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急什么,没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九姑姑一脸疼爱摘去任天白头发上粘着的一根枯草,脸色忽然又坚毅起来道:“你爹何等名声?何等地位?又是何等本事?仍是被人所杀,足见咱们这达仇人,非但心思狠辣,且手段高强,咱们要是心急了,不但报不了你爹的大仇,反倒要被人所乘,再说你现在还不到学武功的时候,耐心些,总有一天,咱们必叫这大仇人家破人亡!”
九姑姑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从来不离九姑姑左右的那位胡总管,站在一旁,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悲悯之意啦来,看了看九姑姑,又看了看任天白,似乎微微有些叹息。
“对了”任天白虽不知九姑姑到底心中如何所想,可自己姑姑心中这股报仇之意,自己却是听的出来,不自觉也紧紧攥起拳头,沉默半晌,忽然仰头道:“姑姑,我如今不能在华州呆了”说着便将自己心里担忧之处,还有不愿让隔壁胡大哥被牵连进来之事说了一遍,有些失落道:“如今连东厂跟锦衣卫似乎插手进来,我这次侥幸脱了官司,可将来这些人手段必然更为厉害,只能从此远走江湖,终归这是我身上的事情,总不能连累胡大哥他们一家,只是江湖如此之大,我该去那里才好”
“我看这孩子,颇有他父亲当年风范”胡总管瞧了瞧任天白,忽然开口道:“这等仁厚之心,不愿祸及无辜之意,也说的上是侠义二字,他父亲当年不也是如此么?”
“仁厚顶个屁用!”九姑姑回头瞪了一眼胡总管,面如寒霜道:“人家可曾因他仁厚之心,就饶了他么?如今江湖上,能因他这仁厚,就放过天白么?江湖上那些人,只要自己所想的东西,哪里管你侠义不侠义?”
胡总管脸上一讪,摇了摇头苦笑不已,似乎有些不忍,九姑姑却是板着脸道:“我说的不对么?不说以前,就这一次,天白不也险些被害死在大狱里?就连于牟这等不入流的货色,都敢跟马家勾结,打天白的主意,也不掂掂他们的斤两?”
“小姐说的是那如今总该给天白公子安排个去处才成!”胡总管垂着手,应了一声道:“总不能当真让公子流落江湖”胡总管眼光在九姑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是在试探九姑姑心意,又像是有些话不能出口一般。
“先让他在江湖上走走!”九姑姑看了任天白一眼,冷笑一声道:“也好让他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早早收了那点仁厚之心,拿三百两银子给他,让他先去一趟武昌府,不是说五行帮跟远扬镖局要大战一场,这也算是一场江湖盛事,岂能不让天白去看看?咱们这就回去,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安排!”
胡总管知道这位九姑姑心中主意已定,伸手掏出三张银票,放在任天白手中,凝视半晌,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面如寒霜的九姑姑,对任天白道:“公子好自为之,江湖上虽是人心险恶,可也并非尽然如此,还望公子别迷了自己本性!”
这几句话,九姑姑听在耳中,眼角轻轻抽动一下,可到底没说出话来,只是有些无奈瞪了一眼胡总管,就此转身离去。胡总管手上加力,在任天白手上重重一握,眼里露出几分郑重来,又点了点头,好似是让任天白不要忘了自己刚才所说之话,这才转身跟着九姑姑而去!
任天白一脸懵懂,拿着银票站了半晌,直到九姑姑跟胡总管走的不见人影,回头再看父亲坟前的那些香烛,纸钱之类,已经都烧成灰烬,只剩一缕青烟袅袅,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银票,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回望一眼远处华州城,竟是不再回城,只管向东而去!
就在任天白离了华州,赶往武昌,不在和尚跟易棣等人,也早已到了成都府,到了易家门前,门头糊着的白纸被风吹雨淋,已经露出几分破败之色,可门匾上易宅两字,笔力老道,遒劲有力,笔锋之中透出些武学气息来,微显几分宅中主人气势,不在和尚瞧了两眼,也是赞许道:“这两个字,只怕是易刀身手笔吧?”
