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心的假象。
这条护栏,若在平地,任何人都敢站上去玩耍,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放在高空,就很少人敢上来了。只因心中对危险的环境产生恐惧,其实,护栏并没有变,变的是人心。
国术就是要强壮心灵,破除虚幻,认清真我。
“平儿,练完了,就快下来吧。”李固小心翼翼地柔声道,怕惊了陈平。
陈平在护栏上练了几个小时,早已适应面临深渊的感觉,微微一笑,跃回天台,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单是站在栏杆上太小儿科了,明天我要加大难度。”
徐凡听得心惊肉跳,道:“这难度不小了,还要加?”
陈平神秘一笑,道:“回去再详谈。”
犹豫情况特殊,这几天李固和徐凡都暂时住在韩瑶弈家。
韩瑶弈知道陈平父母双亡,对他的两个师叔十分热情,听闻徐凡在某小区当保安队长,直接让他辞了,来腾龙别苑干老本行,工资翻番。
看到李固和徐凡意味深长的眼神,陈平有些尴尬,这算裙带关系吗?
韩瑶弈心知陈平或许没几天好活了,因此毫不掩饰心中的爱意,给他递拖鞋、做宵夜,十分殷勤,火辣辣的眼神,似要将陈平融化。
次日晚,夜幕阴沉,只有寥寥几颗星辰在微微闪烁。
同一个天台。
李固声音有些苦涩,“平儿,你真的要这样?这太冒险了。”这哪里是练功,完全就是自杀啊。其实他也清楚,若非陈平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断不会出此下策。
“我看算了吧。”徐凡也劝道。
“没事,上家伙!”陈平猛一挥手,阻止两人再劝。
七十三 盗天机()
李固二人叹了口气,拗不过陈平,缓缓将一个绑钉扎实的形木架,平平伸出栏杆之外,然后死死固定住字尾端。就好像在天台上临时搞了一个跳水板,只是前端多了一根横木。
“我上了。”陈平大喝一声,脱掉鞋袜,身轻如燕,直接跃上栏杆,一脚踏在木板上,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四面悬空,脚下无凭,死亡系数比昨晚增加了百倍。
“小心!”李固二人怕木架不稳,固定好后,还用手压住,凭他两人的力量,不论陈平怎么用力,木架都不会有丝毫松动。
陈平深吸了口气,像芭蕾舞演员般,轻轻踏出一步,稳稳站定。
一步踏出,感觉陡然一变。
踩在水泥栏杆上,多少心中有些安慰,因为脚踏实地。而踩在悬空的三十公分宽的木板上,顿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所有的依凭消失一空,似乎随时都会坠落,摔成肉酱。
铺天盖地的死亡恐惧似浪潮般袭来,直让陈平想立刻退回,永远躲在韩瑶弈的安乐窝中,再也不出来。
心魔!
陈平猛咬舌尖,剧痛刺激,清醒过来。这就是武道中的心魔,恐惧!若不能战胜这种恐惧,始终算不得高手。
从没在死亡边缘游走过的武者,永远不知道面临死亡的感觉。功夫再高,往往在遇到生死关头时,心魔爆发,恐惧陡生,意志崩溃,就会被同等级别对手、甚至低手击杀。
陈平虽然心跳如雷,背心发凉,全身筋骨紧缩,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再次踏出一步。心中松了口气,恐惧并非不可战胜。
万事开头难,陈平战胜了最初突然爆发的负面情绪,心神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筋骨松沉,气息下沉,更觉得身形稳如泰山,无所畏惧。
气沉丹田,一声暴喝,陈平拉开架势,开始打拳。
由于木板伸出栏杆达三米,他不敢用力,怕将木板踏断就杯具了,虽说是韩瑶弈提供的最名贵坚实的黄檀木,可是陈平脚下力量何止千斤,在杠杆原理下,再坚韧的木头,都不保险。
陈平展开小翻云身法,双脚沉稳轻柔,像抹了胶水般,死死粘在木板上,任凭木板上下弹动,依旧稳稳当当,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真找到了几分在云端漫步的感觉,这种体验是在实地上永远感受不到的。
拳出如风,用意不用力,陈平拳、掌、指不断变化,精神凝练如刀,洞察一切,体内元气活泼灵动,似喷泉般涌动到身体任何角落,和陈平的神意融为一体,意到、气到、劲到,一招一式自然而发,灵性十足。
李固、徐凡二人看得连连点头,感觉陈平一会像头大鳄鱼在拨水浮动,一会又像只灵猴在闪转跳跃。柔和时像踏浪而行,云中漫步,刚猛时又像手持巨斧,五丁开山。
在极端环境下,陈平所有精神都投入到拳术之中,似一团熊熊烈焰,将五花八门的拳术融为了一炉,再无分彼此。在这种状态下,练一分钟,胜过平时练半个月。
突然,陈平,手臂一伸,手掌虚抓,喝道:“枪来!”
