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全子依旧记得,那天他向季晚娘问了无数个为什么,但却都没有得到她的一句解释。而当她嘴角流着血,躺在自己怀中时,这才终于开了口:“阿全,我是真心的。”
季晚娘的这话成了她的临终遗言,抱着她冰凉的尸体,邱全子缓缓走出了武当。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句真心,瞬间让邱全子的恨意被化解。
那日的事情,也因他手刃了季晚娘而没有被追究,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季晚娘三个字了。
至于季晚娘同掌门人之间的恩怨,邱全子直到掌门仙逝的那日才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得知。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他将季晚娘埋葬在了这个山谷中,整整消失了半年之后,他才抱着儿子重新回到了武当。从那时起,他就多了一名弟子——季舒玄!
季舒玄的身世除了他自己,世上再也没有人知晓,而邱全子也不打算将此事公诸于世。
长叹一口气,邱全子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山崖下,他朝着那看不见底的地方轻喃了一句:“洪岭,师父对不起你,但师父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有任何一点闪失!”说罢,他又恢复了掌门人那种深沉的气势,转身绝情地离开。
白吟岚才是正主
当云洛洛下山时,日头才刚刚挂在山尖上。
一阵凉风吹过,云洛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低头朝自己身上瞧去,只见那衣服是又旧又脏,身上还带着一些味儿!比那流浪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云洛洛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索性这个时辰尚且早了点儿,没有什么路人,否则她云洛洛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倘若无意间再碰上这么一两个熟识的面孔,那她云洛洛在怕是要变成江湖笑柄了!
云洛洛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她打算趁着早上人少之际,寻个布庄,将这一身衣服给换一换,然后再去寻找白吟岚。
然而,她才刚一进城,便立刻感到了周围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令她情不自禁的蹙了眉头。
早就习惯沐浴在众人仰望的目光中的云洛洛,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被人嫌弃的感觉。滋味有些不好受。于是,她低着头,脚步匆忙地向前走。
突然,一个特别的视线令她渐渐地缓下了脚步。那一抹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视线带着几分探究,紧紧地锁在她的身后,没有敌意,但却令云洛洛上了心——要知道,在江湖中行走,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的!
云洛洛为了确认那躲在暗中的人究竟是否真的在盯梢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在集市上转悠起来。
“你这个叫花子,走开,走开!”云洛洛走到一个小摊前,故意停下了脚步,没想到竟然遭到摊主的驱赶。
云洛洛唇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苦笑,再一次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一身如同乞丐一般的衣服,心下不禁对季舒玄咒骂起来。
虽然被人当作乞丐驱赶,但云洛洛却肯定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被跟踪了!虽然不知道跟踪者是谁,也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但江湖人都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行为。所以,云洛洛秀眉轻轻地蹙了蹙,闪身进入一旁的小巷子中。
果然,那人也跟着自己进入了小巷子。
云洛洛在这个不熟悉的巷子里四处窜了一招,待到寻得一处无人之地,这才停了脚步。当感受到那人隐藏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时,云洛洛眼眸闪过一丝冷意,唇角露出一抹清欠的笑意,缓缓扬声道:“既然跟了这么久,如何不出来见一见?”
话音刚落,云洛洛便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她还在诧异之时,身子已比她的思考快了半步做出反应——急忙向右闪躲了一大步。
当她站定之后,心下不禁冷了冷——这人走路没有一点声音,怕也是个高手!
“夫人。”来人竟然恭敬地站在云洛洛的身前,朝她拱了拱手。
云洛洛被被这一声“夫人”给惊了惊,但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反倒是冷静地站在那人的面前,仔细地将他瞧了瞧。
霎时,云洛洛便将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没想到还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眼前的男子俊挺但却显得有些冰冷,这样的容颜想要记住并不难。云洛洛曾在进出天机楼的客栈时与他打过两次交道。
“步非尘,步公子!”云洛洛非常肯定眼前的人正是天机楼内赫赫有名的步家兄妹中的步非尘!
“正是属下!”步非尘在云洛洛面前依旧是带着几分恭敬的。
这让云洛洛感到有些不解,她的秀眉轻轻扬了扬,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之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步公子,你是否弄错了?我并非你的主子,你如何自称属下?”
“夫人,属下没有弄错!”步非尘那张冷面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口气中还是带着几分恭敬:“属下奉命寻找夫人下落,几次潜入武当,却都没有结果,今日偶然在路上遇见夫人,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这才跟踪确定。还望夫人见谅。”
听到此,云洛洛心下多了一抹疑惑的同时,也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想了半响,云洛洛的眼眸骤然眯了起来,某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形成,但她却不敢去相信。于是,云洛洛的视线紧紧地锁在步非尘的身上,出声问道了重点:“你的主子是谁?”
