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他一个漫长的四季,走过明媚春光,走过燥热夏意,走过瑟瑟秋风,走过皑皑冬雪。
而今,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阻止眼眶里那股湿意的蔓延,最终艰难地把头枕在她肩上,轻轻地说:“我也是。”
我也是——只这一句话,就消融了整个年头以来的苦痛折磨,彷徨不安。
她和他,都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里找到了面对真实感情的勇气。→文·冇·人·冇·书·冇·屋←
烛火燃了一夜,在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尽头,很快地闪了几下,便沉沉睡去。
陆梨在叶琛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到手上暖暖的温度,觉得全世界都寂静下来。
没有下雪的严寒,也没有寒风的肆虐,她熬了这么多个只有薄棉被的夜晚,于是这个时刻变得非同寻常的幸福温馨起来。
“叶琛。”
“嗯。”
“叶琛。”
“嗯。”
“叶琛。”
“怎么?”
“没怎么,就是想多叫你几遍,我真怕我是在做梦……”
“笨阿梨。”他浅浅地笑起来。
“再叫一次。”
“笨阿梨。”
“真好……”她满足地把脸贴在他心口,觉得这一刻幸福得快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终于亲密接触了,慢慢来啊慢慢来,迟早爬上床,然后【哔哔——】自动消音╮(╯▽╰)╭
☆、43第四十三章接生
“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出来啊?”
“对啊;这都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难——”
“呸!你这乌鸦嘴;赶紧给我闭上,怎么说话呢你!”
“哎哎,我就随便说说;该打!该打!”
这日清晨;往日清幽古朴的小院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给挤了个水泄不通;有人端盆子,有人烧水;有人愁眉不展地叹气;有人来回踱步,而更多的人只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嘈杂的说话声在空气里四处游荡。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一个老婆子走出来,在众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场景时就又迅速合上了门。
“哎,李妈,里面怎么样了?孩子还没出来吗?”一个中年汉子焦急地问,“陆姑娘可都进去三个时辰啦!”
被称为李妈的老婆子眉头紧皱地摇摇头,“孩子还没出来,胎位不正,再加上母亲身体太过孱弱,没有大出血已经算好的了。再这么拖下去……哎,总之情况不妙。我是出来叫丫鬟们再打点热水来的,不跟你们说了,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众人闻言立时炸开了锅。
李妈接生了三十多年,连她都这么说,可见情况之危急。
嘈杂的说话声一直响个不停,好一会儿从院外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素净的白衫,乌发如墨,面容俊秀好看。只是他坐在一个木制轮椅上,漆黑的眼眸似是潭水一般无光无神,毫无焦距,显是双目失明。
“叶公子回来了!”
“叶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陆姑娘都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诶,叶公子,你把陆姑娘要用的药都带回来了?李妈!李妈快过来!叶公子回来了,你赶紧把药给送进去!”
又是一片喧哗。
叶琛隽秀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表情,不急不躁,只是温和地说:“诸位还请保持安静,太嘈杂的环境会令孕妇焦虑不安,我们再等等,有了这些药,相信很快就会没事的。请大家对陆梨有信心些。”
即使他双目失明,又坐在轮椅上,可他闲淡的表情和温和的语气不知怎的竟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在场的人都在这样的言语下安静下来。
好像他说一切都会好,那就一定会好。
这样安静地等待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从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院里的人闻声都不由自主舒展了眉头,于是安静的气氛终于又变得活跃起来。
“哈哈,生了!生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众人都展露欢颜,唯有叶琛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和大家的如释重负比起来,他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信赖和笃定。
没一会儿,门就被轻轻地推开。陆梨疲惫地揉着眉心从屋里走出来,纵然身体已累得不行,却仍然扬起笑脸对院里的一个中年男人说:“恭喜张大哥,是个男孩。”
那被叫做张大哥的汉子搓着手哈哈地笑起来,嘴角都合不拢了,“多谢陆姑娘,哈哈哈,多谢陆姑娘!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初为人父的喜悦和看到妻儿平安的如释重负在这个男人的面上交蘀上演,陆梨注意到他眼眶都红了。
她由衷地笑起来,在这样的欢喜热闹里安静得像枝头的一朵梨花,不张扬不喧哗,只是素净地开着。
人群之后的叶琛仰着头向这边微微倾着,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像是什么都看见了。
他能想象到此刻陆梨面上笑意,一定和在梨花谷时一样,浅浅的,却又深深地打动人心。
陆梨远远地朝他的方向望来,看到他穿着自己做的衣衫朝自己微笑着,冬日的阳光洒在他面上,有种无声的温柔。他就像是被阳光勾勒出一层金边,灿烂耀眼至极,无关乎身体的残疾与否,他一直都这么美好。
她突然冒出一个古怪又大胆的念头。
那天夜里躺在小床上,桌上的油灯已经灭了好一会儿了,她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偏过头来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叶琛。
“你睡了吗?”她轻轻地问。
“还没有。”他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侧过来。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可以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多美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她在心里叹口气,却又无端开心起来——他没了双眼,她就是他的双眼,他可以依赖她,可以信任她。
她的面目变得极其生动柔和,隔了半天才说:“今天看到张大哥热泪盈眶的样子,突然觉得张大嫂很幸福,能够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盛情关怀着,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我很羡慕。”
她很羡慕……被她的诚实给怔住,叶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砰砰地跳着,久违了的紧张。
“你在听吗?”