李固忙脚尖一挑,将旁边的大枪杆子挑到手中,缓缓递给陈平。
陈平握住枪尾,枪杆一挥,已转了个身,一手收在腰间,一手端在胸前,持枪而立。脚下木板浮动,倒真像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冲锋陷阵一般。
猛地一枪刺出,臂与枪平,丹田抖炸,手臂一振,枪头乱点,绽放朵朵碗口大的枪花。
陈平听着枪身传来的劲力,手臂纹丝不动,只是手腕微不可见地轻轻拨动,枪身就颤动不休,显示其已深得抖大杆功夫精髓。
抖了片刻,陈平自觉气血翻滚,战意如潮,脚步移动,枪势展开,点出漫天枪影,身随枪动,人枪合一,拦拿扎三个基本动作,竟演化出无穷变化,看得两个师叔目眩神驰。
突然,陈平再次将枪收回腰间,一声清啸,以腿带腰,以腰带臂,脊柱猛然一拧,大枪划出一个圆圈,枪头乱点,在空中虚刺了几下,竟嗖嗖有声,圈杀!
使完这一招,陈平微微有些气喘,练功时间虽不长,但每时每刻都是全神贯注,体力消耗极大。当下不再勉强,吸了口气,足尖在木板上一点,人已跃回天台。
“平儿,没想到你的功夫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进步神速啊!”李固赞道。
“了不得,这才几个月,感觉你已经脱胎换骨一般,看来王七那老头子有难了。”徐凡也是笑道。
陈平微微一笑,道:“都是被逼的。若非王老头逼我,我也不会冒险盗天机。现在,我发现这样练下去,果真好处极大,心灵、意志似被洗练过,再无任何事物能动摇我的战心!”
李固二人点头道:“那是自然,功夫这玩意儿,付出多少就有多少收获。看来,五天后又会多几分胜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平分别去雷震和高红袖处,听他们详细讲解谭腿门的功夫,做到心中有数,晚上就继续“盗天机”。而空余时间就是在韩瑶弈的陪伴下,聊聊天、看看书、散散步,静养心灵。这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紧一松,暗合拳术刚柔并济之意。感觉每一晚过后,自己的念头都更晶莹剔透一分,由内而外,浑然一体,毫无瑕疵。
直到比武前一晚。
陈平问道:“弈姐,场地布置好了么?”
“放心吧,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布置。”韩瑶弈说着,从手机中调出几张照片。
陈平看了看,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比武地点,已经提前通知王七他们了。”
“嗯,好。”
“还有赵局提前派人去比武场地查看了一番。”
陈平想了想,道:“没事,赵局可能是不放心吧,他没理由害我。”
“你比武的事情有没有告诉你的小女朋友?”
