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宾主相谈甚欢，吕云谦与姚子润聊聊诗书，与赵夫人说些生意经，加上云安和越泽的插科打诨，倒也热闹欢喜，只是墨卿稍显安静些罢了。尤其是说起某个笑话，餐桌上的人都开怀大笑时，几个大人的眼光掠过头几乎扎进饭碗里，不见丝毫笑意的的墨卿，心里都有点异样。一时席间有点不寻常的安静，倒是吕云谦率先打破沉默，问道：“姚兄此次高中，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第24章 第 24 章
姚子润默了下，自己心里的想法虽说上封书信里和赵夫人透露过些许，却还没和家里其他人说起过。本想寻个合适的时候，或者是等官职放下来再提，可是这会儿既然吕云谦问了，赶着这个当口说说也好。便就清清嗓子说道：“此次大约是会放个京里的官职，若是如此，我就带拙荆先去京里安顿了。娘和弟妹这边，暂时就还是在运城吧，等我京城里安置的好些，再接他们过去。”
当啷一声，墨卿手中的牙箸脱手，清脆地磕上了盘边，一双惊惶的大眼无措地看着姚子润，口里已经无意识地低嚷出声：“大哥，你还要走？”
赵夫人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墨卿的手，嘴里柔声嗔怪着：“小墨还是一点女孩家的规矩都没有呢，这么一惊一诈的，你大哥不是说了，暂时先去京城，日后安顿好了还会接咱们娘几个过去见世面呢。”手下却暗暗使了些力道，墨卿吃痛，回头看娘，收到赵夫人警告的目光，也不敢再往下多说什么，拾起筷子，又闷头对着自己的碗碟。
姚子润有一刹那的失神，几乎有过去搂墨卿到怀里，好言去哄劝她的冲动，就像以前时常会做的那样，哪一次墨卿难过，他不是第一个软语温言，逗她开怀的。只是，一迟疑间已经想起，他这么做原本就是想要墨卿断了念想，此时又怎么能去哄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就听见吕云谦的声音又已经响起，打破了尴尬的短暂沉默。
“姚兄就算此次得了京城的差事，日后有了机会，地方上放了官缺也不会在京城呆的太久吧，咱们这合安的知州没几年也该是了致仕的年纪，到时候姚兄若是能出了这个官缺，可真算得上是荣归故里了。”
姚子润赶紧谦虚笑笑：“云谦老弟说笑了，这知州大小也是个五品的官职了，姚某不过是个小小探花，几年之内怕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姚兄才是过谦，以姚兄的才华，就算日后官居一品大员，小弟也是不会意外的。”
姚子润自是又谦虚一番，席间一时只听见二人说话的声音。墨卿轻轻放下筷子，对着母亲虚弱地一笑说：“娘，也许是回来的路上吹了风，我这会儿有些头疼，先回去躺着了。”赵夫人明知墨卿是句托词，却还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让杏芳去给你煮些姜茶，喝了盖好被子发发汗就好了。”墨卿顺从地点点头，刚要离去，听见吕云安在身后喊她：“小墨，那明天的课你还一起上吗？”
墨卿笑着对她点点头，再没看桌上的任何人，目不斜视地离了席。
吕云谦赶紧对赵夫人说道：“都是云谦照顾不周，小墨这一路回来许是车帘没有闭好，这才不舒坦了，云谦给夫人赔礼啦。”
赵夫人笑着摆摆手：“哪就这么多事了，都是小墨那丫头娇气，明个一早准就欢蹦乱跳了。不过说到这，云谦啊，今天还多谢你送他们姐弟回来，其实有下人照应着就行了。你也是，以后有空就时常来走走，不是非得送他们姐弟一趟，才能登门吧？”
“夫人说的是，最近琐事缠身，其实姚兄回来那日就要过来拜会的，只是一直没安生下来，今天说是送他们回来，其实也是特意过来和姚兄一叙。”
“嗯，那就好，这饭也吃差不多了，那我们这妇道人家也不耽误你们哥俩说话了。”说着站了起来喊下人收拾，李亦陶听到，也起身对着吕家兄弟盈盈一拜，随着赵夫人出了饭厅。姚子润带着吕家兄弟和越泽到一边落座，喊人看了茶。
