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是大小款式,还是里面的内扣,几乎都和我现在用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针囊上面,绣着精美的金鸦图案。
针囊里面,果然有一枚细细的银针,细若发丝!
“回天鬼针?”我捏着那枚银针,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什么是回天鬼针?”周虫一把抓过我的手,急问道。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想了想,这才说道:“医者的最高境界什么,你可知道?”
我没有等周虫回答,就继续说道:“那是生死人,肉白骨,可是,这只是传说,妙手回春都是一个神话,何况是生死人,肉白骨了?这是有违天和的!但是,我们这一门,却一直有着仙针回天,鬼针索命的说法——这种针和普通的银针不同,要比普通的银针细了很多,现在的工艺大概能够轻易的打造出来,但是以前,普通的银匠手工打造的话,几乎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如此说来,这个针囊,应该是你同门的?”周虫问道。
“大概算是的!”我点头道,“不过,自从家父过世,我们这一门,大概算是死绝了。到不知道你问这个,却是为什么,还有——这针囊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当年在这祠堂内,家师遭人暗算,就是这根你说的回天鬼针。”周虫说道,“如果不是这人暗算了家师,家父也不会因此身亡。”
我终于明白,周虫为什么见到我的针囊,居然如此的激动了,杀父之仇,可谓是不共戴天,更重要的——连着一点缘由都没有。
周父之死,可以说是完全的没有理由。
“二十年前,我只有十来岁。”我笑了一下子,“没有本事偷袭令师。”
“我不是说你……”周虫摇头道,“若是你,自然不会来此地了。只是,令尊——”
“我家老头子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从周虫的手中接过那个针囊,仔细的看着那个金鸦图案。
火焰——金鸦——
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图案,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啊?
“怎么了?”周虫大概是见我神色有异,问道。
“这个图案,我见过,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我说道。
“西门先生!”周虫闻言,大是激动,抓着我的手腕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想想——我们周家,可是被他害惨了。”
被周虫这么一说,我只能够静下心来,仔细的想去,想了很久,我突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周虫很是激动,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明白周虫的心事,好好的一家子,就因为这回天鬼针的缘故,弄得家破人亡,父亲惨死,母亲改嫁,奶奶如今也死了,就剩下一个老头子爷爷,还不认这个不人不鬼的孙子。
但是,那个人也死了……
“雁栖曾经画过这么一个图案,我在他书房见过,只是——你知道的,他也过世十多年了,死于矿井塌方,连着尸骨都没有找到。”我说道。
“雁栖是谁?”周虫问道。
“雁栖苍梧!”我从口中吐出四个字。
“果然是他!”周虫道,“只是,不会是他的,他就算活着,比你还要小,怎么可能?”
“他不是我们这一门的,不懂针灸之术。”我摇头道,心中却是满腹狐疑,这十多年的时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雁栖的死另有缘故,只相信,天妒英才,或者说,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存在,有碍天和,老天爷都容不下他。
但如今想来,似乎这其中另有缘故——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我去米国的前夕,他曾经收到一封信,然后,那封信的落款,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图案。
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隐瞒我的人,却对我隐瞒了那封信的内容,等着我从欧美国家转悠了一圈回来,收到的,只是他的噩耗,然后……余下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也没有太过的追究。
甚至曾经想过,他这样死,也没什么不好,否则,等着再过一年半载的,他血气枯萎,我去无力回天,只能够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只怕更是难受。
可现在想来,莫非他的死,竟然也另有他因。
第十四章 人蜕
周虫说道:“总算有些收获,至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我带你去看师父。”
“好的!”我点头道。
这个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周虫的师父,已经不仅仅只是好奇,我还想要知道,那个火焰金鸦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令师没有说起过这个?”我问道。
周虫摇头,带着我出了门,直奔东山,越走,我就越感觉不对劲,这附近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荒冢累累。
“你们村的土坟,不是都被平掉了?”我好奇的问道。
“平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周虫说道,“出了那档子事情,村子里面的人都很是害怕,于是,就把一些残骸捡起来,再次安葬,就是这里了。”
“哦?”我答应着,能够表示理解。
“那个干尸呢?”我问道,“也葬掉了?”
“没!”周虫说道,“听说没找到,我那时候太小了……真的不知道。”
“没找到?”我好奇啊,这周虫的姥爷失踪就算了,毕竟,大活人的,腿长在肚子底下,他爱上哪里就上哪里,谁管得着啊?一具已经被掏空的干尸,难道还会跑不成?如果是金银财宝,没了就没了,可能是有人藏了起来,可一具尸体,谁要了?