陈平摇头道:“没有,我不想让她担心。”说着陈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方块的信纸,道:“若我……拜托你把这封信交给她。”
韩瑶弈无声接过这封简陋的绝笔信,靠在陈平肩膀,低声道:“若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让你直接打死廖钰强,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
“那我不是要损失几百万?我可指着这点钱招兵买马当掌门呢。”陈平笑道。
“呸!难道我还值不了几百万?”韩瑶弈嗔道。
“我可不用女人的钱,否则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陈平硬气地道。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大男子主义。”韩瑶弈轻点着他的头,数落道。
“那是。”
“那你养我咯”
“你一个包包十几万,我可养不起。”
“胆小鬼!”
七十四 第一次正式比武()
比武当天,双方邀请的好友和见证人,都从天南海北赶到中海,准备一睹大陆国术圈数十年未发生过的不对等比武。
上午,李固、徐凡二人带着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壮汉,出现在陈平面前。
“平儿,这是你另外四个师叔、师伯,当年我们七兄弟同门学艺,他们听说你要战暗劲高手,都赶来为你助威。”
“小平,好样的!年纪轻轻就敢直面拳术大师,铁掌门就靠你了。”
“他奶奶的,等你晚上打死那老鬼,我们铁掌门的名声就算打出去了!”
“对,李师兄已经跟我们说,等你打出威风,就在中海重立我们蜀南铁掌门!”
“小平,你放松就行,肯定赢!暗劲未必是明劲对手,当年李小龙还不是明劲水平,多少暗劲高手败在他手下!”
陈平微笑着,和众位长辈一一见礼,心神镇定如铁,不骄不躁,不忧不喜,这几天他已经将心态调整到最佳,不再会受到任何外物影响,心中只有今夜一战!
“各位师叔伯,我们先去看看比武场地吧。”陈平道。比武安排在郊外一个高档的休闲度假温泉山庄,是韩瑶弈的产业。陈平想先去踩踩点,熟悉一下比武场地。
众人齐声答应。
与此同时,王七家里也迎来好一群客人,都是他闯荡江湖几十年结交的朋友,前来为他掠阵。这也是传统国术比武的老规矩,除了双方都信服的见证人,还会邀请自己的至交好友,怕对方打输了,当场报复,若是单刀赴会可就吃亏了。
“王老哥,比武地点定在哪里?”一个虬髯壮汉问道,气定神闲,气质沉雄,赫然是一方名家,背后站了两三个年轻弟子。
“地点在城郊一个温泉山庄。”
“老哥,可曾去踩了盘子?”又一高挑地中年女子问道,背后也有几个一脸兴奋的弟子。
“不曾。这么多高手见证下,他能耍什么花样?只要是在擂台上公平一战,他就难逃一死。”王七冷笑道,当然不可能直说自己曾派弟子去查看,被拦在门外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担心,不管场地如何,都必须公平,否则比武就不成立。
“王大哥好气魄!那小子下手毒辣,今晚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暗劲高手,什么叫杀人偿命!”
四五个的暗劲高手面带杀意,似乎陈平已经成为死人。
小洞天温泉山庄。
陈平满意地看着自己设计的“擂台”,微微点头。
几个师叔伯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擂台,头皮发麻,满脸惊愕,问道:“平儿,这就是比武的擂台?”
陈平点头,“如何?”
