云洛洛最终却是没能逃过大哥的算计,即便是满腹怨念,也只能乖乖地坐上了花轿,抬入了白家。
想当初,白逸云瞧着云洛洛从花轿上被牵下来的那一刻,心狠狠地疼了一回,那满屋的喜庆红几乎刺得他流下了眼泪。当初,他以为自己会用很长时间,才能忘却云洛洛这号人,但没想到,这日子才过去不久,回想起当天的情形,仿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