“大和尚眼力不差”易棣长出了一口气,面带悲凉,看了看自家宅门上的字迹,有些感慨道:“家中一应匾额楹联,都是我父亲所写,他足不出川,在家不过是练武写字自娱罢了,大和尚里面请!”
易棣带着不在和尚,直至家中客厅,正说要摆座奉茶,不在和尚却是在屋中环视一圈道:“那密室何在?可否先带和尚去看看?”
“大和尚,你走了这么多路,还是先喝口茶,歇歇再说吧!”一路随着易棣回来的唐散之,脸上冷冷道:“再说到了这里,自然易哥儿是主,岂不闻客随主便?”
“你瞧瞧”不在和尚故作有些愣怔道:“和尚我不远千里,不畏蜀道之难,到了这里,难道是为了来喝茶的么?似乎这主随客便,才是待客之道么,再说这里好像是易家,不是唐门,这位唐门弟子,似乎说不上什么话吧?”
“昔妹,命人关闭大门!”易棣眼光一瞧面色不悦的唐散之,轻轻摇了摇头,却是向易昔道:“后院之中,不能有任何闲杂人等,所有仆役尽数退出,不得私自窥视!”
第67章 身陷囹圄14 唐门()
易昔领命快步而去,唐散之却是拦住易棣道:“易哥儿,我已命人请唐门前辈去了,想必不多时便到,又何必急在顷刻,等诸位长辈到了,再陪大和尚一起去不迟!”
“哎,我说你个姓唐的!”易棣还未开口说话,不在和尚揎拳捋袖,眼眉一横,好像是要跟唐散之打架一样,吓的唐散之也是退后一步,易棣不想这和尚还有这等市井作态!赶忙上前拦住。
不在和尚倒也眼乖,有人一拦,便也不在往前,瞪着唐散之高声道:“这里是易家,自然是易家哥儿说了算!你们唐门大不过,也只是个外戚,就敢在人家主人面前横三阻四?难道这巴蜀之地,当真是你们唐门说了算么?别人怕你们,和尚我可不怕!”
“不知是哪一位这么大口气!”就当不在和尚看着像市井泼皮一样,后院深处,忽然有人应了一声,这后院离着几人所在还有几步路,中间还隔着重重房舍,可这声音透了出来,就像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跟着另有一人也朗声道:“巴蜀之地,上有官府,下有家主,就算是条狗,是只猫,唐门想管,也要看看主人是谁,不是管不着的,唐门还懒得去管!”
易棣听这声音,该当是唐门之人到了,可这心里却是有些十分惊讶,这几人说话听着十分耳生,似乎不是自家亲戚,再说府中重重关闭,这几人难道早已在里面了?神色微带几分狐疑看向唐散之!
“你不用瞧他!”不在和尚看了看路径,摇摇摆摆往后院而去,一边走一边道:“这几个老东西,连他只怕都没见过,人家今天是奔着和尚来的,看来和尚在巴蜀这地方,还算有些名头嘛!”
易昔一脸紧张跑了进来,她自然也听见后院有人说话,手中拿着两把长刀,神色紧张递给易棣一把,看着唐散之道:“唐大哥,你不是今天才让人去给唐门报信,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我”唐散之心知这兄妹俩对自己生了疑心,可自己当真没私下里给唐门通风报信,就算今天,那也是易家兄妹心知肚明的,况且听着后面这几人说话,自己着实不知是唐门那一脉的高人在此,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话!
“这事跟唐大哥无关!”易棣看了唐散之一眼,这才沉声道:“想必是唐门有高人到了,外公决然不会来的如此之快,也只有唐门总堂离得这里最近,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易棣三人紧跟不在和尚,到了后院,一片竹林掩映之下,一座单独的房舍隐没在竹林之中,周围连窗户都没有,封闭的极紧,两扇小门紧紧闭住,三根铁门闩横在门上,不用问便知是易百里那间书房,这书房乃是易百里照着唐门机关所造,看着封闭极紧,可除了不透光之外,另有通风所在,只是外人不知其中如何设置罢了!
