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二字自然是当不得饭吃!”玉老公公手中捻着一片树叶,脸色淡淡道:“要不是为了这侠义二字,你当年何必又要废去人家武功,逐人家出师门?难道那海贼买卖,不是一碗饭么?”
第246章 浪隐蛇踪13 血帆之影()
“老东西,你把这句话说明白些?”玉婆婆脸色忽的沉了下来,语气也冰冷异常,跟此前那般动怒判若两人,分明是对玉老公公刚才那句话心中起了怒意,柴正多少有些不安,过来只说劝上两句,玉婆婆手掌一立,眉目肃杀道:“姓柴的,这是我家事,你少来搀和!”
“你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玉老公公仍是不紧不慢,神色淡淡道:“当年你收他为徒,对这个徒儿爱若珍宝,除了教他武学之外,连训斥都不肯训斥一句,我要是说几句侠义道理,你便在旁嫌我多嘴,有道是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该不是今天才知道的罢?”
玉婆婆分明已存了动手之心,可被玉老公公这几句话出口,神色登时一怔,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柴正不由无声慨叹,看来玉婆婆当年对翟化鹏,的确是有些溺爱之意,也难怪后来翟化鹏成了海贼,玉婆婆不惜将他逐出师门!
“姓胡的,招呼你的人手上船罢!”玉老公公招呼一声胡禄,目光深邃瞧了一眼怔怔站在那里的玉婆婆,摇了摇头,拿起一个包裹,背着手往船上而去,柴正给几个晚辈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刚要走,玉婆婆却是在后叫住他道:“你让他好自为之!”
任天白本已走出数步,闻声却是一回头,有些不解,玉婆婆此前已经叮嘱过柴正一次,为何又要多叮嘱这一次?柴影若也回头瞧了瞧,却是发觉玉婆婆眼角微微有些光亮,不禁看了看自己父亲,许多时候自己跟父亲怄气之时,自己父亲怕是跟玉婆婆此刻心情相差不多罢!
众人离了这岛上,照着任天白心思,仍是想来黄泉岛走走,可胡禄执意不肯,玉老公公等人也不愿多绕道路,任天白只得作罢,只不过此时再回去,只能抢风而行,比来时自然多了许多功夫,好在一路十分平安,倒也让众人放心不少!
“咱们此次不能回去太仓,只能走长乐太平码头了!”在海上走了些时日,远处已是能看见陆地,只不过任天白等人都不识海图,也不知是到了那里,胡禄却是在尾舵上道:“此地也是郑公公伺风开洋所在,等上了岸,侄少爷换了马匹,倒比水上快的多!”
“你不随着我们一起去么?”任天白有些诧异,胡禄摇头一笑道:“侄少爷说笑了,咱们是海上接应侄少爷的,到了陆地上,侄少爷有柴总捕跟玉前辈跟着,用不上咱们这些水里的营生,只是告诉侄少爷一句话,将来若是还要出海,不管是太仓还是这里,每月十五,这码头上都有一艘海船,用埋帆岛施岛主帆号,侄少爷只管上船就是,他们自会听从侄少爷吩咐!”
“你们看那艘船!”任天白顾着跟胡禄说话,柴影若却是在甲板上惊呼一声,甲板上众人顺着柴影若手指方向,一艘海船破浪而行,却不入港,从胡禄这大船后面一掠而过,也不知驶去那里,不过这船帆十分骇人,整张帆都被染成血红色,犹如血海一般,一个浴血罗刹面目狰狞浸其中!
“血海罗刹!是潮信楼!”顾层云一路之上都少言寡语,此刻却是惊叫出来,任天白闻声一惊,他虽是知道潮信楼,可方才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被顾层云这一声一提醒,顿时身上汗毛乍起,且不管是真是假,江湖上都知道当年任求之是死在潮信楼手中,就算连柴正都觉得此事不是潮信楼手笔,可至今也没有确凿证据,倒是不在和尚曾在五行镖局得过一只暗器,也只是让任天白心里多了一分猜疑罢了!