“深合兵法,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固叹道。
这擂台只是一架独木桥,桥面由两根工字钢梁并排焊接而成,只有20公分左右的宽度。桥长十来米,离地七八米,桥墩也是几根工字梁支撑。桥下密密插着大面积的钢管,钢管之间只有巴掌宽的距离。这些钢管长有两米,一端削尖,一端深埋地下,只露出地面两尺。尖头处寒光闪烁,锋锐无匹,确保暗劲高手无论以何种方式从独木桥上跃下,都会被钢管阵穿死。
一旦上了擂台,未分胜负前,绝无逃离可能。
若是一般人看一眼就会毛骨悚然,别说爬上去比武了,就算站在上面都会心惊肉跳,双股战战,而陈平盗天机盗了好几天,早已适应这种生死一发的感觉,独木桥再吓人,总没有凌空两三百米吓人,毕竟独木桥不会摇晃。
这也是陈平能想到的,唯一有利于自己,同时能限制对方深厚腿功的办法。
独木桥面狭窄,没有任何躲闪空间,再好的身法都无用武之地,只能硬拼硬碰,虽说陈平苦练一年梅花桩,身法还可以,但若和王七这谭腿门掌门相比,显然就差了太多。
而地面的钢管阵,则是他确保至少能拼个同归于尽的本钱,老子就算赢不了你,拉着你一起死,还是可以的。凭他易骨后近吨的力量,王七下盘再稳,在桥上也很可能被他的临死反击扯下陪葬。
工作人员拿来梯子搭好,陈平爬上独木桥走了两圈,这钢梁搭建的独木桥十分稳固平坦,踩上去十分坚实。陈平站在桥上,来来回回打了几遍拳架,找了找发劲的感觉,直到把感觉固定下来,才回到地面。
李固等人都稍微放下了心,如此险恶的擂台,熟悉和不熟悉的差别可是很大的,无形中陈平的优势已经预先建立起来。
冬夜,天黑的很早。六点不到,夜幕已低垂下来,笼罩这杀机四伏的比武场地。
角落里四个大功率探照灯,把场地照的一片透亮,如同白昼,上千根削尖钢管的光滑断面,从各个角度反射着狰狞地灯光,杀气闪烁,让人望而生畏。
韩瑶弈早已到来,陪着陈平用餐,李固等人则在工作人员的陪伴下,当起了临时的“司仪壮汉”,引导陆续到达的观众,到场边观战席上就坐。
大战在即,陈平吃得很少,以免加重肠胃负担。很快,他和韩瑶弈也坐到场边主人的位置,闭目养神,对四周倒吸凉气、窃窃私语的声音充耳不闻。
7点,高红袖、韩证、雷震、叶清等陈平的好友也到了,只是看了一眼这场地,就知道陈平已抱有必死之决心。他们并未说话,只是用目光交流了一番,就默默坐到陈平身后,并不打扰静气凝神的陈平。
不多时,廖钰强等中海四少,陪着王七及其江湖朋友到了。看着这独木桥,即使以王七等人见惯世面、不惧生死的心湖,也不禁泛起了波澜。
王七请来的几个暗劲高手都心头一冷,今天王七想活着离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至于当事人的王七,脸上却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异想天开,径直就坐。
以他的眼光阅历,自然一看就明白了陈平的想法,若以为这样就能限制我十二路谭腿,小子,你是异想天开!抬头看了见证席的三位高手一眼,遥遥抱拳,算是打了招呼。这三人都是圈内德高望重之人,是他和韩证商量后邀请的,因此对于比武的公平性,他并不担心。
七十五 第一次正式比武()
廖钰强、彭程等四人,笑嘻嘻走到场地另一边的韩瑶弈等人席前,笑道:“小弈,别来无恙?”
韩瑶弈怎不知一切都是这四人在背后搞鬼,只是冷冷扫了四人一眼,并未答话。
“韩总,其实我们只是有个提议。今晚两大高手比武,若是就这样干巴巴地比试,未免太过无趣,不如加些彩头。”副市长公子彭程笑道。
“素闻韩总是女中豪杰,可敢赌上一赌?”带着金丝眼镜地林韦接口道,他老子是中海银监会主席,上次就是他动用人脉掐断了韩瑶弈的银根,让她贷不到款,资金链断裂,被迫卖掉不少产业,才算支撑过去。
韩瑶弈目光一凝,看了身边的陈平一眼,她久历商海,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几人用心恶毒,若自己不赌,岂非说明自己都不看好陈平?这会对陈平的信心带来严重打击,若赌了,又