步非尘闻言,微微一愣,但却并未急着回答云洛洛的这个问题,反倒是说了一句:“夫人,日头渐高,不若先回客栈梳洗一番,换一身衣服比较好。”
云洛洛听闻此言,心知步非尘此刻定然是不愿告诉她的。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峰,抬眼望了一眼湛蓝的天色。感受着周围渐渐增加的喧嚣,云洛洛只得屈服地点了点头。
跟在步非尘的身后,云洛洛在巷子中又转了几个弯,这才来到一处破旧的客栈前。
无需多问,云洛洛光瞧着客栈的门面便知道这里是天机楼的一处落脚点。
因此,云洛洛心中的怀疑更深了几分,明知步非尘对自己并无敌意,但她还是多了几分警惕。
刚一走入客栈,门内的掌柜便迎了出来,还未等他开口,步非尘便沉声吩咐:“给夫人准备一间上房,差人备好热水,做好酒菜,再找个姑娘却给夫人买一身衣服。”
掌柜听闻吩咐,什么也没有问,应声退了下去。
云洛洛始终站在步非尘的身侧,听着他沉着的吩咐着,心里却越发的凉寒。终于,当那掌柜退下之后,云洛洛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开了口:“看来步公子在天机楼的地位果然不低啊!听闻这天机楼客栈的掌柜都是楼中的重要人物,没想到碰见步公子,还如此毕恭毕敬的。”
“夫人言重了!”即便是听闻云洛洛的赞词,步非尘的面容也没有丝毫的松动。
云洛洛用眼角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看似随心所欲,却别有用意地开了口:“像步公子这般的人,对我都如此恭敬,那倘若是白吟岚站在面前,步公子岂不是言听计从?”
也不知这步非尘是刻意所为还是无意之举,只听他在听闻云洛洛这番话后,尽然毫不犹豫地说道:“在主子面前,我们自然都是要言听计从的!”
白吟岚在哪?
氤氲的雾气在屋中缭绕,缓缓飘上了空中,在屋梁处轻旋。淡淡的花香四溢在屋里,浸人心脾。轻轻地水响,“哗啦啦”地引人遐想。
一面红纱制成的屏风后一名女子坐在橡木澡桶中,湿润的头发正贴在她的后背,四散在水面上,一波一波地浮动着。
轻薄的红纱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正惬意地撩着水,鲜红的花瓣随着水花流淌在身上,衬托得那一身肌肤更加雪白。
这般美景,无需瞧见女子绝色的容貌,只需要她一个背影便能令人神魂颠倒。
然而,没人知道,此时浸泡在澡桶中的女子只有一个心愿——那就将那个叫做白吟岚的男人大卸八块!
云洛洛满脸阴郁的靠在澡桶旁,轻轻阖着双眼,但却并不惬意。
她手里撩着水,轻揉地在身上抚着,温润的水顺着身子话落,暖暖的,可却热不到心里,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一直因绕在她的心间。
步非尘说的那番话不断在她的耳边回响——在主子面前,我们自然都是要言听计从的!
“主子?哼!”云洛洛喃喃低语,径自冷哼一声,眼底的戾气翻涌:“白吟岚,我云洛洛此生不将你大卸八块,我就跟着你姓!”
此时,云洛洛细细想来,只怕自己的动向早就掌握在了白吟岚的手中。
当初她闯荡江湖之际,对天机楼中的事就有所耳闻。江湖中人都知道,天机楼的楼主是天机老人。而很少有人明白,这天机老人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在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正主。
云洛洛无意间听到这般传闻,也曾幻想过那正主的身份,兴许是某个世外高人,又或许是西域高手,可她猜遍了所有,却偏偏未曾料到这天机楼的正主竟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且不说她云洛洛难以接受,怕是传到江湖上都难以服众——一群武功了得的高手,竟然被一名书生玩弄于鼓掌之间,被一名书生拿捏着软肋!
仔细地回响起来,云洛洛想起当初在白家,白逸云被掳走之际,似乎也是天机楼插手此事,才得以逃生。
当时云洛洛还觉得奇怪,为何天机楼会突然出手,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看来自己曾在江湖上蹦跶的行径压根就没有隐瞒住白吟岚,说得更确切些,这些年,自己根本就被白吟岚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怎么闹腾都没有逃离他的视线!
想起当初自己上门退亲的情形,云洛洛就恨得咬牙切齿!那是,她以为自己退亲对白家来说是出其不意的,对白吟岚来说是一种羞耻,所以,她或多或少地对白吟岚有些愧疚之情,即便最后依然被白吟岚这厮设计下嫁,但这份愧疚始终因绕在她心头,毕竟男人好面子,曾经的事情多少会给他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然而,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只怕她当初刚一离开家门,白吟岚就已经收到她要来退亲的消息了!