二人又念叨些这几日京里发生的事，和一些官场的见闻，说的久了，两个小的这会儿都有些坐不住了。越泽趁着俩哥哥说话的空档赶紧插话说：“吕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啊？”姚子润赶紧拉住他说：“越泽，你怎么也愈发的不懂规矩了，你吕大哥是个大忙人，哪有时间带着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出去玩。”
越泽瘪瘪嘴刚要解释，吕云谦接口道：“姚兄这就太客气了些，是我刚刚答应越泽寻了机会就带他出去玩玩的。”
“怎么好意思麻烦云谦老弟，越泽就是自小到大没出过远门，心里什么都新鲜，等我安顿好了，带他去玩吧。”
“姚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平时出门在外，说是谈生意，游山玩水的其《文》实更多些，越泽年纪《人》也不小了，是时候出去《书》见见世面。姚兄只怕一时《屋》半刻也不会得闲了。如今你的官职还没放下来，但是无论如何，也都会比咱们这小城的地方官还要高些，这些日子怎么少得了应付那些巴结的人。等到官职下来又得忙着上任，怕是短时间内也不会有这闲空了。”
姚子润苦笑一下看着吕云谦说：“云谦老弟还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这些日子各种应酬，让人应接不暇，姚某不善此道，实在是头昏脑胀啊。”
赵越泽看这二人又不知道要说到哪去了，赶紧跑到吕云谦跟前，挡在二人中间说：“那吕大哥到底哪日带我去玩呢？”
“越泽——”姚子润刚要出言阻止，吕云谦摆了摆手，拍拍越泽的小脑袋瓜说：“这个月末我要去北边进些货，要不你跟着一起去玩玩。”
“好呀，好呀。”越泽立即雀跃着答应，吕云安听了也有些喜上眉梢，跟吕云谦说道：“大哥，那咱们也带着小墨一起去吧。”
云谦还未置可否，姚子润开口道：“这怕是不妥，小墨毕竟姑娘家家的，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怕是多有不便。”
吕云安听见姚子润这么说心里有些不痛快，语气挺冲地回道：“有什么不妥啊，姚大哥，我们去京城的路上，还有从京城回来还不就是一直带着小墨，给她带几个伺候的丫鬟也就是了。”
姚子润眉头微皱，却也不好太折了吕云安的面子，正踯躅着如何应对，就听见吕云谦开口说道：“其实倒也不算不妥，原本这次我也惦记带着舍妹一起去，小墨要是同去，路上还正好能给她做个伴。姚兄看这么安排，可妥当否？”
姚子润其实心里隐隐地并不想让墨卿同去，可是那纠结之处却似乎是心底透出的一股酸意，这会儿吕云谦既然如此说了，他也明白这安排，怕是没有大碍，估计赵夫人既然如此想与吕府结交，除了两家的公子能有走动，若是小姐间也能成个手帕交，该是更加乐观其成。自己那点心思，反倒是见不得人的了，更不该是这会儿该有的。便也就笑着对吕云谦说：“那也好，明天跟娘说一声，她要是不反对，小墨自己也乐意，那就麻烦云谦老弟了。”
“客气，客气。”吕云谦无所谓地挥挥手。
小孩子最稀罕热闹，听说过几天就能这么一大帮人一起出去玩，俩小子早就乐开了花，越泽更是兴奋地不知所终，拽着吕云安撒了会儿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就往内院跑，边跑嘴里边嚷嚷着：“我现在就告诉大姐去。”
屋子里的三个人看着他飞奔而去，都不由得一笑，又坐了会儿，吕家兄弟便也称天色不早，该告辞了，姚子润送他们出了府。
墨卿自己在屋子里已经对着油灯发了半晌呆，心里其实懵懵的也不知到在想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难过，是沮丧，还是失望，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大哥这次回来并不是不走了，原来还是要和大哥分开，可是这一次，自己再不可能冒冒失失地再去找大哥，那么该有许久见不到他了吧？
墨卿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安慰说，也好吧，也许大哥下次再见到自己时，自己已经是个跟大嫂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了，那时定能让他刮目相看，又或许，那时自己比现在还能更好看几分吧，那岂不是更美。虽然还是有些难过又是要许久不能见到大哥，但是这样的安抚完自己，心里倒也舒服了点。正要拿出绣活再绣上几针，就看见越泽蹦跳着推门而入，一脸喜色地对墨卿说：“大姐，吕大哥答应月末带咱们出去玩了呢？”
