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接着目光往门外一瞥,说道:“在下要走了,今天是君爷休息的日子,但君爷只能在这
间石屋前面草坪上散步,千万不可踏入花林一步,因为谷中花林,都睹含奇门变化,不知底
蕴的人就会失陷在里面。”
君箫问道:“罗兄也不清楚么?”
黑衣人道:“在下在谷中已经—年多了,但也只知道东区一片花林的走法,其余就不知
道了,君爷初来,务必小心为上。”
君箫点点头道:“在下自会小心应付。”
黑衣人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食盒中,四菜一汤,菜肴相当不错,君箫吃了三碗饭,意犹未尽。
深谷之中,花林之间,一间孤独的石屋,自然是静寂的。
君箫并不想学常夫人的刀法也无意把“四九刀阵”每一招画成图形,交给黑衣人送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来?
当然,他相信只要自己想走,没有人留得住他,但他毕竟动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常夫人
自诩震惊天下的刀法,到底有如何厉害?
他只想看上一眼就好,一个人武功到了某种程度,只要看到一招半式,就可知道全套刀
法的神髓,他自然舍不得就走。
石屋外面,是一片很小的草坪,嫩草如茵,四面都是高大的花林,看不到林外的景物。
这是一片小天地,自己就像划地为牢,被困居在花林之中。
君箫听小青和黑衣人一再嘱咐,好像这片花林十分厉害,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困在里
面,他不想打草惊蛇。
自然不会去试闯花林。
这时,他正背负着双手,站在草坪前面,仰看轻盈白云,倏然飞过远山,大有晴空万里,
任君飞去之感,心头转觉一片恬然!
就在此际,突听一阵扑扑轻响,一头白鸽,从林梢飞过,君箫心头忽然一动,举手一指,
朝那白鸽遥遥点去。
飞鸽掠过林梢,何等快速之事?
但君箫目前的功力,和从前何止倍蓰?
心念一动,指力随着发出,但听扑的一声,那头白鸽平空跌了下来,落到三丈开外。
君箫一个箭步,接到手中,低头看去,但见白鸽脚上,系着一个极小的竹管,心中暗道: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伸手撤下竹管,眼看白鸽伤的不重,在它羽翼上轻轻按摩了一阵,然后把它放到一棵枝
叶茂密的树干之上,那白鸽蹲伏了一会,就振翅飞去。
君箫两个指头轻轻一捏,竹管碎裂,里面是一个极细的纸卷,打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
“字喻一、九禀悉,准汝;等建议,特派本宫干员前往主持,该员以左手指天为号,希与切
取连系。”
下面还有一个朱红钤记,刻的是一蝎子。
君箫暗暗哦了一声,忖道:“看这字条上的口气,自然是黑衣人罗光的上面飞鸽传示了,
原来他们果然另外派了个人来,只是罗光误把冯京作马凉,错把自己当作他们派来的人了。
双手一搓,把字条搓成了碎末,随风飞散,目光瞥处,只见左首一条小径上,正有一个
黑衣人手提一把铜壶,大步走来。
那人一直走到君箫面前,躬着身陪笑道:“小的是给君爷沏茶来的。”
君箫心中暗想:“这里招待的倒是周到。”
一面点头道:“那就麻烦你把茶沏在草坪上好了,我要在这里坐一回。”
那人应了声“是”,入屋取出一个茶盘,把茶叶沏在一个精细的白瓷茶壶之中,放到草
坪上,一面含笑道:“君爷请用茶。”
说完,自顾自提着铜壶回身走去。
君箫说了声“多谢。”
盘膝在草坪中间坐下,然后取过瓷盅,倒了一盅茶,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芬,倒
是上好的龙井茶。
放下瓷盅,心中暗暗忖道:“一个人要是不牵连入江湖恩怨,就像这样隐居在一片花林
的山谷之中,任他躺卧草坪,仰着浮云,再有一盅清茗,足以清心,岂不悠哉悠哉?”