“……在。”
“我过去都没想过嫁人是什么样子,总觉得那离我很遥远,可是如今……”她略微停顿了片刻,努力装作很自然地问,“叶琛,不如我们……”
不如……
不如我们……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僵住,就在这样异样的沉默中,在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中,他听见她说——
“叶琛,不如我们……成亲吧。”
九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惊雷,把他的胸腔炸了个惊天动地。这个最平和淡然的人自从遇见陆梨后,就开始屡屡失去冷静,而今更是被这样一句话震得灵魂出窍。
久久不见他答话,陆梨以为他不愿意,一下子无地自容起来。
老天,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大胆最没脸没皮的女子了,竟然对一个男子说出“我们成亲吧”这样的话……她咬住嘴唇懊恼地把脸埋进被子,觉得这辈子所以的勇气都花在这一刻了。
越沉默,越尴尬。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彻耳畔,面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更是让她惊觉自己从脚趾开始发烧,一路烧到血液里。
天,让她死了吧。
很久很久,她听见叶琛模模糊糊地叫她的名字:“陆梨?”
她大气也不敢出,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陆梨你睡了吗?”
继续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最后是叶琛深深地叹口气,无奈地坐起身来,“你一定要折磨我是不是?明知我腿脚不便,还要我到你那边来。”
她终于忍不住把被子拉开一条缝,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到我这边来干嘛?”
叶琛无奈地说:“我怕我再不过来,你就会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了。”
她的脸再次红透,变成了煮熟的虾。
幸好……幸好他看不见!
“你……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赶快……赶快睡了吧。”她结结巴巴地叹口气,有些失落地转个身,背对他闭着眼。
说不难过不失望……是假的。
即便只是一时冲动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充满期待他会答应的,就算只是开个玩笑哄哄她。
她觉得眼底有湿意在蔓延,自己在遇见他以后竟然变得该死了的脆弱敏感,一点不像从前的她。
就在这样万籁俱静的时刻,她听见背后传来他温柔的嗓音,“嗯。”
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滚落,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她努力忍住,却仍是控制不了隐隐的啜泣声,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动静会被听力过人的叶琛尽收耳底。
听见就听见吧,反正她已经没脸见他了,再丢也只是一样的……
她能感觉到叶琛一点一点从他的床往这边移动,最后身边有一处地方轻轻地塌陷下去。他在她身后,轻柔地伸出手来把她的身子转过去,然后准确地摸到她的面庞,将那些泪珠一点一点全部拭去。
“笨阿梨。”他无可奈何地又一次这样叫着她,最终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她拉进怀里,“我什么也没听到,因为这样的话应该由我来说的。”
她僵在他怀里。
“陆梨,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一个双目失明、行动不便的人,嫁给一个武功全废、一无所有的人。
他曾经是众人仰望高高在上的见风公子,如今却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她会愿意嫁给他,这难道不是一个神迹吗?
他听到她捂住嘴唇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念着“我愿意”,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笨阿梨……”除了这一句,他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果真够笨的,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陆梨把头枕在他肩上,喃喃地说:“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还有我。”
他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真实过。
是的,他还有她。
这个镇叫做清溪镇,位于江南一处偏远的山脉里,镇民并不多,大多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由于地势偏远,人口稀少,故镇里就算有哪家杀鸡宰牛了都算是大事一件,更不用说……成亲。
最近清溪镇很热闹,因为来此定居不久的女医者和她的丈夫要重新举行一次成亲仪式——听说是因为家境拮据,因此之前都没有举办过一次像样的典礼。如今在这里,在众多热心镇民的帮助下,他们要重新拜天地了!