“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野和尚,到了巴蜀地方,不问问风俗,就敢胡言乱语,小心我佛座前少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弟子!”
竹林之中,四个须眉花白的老者散坐其中,为首一人见不在和尚大大咧咧进了后院,鼻孔中冷哼一声,手里一根竹枝飘摇而出,看样子似乎是随手掷落,可落下之处,正是不在和尚往前一步所在,不在和尚却是微微一笑,伸手一拈,将那竹枝捞了起来,撇了撇嘴道:“怎么说和尚也是客,这一下要是跪倒了,岂不丢人?你们又不是西天我佛!不是待客之道,不是待客之道呐!”
“和尚,报个来历罢!”一个站在书房门前的老者,见不在和尚轻描淡写就将这竹枝接了过去,眼光却是一动!旁人看不出来,他确实知道方才这竹枝掷出,看似飘摇无力,实则威力不啻铁杖横扫,和尚稍有本事不及,别说接不下这一招,只要贸然踏前一步,双腿就算不断,也要当场跪倒!
“这有些于理不合吧?”不在和尚捻着手中竹枝,看着上面几片枯黄的竹叶笑道:“和尚来的是易家,跟易哥儿已经报过来历了,怎么还问?倒是不知四位是易家什么人?莫非是专管后院洒扫庭除的仆役么?那未免也有些太老了,只怕连扫帚都拿不动吧?”
“敢问四位前辈,跟我外公唐千手如何称呼?”易棣心知这四个老者必是唐门耆宿,那里敢怠慢,他外公原本是唐门高手,极擅唐门掌法,算的上是唐门上一辈之中杰出之才,只不过为人崇敬三宝,年老之后就在峨眉仙峰寺出家,再不过问红尘俗事,就是易棣都不曾见过几面,自己父亲也极少提起,今日见了这几位老者,这才说出自己外公名号来,也是想知道几人在唐门之中到底是何辈分!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做什么秃驴?”竹林中一个长髯老者转了出来,似乎是说易棣那外公,又似乎是对着不在和尚而发,一脸不屑道:“最可恨的就是挡了秃驴,还来过问世间之事,就不嫌有些狗拿耗子,操错了心么?”
唐散之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这四个老者,唐门之中,但凡有些名望的长辈,他都知道,可这四人该当也是唐门前辈,自己却从未见过,因此不住在这几人身上打量,眼神一扫之间,猛的瞧见其中一个老者腰上一块玉佩一闪,上面似乎刻着一只三足金乌!脸上顿时神色大变,噗通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易棣易昔兄妹见唐散之样子,也都是一愣,要知道唐散之乃是唐门年轻一辈之中不多见的高手,除了唐门门主,对其他唐门前辈,也都是跪地行礼,从未有这种连看也不敢看一眼的时候,相互迟疑对视一眼,也跟他一般跪了下来!
“唐门规矩到底是严呐!”不在和尚见唐散之跪地,几乎是将头都埋在地上,淡淡一笑道:“你们四个老东西,多久不出唐门了?想不到和尚今天这般有脸面,竟然四人一齐来迎接!”
第68章 身陷囹圄15 四柱()
“住口!”唐散之头也不抬,就地上怒吼一声:“你敢对唐门长上如此不敬,就不怕走不出成都府去么?”
“散之起来罢!”原本手掷竹枝那老者呵呵一笑,看了看不在和尚道:“人家有不敬的本事,自然不用惧怕,都起来都起来,咱们今日来,只是为了见识见识大和尚手段,只是不知大和尚究竟师出何门?为甚的要管易家的事情?”
“嗐,罢了罢了!”不在和尚似乎有些无奈道:“既然你们在主家面前都不愿通名报姓,非要和尚先说,那也由得你们了!”
“那和尚就请说吧?”站在门前那老者冷冷一笑道:“我倒是想听听,你这出处来历,值不值得咱们通名报姓?”