一念及此,不觉随手撤下铜箫,舔舔嘴唇,就唇吹了起来。
他原是兴之所至,随口吹着,但铜箫本是一支名器,这一吹奏,一缕箫音,抑扬顿挫,
袅袅穿云,一时神与意会,一心一意的吹着铜箫,浑然忘我!
箫声如高山流水,激石清响,如天风入松,万壑涛鸣!
一会如霓裳羽舞,轻盈柔和,一会如金戈铁马,急骤奔腾,一会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
会如钱江秋潮一线生,悠扬激荡,变幻缥缈!
正吹到意兴飞扬之际,突然心生警兆,箫声戛然而止,君箫目光迅速的朝石首花林掠去,
沉声喝道:“什么人?”
花林间人影一闪,随着喝声,走出一个发束青绢,青衫束腰,手持一管赤玉箫的俊美少
年来。
这人生得唇红齿白,好不潇洒,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竺矜持的冷傲之气,一双凤目,
亮若晓星,盯着君箫,一言不发。
君箫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请了。”
青衫少年也不答礼,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清爽,只是口气显得极冷。
君箫不知对方身份,依然含笑道:“在下君箫。”
青衫少年哼道:“你也会吹箫?”
君箫被他问得一愣,但他马上想到对方手上握着一管赤玉箫,自然是听到自己箫声,才
找来的。
他这句“你也会吹箫”,则是他十分自恃,分明含有轻视之意。
君箫虽是初出江湖,年轻气盛,但他总究有过几天阅历,心知对方好胜,自己又何必和
他作无谓之争?
这就淡然一笑道:“在下一时兴之所至,所谓短笛无腔信口吹,还望兄台指教。”
青衫少年绷紧的脸色,为之稍霁,目光掠过君箫手中的铜箫,依然微哂道:“你叫君箫,
身边又带着箫,箫当然也是你的兵器了?”
君箫道:“这支箫乃是在下家传之物,并非在下兵刃。”
他尽量掩饰身份,不想让埋恨谷的人,注意到他。
青衫少年似是深感失望,哼道:“你可知道箫也可以当作兵刃用么?”
这话自然说得十分狂傲。
君箫道:“在下倒不是不知道。”
青衫少年脸有不屑之色,冷冷哼道:“姓君的,你以后不准再以箫为名。”
他口气竟然越来越咄咄逼人。
君箫听得一怔,目光一抬,问道:“为什么?”
青衫少年道:“因为你不配。”
君箫心头有些恼火,怫然道:“兄台这话就不对了,一个人的名字,乃是父母所取,岂
可轻易更改?”
青衫少年道:“我说你以后不准用箫字,就是不准你再用箫字作名字。”
君箫看他一眼。
徐徐说道:“兄台很横。”
青衫少年道:“我横又怎么样?告诉你,我说出来的话,从无更改。”
君箫道:“在下的名字可以更改,兄台说出来的话就不能更改?”
青衫少年道:“不错。”
君箫道:“在下和兄台素昧平生,先想听听兄台的高见。”
青衫少年自负地道:“玉箫唐风,你可曾听见过?”
君箫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因为你叫玉箫唐风,所以不准在下的名字,有一个箫字。”
玉箫唐风(青衫少年)道:“正是此意。”
君箫笑道:“兄台可知在下也有一个外号么?”
玉箫唐风道:“你叫什么外号?”
君箫道:“竹箫君箫。”
这自然是有意调侃他了。
玉箫唐风气得玉脸一红,怒声道:“你……”
君箫含笑道:“兄台外号玉箫,玉箫是贵重之物,在下只是竹箫而已,这有什么好生气
的?”
玉箫唐风怒哼道:“姓君的,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这支玉箫,还能杀人。”
君箫道:“箫是祥和之物,用来杀人,未免太煞风景了,再说,在下认为兄台也未必敢
杀人?”
玉箫唐风道:“我有什么不敢?”