“放心罢,他们不会跟咱们为难的!”玉老公公见几个晚辈都面露忧色,却是躺在甲板上懒洋洋道:“要潮信楼出手,须得下大价钱,你们几个自己瞧瞧,值不值一万两黄金?”
“我家侄少爷自然能值万两黄金!”胡禄倒是有些不太赞同玉老公公所言,站在后舵上瞧着远去的潮信楼血帆道:“就是我家主人替侄少爷置办下的家业,差不多也有万金之数了,这份身价,我家侄少爷还是当得起!”
“那是!”玉老公公瞥了胡禄一眼道:“你家主人乃是豪富之家,万金之数,与她而言不过区区之数,将来那泼天家业,怕不都是你家侄少爷的,怕的是你家侄少爷,撑不撑的起来!”
柴影若有些惊讶瞧着任天白,虽知任天白那位九姑姑出手十分豪阔,可也没料到竟是如此豪富之人,当日在苏州城外,轻描淡写之间,就将裴家产业尽数收下,已经让柴影若十分震惊,如今再听玉老公公这番话,看来这位九姑姑手中财力,收下裴家产业,不过是九牛一毛!
“咱们先去杭州走走!”等到上了案,胡禄等人果然不跟着,玉老公公自然为尊,依着几个晚辈主意,自然是从福建一路向北,经江西入湖北,先寻见武昌府总捕李入竹,打听如今朝廷消息再做处置,毕竟柴正如今有重案在身,行事不得不多一分谨慎!可玉老公公意思,却是自闽入浙,绕行杭州,几个晚辈却是不知他什么意思!
“快来看呐!今天官府要出红差啦!”
众人到了闹市,买了马匹,捡了个洁净的酒家,叫了酒饭,只说歇宿一夜,明日启程,可这闹市上却是不知为何沸腾起来!
柴正跟顾层云,都知道这出红差乃是衙门的说法,就是有犯法当死之人,要被除以斩首之刑,可是心里多少都有些奇怪,地方官府处斩人犯,例行要上报京师刑部,就算刑部衙门复核罪案确凿,往往也要一批人犯一同问斩,如今并非大决之时,怎么会有出红差这种事情?难道是地方官府私自行刑?
街面上闲人最喜这种事情,就连酒家里正在吃饭的客人也都纷纷起身,偌大的一间酒楼,顷刻之间便走的人去楼空,只留下任天白等人目瞪口呆坐在这里!
第247章 浪隐蛇踪14 东厂之谋()
“那个店家!”玉老公公愣了半晌,这才招呼一声有些急不可耐的小二哥,小二哥跟掌柜的也巴不得赶紧关了门面去瞧热闹,可还有一桌客人在,自然要守着,小二哥便过来讪讪道:“客官还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酒菜就不要了,我就问你一句,今天这是出什么红差?斩的是什么人?”玉老公公端着一杯酒,慢悠悠问了一句,小二哥脸上顿时起了几分光彩,瞪大眼睛看着这一桌客人道:“你们该不是今天才下船的吧?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多大的事情,你且说说看!”柴正也有些好奇,他身为京师刑部总捕,倒是知道这等处斩人犯,若是罪大恶极的,往往有先行告示,也是要以儆效尤的意思,看小二哥这脸色,今天这几个人犯好似来历不小,要真是如此,怕是个不小的案子!
“你们知道当年陈祖义吗?”小二哥只当这些人当真一无所知,一捋袖子,满面红光道:“就是当年纵横海上,无人可敌的那位海龙王?”
“我当是谁!”柴正淡淡应了一句道:“原来是他,陈祖义不早就被带去京师斩首了么?难道如今又寻见他的什么部属还是亲族了?”
其实柴正跟玉老公公听小二哥说出陈祖义三个字来,心里已经有些隐约明白过来,只是一时之间,难以确信,这才故意将此事说的轻描淡写!