“村子里面的人都说,那干尸就是妖孽,要找出来烧掉,或者埋葬。”周虫说道,“但是,就是没有找到。”
“成了,还长腿跑了。”我说道。
“我师父也感觉很是怪异。”周虫说道,“那个干尸,有些来历的——据说……”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不在说下去。
我却是好奇,问道:“据说什么啊?”
“据说是人蜕。”周虫说道,“师父是这么说的。”
“就是人褪下的壳?”不知道为什么,我陡然感觉一阵寒意,爬上心头,人蜕下的壳?虽然周虫和我说了这么久,给我灌输养虫驱虫,利用虫子的蜕变,完成己身的蜕变,达到不死不灭的概念,但是,我还是不能够接受——人蜕!
“是这里了,西门先生,你小心一点!”周虫说道。
我低头看了看,跟着他走了半天,已经走到一处山坡上面,下面是一处陡峭的悬崖,但是,这个悬崖上面,却隐着一条羊肠小道。
“家师居住的地方,有些怪异,有劳西门先生。”周虫说道。
“没事,我见过的怪人也够多的。”我说道,对于这等山路,我还可以胜任,紧紧的跟随在周虫身后,手脚并用,很快就攀了下去。而下去一半,我就发现了一根隐蔽的软索。
我看着周虫扯过软索,顺势而下,不仅笑道:“令师居住的地方,可真够神秘的,他老人家平日里上上下下,岂不是麻烦?”
“下面另有通路的,只是要绕上大半天的路,这个软索,平日就我走。”周虫说道,“我知道西门先生身手了得,自可胜任。”
“你少拍我马屁!”我低声骂道,“我来你这里一夜,被你吓了几次,我可既胆小又怕死得紧。”
周虫没有回答我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我一愣,顺着周虫的眼神看了过去,不禁也吓了老大一跳,在悬崖下面,就是一个小树林子,而今,在那个树林子的边缘,一颗歪脖子树上,远远的看去,挂着一个人。
“师父……”周虫突然痛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悬崖下面跑去。
大概是太过紧张激动,或者说是山路陡峭,周虫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但是,他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着前面跑去。
“喂!你等等我!”我急叫道。
但是,周虫就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只是向着树林子跑去。
我无奈,只能够跟在他身后,到了那树林子边缘,周虫早就趴在地上,对着那树上的人,失声痛哭:“师父……师父……”
我心中狐疑,难道说,周虫的师父竟然想不开,一根绳子自尽了,难道说,他不知道周虫特意请了我来,还没有等我给他看病,他就受不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向前走了几步,正巧,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那挂在树上的人,被人吹得左右摆动了一下子,我一见之下,吓得差点没有叫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人了?这根本就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周虫——周虫——”我惊叫道,“你别哭,你起来看看。”
周虫却是不理会我,一边痛哭,一边死命的捶着地面,口中叨咕着一些什么东西,我无奈,只能够大着胆子向前,走到那人皮面前,细细看了看,我却发现,那人皮似乎有些异样。
作为一个走方的郎中,我也见过很多怪病,但这人皮——如果生在活人身上,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这人皮已经开始硬化,有些类似于虫壳,不太像是人类的皮肤组织,柔软细腻。
整张人皮完美无缺,背后有一个裂开,里面有一些粘糊糊的黄色液体,不像是血液,但我可以保证,这些黄色的液体,也含有蛋白质,不是毒素。
这绝对不是被人剥下来的人皮。
虽然我知道,这个想法荒诞得很,但是,根据我多年的行医经验,这绝对是最正确的结论。
“周虫——你师父不是被人剥皮了。”我说道,想起周虫曾经对我说过,他师父是蜕变没有完成,才寻医问药的。
难道说,如今他师父完成了蜕变,这个人皮,就是他师父褪下的老皮不成?人蜕皮?想想都荒唐。
“好了,他妈的,你不要哭了!”我被周虫哭得心乱如麻,再看看那诡异的人皮,当即走到他面前,把他扯了起来,说道,“说不准,你师父已经完成蜕变了,你看,这人皮快要赶上虫壳了,外表够坚硬的,怎么做到的?”
“你懂个屁。”我不说还好,我一说之下,周虫摸了一下子眼泪,骂道,“我师父就是没有完成蜕变,所以变成不人不鬼的,平日里只能够躲在墓室里面,陷入冬眠状态,我请你来,就是想要让你帮他,要么让他蜕变完成,要么就是让他恢复原本人样,可现在——你看看,他是被人强行从人壳中剥离出来的,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凶多吉少了。”
周虫一边说着,一边就在地上坐了下来,仰头看着挂在树枝上的人皮。
我也在地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对周虫的师父好奇得很,如今看到这张诡异的人皮,就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缘故,居然让他本身的老皮开始硬化,然后开始剥离?