君箫道:“因为这里是埋恨谷。”
玉箫唐风大声道:“我偏要在埋恨谷杀人。”
君萧依然微笑道:“兄台纵想杀人,你这支玉箫也杀不了人。”
玉箫唐风才知君箫故意逗着自己,心头更气,两条眉毛一挑,沉哼道:“那你就试试!”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赤玉箫快速绝伦,朝君箫肩头点来。
君箫站着不动,握箫右手,拇指轻轻抬了一下,一缕指风,从“少商穴”无声无息的激
射出去。
他一路西来,已把“六脉真气”练的得心应手,此时和玉箫唐风面对面的,也只有大拇
指抬动,对方才看不出。
玉箫唐风一箫出手,只见君箫面含微笑,望着自己,不但没有出手封解,竟然连躲闪也
不躲闪,心中还在暗暗冷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
玉箫自然很快的点上君箫的肩头,但就在快要点上之际,箫头忽然微微一歪,从他肩头
擦过,只是毫厘之错,一下斜滑出去,好像君箫一个人忽然间,向旁移开了两寸!
当然,他玉箫出手,拿捏得准,除非君箫身子横移,他玉箫决不会落空。
要知任何人在出手之前,必然目注对方,武术中所谓眼到(看到对方可以下手之处),
心到(心里立时想到出手),手到(心念一动,手即随之)决不会看错,君箫明明站在那里,
根本没有移动过分毫!
玉箫唐风一箫落空,心头虽觉奇怪,但很快就把赤玉箫收了回去。
君箫含笑道:“如何?”
这“如何”二字,听到玉箫唐风的耳中,自然十分刺耳,这无异是证明他这支玉箫杀不
了人,一时不禁恼羞成怒,口中又是一声沉哼,说道:“你再试试就知道了。”
手腕抬处,赤玉箫再次点出。
这会,他目光紧注君箫,一点箫影,闪电般朝君箫“璇玑穴”点到。
君箫还是没动,直等他箫头快要点上之际,身子轻轻一晃,赤玉箫又从他贴身擦过,毫
厘之差,自然又落了空。
玉箫唐风心头更怒,一声清叱,人影疾然欺进,玉箫挥洒,急如星火,连续点出。
但见一支支箫影,伸缩不定,只是在君箫左右盘旋,有如一条赤火炼蛇,红信吞吐,如
影随形,追逐噬人。
君箫手握铜箫,但并未还手,只是左右进退,闪避对方箫势。
他使的正是“九转遁形身法”,身形转侧,不出三步,但任你玉箫唐风一支玉箫,如何
快捷,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看去老是擦着他身子而过,就是无法点中他身子,甚至连衣角都
没点上一点。
不,这不过是玉箫唐风的感觉而已,其实这中间却有很大的差距。
因为君箫施展“九转遁形身法”,你箫招还未递出,他早已闪开,并不是玉箫点到他身
前,才闪出去的。
他先闪开,箫却依然点到他原来的位置,自然落了空,这在君箫来说,是主动闪开,玉
箫唐风却落到了被动,只是他自己还未发觉,但如果在玉箫唐风的箫招已经点到,君箫才闪
避开去,那就是唐风的攻势的主动,君箫的闪避就成为被动。
虽然同样是闪避箫招,但主动闪开和被动的躲闪,就差得很多。
这道理,一经解释,就可了然,玉箫唐风,正在气怒头上,一心只想把对方制住,抡箫
如飞,着着进攻,自然想不到这些。
他一口气攻出了十几箫,记记都指向君箫大穴要害,也记记都只有分毫之差,擦衣而过,
没有点得上君箫的穴道,一时心头急怒交迸,大有和君箫舍命相拼之意。
正在一味抢攻之际,但听“啪”的一声,君箫一支铜箫,已压在他的玉箫之上。
玉箫唐风又急又气,君箫铜箫压在玉箫之上,竟然有着极大吸力,那想抽得回来?