现在想来,白吟岚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他才是长着利爪的猫,看着温顺无害,指不定啥时候偷偷伸出爪子朝你狠狠地挠上一挠!她云洛洛就是一个典型!在明白了白吟岚的身份之后,云洛洛也随之想通了他为何看上去同那天机老人像是旧识,又如何能得知她的行踪。亏得她被困武当之时,还在担心白吟岚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照顾自己。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云洛洛实在气不过,狠狠地一掌拍在水面上。顿时水花高溅,发出沉闷的巨响,那些花瓣随之涌上来空中,然而还未等机会落下,便被那化身利剑的水花给撕了个粉碎。
守在门外的步非尘听闻屋内的动静,眼角轻轻动了动,唇角情不自禁地弯了一下——能看到一向胸有成竹的主子吃一回瘪,小小的出卖也是值得的。
云洛洛在澡桶中泡了近半个时辰,才仔细地穿上衣服,走出了屋门。步非尘在听闻屋中动静之时,就已经吩咐掌柜热好了饭菜。
待到云洛洛将门板“吱呀——”一声拉开之际,外面的小二急忙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进了屋中,一一摆放整齐道:“夫人请慢用。”
夫人!这个词落在云洛洛的耳中,如同踩到了她的底线一般,令她怒极反笑。
步非尘眼角轻轻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将她盛怒的神情纳入眼底,却佯装视而不见。
云洛洛瞧着小二退了出去,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什么也没说,径自走了过去,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步非尘看着这般安静的云洛洛,心下不免多出了几分担忧——若是一般人遇见这样的事儿,只怕早就闹腾开了,可云洛洛心中盛怒,却依旧能保持如此的宁静和优雅,只怕较常人来说,更为可怕呢!
盛怒中厮杀的女人不可怕,就怕盛怒中安静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倘若让她寻到了那个宣泄口,后果不堪设想!
在步非尘看来,云洛洛就是这后面一种女人——深不可测到足以令人畏惧。
半炷香的时辰,云洛洛慢条斯理地填饱了肚子。在武当一个月余,她从未好好吃过一顿热饭,能果腹的全都是季舒玄偷着给她藏来的包子馒头。没想到,出了武当吃的第一顿饭就给了她如此大的惊喜。云洛洛那些曾经在武当就幻想过的各种温馨画面瞬间就被击破了。
用手绢轻轻地抹了抹唇角,云洛洛徐徐起身。洗脱了狼狈模样的云洛洛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模样,所有的情绪都遮掩在绝色的容颜之下,令人猜不透她究竟要做什么。
步非尘站在门外,半低着头,视线落在脚背上,但耳朵却听着屋中的动静。他能感受到云洛洛朝自己走来的那种强大的气场。
有这么一瞬间,他开始为自己的主子感到了担忧。
云洛洛缓缓走到步非尘的身边,视线轻轻地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高傲,冷冷地开口问道:“白吟岚在哪里?”
白吟岚失踪了
当云洛洛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欠地开口时,步非尘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关于眼前这位夫人的劣迹他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在步非尘的认知里,这个世上除了自家公子会认为此女子可爱以外,不会有人在了解了云洛洛之后依旧如此穷追不舍的。
“公子,公子他不在武当县了。”步非尘突然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道义。自家公子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让他给赤果果地挑开来。
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迟早要说,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事,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这么想着,步非尘心下又多了几分心安理得。
从进入客栈时,云洛洛就曾留心过,没有白吟岚的气息!
当时她就在心中暗自揣测,这厮若不是怕自己将他大卸八块而藏了起来,恐怕就是不在武当县中!
以自己对那厮腹黑程度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藏起来的人,只怕是早就不在武当县了。因此听到步非尘的回答,云洛洛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云洛洛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在那倾城绝丽的容颜上徐徐绽放,足以迷倒众生。
此时的她就如同一杯香醇的毒酒,光闻着那味道,就令人神魂颠倒,即便知道是毒,也会被人心甘情愿地喝下。
步非尘瞧着云洛洛这一霎那的惊艳,心下狠狠悸动了一下。随即,他急忙将视线移开,生怕慢了半拍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在武当县?”一串清零的笑声自云洛洛的嗓音中倾泻而出,森冷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那你们主子他去哪了?”
“回,回夫人。”若说之前步非尘对云洛洛的恭敬仅仅只是看在白吟岚的份上才显露几分的话,那他此刻的恭谦就是发自肺腑的了,在这样一个强大的女人前面,任何比她弱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地下高贵的头颅:“公子去襄州了!当夫人在武当失去行踪之后,公子急疯了,他在武当县中四处派人搜索消息,甚至想着亲自去武当走一趟。为了夫人,公子几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些属下们都瞧在眼底。一个月前各地的天机楼不知是何原因,一起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在属下们的劝说下,公子这才同意到襄州去探查情况,以稳定军心。临走时,公子吩咐属下务必要寻到夫人,将夫人平安的带出来!”
在彻底洞悉了云洛洛为何如此可怕之后,步非尘开始有些后悔之前自己的怠慢给白吟岚捅出的篓子。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了白吟岚为何对云洛洛隐瞒的原因。
于是,为了给轻慢犯下的错一个弥补的机会,步非尘几乎将白吟岚对云洛洛的那份关切吹得都上了天。
然而,云洛洛却始终一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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