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崖边坠落下去。
她的心跳止于这一秒。
接下来是很短暂的一瞬间,陆梨终于也奔到了崖边。看着叶琛的身影飞快坠落着,如同天边陨落的星辰,几乎是立刻,她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眼里的决绝似是冰山之上的锋芒,锐不可当。
这是映臻第二次看到这样的一幕——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悬崖上坠下。只是前一次是叶琛追随她,这一次,换做她追随他。
他震惊地钉在原地,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叶琛是毫无顾虑地跳下悬崖的,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不用再面对一切责任和道义的束缚了,死亡对他而言是唯一的自由。
他为了别人活了一生,如今总算,可以自己选择死去的方式。
陆梨已走,他再无牵挂,纵然她会因为他的决绝而痛苦很长时间,可他知道她如此聪慧冷静,一定会好好过下去。他隐隐觉得欢欣,却在下一秒看到那个黛衣女子不顾一切地朝这里奔来,然后紧随他后,一同坠下无尽的深渊。
不要——
他听见自己从心底里爆发出了最沉痛的呼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在中毒如此之深的情况下使出最后的内力,在落地前朝上方人影重重一推,减缓了她的冲力,而自己却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朝崖底坠去。
悬崖之下是一片汹涌的江流,乱世嶙峋,激流奔腾。
叶琛重重地坠在水中一块乱石上面,哼都未哼一声就被一个浪头冲走。在意识模糊前,他看见陆梨哭着向他扑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他。
可是他最终也没能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抓住她。
那样温柔平静的容颜,那样如沐春风的笑容,实在不适合这样悲怆惊惶的表情。她应该永远盛放在梨花谷里,像一朵永不凋零的梨花般,活得素净美好。遇见一个爱她的人,拥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唱一曲悠扬的小调,踏春而去,咏而归。
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这个人可以是他,在她之前不再遇见其他女子,不再卷入这么多阴谋,哪怕生活困顿贫穷,哪怕相貌平凡普通,只要遇见她就好,只要平安喜乐不知流年就好。
他想要再次抬手触摸一次她的脸,说一句他这辈子都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可是手指无力地动了动,就从胸口涌出一股血腥的液体。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再看她一眼,可一切感官都在渐渐远去。
愿孟婆的汤还未熬好,这样过奈何桥时,我才不会忘记你。
若是真的有下一世,我不想做一个好人。我要不顾一切地抓紧你,不论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责任和仇恨,都不管不顾地自我地活下去。
因为此生我最遗憾的事,便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所有的悲喜都埋在心里,连一句最简单的喜欢都成了奢侈。
依稀间,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幕由来已久的画面:她一面伸着懒腰,一面从船舱里撩开帘子站起身来,肩上的发辫竟然就是两条松松的辫子,一袭黛色罗裙,一朵盛开在裙摆处的洁白梨花,此外再无其他修饰。
她抬眸朝他一笑,既不欠身也不点头,十分自然地看着他,“又相见了,阿琛。”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心无力写虐。所以后面的剧情不会这么纠结了,会有温馨会有喜感的。
这算是一个转折,如果你们勉强没那么讨厌叶琛了的话,请允许我让他和陆梨一点点修成正果吧。
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幸福,不管是陆梨叶琛、宁欢晴风、风诺言贺,还是看到这里的你们。
这是阿七很妹纸很妹纸的小心愿哈哈。
☆、40第四十章新生
江湖快报;前任见风阁阁主叶琛不甘其位被夺;率兵攻入风山,为一己私欲,不惜与同门弟子自相残杀。此举在江湖上激起滔天波澜;一人疾呼;群雄响应,众多江湖名士于血战之前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权势纷争,而现任阁主郁晴风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有传言说他对于同门相争一事感到万分悲痛;自觉无言面对历代先人;因此闭门不出,静思己过;也有传言说他其实有意让出阁主之位;避免同门相残。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郁晴风毫无疑问都是最后的赢家。
向东和未远的计划受阻,加之舆论导向的压迫,他们不得不放弃这场战争,而郁晴风在最后关头下令让他们离开,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见风阁乃当今江湖最有威望的门派,如今发生此等丑闻,无疑令人大失所望,要等到元气恢复恐怕来日方长。但郁晴风的声望却是自此大增,一举超越了先前的叶琛。
而在见风阁后山的一处小院里,郁晴风一眨不眨地坐在床沿凝视着床上睡颜安静的女子,伸出手来轻轻划过她的眉眼。
这是细如弯月的眉毛……总是因为欢笑而扬起,好像这世间就没有值得悲伤难过的事。
这是明亮有神的眼眸……看似没心没肺,成日都盛满笑意,只有他知道那里装着一泓温润的清泉,承载着世间最美好最纯净的一切,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人心。
这是弯弯的嘴角……总是浅浅地上翘着,笑起来的时候会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叫人听了也抑制不住地跟着她欢喜起来,不可思议至极。
那个平日里活蹦乱跳、吵吵闹闹的女孩子头一次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沉默地抿着嘴唇,双眼紧闭,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活泼闹腾。