君箫目光一抬,缓缓说道:“兄台可以住手了吧?”
玉箫唐风用力挣动了几下,依然未能摆脱君箫的铜箫,一张玉脸,已经挣得通红,咬牙
切齿地道:“好!”
“好”字出口,左手突然一抬,掌心登时多了一个黑黝黝的钢管,对准了君箫胸口。
这一个钢管本来是用皮带缚在他小臂上的,只要左手往下一垂,再抬起来,就可以把钢
管握在掌心,等到你发觉,钢管对准你胸口之时,你己经没有躲闪的机会了。
玉箫唐风三个指头,紧握着钢管,大拇指已经按到机篁之上,但就在此时,君箫突然侧
身而进,左手一探,一下子就抓住了玉箫唐风的手腕,往外推出。
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他一把扣住唐风脉腕,机篁也随着“嗒”的一声,射出一蓬青芒!
青芒细如牛毛,闪闪发光,敢情还涂了毒药。
原来他手中一支钢管,竟然是江湖上最歹毒的“黄蜂针”!
“黄蜂针”七十二孔,状若莲蓬,一发就是七十二只,纵然不喂剧毒,打中人身,也极
难救治,是以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公约,大家都禁止使用这类歹毒暗器。
君箫看得脸色不由为之一变,手把随着一紧,目中寒光迸射,冷喝道:“你好歹毒,居
然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我今天饶你……”
他自然是说“我今天饶你不得”,但底下的话还未出口。
玉箫唐风脉腕被他抓住,一张脸不禁胀得通红,手腕挣扎着,急得大声叫道:“你放开
我,放开……”
他情急之下,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娇婉,竟然是一个少女的口音!
君箫不由得一怔,同时也发觉自己扣在手中的手腕,也甚是白嫩细腻,分明是女子的手
腕,一时深感意外,目光望望玉箫唐风,迅速地松开了五指。
玉箫唐风迅速地后退了三步,脸上绯红来褪,目含怨怒,紧盯着君箫,切齿道:“姓君
的,你给我记着。”
一个旋身,急步朝花林中走去。
君箫望着她后形,不知自称玉箫唐风的姑娘,是谷中的什么人?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给玉箫唐风这一打扰,在草坪上品茗、吹箫的兴趣,已经索然,他弯腰取起茶壶,茶碗,
回进屋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屋内还未点灯,就显得有些幽暗,“北字十三号”提着食盒,朝石
屋穿花林走出来。
就在他跨进房门的同时,君箫就隐约听到窗前响起了一丝极轻的飒然风声。
山谷之中,花林之间,自然经常会有天风吹来,但天风吹来,是浑然一片的,从林空而
吹到屋檐,风声徐而且轻,和而不疾,这一丝飒然风声,虽然也极轻极细,却是划空而来,
倏然而往,有别于天风。
君箫耳朵何等敏锐,心中不觉暗暗一动。
北字十三号招呼道:“君爷怎么还没点灯?”
君箫道:“天黑得好快,在下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刚回进来,就这么黑了。”
北字十三号悄声道:“君爷……”
他悄声说话,显然有什么话要说了。
君箫没待说下去,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身后有人跟踪而来,不可多说。”
北字十三号奉派前来埋恨谷卧底,自然是极为机警之人,闻言暗暗一惊,立即接口道:
“请用饭了。”
放下食盒,“擦”的一声,燃起火种,替君箫点亮灯烛。
君箫含笑道:“多谢了。”
北字十三号陪笑道:“君爷如无什么吩咐,小的告退了。”
君箫道:“没有什么了,老哥只管请便。”
北字十三号欠身而退,跨出石屋,暗暗留心察看,此时夜幕四垂,花林间树影迷离,哪
有什么人影?
不,纵然有人,也难以发现。
但他相信君箫不会听错,因此走的极为小心,右手凝蓄功力,暗暗提到腰际,全神戒备
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