墨卿的眼里也闪着兴奋的光芒问：“真的吗？去哪啊，娘答应了吗？”
“吕大哥就说是北上进货，能顺道带着咱们去玩，娘还不知道呢，不过咱大哥已经同意了。”＇TXT小说下载：。。＇
墨卿心里原本已经淡了许多的伤感，这会儿听见这么开心的事，便连最后那一点点闷闷的情绪也烟消云散，抓住越泽的手说：“那赶紧去跟娘说啊，说什么也得央着娘同意了。”说罢，小姐俩便雀跃着一起去寻赵夫人。
第25章 第 25 章
赵夫人正在跟李亦陶聊着天，李亦陶也是刚刚才从姚子润的口里听说他将要去京城赴任的事，又听见只是带自己同去，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无论子润心里有谁，日后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身边可是只有她一个了。这么想着，跟赵夫人聊天的时候，脸上也就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喜色。赵夫人看出李亦陶心情不错，想是也盼着小两口日后能自己过日子，心里虽有有些怅然，却也并无气恼。便和她随意地说些女人间的体己话，尤其地说着让李亦陶加紧地生个孩子，给姚子润开枝散叶，直说的李亦陶粉面似火。
墨卿和越泽就是这个当口闯了进来，李亦陶怕羞，一掩面跟婆婆福了福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墨卿奇怪地看了面若桃李的李亦陶一眼，心里也不禁赞叹，嫂子人可真是美啊，赞叹之后又不免一阵黯然。
赵夫人正呵斥着俩孩子没规矩，越泽早就扭糖似的腻到了赵夫人身边，告诉她吕云谦要带他们出去玩的事。赵夫人听完，看见也一脸期待神色看着她的墨卿，心里倒也是一动，让俩孩子跟着吕家兄弟出去玩玩倒也是不错。一则吕云谦是个有见识，信得过的人，二则，也是带俩孩子见见世面。尤其是墨卿，最近学习的甚是辛苦，也该给点小小的奖励，自己还正琢磨着奖给她啥呢，这会儿要是让她出去玩玩既能散散心，也能促进跟下云安之间感情。
可是转念又想，墨卿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这么巴巴的跟着几个爷们出去，似乎又于礼不合，有些不忍心地看着墨卿说：“越泽去倒也罢了，可是小墨这次怕是不方便跟着。”
墨卿的小脸才刚一黯，越泽赶紧开口说：“云谦大哥说了，此次还有他家小妹同去，让大姐做个伴呢，娘，就让大姐跟着一起吧。”
赵夫人一听，心下便安稳了，点头同意之后，便嘱咐姐弟俩，要懂事、听话，一路上不能惹事，也不能乱跑，不能给云谦添麻烦云云，姐弟俩哪还听得进去，早就不耐烦地打断赵夫人，拉着手高兴地跑了出去。
赵夫人心里暗想，这吕云谦还真是个面面俱到的孩子，这也让他想到了，不过这些日子，一直是人家吕家帮着他们，这份人情倒也欠的有点大了，该找个机会还上。好在日后子润有了官职，大约也能跟吕云谦有个帮衬，倒也不用自己太费心，就是记得嘱咐着子润些，别忘了吕家这份情意。
姚子润送走了吕家兄弟俩，回屋不久李亦陶便也回来了，看着李亦陶面上还没褪去的红潮，姚子润有些好奇地问：“亦陶这是怎么了？”
李亦陶嗔他一眼也不言语，自己坐到了床边，姚子润跟过去揽住她说：“亦陶，之前也没和你商量我就擅做主张了，过些日子咱们俩去京里，万事从头开始，怕是要吃些苦了。你若是身子还不太好，要不也等我安顿下再接你过去吧。”
李亦陶握住姚子润放在她腰畔的手，回头柔情似水地看着姚子润：“子润，我是你的妻子，你到哪我就跟着你到哪，怎生还会怕吃苦呢？”
姚子润抱紧了李亦陶，深深吸进她身上的馨香，心里想着，李亦陶以运城首富千金的身份下嫁了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举子，对自己又是如此情深意重，反观自己这些日子的三心二意，着实愧对了李亦陶的一番深情，不禁也情难自制地对李亦陶说：“亦陶，我姚子润能迎娶到你，是我这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无论日后如何，我姚子润绝不负你。”