他觉得心口涩得发慌,忍不住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尽管钟玉说了她并无大碍,他却仍是怕得要命。当她毫无征兆地挡在他胸前为他承受了那一剑时,他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恐惧失去什么,并且该死了的无助。
他终于肯承认,他在乎她在乎得超过这世间任何东西,哪怕他曾渴望得到的父爱,哪怕他费尽心机策划多年想要得到的结果,所有的一切和她的安危比起来,竟都如同蜉蝣一般渺小的可怜。
他紧闭着双眼,喃喃地低语:“快醒来……只要你醒来,我答应你做个好人,从此再不让你担忧……”
窗外的斜阳一点一点沉在山头,细碎的金光像是被人捏碎一般穿过窗口投影在他温润美好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竟有一丝伤感,却又温柔至极。
宁欢无声无息地睁眼看着他,眼里是隐隐笑意,却又带着点点泪光。
他不知道她醒着,她却听到了他的心意。
真好,他爱她……
在郁晴风睁眼的前一刻,她隐隐察觉到他睫毛的颤动,于是又立马闭上双眼继续假装昏迷,郁晴风不疑有他,仍旧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刚开始是想继续装昏一会儿就好,他害她纠结担心了那么久,难道不该受点惊吓受点折磨?但是闭上眼睛以后,不知是床太舒服还是心情太过愉悦轻松,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完全把这个还在为自己担惊受怕、懊悔万分的男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的时候,郁晴风正打算帮她重新盖好被子,以免寒风入衾,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就惊闻这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手一顿,他阴晴不定地注视着这个睡得很无法无天的人。
……哈,不是说虽无生命危险,但须得昏迷半月才能恢复意识吗?还是说……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会打鼾?
他的眉毛危险地挑了挑,强忍住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从床上一把揪起来的冲动,转身去找另一个罪魁祸首,打算把无名怒火洒在那个人身上。
而见风阁的御用大夫——钟玉小姐,此时正在池塘边欢快地打着水漂,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有中莫名其妙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过想到郁晴风那家伙被自己和宁欢摆了一道,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来,从小被算计到大,如今终于换她恶整他了!哈哈哈,这个嫂子她认了!
就在她忍不住叉腰狂笑时,忽觉一阵劲风毫无征兆地席卷到身后,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脚揣进了面前的湖里……
……
……
……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可是……大冬天的啊啊啊!
那杀千刀的居然就这么把她踢进了湖里!冻得死人的湖里!
她一边扑腾一边怒吼:“郁晴风……你……你这个……这个禽兽不……不如的……王八蛋……我要……我要杀了你!”
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湖边的男子笑得灿若杏花,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隽雅妖娆。
……行了,气消了,是时候回去找宁欢那丫头谈谈人生说说理想了。
这个冬日在一场无头无尾的战役中拉开序幕,却又在接下来的安谧中逐渐走到一半。已入隆冬,天寒地冻,见风阁上因为有人心头的温暖恍若春暖花开,而在遥远又平静的小镇上,却有人在过着有史以来最凛冽难熬的一个寒冬。
窄窄的小巷里,一个未施粉黛、面容略显苍白的素衣女子打着油纸伞在雪中飞快地走着。她手里拎着厚厚几包药材,顾不得被风吹乱的刘海和辫子,匆匆忙忙地赶着路,却又因为路太滑,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紧紧地拽着药包,才不至于把刚买好的药摔了出去。她低头瞟了眼擦伤的手心,皱了皱眉又爬起来,捡起被风吹到一旁的油纸伞后又开始赶路,只不过这次格外小心了些,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
穿过重重小巷,踏在被薄雪覆盖的石板路上,整个街道因为天气太冷而空旷无人,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急促而又寂寥地响着。她又转过了几个弯,经过一座小桥,这才匆匆走进一家老旧的小院。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卧榻的人下意识地动了动,却未曾睁眼朝窗外看上半分。
这屋子很小,是泥瓦房,家具更是简陋,除了两张床铺一张桌子,就只剩下一个陈旧不堪还散发着老旧木材气味的立柜。整个房子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即便它已经很小了,也仍然因为家具稀少而显得孤寂可怜。
榻上的人闭着眼靠在墙上,背后枕着一个半旧不新的枕头,腿上覆着厚厚的棉被和毛毯。在他左手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手炉,被人用特意缝制的棉套包起来,不至于烫伤取暖的人,而从两侧露出的部分来看,手炉还很新,铜色均匀,没有半点划伤的痕迹。
随着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毫不惊讶地听到下一刻那个人走进房门的脚步声。素衣女子把油纸伞收起来抖了抖上面的雪水,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在门边,接着将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朝他走了过来。
“天气又冷了些,外面下起大雪来了,很多铺子都关了门,大街上冷清得像是荒山野林似的。”她一边语气轻快地说着,一边把微微开着的窗户合了起来,然后转头就看见那个被搁置在一旁没人使用的手炉,“走之前给你添的刚烧好的炭,怎么不用?”