但是看着周虫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想来做这个,也是你们的同门,否则,换成普通人看到人蜕壳,不吓死才怪——反正,如果不是你指引起来,我看到一个墓室中的人,虽然陷入了冬眠状态,但是却要蜕壳,还是没有那个胆气,把他从人壳中剥离出来的。”
被我这么一说,周虫也扭过头来,看着我,然后,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子,这才迟疑着说道:“难道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他们是谁?”我问道。
周虫不答话,只是低头不语。
我见他不说,想起昨天碰到他开始,种种前因后果,他似乎都隐瞒着我什么事情,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问。
别说他这样的怪癖之人,就算是普通人,心底多少也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未必愿意告诉我这样的外人。
我只是一个郎中而已,给人看病,收取诊金,别的与我何关?
但周虫就这么不说话,我也无奈,从地上站起来,取出背包,从里面翻出小镊子,沾染了一些流在地上的黄色黏糊液体,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子,味道有些怪异,不像是人体散发出来的问道,倒有些像是某些树木。
我又抬头看了看那挂在树上的人壳,背后有一条整齐的划痕,像是刀划过的,从背脊一直延伸到头皮上面,人壳里面自然是空的,肉体已经被剥离了出来,只剩下了那些黄色黏糊液体。
有一根麻绳,打了一个活扣,把人壳掉在了树上,乍一看,就像是这人自己上吊吊死的。
从那人壳的表面看,周虫的师父应该是上了年岁了,至少也七十开外了,灰白的眉头,灰白的头发,甚至,他下身的毛发,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我叹了口气,造孽啊,伦理这样的老人,如果活着,也应该安享晚年,可他居然学什么驱虫术,最后把自己弄成这等模样,被人剥了人壳,赤身裸体的吊在这里。
“我该怎么办?”突然,周虫抬头问我道。
我被他这么一问,倒是呆了一下子,想了想才说道:“当务之急,要先找到你师父的肉身,看看他是死是活,倘若活着,说不准还有救,若了死了,最好也和人壳一起安装。”
我不知道驱虫师死后,会不会求全身而葬,但听得古代那些宦官,若是死后,都会求全身入葬,免得来生还是残疾。
另外有些蜕壳的昆虫,据说在蜕壳之后,也会把自己蜕下的老壳吃掉,不会遗留下来。我听得老人说,成精的蟾蜍,就会蜕壳,但人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蟾蜍壳,那是因为,蟾蜍蜕壳过后,就把自己的老壳吃掉了,不会留下来。
第十五章 茶毒
周虫听了我的话,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飞快的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洞穴跑去。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那个山洞的跟前,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墓室,墓碑已经倒塌,横在地上,还有一些残碎的石屑。
“你师父平时就住在这里?”我好奇的问道。
“是的!”周虫答应着,“我师父那个样子,见不得人,只能够躲在墓室中,我每隔十天半月的,进来看看。”
“哦?”我不置可否的答应了一声,周虫的师父既然已经陷入了冬眠状态,可能是不需要食物的,不对啊?听的说,有些动物在陷入冬眠状态后,也需要一些食物和水分的补充,只是不知道周虫的师父如何了。
石洞是个典型的墓室,规模倒是不算太大,可能是古代王侯之墓,前面有一些石桌石凳,还有残存的蜡烛,证明这个墓室有活人居住过。
后面,伦理就是典型的墓主存放棺木的地方,有一些缩小了规模的楼台等等,还有小型花园子,里面都用金箔扎成的花草树木形状,两个纸人,打扮成金童玉女的模样,在园子里面嬉戏。
只是,原本布置完美的墓室,如今却是一片狼藉,就连着那些缩小了规模的楼台,都被人给砸得粉碎。
棺材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里面有一些棉被,自然不是原本主人殉葬所用的,想来是周虫师父的日用品。
而如今,连着这些棉被,都被人撕开,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低声叨咕道。
杀人不过头大点事情,这片墓室中,原本的主人自然是不知道被安置在什么地方了,可能老早尸骨无存。如今成了活人的居所,可什么人这么狠,居然把这里捣鼓的不成样子?
“师父——”周虫三步两步抢到宫床上,低头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棺木,然后,用力的捶了一下子旁边的石头栏杆,骂道,“这也太狠了。”
“喂,你家老头子得罪谁了啊?”我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