“你们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小二哥脸上有些不屑,向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瞧了瞧,好像是防备别人偷听一般,压低声音道:“陈祖义当年虽是被砍了头,可他那些手下还在,这次乃是东厂吴督公得知陈祖义这些手下仍在世上,这才设计,将这些人一体擒拿,今日要处斩的,就是当年七大升帆使之中侥幸还没死的三个,厍青环、谢持螯、还有张八梢!”
“你这话当真?”这一下别说玉老公公,就是任天白等人也是脸上大惊,七大升帆使之中,翟化鹏不知所在,景起浪、沙海雄,焦非龙三人都死于磐石岛一战,剩下三位,当日不知是生是死,怎么突的都被东厂拿下?
“怎么不当真!”小二哥一脸得意道:“所以说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哩,我可是看过那告示的,东厂此前已经察觉当年这些升帆使有人未死,没死就没死,在海上躲着就成了,偏生还改名换姓跑去中原,结果被东厂查出根底来,恰巧这些人还要再弄个什么七帆聚会,想要重振当年海龙王之威,东厂吴督公便以自己义子屠非常假作要当海贼,混在其中为内应,在海上同水师一起,将这些海贼一网打尽,只剩下这三人生还,也被擒住,今日开刀问斩,从此之后,海上再无贼寇咯!”
“既然是这等大事,咱们须的去瞧瞧!”玉老公公面露疑惑,柴正也是有些诧异不定,小二哥赶忙道:“要去赶紧,这马上就要开刀问斩了,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众人此刻也不及算还酒钱,小二哥跟掌柜的也都手忙脚乱,风风火火关上门面,带着众人往法场而来,还未到那里,就听人群之中一阵惊呼,小二哥脸色登时一变,十分惋惜道:“来迟了,看来已经动刀了!”
“来人,将这些海贼尸首,拖去到柴堆上!”
玉老公公几人也有几分惊疑不定,忽听有人高声喝令,柴影若听的分明,回头瞧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顾层云,却是向着柴正道:“这好像是那位远扬镖局屠少镖头的口气?”
“不错,就是他!”任天白也点了点头道:“我听的出来,看来他真的是扮作海贼,擒了厍青环那些人么?”
“人家说你也信!”玉老公公剜了任天白一眼,有些没好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份功劳,看来是被东厂抢去了,这位吴督公,着实有些本事呐!”
“奇怪了!”柴正有些不解道:“既然是处斩,将这些人犯尸首,放在柴堆上做什么?难道是”
这边话音还未落,刑场上屠非常声音又起道:“这些海贼,常年横行海上,为非作歹,怙恶不悛,打劫来往客商,今日伏法,当一火焚之,让这昭昭火光,也警示那些有心为恶之人,再有胆敢以身试法,这些人就是下场!”
众人此刻已经赶到刑场跟前,就见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整个法场之中到底是什么情势也是看不明白,只觉一股刺鼻的油脂味道从法场之中传了出来,再听屠非常一声令下,法场正中窜起一股火头来,愈烧愈大,不过片刻,火焰冲天而起,有些靠的近的,甚或连胡须都被燎焦,急忙向后退,后面有人又看不清楚,两下一挤,你呼我骂,夹杂着孩子哭声,顿时乱作一团!
“先斩后烧,这法子可妙的紧呐!”玉老公公看着冲天的火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道:“如此以来,厍青环几人已经算是被挫骨扬灰,往后再要有人寻他们几人的麻烦,怕是就不好找了!”
“他们不是都被处斩了么?”任天白一时没想明白玉老公公此话何以,面带疑惑道:“难道还有人要寻死人的麻烦么?”
“世间自然没人要寻死人的麻烦!”柴正却是跟玉老公公心思如出一辙,神色冷峻道:“怕的是这人说是死了,实则并没死,不过是让有些人从此难以捉摸罢了!”
“要是如此,东厂这是要做给谁看?”柴影若虽能想通这其中道理,可也有几分不解,摇了摇头道:“万一将来此事东窗事发,被人发觉今日所斩之人并非厍青环等人,那位吴督公,岂不是要被处之以刑?”