不等床榻上的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把手炉舀起来放在他手里,其间触到他冰的可怕的手指,忍不住皱眉道:“你看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手炉在身边又不知道用,真是不怕冷……”
她这样抱怨着,然后又转身重新舀起桌上的药包打算去熬药,包括背对他的时候都还一直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着些平凡又稍显絮叨的话语,比如听说巷口张家小哥的大黄狗走丢了,又或者是回来时看见桥下的河水都冻成冰了之类的。
最后她离开了房间,屋内终于又回归岑寂。
床上的人仍旧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还醒着的事实,虽然,他确实是希望自己睡着了。
不止现在,他希望自己从落下悬崖那一刻起就彻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最好。
这个屋子很小——之前已经提到了,简陋什么的也不用说,屋内勉强能够栖身的两张床用桌子隔开,只是唯一的差别是空着的那张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而那个双眼紧闭的男子坐着的床上却是盖着厚厚的棉被和毛毯。
叶琛的面颊比之一个月前瘦削了不少,紧紧抿着的嘴唇像是锋利的刀片,容颜苍白,眉头深锁。而不知为何他始终闭着眼不愿睁开,好像在逃避现实一般不愿面对活下来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陆梨端着碗药又重新回到房里,随着她的进来,屋里又不复先前的安静。她一边把药端到他面前,一边坐在他身旁开始说话,从街巷趣闻再到米价油价,从天气糟糕再到该添棉衣了,那个一向安静寡言的女子不知怎的,竟像个寻常妇人般捡些平淡得可笑的事儿说个不停。而叶琛始终安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说。
喂他喝完这碗药后,她把碗搁回桌上,纵然语气?p》
峥斓丶绦桓鋈俗运底曰埃夹睦锏钠1谷瓷钪氐盟剖俏蓍苤系陌òò籽?p》
事实上,叶琛这样一言不发已经整整一月了。
自从他们从悬崖上坠落下来却没有死去开始,她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保他一命,而他虽然活了下来,却开始用这样的沉默面对她。
她疲惫不堪地继续假装轻松,可是心里的悲哀却像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来。怔怔地看着他形同死去的样子,她开始庆幸他看不见她比他还枯槁的模样。
是的,他再也看不见她,也看不见这世间任何美丽的事物了。也许是剧毒所致,他昏迷半月,醒来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非但如此,他从高高的山崖上跌下,又为了救她而加速撞击在水中的礁石上,肋骨断了三更,右腿腿骨更是被撞得粉碎。
武功尽失,双目失明,行走困难,这是那个昔日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见风公子面临的现状。
她无法揣度他心里的痛苦,只能静静地陪着他,说着可笑又无聊的话,想让他感觉到一丝生活的气息,又或许是聊以慰藉她慌乱不安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让叶琛毁容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41第四十一章妥协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了;分分秒秒对屋内的两个人来说都漫长而艰辛。陆梨不敢去想叶琛的心里有多绝望无助;只得每日若无其事地帮他治病,和他聊天,试图让他振作起来——虽然这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放任自己陪他一起悲伤一起绝望;事实上;她已经很知足了。老天肯还她一个活生生的叶琛,这难道不是一个莫大的恩赐了吗?他还活着!他还能听见她说话;还能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即使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啰嗦着,她也已经忍不住为这样的场景泪流满面了。
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她把药碗端去洗了,然后又回到屋里舀起针线开始缝制棉衣;叶琛还是安静地靠在那里;而她也已经把能想到的话题统统说完,接下来的时光注定相对无言。
窗外的白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鹅毛般覆盖在院里,很快积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当一个人专注地坐着某件事时,时间会好打发得多。她再次抬头看了眼黑下去的天色时,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叶琛身旁,“该针灸了。”
叶琛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事实上他近来几乎都是这样,好像完全躲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隔绝。
陆梨也差不多习惯了,只是象征性地打声招呼,然后就舀出药箱来要他扎针。岂料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无动于衷,反而破天荒地开口说话了。
“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某个遥远而僻静的角落,漠然,清冷,不带一点感□彩。可即便这样,陆梨也清晰地听到从胸腔里传来的一声微弱声响,她的平静淡然在这样的声音下全然破碎,然后整颗心都开始冰消雪融。
她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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