李亦陶听到姚子润这么说，一时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知道姚子润的脾气，此番这么说了，便就会去做，自己还去小家子气的计较他心中到底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实在是太过幼稚。只要子润能待她始终一如今日，哪怕日后再有多少心仪的女子，或是因缘际会真的会娶了小姑进门，她也是该满足的了。便也忘情地把自己投进姚子润的怀抱，略有些娇羞地说：“子润，娘刚才跟我说，让咱们加紧要个孩子，她想要抱孙子了。”
姚子润托起李亦陶的下巴，仔细地看着这些日子里似乎有了些许陌生的美丽脸孔，一个吻轻轻地印在李亦陶的面颊上，在她耳边轻喃，“好啊，咱们生个孩子吧。”说出这句话，姚子润心里似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是的，他有自己的妻子，也许用不了多久，还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了。拥有了一个他渴望已久的完全属于他的家，如今又中了探花，事业上也能大展宏图，一切都朝着自己曾经预期的最美好的那一面发展着，何苦总是要自寻烦恼。
小墨有属于小墨自己的生活，听赵夫人说，她最近又十分用心功课，赵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大约也是想促成吕云安和小墨能在一起，虽说二人如今年纪都还小，可是看云安对小墨似乎也是格外的关心和在意。自己去了京里之后，假以时日，小墨会忘了她的荒唐，再大些，若是和云安有缘分能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
那么，这些日子来，那把他的生活拽离原有轨道的脱缰之事，也该是划上句号的时候了。这么想着，虽然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寥落，想到那个小墨与自己再无关系的未来，会有那么一点点酸楚，但毕竟总是把沉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卸了去。
于是姚子润更加缠绵地亲吻着李亦陶，直吻的李亦陶在他怀里一阵阵战栗，轻轻卸去李亦陶的外衣，李亦陶莹白如玉的香肩，在他的亲吻下蒙上了一层红晕，姚子润再也不愿多想什么，搂住她翻进床里。
赵墨卿第二天一早便喊了越泽一起去吕府，先生还没到，他们三个就开始一起畅想，过几日出门一路上会有多少乐子。吕云安虽说也偶有跟大哥一起出去的时候，显然比赵家姐弟多些见识，但是和大哥在一起，气氛总是稍显沉闷，尤其大哥每次总是谈生意为主，能甩给他陪着他到处玩的时间着实不多。这次大哥答应他，要拿出几日的时间带他们到处去玩，吕云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先生来了一刻钟都没法安抚下来这几个心早就野了孩子，无奈地摇摇头，安排了功课让他们自己去做，便坐到一边去自己看书。
吕云谦今天在府里，先生来了之后，他就在书房外看着三个孩子。看到先生最后也懒得管，自己去读书，他便无奈地叹口气进了书房。对着先生行了一礼：“先生，是云谦不该早早地跟他们说过几日去玩的事，这会儿心思都乱了，怕是也学不下什么，倒让先生白跑了一趟。”
这教他们绘画的先生，原本就是吕府的世交，吕云谦也是他看着长起来，并且拜在他门下学过些时日的，只是后来家计所迫，便疏了功课。可是先生心底对云谦还是十分喜爱，这会儿看见云谦这么说，也是淡淡一笑：“云谦客气了，我也算偷得浮生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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