不在和尚扫了一眼这四个老者,除下头上已经看不出样子的道冠来,挠了挠头,忽的往前站出一步,身上气势也为之一改,颇有几分傲然睥睨之意,口中轻吟道:“立马长江气吞吴,血雨腥风鬼夜哭,浮生如梦人乍醒,独挑孤灯拜真如。”
“你是木禅师的高徒?”易棣几个晚辈听不在和尚似唱似吟这几句,其中好似说的是一个皈依我佛的大将军一般,一时间不解其中意思。四个老者却都是脸色一变,齐声道:“木禅师?!你是木禅师的座下弟子?”
“不是!”不在和尚脖子一梗,仰脸否认,让四老都是一脸不解,不在和尚这才道:“是他非要收我为弟子,让我当个和尚,我可没认他这师父!我自是苏州人,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子,却被硬拽了来当和尚,酒也不能喝,肉也不能吃,也不知道一辈子有个什么趣味?”
易昔已经站了起来,忍不住看了不在和尚一眼,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这一路入川,这和尚可说是无酒不欢,无肉不饭,也没见他守什么清规戒律?怎么现在反倒埋怨上了?
“木禅师戒律高深!”四位老者为首的那一个点了点头道:“当年在世之际,已然是得道高僧,如今虽是西去,归了我佛座前,可这一身本事却是传了下来,尊驾虽不认木禅师为师父,可也就此传了木禅师衣钵!这师徒名分,认与不认,都是虚妄了!”
“那四位也该让这几位晚辈知道知道你们的名号了吧!”不在和尚回头瞧了瞧易棣等人道:“和尚知道唐门之中,除了门主之外,历来有几位前辈高手,称为门中长老,只是因时而异罢了,看四位这样子,莫非就是”
“你不要说!”唐散之忽然脸色惊恐,连连摆手道:“唐门长老名号,历来最为隐秘,别说是外人,就是门中弟子擅自知道,也要剜眼割舌,唐散之身为晚辈,不敢听闻前辈姓名,还请几位长辈准我退出后院!”易棣兄妹见唐散之如此惊慌,也有几分惧怕起来,他们两人虽不是唐门子弟,可也跟唐门有亲,真要论起来,也在唐门规条约束之内!
“退出去做什么?”为首那老者道:“这事情你们总是要知晓的,唐门不令外传,并非是不能见人,只不过是身为长老,自然要隐姓藏名,难不成还跟你们年轻人一样,在江湖上招摇么?既然是我说给你听的,就无人再来怪你!”说着话向不在和尚一拱手道:“在下唐谷熟,这几位是在下兄弟,唐之升、唐之恒,还有一位唐而殽!”
“唐门弟子唐散之,叩见四柱前辈!”唐谷熟话音刚落,唐散之急忙又跪倒在地,额头冷汗涔涔,易棣易昔两人也都赶忙跪倒,易棣心中不觉有些震惊之意,他父亲在世之时,也曾跟他提过,唐门之中,多有隐而不出的高手前辈,论武功,也并非是掌门最高,如今唐门之中,武学最为精湛的,便是唐门四柱,号称年月日时四老,可就连自己父亲,也从未见过四老面目,想不到今日竟然一同来了易家!
“成了,四老都说了,不怪你们,只管磕什么头呢?”不在和尚倒是并不在意唐门四老身份,只是有些不耐烦道:“和尚今天来,是想看看这密室之中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们要是想磕头,也等和尚走了再磕不迟么!”
“易棣,开门,请大和尚进去看看!”唐谷熟同自己兄弟对视一眼,心里虽都有些不悦,可也着实没法,这和尚既然传承的是木禅师衣钵,在江湖上论起身份来,跟自己几人也相差不多,可他四人礼敬和尚,倒也全然是为了此事,只因江湖传言,木禅师曾有一个师弟,来历不俗,身上跟许多江湖疑云牵扯颇深,如今易百里身死之事,疑点重重,或许这和尚能从中瞧出些什么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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