说实在的,当陆梨听到叶琛这样对外宣称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她在小屋里笑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最后终于在叶琛又好气又好笑的软硬兼施中停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原来赫赫有名的见风公子竟然这么会撒谎。”
叶琛支着下巴想象着她此刻的模样,必定是面似桃花,眉若春山,唇角挂着一抹缱绻动人的笑意。
他无可奈何地扬起嘴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梨怀疑地问:“我有撒过谎吗?”
他挑眉,从怀里缓缓摸出一个锦囊,含笑道:“风诺做的?”
那个锦囊!
他还戴着……
陆梨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什……什么?”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他的手安静地摊开,那只青色的梨花锦囊就这样摆在其上,洗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污泥。
他没有告诉她他为了这只锦囊冒着倾盆大雨不顾自身安危在山间奔波到晕倒,也没有告诉她即使在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之时仍旧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它,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安静地对她笑着,唇边是一抹晕不开的温柔。
陆梨一下子懵了——他知道这是她做的?
“你……你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锦囊。
“那天晚上我到书房来跟你道别,在窗外听见你和宁欢说话了。”
“可是第二天——”
“第二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仍然收下了它。”他帮她补充道,“那个时候我不敢面对喜欢你的事实,却又抑制不了地收下了这个锦囊,还可笑地想着它会是我关于你唯一的纪念。我戴着它,一刻也不离身。”
“所以……”她像是傻了一样望着他,“在江南遇见你,你说你把它放在枕下,没有戴在身上……”
“假话。”
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说些莫名其妙的假话,也不知道是想骗你还是骗自己。”他轻笑起来,合拢十指,把锦囊放在唇边轻吻一瞬,“梨花一枝望君归,但愿从今以后朝夕相伴,再不让你思归。”
陆梨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走近他蹲□来,把脸埋在他双膝上喃喃地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煽情的话了……真叫人难为情。”
他摸着她的发笑得很是开怀,“那好,我不说了。”
“不行,我的意思是你得多说几次,这样我才会习惯,才不会难为情。”
见着她露出这样难得的顽皮的一面,叶琛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阿梨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她勾起嘴角调皮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就是故意误导大家往陆梨要生孩子了那方面想的……没留言没动力,本来打算下章就把滚床单的戏份上了的……对手指[小说网·。。],唉唉唉,真是没动力……
噗,七爷一把年纪了你们难道还要我卖萌求留言咩?
☆、第四十四章
这一年的除夕在众人的期盼中如约而至;带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和充满激情的风婆;席卷了这个小镇。
院里的梅花在昨夜悄悄地开了;洁白素净的花朵活泼地绽放在枝头吐露芬芳,香气隔着小桥都能闻到。
陆梨站在院里踮起脚尖撇下高枝上的一缕枝桠;然后凑到鼻端闻了闻;笑着把花□花瓶拿进屋子给叶琛。
“昨夜才开的。”她欢喜地把瓶子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去看着窗边坐在轮椅上的人;“你在做什么?”
叶琛闭着眼转向她,淡淡地笑了,从她的语气里就能感受到她无比欢乐的心情,“我在想;天气这么冷,若是在梨花谷里,喝一杯梨花酿,该有多好。”
陆梨无声地勾唇一笑,从门后拿出两坛子酒来,“梨花酿是喝不着了,但是……我们可以喝梅花酿!”
两杯酒,两个人,窗外是皑皑白雪,屋内是浓浓酒意。
其实不过是放了些梅花花瓣在酒里,根本称不上是什么梅花酿,但陆梨的情绪感染了叶琛,他很配合地举杯和她清脆一碰,然后笑着饮下了酒。
陆梨很愉悦,酒过三巡,竟然高声唱起了歌:“桃溪惆怅不能过,红艳纷纷落地多。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她忽然偏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叶琛,向来清明安静的眸子里因酒意染上了一丝氤氲,她没有开口,那样灼热的目光却像能穿破空气直达叶琛的心里。他看不见,却觉得心跳得厉害。
“陆梨……”他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少喝些酒,否则伤身。”
她恍若未闻地走到他身旁,忽然俯身在他面颊上印下一记轻吻,喃喃地说:“若是不借着酒力,我才不敢做这样的事。”
她醉了……他无可奈何地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去床上歇会儿,别喝了。”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怕我酒后乱性?”
他摇摇头,“我是怕我定力不足。”
定力……不足?好像花了很大功夫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陆梨揉了揉不大清明的眼,嘟囔着:“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你的定力了!总是藏着掖着,叫我无从得知你究竟在想什么……”
此时的她是真的不胜酒力,素来安静的模样突然变得活泼得过分起来。她不耐烦地挥开叶琛想要扶她去床上的手,转而坐在地上靠在他膝上。
“阿梨。”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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