“丫头你连这个都看不明白么?”玉老公公冷哼一声道:“且不说今日是不是斩的厍青环等人,你好好思量思量,办此事的,如今并非是东厂之人,乃是东厂督公义子,功劳么,自然是东厂所领,可将来一旦其中有变,东厂尽可将一切罪责推在这位屠非常身上,你还是小瞧了那位吴督公,此人心计非比常人!”
第248章 浪隐蛇踪15 火由祸出()
“这么说来,屠少镖头岂不是为人所用?”任天白有些惊讶,看着玉老公公,面带愕然道:“难怪吴督公要将他收为义子,却不见说将他收在东厂之中,用这模棱两可的身份,就是为了防着事情有变么?”
“屠非常又不是傻子!”顾层云突的闷声闷气应了一声,众人一起回头,顾层云却是自知有些多口,想要不说,可话头已经出口,真要说的深了,又怕众人起疑,只得干咳一声道:“屠非常只怕也是要借着东厂之名,做些自己的事情罢了!”
“你这话说的对!”玉老公公眼光深邃瞧了顾层云一眼,点了点头道:“这本就是互相利用之事,东厂要借屠非常替自己办些事情,怎么知道这位屠非常不想借着东厂替自己谋些好处呢?只是屠非常借着东厂,要做何事?顾公子可知道么?”
“五行镖局!”顾层云这一次却是闷声不语,柴影若瞧着越来越高的火头,声音低沉道:“远扬镖局本是江湖上第一大镖局,屠远屠总镖头在世,何等威风!何等气派!可屠总镖头一旦身死,偌大的一个远扬镖局顿作鸟兽散,两大副总镖头,十三省总管,一二年间尽数投在五行镖局之下,让远扬镖局落了个名存实亡,屠少总镖头只怕是不忿此事,这才投身东厂,嘴上虽是说弃了远扬镖局基业,实则乃是为了东山再起,一举击败五行镖局!”
“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柴正目光阴郁,有些摇头道:“不过五行镖局,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可不是一个区区镖局这么简单,五行帮非同小可”
“对了!”柴影若好似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转头看着柴正道:“武昌李捕头曾说,爹你在五行镖局,曾跟什么高手动过手来?”
玉老公公闻言打量两眼柴正,也有几分好奇道:“还有人能跟你过上几招,这五行镖局,看来着实有些根底呐!”
“的确如此!”柴正出了一口气,有些迟疑道:“我的确在五行镖局跟人动手,只是有些不太明白这其中道理,那夜我夜探五行镖局,本是想寻出些端倪来,可在那后院之中,发觉五行帮那位帮主,似乎是在跟人生死相搏,来人剑法着实厉害,几乎要将五行帮那位帮主置于死地,我这才出手替他抵敌几招,出声示警,来人就此便退”
“我们那夜见到的,也是如此!”柴影若脸上一动道:“五行帮那位帮主仇疾曾说,你曾经跟那人遇见过一次,动手将他逼退,没想到此人去而复返,当夜要不是师叔他老人家出手,自己性命定然不保!”
“师妹说的没错!”任天白在一旁附和道:“那夜师父还从他们手上接下一枚小剑,十分像是当初刺杀我父亲所用的唐门暗器!”
“呵呵呵!”玉老公公摇头冷笑,神色有些似信不信道:“这可倒巧了,头一次是姓柴的遇见,救了那个什么帮主一命,第二次么,又被你们遇见,又救了他一命,世间竟有这等巧合之事,这要是其中两次差上一次,那位什么帮主,岂不是就一命呜呼了?”
“我也是这样想”柴影若点了点头,眼里仍是有些不解道:“可公公你当夜不曾见到,那个申飞举,当真是要仇疾之命,剑剑都往要害上招呼,仇疾也就差着半口气,真要是我师叔迟延半刻出手,仇疾说不定就身死当场了!”
“申飞举?!”玉老公公脸色一变,瞧着柴影若半晌道:“你说跟仇疾动手的,是申飞举?此事可当真么?姓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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